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羅倫薩,中央大教堂,會晤室內,裡爾·聖佛朗西斯科臉上的神情,從一進門就沒有消停後。作為意大利的大主教,站在一個國家宗教信仰頂點的男人。平時應具有的從容與不迫,此刻早已在找不到影子。深鎖的眉頭也讓這個外表看似慈祥和藹的老人,神情裡更著一分疲倦,顯然近來發生的諸多所事,已經給這個胖老頭帶來太多太多的壓力。裡爾回過身,向著旁身著神父袍的年輕人,道:「聖比埃爾神父,這次的事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理?」
安迪·聖彼埃爾,不久之前,由梵地岡教堂下令,教皇直接指派而來的聖職人員。身份,僅僅只是一名普通戰鬥神父,在教廷中也並無什麼特殊的地位與背景。儘管說來戰鬥神父,作為其特殊的存在,一直不為普通民眾所知,其真實的本質僅僅只是一群擁有神奇力量的人群,一些被偉大的天主賦予力量的人群。其作用就是用來守護教廷的存在,以及對抗那些有害教廷的邪惡勢力。其存在與教廷的聖騎士,合稱為「神權的守護者」。雖然戰鬥神父的存在特殊,但要倫及身份,大主教還是遠遠凌駕在他們之上的。既然如此,眼下裡爾面對安迪,說話的語態為什麼又會如此的恭敬?
其問題就在於,安迪身份的「來歷不明」。老實說,不管戰鬥神父還是聖騎士,那些擁有被神賜予力量的人,其數量絕不多。而當中那些比較有實力的人,裡爾更是大多耳有所聞,對於教廷總部那些叫得出名號的人,更是耳熟能詳,但偏偏裡爾對於安迪·聖比埃爾這個名字,之前根本就從沒有聽說過。用最簡單的邏輯來思考,當下最緊張的時刻,又是由教皇親自指派,怎麼說也不會派來一個無名之輩吧,既然對方的身份成謎,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是教廷的一張秘密王牌!而這個安迪從一出現,就給裡爾非常異樣的感覺,冰冷的氣息,內斂的殺意,對方僅僅只要隨意一個眼神,都可以讓裡爾打起寒顫。
安迪一到來,像現在諸如此類的情況,真正的主事人不是裡爾,而是他。安迪坐在裡爾的身邊,安穩如山,處事不驚,神情冷淡地說道:「那個男人來歷不明,甚至是在目標的宅子裡發現的,這麼一推測,更是可疑。但是,最讓我好奇的就是他是怎麼在『光震滅魔陣』中倖存下來的?大主教,你還記得我們剛到那裡時,看得到的情形嗎?」
裡爾有些悻悻道:「怎麼會不記得,剛到那裡時的情景,實在是讓我的記憶太深刻了!剛進到裡面的時候,就見到那個男人被白色的『聖光』所包圍!老實說,除了教皇本人外,我還沒見到有哪個人身上,會散發出如此強烈的『聖光』,照耀在身上時,那全身彷彿接受徹底洗滌的感覺,知道現在我還記得非常清楚!而且那個男人在『光震滅魔陣』攻擊之下,竟然身子還完好無損,再加上他長得如此俊美,看上去這麼完美無暇,有一瞬間我還以為他就是天神下凡……」話說了一半,裡爾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聲音像突然卡了殼,停在了喉嚨中央。
照道理說,一個堂堂大國的大主教,見到的世面絕對不少,再怎麼樣也不該犯如此低能的錯誤。把普通人說成一個天神,對於有著虔誠信仰的天主教徒來說,絕對是一種對神靈的褻瀆。但怪也只能怪,當時,那個男人被『聖光』包圍,那幅尊嚴神聖又極具完美的畫面,深深震撼到了他的心靈,既有的感官世界受到了完全的衝擊。
