冤鬼路五步曲 正文 第七章
    霎時一群人像炸開鍋一樣常曉君最先搶問:「那我們會不會死?」劉燦利忙接著道:「死倒沒所謂能不能有其他辦法降服它?」鞏勇接著獻計:「降服不了就同她一拼算了。」徐傳忙一擺手止住一幫外行的烏鴉嘴問何健飛道:「那師兄的意思是否想請師傅前輩們出馬?」何健飛道:「肯定要的那女鬼在光天化日之下尚能悠閒飄動我當初見了冬蕗也夠驚奇的了近日見了她才知自己目光短淺我想以那女鬼的功行目前還無法壓過孫中山先生的正氣但到了七月十四就不妙了。」

    徐傳面色慘敗道:「傳說今年七月十四鬼界之門會敞開是不是真的?」何健飛猶豫了一下道:「我不清楚。但這件事必須在七月十四日之前了結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徐傳是個聰明人話問到了這上頭也就不往下了話鋒一轉道:「那師兄比另一個厲鬼又怎麼樣?」何健飛道:「我還沒跟它打過照面還不清楚倒是你說說看那天晚上的事到底怎麼樣?」那正是李老伯他們最想知道的大家都豎起了耳朵在聽。

    徐傳憐憫地看了一看兩眼哭的紅紅的常曉君慢慢回憶起那個噩夢般的夜晚:「那天晚上我們走到哥哥道時我曾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該進去但曉君小武他們已經走上去了。那時為了不引起人心的大波動查探『哥哥道』的事我必須守口如瓶也心想著有我在場那厲鬼估計不敢對我們怎麼樣就跟了過去。

    「促使我不阻止他們走『哥哥道』的另一個原因是那天晚上的月光很亮。一開始一路走著都沒事但我總有一種提心吊膽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不祥的感覺在心頭慢慢騰升。走到約摸一半時我終於清楚我的感覺哪裡不對勁了:這條小路安靜的出奇沒進來的時候明明狂風撲面走進小路卻立刻變成一潭死水般。我馬上警覺地向前方及左右察看可是兩邊都是濃密的野草什麼都看不道前方倒是一覽無遺。我又不敢回頭望後怕萬一打草驚蛇。

    再走下去我兜裡的護身符開始隱隱的出光來這說明我們已漸漸逼近陰氣的中心了而我卻連它在哪個方位都不清楚。於是我開始放慢腳步落在最後開了法界手錶。」講到這裡徐傳見除了何健飛以外的其他人都茫然不解就轉口解釋道:「法界手錶開了之後會放出照鬼光能夠將周圍的非人類的東西映射在表帶上這也是為什麼手錶表帶打磨過的原因。然後我裝作看時間抬起了手腕那厲鬼大概並沒有想到我已察覺到不對被我逮了個正著表帶清晰地映出了它的影像。」說到此處徐傳抬起頭來深深地望了何健飛一眼何健飛心神一凜那眼神裡分明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忙問道:「你看到什麼了?」

    徐傳淡淡地道:「一個很詭異的物體姑且可以稱之為鬼吧。它並沒有飄浮著是著地的。其形狀就像是……打個比方說吧就像是古時砍頭後示眾的那般一根棍子挑起頭顱立在地上正在悠悠的遊走。說實在的我的感覺就是這樣。」何健飛幾乎難以置信:「棍子??!!」徐傳慘笑道:「可怕吧?九華山歷來以鎮懾心神出名但那天晚上我卻異常慌亂頻頻地猛看手錶。我真希望是我看錯了你想像一根棍子似的物體支撐著披頭散的頭顱在明亮的月光下在我們的身後無聲無息地逼近……

    「我曾在羅馬尼亞遊學過一段時間在那期間我拜訪了不少古廟特別對古迪魯神感興趣對其法術瞭解甚多。當我看到表帶上反映出一抹紅光從那頭顱的口中吐出然後小武就渾身青紫地倒下之後我就明瞭不僅我不夠它打護身符也抵擋不住。此時此刻我情急之中便借助了古迪魯神的力量。」

