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提溜進了一家離學校不遠的小酒店。
我隨便點了二三個小菜,可不是因為我客氣,如果別人請,我一定痛宰他。不過眼前之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我不可不敢隨便去觸逆鱗。她倒是挺大方的,又添了幾個菜,還要了兩瓶啤酒。這更讓我覺的不妙了。
「七夜,你別只顧低著頭吃,來乾兩杯。」浮萍坐在那裡菜還沒吃,酒已經喝了兩杯。見我坐在那裡一個勁的埋頭苦吃,朝我瞪了瞪眼。
「我對酒沒特殊的好感,你想喝,自斟自飲就好了。」
「你,是不是男人?」口氣中沒有怒氣,只是在說笑。
「是不是男人?你不會自己看。」我一邊說,一邊把外套脫下,搭在椅子上。口中叼著一根牙籤,用一種自認為最帥的眼神,側臉斜視著她,「怎麼樣?不比小馬哥差吧?」
她仔細的端詳了好一會兒,然後極為認真的說。
「哦!這麼細看,你還真像個女生。」
我……,我倒桌子下面了。
「你這傢伙,越來越沒出息了。真懷疑,當初得罪學生會主席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什麼?當然不是我。我連學生會主席是誰都還不知道哪!」我被她指責的莫名其妙。「學生會,我可跟他們沒交情。」
「現在有了,你是副主席的好朋友,是正主席的敵人。」浮萍,像是早料到我會迷惑,「上周選舉,我是第一副主席了,以後請多指教。」
一說到這,浮萍馬上換上一幅外交家的面具,禮節性的微笑像刻在臉上一樣,比川劇的「變臉」絕活還快。
「嗯!你……,不過正主席是怎麼會事?」
「正主席,就是王彤。」浮萍解釋道,「你不會把她給忘了吧?」
「哦!是不是那個1米65左右,戴眼鏡,紮著一個馬尾,總愛穿一身白衣服,比較漂亮,說話慢條斯理的女生。」
「對,記起來了吧。」
「從沒見過。」剛才我只是隨口附和,因為在我眼中全國的女學生會主席都這模樣。
「去你的,我給你提一下醒,上學期那個知識競答活動,你也參加了,記的吧?」
「嗯,這個我記的,我是被你逼的。而且害的我……」
「停,我這不正在擺酒,犒賞你嗎?」
「那你接著說,說明白點。」我繼續往嘴裡填菜,「吃飯第一,生命第二」是我的第二準則。
「你那次可有夠狠的,本來王彤那組是穩拿第一的。可是你半路上發狂,搶到了大半的搶答題,當時的氣勢那可真叫『不可一世,君臨天下。』場上的參賽者,除了王彤以外,都被你給嚇傻了,連我也暈了。最後,只剩下王彤和咱們的組,同分。加賽風險題……」說到這,浮萍停下來,瞪著我。
我輕啜了一口茶,心想你瞪我幹嗎?「接著說啊!」
「接著,你就把她給戲弄傻了。她可能從小到大,都沒被人奪去過風頭,這次她也不打算只讓你獨出風頭。所以,她私下要求跟你單挑,兩人都選30分的題,直到一方輸。前幾道你們全答對了。最後一道,她運氣不好,碰到一道超難的,沒答上來,倒扣30分。這時候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我搖搖頭,繼續喝茶。
「你竟然選了一道10分的題,這還不算什麼,可氣的是你竟然故意不答,還直朝著她冷笑。最後,我們組倒扣10分,贏了。你成了全場的焦點,她成了傻瓜、笑餅。你小子,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想把人家給玩死嗎!」浮萍越說越激動,好像有一種衝過來掐死我的衝動。
「這樣啊,是有點過分。不過那個人是我嗎?我怎麼覺的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你是不是男人,敢做不敢當。」
「好,好,那算是我好了。」
真倒霉,無緣無故的結下了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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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剛一踏出店門,就被一個老頭給堵住了。這老頭腦袋上頂著一頭「雜草」,臉上黑,瘦,髒,枯,皺,「五毒俱全」。身體瘦的皮包骨頭,雖然佝僂著腰,仍要有1米7左右,估計平放在地上,砸直了,得接近1米9。一身破衣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還散發著能同時刺激人類所有嗅覺細胞的混合氣味。