相較於裡爾的不自然,安迪的顧及顯然不是太多。說出的話也更顯得直白:「大主教,你也不用有太多的顧忌。事實就是這樣。沒什麼大不了的,教廷裡眾所周知,只有受過天神祝福的人,身上才會散發『聖光』,那個男人……您會這麼認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們已經可以非常肯定的確認了,那個男人肯定不會是血族的成員,要不然聖女也不會……」講到這,安迪忽然也沒了聲,看似冷淡的表情裡,似乎更多了一份凝重。可能此刻在他的腦海裡,似乎又回想起了當日在美術館裡,瑪利亞對他所說的那番話。臉上帶著一股難以琢磨的笑容,淡道,「算了,現在這還不是我們最應該關心的問題!以目前的形勢看,除了黑暗勢力外,對我們教廷威脅最大的,就是……」
安迪甚至還沒有把話說完,裡爾就立刻接口道:「第一世家!」安迪沉沉點點頭,道:「嗯,說得一點也不錯!我們和黑暗勢力的戰火似乎已經驚動了『第一世家』。現在他們的高層已經全面地和教廷接觸,雖然還沒有直接使用武力,干涉我們和黑暗勢力之間的事情,但在交涉時的態度已經相當強硬了,大有一談不攏就直接動手的架勢。而且,具情報顯示,有大批來歷神秘的人物已經陸續湧入了歐洲。老實說,基於安全的考慮,教廷曾經動用過自己的宗教勢力,向歐洲各國的政府施壓,希望政府拒絕那些不明人口入境……但最終的結果,我們教廷的要求全部遭到了政府的拒絕。」
「怎麼會!」裡爾的話裡充滿了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歐洲的大多數國家,不是一直對我們教廷禮遇有佳。一般只要是我們提出的要求,他們也不會有什麼推托,都會盡力的配合和滿足。現在怎麼會……難道那些政府的首腦們,已經開始傻傻得忽視教廷的影響力了嗎!這件事教皇那邊有什麼反應?」
安迪淡道:「教皇那邊的反應不大,現在要他閣下考慮的事情,遠遠比這件事情重要得多。不過,話說回來,現在這麼倒不一定全是壞事。至少這一件事的發生,已經告訴我們非常清楚的信息。儘管,現在表面上第一世家還在和我們教廷上的交涉,但實質上已經做好了用武力干涉的萬全準備!看來什麼交涉都是幌子,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交涉能夠成功,早就有了強勢介入的打算。能給世界政府造成這麼大壓力的。特別是在歐洲,連教廷出面都無法干涉,想想看除了『第一世家』,又有哪方的勢力會又如此的影響力。我看那些神秘入境的人,多半也是『第一世家』那邊安插的棋子,他們的勢力已經開始全面滲入歐洲了!」
這時,裡爾一掌狠狠地拍在茶几之上,一臉怒容,平時一直掛在臉上溫文和藹此刻早已找不到蹤影:「『第一世家』這次實在做得太過分了!管他們平時怎麼囂張,這一次他們憑什麼來插手我們教廷自家的事務!我們與黑暗勢力之間的這次大決戰,完全是奉了神的旨意,為了拯救世人,也為了拯救全人類,才會發起了戰爭!如果『第一世家』的存在,真的是像他們自己吹噓的那樣,是為了保護全人類的存在。那他們這次更應該是助我們一臂之力,幫助我盡快的消滅黑暗勢力,而是橫加阻擾!他們真當我們教廷是這麼好欺的嗎!!」
裡爾會這麼激動,除了是因為自己一方受欺,更多是出於對自己信念的堅持,和對於自己信仰宗教的瘋狂狂熱。可安迪不同,儘管他也是教廷的一份子,儘管他有著虔誠的信仰,但在具備信仰的同時,他看待事物的方法,更加科學、客觀,所以分析事情比之他人都要來得更透徹。此刻,他淡淡道上一句:「『第一世家』存在的歷史,甚至比我們教廷都要悠久得多。雖然我們教廷已經擁有了全世界大部分信徒的擁護,但真正的力量所在,我看一直是在『第一世家』的那一方,要是想和他們單方面的硬碰硬,再加上,我們現在和黑暗勢力這方面的戰鬥還在僵持之中。這麼一來。無疑就是腹背受敵。如果這種情況一旦造成,只能加速我們教廷的死亡!」
雖然,安迪此刻說出的這一番話,已經冒了教廷的大不敬,照道理,裡爾應該是震怒才是。但介於安迪特殊的身份,加之裡爾實在找不出任何話來,反駁這位年輕人的「妄言」。深吸了一口氣,裡爾把原本想要說出的話,又嚥了回去。微微歎了一口氣,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對安迪道:「對了,剛才你勸我出來,說還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要通知我!到底是什麼事情?」
