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2月1日梅汝璈、向哲浚、倪征奧、劉建業、高文斌幾個人在小酒館裡邊吃邊聊。
向哲浚說:「現在美國主導審判的勢頭越來越強烈了。老季又從國內調了一批人重點都放在起訴東條內閣了對國民政府提出的戰犯根本就不重視。」
梅汝璈笑著說:「老麥的珍珠港情結很難解開啊。」
向哲浚說:「老麥對審判東京也很感興趣。」
倪征日奧點了點頭:「他在菲律賓被日軍包圍過最後還是弄了條小船才把夫人和女兒救出去了。那是老麥的『走麥城』。一個堂堂的五星上將居然落荒而逃很狼狽。要知道全美國只有幾個五星上將。」
眾人都笑了。
梅汝璈說:「現在最難對付的就是土肥原了如果他還是一句話都不說法庭就很難最後判他的罪。」
向哲浚說:「板垣也準備了48頁的答辯書號稱要和我們大戰三百回合呢!」
倪征日奧說:「國內的證據一點也指望不上土肥原在中國雖然上躥下跳但都隱藏在幕後當時和他有關的大漢奸不是死了就是不敢張口只有一個原滿洲國立法院院長趙伯欣剛在監獄裡寫了一些材料可不知道誰跟他說第三次世界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了他想著日本能捲土重來馬上把材料又給燒了然後就耍死狗再也不開口了。」
向哲浚說:「日本內閣和6軍省檔案庫裡肯定能找到突破口。」
「那得麥克阿瑟親批啊。」高文斌說。
倪征日奧說:「向兄去找老麥批唄。」
梅汝璈:「那都不是問題向先生季南把起訴土肥原和板垣的事情交給菲律賓檢察組這是對你們的不信任啊。」
眾人不說話了。
見氣氛有點低沉倪征日奧開起了玩笑:「這倆中國人的老朋友交給別人去招待有失我泱泱中華大國的文明禮儀啊!」
向哲浚一口把酒喝乾:「我去找季南這兩個人必須由我們中國檢察組來起訴!」
劉建業說道:「日本內閣和6軍省檔案庫裡面的資料都是美國人後來從我們那裡搬回去的當然在搬回去之前我都留下了照片底檔或者影印本。如果你們需要什麼文件可以先到我這裡來找到以後再直接到內閣和6軍省檔案庫取原始文檔就行。」
向哲浚說:「那我們這些人就要多打擾你了。」
劉建業說:「大家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用說兩家話。」
向哲浚和倪征日奧走進明治生命大廈裡季南的辦公室樓道兩頭有美軍在站崗裡面穿梭走過的均是美國人。
季南說:「土肥原賢二和板垣征四郎在太平洋戰爭後期從中國調任負責東南亞戰區在當地也有很多戰爭罪行。何況羅貝茨檢察官已經做好了起訴準備你們中國檢察組就不要再插手了。」
向哲浚皺了皺眉頭:「但這兩個人在中國的欠債更多在東南亞這兩個人只是個戰鬥的將軍而在中國就不一樣了。」
「為什麼?」
「在中國這兩個人的名字不叫土肥原和板垣。」
「叫什麼?」
「惡魔!」
季南笑了:「向不要帶著狹隘的民族復仇心理來工作我們的工作是公正審判不是報仇。」
向哲浚也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說這兩個人在中國的犯罪時間更長罪惡最大從提取證據和起訴審判力度上更有說服力更公正。」
季南接過來:「恰恰你們在這次審判中缺的就是證據你們國民政府現在哪裡還顧得上證據?」
倪征日奧突然插話:「證據都在東京。」
「為什麼?」季南問。
