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榆生離家才三天涼水泉子就亂了套。
根據郭富榮的提議董榆生跑了趟縣林業局。林業局馮局長聽董榆生說明來意很是高興涼水泉子後山濕地氣候適宜樹木生長如今一片大山林歸一個小村莊管理勢必有些困難。經過磋商:玉殞谷兩山的樹木由林業局作價收購地產歸涼水泉雙方簽定一紙協議子會同林歸縣林業局縣公安局三家一道封山育林。任何一方砍伐樹木須經甲乙雙方同意並報請上級部門批准。馮局長人很精明這幾年在木頭上得了不少好處。他本是老林工出身知道木材的價值。眼下木已成歸了他材長在山上不值錢砍下來就是票子。既然林產而且又付了款董榆生管他砍多砍少?董榆生也不是傻瓜砍伐林木須經雙方同意還是他執意要加上的一條。賣樹主要是賣管理林山太大憑他的力量確實管不過來再加上盜獵、盜伐、病蟲害等等太複雜他也是想借助林業局這份力量和公安局的權力使得這個林場得已健康展。本是出於好心然而萬沒料到為此卻給日後留下了隱患。
董榆生一到村委會.十數個人就圍上來:財務部要蓋章簽支票:業務部幾份合同要總經理過目;張振中的拉磚車沒裝上貨跑了幾趟空車氣得張振中親自趕來站在大門口罵娘:
「你們知道我和董榆生是啥關係嗎?沒有我張振中他老董還不是干球蛋!」
董榆生一把握住張振中的手說:
「老戰友你在這兒喊什麼哪?你的事還不是我的事走進去說話」。
董榆生派人找來朱建明。「老革命」說:
「張隊長事先沒訂下合同場子裡的磚都是有下家的。誤了合同要罰款哩!」
董榆生說:「先緊張隊長的車裝有幾輛裝幾輛。誤了別人的合同罰款算我的」。
張振中興沖沖地走了。到了門口回頭一句:
「老董下回進城我請你喝酒!」
董榆生攆到大門口大聲說:「老張先別走你來一趟不容易也算是稀客了今天咱哥倆好好聊聊」。
「聊個球哇。工地上沒磚都停工三天了以後再說」。張振中頭也沒回。
董榆生剛把事情處理完。董國勝急火火地跑來進門就喊:
「榆生哥大嬸讓你快回家」。
「唔知道了」。
「讓你馬上就回。家裡來客了」。
「誰呀?」
「沒看清好像是個女的」。
「吳天嬌」。這三個字董榆生沒說出來他猜一定是吳天嬌除了她還有誰呢?事不宜遲再大的事也沒這事要緊。一想起吳天嬌他不由得心裡火辣辣的是苦是甜?是澀是酸?他一時也難以說清楚。鬍子長了頭也亂了跑了幾天灰頭土臉的怎麼好見天嬌?他從抽屜裡拿出電動剃鬚刀胡亂掃了掃。又從衣架上抽出條領帶自忖:紅的好還是藍的好?又一想不扎也罷本來就是農民嘛幹啥還趕那些時髦?隨便梳了梳頭擦了把臉。扭頭一看董國勝還站在門口就說:
「狗剩還不走站那兒幹啥?」
「榆生哥我爹打我了。」
「為啥打你?」
「說我是笨慫找不上媳婦。」
「哎呀我這又不是批媳婦的公司。好好好明天再談。
「榆生哥那我就走了」。
董榆生正要出門。朱洪林上氣不接下氣地趕來見了董榆生滿臉是笑結結巴巴地說:
「榆…榆生哥不董、董…總.我家裡有…有事請你……」
「嗨我說洪林你家裡有事也找我?你媳婦生孩子也要我接生嗎?」
「不…是生孩…孩子也跟生孩子…差不多。我媳婦有、有喜了我奶奶高興地不…不得了。炒了好多…多菜指名要請…請你喝、喝喜酒、去哩。」
「咳!這麼點小事也喝酒?」
「誰…誰說這是小、小事?我…我都快、快四十了才…才第一胎能…能算小事、事嗎?」
「好好是大事改天行不行?我明天一定去」。
「不…不行就…就今天!」