    徐傳像是非常不願意提起這件事似的就此匆匆結束了這十五分鐘的驚心之遇。同時大家都陷入了寂靜之中。而何健飛早呆在椅子上就算查遍佛家史籍恐怕也找不出這樣的鬼形式。他聽師父說過民間往往因財力物力所限變通出各種方法來埋葬死者因而也衍生出各種奇形怪狀的厲鬼但是棍子形……

    51屆校友聯歡會這個不倫不類的聚會活動終於在一個萬里晴空的日子開幕了。鞏勇氣喘吁吁地一路小跑過來到了昔日紅石頂那條路的入口只見何健飛、李老伯、劉燦利、徐傳、常曉君都坐在一處石堆上談天。鞏勇又氣又笑:「你們這麼多人坐在一起小心把兔子都嚇跑了。燦利你是學生會副主席怎麼可以不出場呢?」劉燦利極不情願的站起來。何健飛笑道:「對咯這個小子太健談坐在這裡嘰裡呱啦的根本沒法等人趁早帶了他去。」徐傳對常曉君道:「你也去吧你也是學生會幹部免得我在這裡又擔心你。」鞏勇道:「那李老伯呢?那些老校友肯定很崇拜你了。」李老伯道:「那有什麼用?我們找的又不是他們。總之我是跟定了何健飛。」

    見鞏勇等一行人漸漸遠去何健飛立起身道:「是時候到旁邊躲起來了。」徐傳訝異道:「不是吧?真的要打埋伏戰?在這裡等就行了。」何健飛道:「人家來這裡是為了憑弔譚星莞的我們三個大石頭堆在這裡誰還有心情去憑弔?還是乖乖躲著吧。」

    草叢裡又濕又熱蚊蟲也多。等了半天也不見人來徐傳忍不住了:「師兄我可不可以出去活動一下手腳?」何健飛噓了一聲道:「安靜!有人來了。」徐傳一驚細心傾聽。果然在不遠處傳來微弱的人聲。何健飛望望對面道:「李老伯怎麼在那邊毫無聲響?有點不對勁。」

    聲音越來越近一條疏長的人影斜斜地拖在地面原來是一個拄著枴杖的老嫗挽著一個大包踽踽獨行來到大石塊面前那老嫗將包打開掏出一個香台幾支蠟燭幾個鳳梨恭恭敬敬地按「品」字形排列在地上然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舉目四望野草叢生極其荒涼那老嫗見此情形心有所感再也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星哥我看你來了!我又看你來了!我帶了你最愛吃的鳳梨來你現身見見我好麼?星哥我知道你是冤死的你肯定不甘心去投胎看在我沒幾年活的份上出來見見我吧!」訴到最後伏地泣不成聲。

    「請問你口中的『星哥』是否指譚星莞?」原來是性急的徐傳再也按捺不住那老嫗見突然從大石邊跳出一個人來吃了一驚忙拭去淚珠厲聲問道:「你是誰?

    為何在此存心窺視?」徐傳忙道:「我不是存心窺視聽婆婆的話似乎有冤屈未申。因此想……」老嫗拄起枴杖狠狠地往地下一敲:「放肆!你活了多少年?敢說這麼沒大沒小的話?我老婆子的事用不著你這個小後生來管。」徐傳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直急得滿頭大汗:「老……老婆婆那『星哥』是否指譚星莞?」一聽到「譚星莞」的名字那老嫗整個臉色都變了又青又白的紫筋都起了顫悠悠地舉起枴杖道:「今天就賠上我這條老命也要教訓一下你這個無理的小畜生!」

    說時遲那時快何健飛「刷」的一聲從草叢中站起大聲道:「且慢!」從路那邊也突然竄出一個人大吼道:「住手!」老嫗怎麼想得到還有人埋伏一嚇手中的枴杖就凝住不動了定睛細望幽幽歎了一聲放下枴杖:「原來是你。好多年不見了主席。」來人正是陳老伯。何健飛站在那裡不知所云陳老伯怎會來這裡?