浮萍一見到這架勢,熊我時的氣勢頓時沒了,「茲溜」一聲鑽到我身後去了,倒把我給推向前線。我也沒轍,只好掏錢消災。剛掏出一枚硬幣。就聽到老頭那如破了的「銅鑼」般沙啞的嗓音。
「小伙子,你不要瞧不起人。我可不是乞丐。」他說話,還挺有底氣,而且語氣好像有些氣憤。也許真的不是乞丐。
「那,大叔,你攔我們幹嗎?」
「小伙子,我看你還算是個善人。所以特來給你消災解難。」
我有什麼災難,看樣子,這老頭是嫌乞討的錢少,所以要直接用騙的吧。
「你不信,我給你看看面相。我看你印堂暗淡,黑中透著粉色,看來今天是犯『女禍』,對不對?」
這個,今天是碰上幾件關於女生的事,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大禍」。看我半天不言語,浮萍急了。用力在身後掐我一把,「想什麼想?我是『禍害』嗎?」
「啊!!不是,當然不……」掐的這麼痛,我只好求饒了。不過,我還沒說完,腦袋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不是拳頭,這是……,我眼四下掃了一下,是「皮球」。
「對不起,大哥哥。」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來到我身邊,抱起了皮球。
「沒關係……」小女孩很可愛,我剛想彎下身子,叮囑她幾句有關安全的事,可我話還沒說,就見一個女孩,手裡拿著兩隻冰激凌,急急忙忙的從馬路對面衝過來。
「小容,你又闖禍了。」人還沒到就在喊小女孩,看來是小女孩的姐姐吧。可是就在她快要到我們身邊的時候,忽然腳下一拌,兩隻冰激凌同時脫手,直直的向著我飛來。我剛想躲,後背又被浮萍抓住了。兩隻冰激凌,沒有一隻落空,一隻撞到我的外套上,一隻落在我的褲子上。
「難道,真是『女禍』。」我愣了,進入了「石化」狀態;浮萍也呆了,瞪著大眼注視著,還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事;老頭樂了,在一旁一個勁的奸笑;女孩看我不說話,以為闖大禍了,張著嘴想道謙,但說不出話來。
最慘的是小女孩,看著四個表情各異大人,在面前要哭要笑的,嚇的兩手一顫,球又掉了。
老頭最先復原,馬上露出了一副奸商的嘴臉:「怎麼樣?小兄弟,信了吧!我這裡有一道祖傳的張天師所創的靈符,你只要求一張回去,包你百災皆消。不過,這靈符,制起來,可是很不容易,我是看在咱倆有緣,才分福給你。這個錢嗎,你看著給吧。」
「給你個頭,這老頭,本以為是個高人,原來還是個騙子。」我心裡暗罵,剛想頂老頭幾句。忽然看到小女孩為撿皮球衝到路中,而一輛大卡車,正急駛而來。
怎麼辦?是不是該去救她?可心裡還沒想完,身體卻「噌」的一聲射了出去。
浮萍一見,大喊「小心啊!」
老頭一看,喃喃的道,「完了,完了,沒錢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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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身體像脫韁的野馬一般,而且速度和反應都快的驚人,很難想像這就是平時我那缺乏鍛煉的身體。
而精神好像脫離了身體,像一名旁觀者一樣,看著我的身體在千鈞一髮的時刻,推開了汽車前的嚇傻了的小女孩。而自己卻被捲進了汽車下。
接著是一片漆黑,身體痛的不得了,全身骨頭像散架了一樣。難道我死了。
…………………………真倒霉,我的人生也結束的太快了,我幾乎還沒做什麼事,我還想做很多事呢。
嗯!有聲音,是人的說話聲。
「這不怨我,是這個小丫頭自己衝出來的,那個小子也是自己鑽我車下的。」一個大嗓門叫喊道。
「你鬼叫個什麼。你撞死了人,還想賴帳嗎?七夜為救別人,連命都不要了。你良心讓狗吃了。」這個聲音好像是浮萍,憤怒中夾帶著哭腔,對於平時注意儀容儀表的她來說,講這種話真是難得。