此時,安迪從口袋拿出了一封已經拆封的信函,遞到了裡爾的面前,道:「這是我剛收到的從梵地岡秘寄來的信函。『第一世家』和教廷的交涉似乎已經有了一定的進展。教皇來信說,今天他們那方面似乎就會派人,跟我們意大利方面的人直接進行接觸。信上說了,按照目前的情況實在太敏感,把雙方直接交涉的地點定在梵地岡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初步直接交涉的地點,定在『國外國』的意大利。意大利一直是教廷實力最堅強的盤踞地,一旦出現什麼問題的話,處理起來也比較方便。不過,看信上教皇這麼慎重的口氣,我看這次交涉絕對不簡單,也不知道他們『第一世家』那邊會派出什麼人?」
聽在安迪解說的同時,裡爾也一直埋頭仔細看著信裡的內容。這不看還好,越往下看心裡越驚。他想了想也覺得安迪肯把這封信給他看,也算是給足他這個意大利大主教的面子了。因為這封信根本不是教皇寫給他的,而是直接寫給安迪的親筆信。而信裡的內容更是讓裡爾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因為,信上教皇寫得非常清楚,此次的交涉非常重大。萬一交涉中出現了什麼緊急問題,安迪可以不必再上報教廷,等待上面回應。他可以直接自行做出決定。這算是什麼?!這已經算是再明顯不過的先斬後奏。從教皇在信裡寫上這句話的那刻起,無形中已經賦予了安迪無上的權力,甚至已經凌駕於教皇本身。
因為只要是在雙方的交涉之中,安迪隨便做出的一個決定,都可以決定整個教廷的命運。就算,裡爾這個大主教為教廷做事,一向都是兢兢業業,為人也算比較本分。但真正看到這封信後,要說他心裡沒有疙瘩,那絕對是騙人的。想想教廷與第一世家的重點被放在了意大利。真正被予以重任的、掌控全局的,不是他裡爾·聖佛朗西斯科——親自被教皇冊封的意大利大主教,而是之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戰鬥神父。真的要裡爾當下心情就能平穩下來,實在是非常困難的事情,裡爾在暗自歎氣的同時,只能感歎道:「這個安迪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主教,主教……」安迪一陣陣的提醒聲,也讓正在陷入沉思的裡爾再次回到了現實之中。他恍然道:「啊?有什麼事嗎?」安迪望著裡爾,似乎也能察覺到裡爾心裡的那些心思。他沒有過多把話題纏繞在敏感帶上,而是巧妙避開道:「只可惜,教皇的信上只說明前來交涉的人,會於今天跟我們接觸,但具體是今天的什麼時間,信上也沒有說明,也不知道那些人什麼時候會到,……」
安迪這番話顯然還沒有說完,但只說了一半的話,就以這樣怪異的方式停止了。此時,安迪沉默不語,神情冰冷之中更多散發出一種肅穆,空氣中壓力漸漲,感覺上,此刻的安迪更像是如臨大敵的樣子。見安迪的改變如此之大,裡爾也覺得不對勁了。起先,他只是靜靜地等著安迪再次開口,但過了一會,安迪還是保持原來的神情,絲毫沒有想開口的跡象。裡爾再也忍不住,於是便開口問道:「聖比埃爾神父,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此時,安迪的神情還是定格了一會,這才轉過頭,說話口吻聽似平淡,道:「大主教,看來我們的客人還是比較性急的。剛剛我們還在談論他們,他們現在就這麼巧跑過來了。而且還沒有事先通報我們,自顧自直接進到了『聖堂』,真是挺趕時間的!」