「都在日本內閣和軍部檔案室。」倪征日奧說。
季南說:「那只是一部分。」
倪征日奧說:「但可以以一當十。」
季南有點迷惑。
倪征日奧解釋道:「這是一句中國的俗g意思是putoneagainstten。」
季南樂了:「倪先生很有意思。」但季南隨即臉色一凜:「這件事已經決定了這樣會讓羅貝茨檢察官很難堪的。」
向哲浚有點為難:「但這樣會讓四萬萬中國人難堪。」
季南慍怒了:「您的意思是說我的決定激怒了全體中國人?」
向哲浚說:「我只是說我從此再也無法面對那些被劊子手殘害死去的亡靈無法面對在屠殺中僥倖活下來的生者就連上帝也不會原諒我的!」
季南慍怒地盯著向哲浚。向哲浚也盯著季南。
倪征日奧微笑著但眼裡也射出一絲寒意。
季南突然笑了用生硬的中國話說道:「中國佬很固執。」他繼續用英g說:「好吧只要羅貝茨同意放棄我就同意。但這可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只有熱情顯然是不夠的。一旦失敗就會影響整個審判這可是關係到全部受害國人民的利益和榮辱。」
倪征日奧說:「中國人是最講信諾的。」
1947年9月16日梅汝璈和其他法官又一次進入法庭。
差不多半年時間向哲浚和倪征日奧他們一直在做著起訴準備他們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好不容易從菲律賓檢察官羅貝茨手裡爭取過來的起訴權一旦失誤將成為國際笑話。這一年東京的夏天很熱從今天起中國檢察組正式登場亮相了。
土肥原賢二的胖臉沒有任何表情眼神淡定波瀾不驚。
日本律師團的席律師廣瀨一郎說:「在此我要再強調的一點是我請大家注意與其他被指控有戰爭犯罪的所謂的戰犯相比起來土肥原賢二先生職位之低作用之小已獲公認居然被列為甲級罪犯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其可笑、極其荒唐的認定。他有什麼能力能夠完成和執行檢察團指控的那些罪行呢?按照檢察團的邏輯那我們是不是還可以說東京的富士山也是土肥原賢二先生造出來的呢?」
倪征日奧和身邊的向哲浚交換了下眼神。愛澤誠坐在證人席上忐忑地看著走過來的倪征日奧。
倪征日奧一臉微笑用英g道:「愛澤誠先生你好。」
愛澤誠忙笑了笑用日g回答:「你好。」
「在土肥原賢二先生主持瀋陽特務機關的時候你是他的部下任新聞課長是嗎?」
「是。」
「你剛才說你和土肥原賢二先生的主要任務只是收集公開的新聞情報從來沒有做過什麼秘密活動類似像分裂中國挑起中國內戰和政變這樣的事情你們從來沒做過是嗎?」
「是!」
「那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可以嗎?」
「可以。」
「謝謝。你的上司土肥原賢二先生在1935年的時候想在北平和天津組織『華北五省自治』你知道嗎?」
「不知道。」
「可當時外國報紙對此有大量報道而你是關東軍特務機關的新聞課課長你的主要任務就是搜集新聞情報你怎麼會不知道呢?」倪征日奧面帶微笑。
愛澤誠張了一下嘴說不出話來。
倪征日奧拿出一份報紙示意了一下:「這就是當時對這件事情進行報道的那份外國報紙而這份報紙是由你搜集後上報給日本政府的這上面還有你的簽名。請你看一下這是你的簽名嗎?」他一直笑著。
愛澤誠囁嚅了好久:「是。」