「臭娘們,你敢罵我,你找死。」這位老兄看來也沒什麼經驗,一驚,一嚇,又挨了一頓罵,腦子早亂成一團麻了。他竟然真的舉起手來,要打浮萍。
忽然,一隻手放到了他肩上。
「老兄,不要生氣,冷靜一點,想一下該怎麼善後吧!」
「七夜,你……沒死。」浮萍驚訝的瞪著眼仔細的看了看,尤其注意腿部,看是不是在懸浮著。
「是我,我又活過來了,你就那麼盼我死嗎?」
我慢慢的轉向那個司機,他現在冷靜下來,臉色變的灰白,雙手不斷的發抖,可能還沉浸在剛才的後怕之中。
年齡不算太大,應該不會太狡猾;面容緊張,可見心理素質不是太高;事故後還想打人,可見沒有處理同類事故的經驗;被人制止後便低頭不語,可見有些欺軟怕硬。
分析完畢,制定作戰計劃,開始執行。
「老兄,你可真行,剛才超速了吧。哈哈!不用吃驚,你撞我的時候,那感覺跟炮彈速度似的。你真有膽量,夜晚,市內,超速駕駛,撞死了人,——當然是未遂,肇事後抵賴,還想毆打目擊證人。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想開車了?」有理有據,連嚇帶騙。
「不是啊!!大哥。我不是有意的。」聲音中已沒有剛才的蠻橫,倒是有些哀求。
「好了,我也不想難為你,你想私了,還是公了。」
「怎麼私了?怎麼公了?」
「公了,你應該知道,你犯了這麼多錯,2000塊錢的罰款,幾個月的暫扣執照,這是最最低的懲罰吧,不過出現的機率,恐怕比你開車撞到彗星還小。」說到這裡,我看了看,這老兄手哆嗦的更厲害了。「不過,這樣我們還要去作證,也挺煩人的,所以我們也不希望這樣。如果要私了的話。那就容易多了。你把人家小女孩嚇成這樣……」
我用手指點了點那姐妹倆,看來她倆真是嚇傻了,從開始到現在,就一直抱著,一句話也不說。
「看到了吧,要你1000,不算多吧?」
「不多,不多。」
「還沒完,你看看我,已經被你撞死了,眼鏡也碎了,衣服也破了,全身都在痛。我可不僅是救了那個小女孩,我還間接的救了你,你說怎麼辦吧?」話不用說盡,但要說到重點上。
「是啊!那多虧大哥你了,我再給你1000,賠你的衣服,眼鏡,您再去醫院看看。」
「嗯!好。那你把手機號留給我吧!浮萍,你幫忙記一下車號。」突然之間,我覺的我現在做事好周全啊。
那髒老頭在旁邊一看,喃喃的道,「好險!我剛才看他傻傻的,還想從他身上撈一筆,沒想到這小子比我還狠。我還是快溜吧!」
接過2000塊錢,我把1000元,塞進那個緊抱在一起的姐姐的口袋裡。剛起身要走,看到那小女孩哆嗦的厲害,我又把另1000元塞到她的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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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著全身的酸痛,提著已破裂的眼鏡(真有趣,現在我的眼睛不需要眼鏡了,那可是600度啊,沒聽說過撞車可以治療近視),往回走。
走著走著,我覺的好像少了點什麼,「浮萍,浮萍那裡去了?」一轉頭,才發現她正不聲不響的跟在我身後,不遠不近的,好像有些害怕,「你幹什麼呢?看我傷的這麼重,也不過來扶我。」
她慢慢的走過來,「七夜,你真的是七夜嗎?」
「你這句話是什麼語法啊!我不是我,還能是你?快來扶我。」這次她一句話沒說,便過來扶住我,從認識她以來,她還是第一次這麼乖。
回到空蕩蕩的宿舍,我丟開已破了的外套和眼鏡,便一頭栽倒在床上。在車下的時候我本以為自己死了,那時全身痛的都動彈不了。但是,就在司機想打人的時候,腦子卻突然一片空明,身體的疼痛也渾無感覺,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就記不清楚了。而現在全身上下,由裡到外,又開始痛了。不僅痛,而且全身滾燙,尤其是胸前,左右兩排肋骨,好像是幾十億年前的亞歐大陸在互相的對撞,而胸內的岩漿就要噴出形成喜瑪拉亞山脈。費力的扯過毛毯蓋上,不知道是要昏睡過去,還是要昏死過去,只覺的眼前慢慢的黑了下去,身體好像跌落進了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