這一番話說得裡爾是徹底完全的莫名其妙,他迷惑不解道:「他們來了?而且還進入了『聖堂』?這怎麼可能!聖堂外不是有……」裡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安迪直接打斷道:「『第一世家』到底是『第一世家』,真好奇他們這次派來的到底是什麼人物?大主教,沒有什麼好懷疑的,剛才我已經非常確實的感覺到了,的的確確是有人穿越了設置在聖堂外的『神聖圍域圈』。雖然他們穿越時,所引發能量反彈已經算是微乎其微了,但還是略微出了點紕漏,洩露了他們的行蹤!」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在沒有接受天主祝福的情況下,不可能有人能以這樣的方式,穿越神聖圍域圈的!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相對裡爾的激動,安迪倒是非常平穩地陳述道:「雖然我也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情,但事實就是事實,既然它發生了,我就有接受的必要。我看大主教也不必多想什麼。」
安迪看著裡爾眼下激動的神情,以大主教的身份而言,不論遇到什麼事情,保持最基本的沉穩與冷靜都是必須的,可這幾天,特別是近一、兩天裡,這位主教所展現的作為實在是有待商榷。但這點也不能完全責怪這位大主教,只能說是,近來發生的事情真的有點過於離奇了。首先是在老城區找到的那個神秘男人,還有現在這一次有人超越了『神聖圍域圈』,別說裡爾,就連安迪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只不過向來的喜形於內,安迪早已不會再表露過多的神情。
只是這一次,安迪完全可以理解眼前這位大主教的心情。想他們教廷早全世界各處勢力分佈的聚集點,也就是在所謂的教堂。特別是世界幾個有名的教堂,更是教廷實力的集中點。但不被外人所知的是,這些個教堂裡,暗地裡都被劃分成「外堂」和「聖堂」。所謂的外堂就是供普通民眾參觀與禱告,還有就是一般神職人員工作的地方。但「聖堂」卻不一樣,一般每個教廷所設立的重要教堂裡,都會設立這麼一個「聖堂」。聖堂的存在非常的隱秘的,不要說普通民眾了,就連那些一般在教堂工作的神職人員也禁止進入那裡。
也許用到「禁止」這個詞還不太合適,更確切地說,他們根本就不可能進到那裡。因為每座教堂的聖堂外,都會設置一道「神聖圍域圈」,將整個「聖堂」牢牢地包圍起來。而這「神聖圍域圈」並不是簡單得由什麼人設置的,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天主。為了保護教廷的存在,所施展下一道「天然屏障」。除了那些被天主賦予祝福,獲得神聖力量的人外,不可能有人有能力解開「神聖圍域圈」,進入「聖堂」之中。
當然,這麼一說,也並不是說「神聖圍域圈」是多麼牢不可破似的。其實,只要運用強橫的力量,還是可以在一瞬間內給「神聖圍域圈」造成缺口,從而進入到聖堂之中。但絕不可能有人可以運用「穿越」這種方式,進入「聖堂」。這已經不是單純力量大小的問題。因為,對方這一舉動徹底打破了他們教廷千百年來既有的認知。
至少,連安迪也自認做不到超越這一點。他也不相信教廷還會有什麼其他人能夠做到。也不會有人會這麼無聊,嘗試做出這種舉動。穿越「神聖圍域圈」的能量反彈已經被安迪確實的捕捉到了。加上教皇所告之的那封信,安迪唯一能聯想到的也只有「第一世家」了。
這時,安迪突然站起身,冷意凜然,對著裡爾道:「既然客人都不辭辛苦,這麼大老遠的,主動上門來找我們了。我是不是也該迎接迎接他們。大主教,一起去見見我們的貴客吧!」
說著,安迪就一轉身,率先走出了會晤室的大門,而轉身時揮灑出的,只有他那道像寒冰一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