    陳老伯緩步走向老嫗淡淡道:「五十多年了我們也行將入土的人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耿耿於懷。」老嫗慘笑了一聲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容不得別人詆毀他。我知道他是無辜的但他背著這口黑鍋近半個世紀我又怎能不耿耿於懷呢?」

    何健飛終於聽出個所以然來似乎是當年譚星莞被人冤屈了連忙高舉雙手道;「是誰?是哪個混蛋說譚星莞前輩是壞人的?他是千年一遇的大好人!」一邊叫一邊朝徐傳使眼色徐傳這才會意過來也連忙大喊道:「對對對!誰要敢說他是壞人我就跟誰拼了。」

    老嫗聞言又驚又喜:「你們……你們也相信他是清白的?」何健飛見時機已到鞠了一個大躬道:「若不是這樣我們又何須在這裡恭候大駕還望婆婆告知內幕感激不盡。」老嫗用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何健飛幾眼又望向陳老伯陳老伯道:「你只管放心他若是信不過我就不會專門跑來這裡會你了。」老嫗道:「都五十多年了還能查得出什麼來?你們不要再去打攪他了。」

    陳老伯勃然變色道:「他生有冤屈是你說的;他死不瞑目是你說的;如今不要查它也是你說的!我知道你為了追查他的事經歷了大風大浪吃過了大苦大難難免會心灰意冷但是想想當年你在我面前何等的意氣風何等的豪言壯語須知他沒有負你你為何要負他呢?」老嫗呆立不響半晌掩面大哭吟道:「紅樓之國何多姝紅樓之國何多姝。星哥我對不起你啊!」何健飛和徐傳對望一眼均駭異至極。

    「五十多年了整整五十多年了可它卻像是昨天生的一樣在我腦海裡一清二楚的。我喜歡星莞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可他對我總是若即若離的讓人摸不著頭緒。直到那一天轟動全校的事件生了。那天我如常去上課老師點名的時候張君行又缺席了。他已經三天沒有來上課當時老師很惱火拍著桌子問我們他究竟還想不想來上課。大家都向星莞看去因為他是張君行最好的朋友自然應該知道他去了哪裡。星莞那天看上去很是憂鬱。從張君行沒來上課的那天開始他就很少說話了總是一個人坐著沉思。我看他低著頭就知道他又在想別的事情並沒有留意老師的話連忙叫了他兩聲。他才反應遲緩似乎極不情願地抬起頭來正碰上老師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老師問他道:『你是知道張君行去幹什麼的是不是?』我剛剛想起身為他辯解這幾天他為張君行已經茶飯不思誰知他卻點點頭穩穩地道:『是的我知道他幹什麼去了。』老師立即道:『那你快去把他叫來。』他緩緩地搖著頭道:「他不會來上課的我也叫不了他了。』他這句話一出全班都吃了一驚這不明擺著糊弄老師嗎?可我知道他講這兩句話一定另有深意星莞不是個愛開玩笑和說謊的人尤其是在這麼凝重的場合下。可是老師已經怒不可遏了拍著桌子大吼道:「出去!出去!」星莞被罰出去站了。

    這件事最後連教務處主任都驚動了。因為星莞平素成績非常優秀行事十分穩重很多老師都很喜歡他學校還立了他做學習模範。可今天他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語言怪癖行為乖張還當面頂撞老師也由不得老師不火。後來是主任出面說了『怕影響不好』『會私下教導他』之類的一大籮筐的好話才是星莞終止繼續站在走廊上的命運。

    一下課我便直接去找他道:『你今天是怎麼了?說這樣的話?你告訴我我去叫他回來。』他呆呆地站著半晌眼裡沁出兩粒大大的淚珠來:『已經不行了不再是以前的了。』說完他便轉過身也不拭掉淚珠慢慢地走了。