董榆生想笑但他笑不出來因為家裡還有重要的客人等著他哩。他知道朱洪林的脾氣逼得越緊他越結巴得厲害。平時聽他說話從來沒這麼嚴重。想想不去也不太合適拜奶和他們一家啥關係?不去打個招呼良心上也說不過去所以想那邊的事情暫且先放一放讓天嬌陪娘說會兒話因而他說:
「就這樣吧我和你一塊去」。
朱洪林嘿嘿咧嘴笑了摸了摸鼻子說:「榆生哥早要這麼說我就不費這麼大口舌了。快走吧!」
董榆生從朱洪林家出來的時候天就快擦黑了。拜奶見了他親熱得不得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他因為事忙也有些日子沒來看拜奶了還是因為父親那一層關係多少年來兩家一直當親戚走。趕上今天這個喜日子看把老人家高興的。朱洪林家坐了一大屋子人這個敬兩杯那個端兩盅他溜號門都沒有。無奈何他只好硬著頭皮過了一關才放人。這幾年他抽煙不行酒功夫可見長一斤多喝下去好像也沒見頭重腳輕。快到家門口了不知天嬌走了沒有心裡忍不住撲騰撲騰亂跳。人家初次進門就讓人家苦苦等了這麼久彷彿自己是個多了不起的人物?又一想不對如果真是天嬌來了起碼不哄動半個村子娘還能由著他在這兒「避清閒」?不是天嬌又是誰呢?他疑疑惑惑地進了家忐忑不安地推開大門院裡很安靜爺爺大概睡了母親房裡的燈還亮著。董榆生喊了聲「娘」就進了屋.此時他已斷定來人肯定不是吳天嬌。
屋裡的女人一出溜下地從炕沿下站了起來。董榆生抬眼一看面無表情地笑道:
「梅生原來是你?」
母親見榆生這麼晚才回來老大不高興嗔道:
「榆生你看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沒個正樣事事還讓娘操心。上哪兒喝酒去了?看看脖子都紅了。人家梅生等了你整一下午你連個照面都不打像話嗎?快去洗把臉梅生有話要和你說哩!」
「有事就說吧!」董榆生沉下臉來冷冷的說了一句他想起在法院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梅生直直地站著看著榆生不吭聲。
「榆生怎麼這樣說話?去到你屋裡去和梅生好好談談」。母親看出榆生氣色不對連忙從中調停說。
「娘天這麼晚了孤男寡女的萬一傳出去……」
「大嬸別難為榆生了。要不我改天再來」。
「不行這麼大老遠的路來一趟不容易怎麼好意思讓你走」。母親換了換口氣轉對兒子說「榆生去吧有啥影響娘替你頂著」。
董榆生慢吞吞地說:「那就走吧!」
母親不放心又在後面叮囑了一句:「梅生要不今晚就別回去了話說完了過來和大嬸睡下」。
董榆生住的房子是一幢二層小樓裝潢得不算華麗但很雅致。樓上是臥室二層三面都是陽台陽台上擺滿了各種花卉白天母親領梅生看過了。臥室旁邊是書房書房裡有四個書架全部裝滿了書榆生的愛好很廣泛科技、文藝、政治、歷史古典應有盡有。光是字詞典就有幾十本《詞海》、《辭源》、《現代漢語成語詞典》、《倒序現代漢語詞典》、《常用典故詞典》、《詞典精華》……。還有不少外語詞典:《新英漢詞典》、《遠東英漢大詞典》、《雙解詞典》、《漢英詞典》……。每個書架擺放得都很整齊每本書都貼了標籤可見其主人在這一大堆書裡下了不少功夫。寫字檯正中端放著一個鑲著黑邊的鏡框梅生當然知道那是董大叔的遺像。像片下面是董榆生親手書寫的兩行字:父親是我永生的楷模兒子永遠牢記父親的教誨。書房裡有幾張字畫其中一副這樣寫著:天天無愧無愧於天哪天不見天?人人有心有心為人何人能為人?橫幅是四個大字:碧落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