    我震驚得全身僵硬動彈不得星莞在我印象中從來都是堅強的居然他也會在人前流淚更想不到會在一個女孩子面前流淚。我直覺感到有大事生了。

    然而不等我想明白是什麼事災難就突如其來地降臨了。第二天保衛處送來消息:張君行死了死亡原因懷疑是自殺。一時間全校震動。因為大家知道他是調查49年冬蕗事件最有成就的人卻在最關鍵的時刻撒手而去了。原來星莞早就知道了張君行死亡的消息傷心欲絕所以才會做事不對勁。我自以為想通了誰知怪事卻一件一件接踵而來。

    先我們幾個人約定一塊去給張君行的墓上個香沈放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燒而且燒到不能走動。大家去看他時已兩天沒開口的星莞突然對他道:『值得嗎?』大家都愣了不知他說的是什麼誰知沈放的回答更奇怪:『你不值得嗎?』之後星莞就緊閉嘴唇再也不開口了沈放一直愣愣地看著他也不說話。有人見狀就上來推了沈放一把笑說『你們打什麼啞謎』才化解了這尷尬的氣氛。

    沈放既然不能去那麼拜祭的只剩下十個人了。次日清晨我們一行十個人就沿紅石頂向山上進了。星莞那天非常消沉越走越慢漸漸拉開隊伍我怕他出事停下來等他道:『快點罷你今天怎麼體力不支的樣子?』他抬頭望望前面這時其他人已經轉過一個拐角看不見了。

    星莞吁了一口氣道:『正好兩個人一起我正有些話要和你說。』不知怎地我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他拿出一本精美的日記本遞給我道:『送給你希望你好好保存它不要輕易示人。』我心裡一陣甜蜜小心翼翼地接過來他又道:『你先上去吧我還有點事暫時留在這裡一會兒。』我抬起頭剛想問他有什麼事卻見他站在那裡淡淡地笑著宛若一棵臨風而立的松樹。說實在的我很少見到他笑尤其是這種笑。我看得一呆臉一紅也顧不及問匆匆揣起日記本就走了。

    誰能料到那竟是我和他的最後一次見面。他從此不知所蹤警察搜遍了整個山頭都找不到他的屍體。與此同時據說記載著重要資料的張君行日記卻出現在沈放手中再過四日施婷因為傷心過度而自殺附身於日記本上殺人。那時人們都說張君行之所以不把日記傳給譚星莞而把它交給沈放是因為譚星莞生了異心背叛了張君行但是他後來也沒得到好結果還是被冤鬼殺了。我聽到這個消息頭都快炸裂了瘋似的四處奔跑解釋可是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所有的人都說他是壞人可他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何健飛見他越說越激動都不知岔到哪裡去了連忙打斷她道:「那本日記本可以讓我們看看嗎?」老嫗望了陳老伯一眼陳老伯微微點頭老嫗這才珍重地從包中拿出一本封皮日記本道:「我保存它已經有五十多年了你們看還像新的一樣。」

    何健飛小心翼翼地接過來輕輕翻開扉頁上面有一用鋼筆寫成的詩字跡異常清秀工整:

    六美吟

    紅樓之國何多姝顏若天仙美如玉。

    霪雨纖手夜憑欄紅顏緣何守廣寒。

    綾絡綢緞裹顏色嫩竹細枝罩秀絲。

    老嫗慘笑道:「呵呵顏若天仙美如玉顏若天仙美如玉到頭來已經蒼老不堪了。」何健飛道:「這詩並未意盡似乎尚未完作。」老嫗點點頭道:「他是校園文學社社長對作品要求十分嚴格寧不結尾也不續貂如果實在沒什麼好句子接下去的話他就會只作半。」何健飛心想:「恐怕譚星莞的用意是指這裡的提示並未完全還有半在別處。」但他並不做聲繼續往下翻去。老嫗道:「不必翻了後面什麼都沒有。」何健飛不聽仍然在翻果然在偏後的中間一頁上左上角用鉛筆淡淡寫了幾行字老嫗驚呼一聲:「天啊原來這裡還有的啊!」

    這意外的現促使人們都靠攏過去緊緊圍繞著何健飛只見那上面記載著幾句奇怪之極的問答:

    寫給誰?

    走了的人。

    誰寫的?

    下去的人。

    為什麼?

    因為走了的人是下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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