法庭一片交頭接耳。
倪征日奧笑得很親切:「那你怎麼說不知道這件事呢?」
愛澤誠不敢看倪征日奧眼神開始閃躲。
倪征日奧笑著說:「好這個問題你回答不上來是吧沒關係。我們進入下一個問題。你剛才作證說你的上司土肥原賢二先生是一個忠厚坦白、和藹可親的人是吧?」
愛澤誠硬著頭皮說:「是!」
倪征日奧馬上一轉身:「尊敬的審判長現在我們看看證人的上司土肥原賢二先生是否如證人所言是一個忠厚坦白、和藹可親的人。這是一份《奉天特務機關報》奉天也就是現在的中國瀋陽這份報告上有土肥原賢二先生的私人印章我摘一段給大家念一念。這是1935年1o月2o日那天出版的上面有這麼一句話——」他拿起報紙「華南人士一聞土肥原賢二、板垣征四郎之名有談虎色變之慨。這句話的意思是在中國華南民眾的心裡土肥原賢二、板垣征四郎先生是凶狠、殘暴的——」
土肥原的辯護律師馬上站起來:「我反對!這份證據是在說一隻老虎跟本案沒有什麼關聯我請求法庭不予採納這份證據!」
土肥原賢二的臉色很難看。衛勃有些納悶看了看梅汝璈。梅汝璈沒看他嘴角帶著笑。
衛勃說:「檢方律師這份證據是在說動物嗎?請你說明否則法庭將不予採信!」
倪征日奧笑了:「尊敬的庭長先生我想請問您一個算是私人的問題您第一個孩子出生的時候這孩子哭過嗎?」
衛勃愣了下又看看身邊的梅汝璈梅汝璈鼓勵似的衝他點點頭。
衛勃有些納悶:「這當然。」
倪征日奧說:「萬一您的小孩一直哭鬧不休您怎麼都哄不住的時候您會怎麼辦?」
衛勃越來越納悶了還是回答道:「要是他一直不安靜的話我會嚇唬嚇唬他。」
倪征日奧說:「您怎麼嚇唬他?」
衛勃又看了一眼梅汝璈回過頭說:「我、我會跟他說我不再愛他了。」
倪征日奧笑了笑:「謝謝!」他轉過身去:「我想告訴大家在我們中國對哭鬧不休的孩子很多父母會嚇唬孩子說你要再哭老虎聽到哭聲就會來了它會把你叼走的!這樣孩子馬上就不哭了。」他停了一下:「這上面寫的就是這個意思在中國的華南地區中國的父母嚇唬哭鬧的孩子是這麼說的:你再哭!土肥原賢二、板垣征四郎就來了!孩子馬上就不哭了。」
聽眾都恍然。衛勃也恍然地笑了。
倪征日奧笑著:「談虎色變是中國的一個成g。土肥原賢二先生有個外號叫中國通所以他能夠在這篇文章中引用中國的成g也因為這樣他能夠利用他對中國的精通在中國大肆展開分裂活動。所以大家可以想像在中國華南地區的那些兒童的心裡土肥原賢二、板垣征四郎就是兇惡的老虎的代名詞。大家有誰見過和藹可親的老虎嗎?」
法庭上傳來一片笑聲。
倪征日奧轉身對廣瀨一郎微笑著說:「廣瀨一郎先生您要還沒明白那我再解釋一遍在中國人的心目中土肥原賢二、板垣征四郎先生不是人而是兇惡的老虎!現在您該明白了吧?」
廣瀨一郎忍著氣無處洩。
倪征日奧微笑著極為真誠地說:「您還需要我再給您仔細地講解一下老虎有多凶殘嗎?」
廣瀨一郎忍怒道:「不用!」
衛勃笑著拿起法錘敲了一下:「證人你可以退庭了!」他又側頭看向書記官「這個證人的所有證詞全部不予採信。」
法庭執行官說:「傳證人原日本駐中國天津總領事桑島主計。」
桑島主計走到證人席上。
廣瀨一郎和桑島主計進行了一番問答。廣瀨一郎問完向回走的時候倪征日奧向桑島主計走過來兩人擦肩而過。
倪征日奧笑著向桑島問他一邊笑一邊問。
桑島主計越來越窘迫越來越緊張還不斷地擦汗。廣瀨一郎也非常焦躁和著急。土肥原賢二的臉也越來越緊張。倪征日奧卻一直保持著微笑。
法錘一聲巨響。
衛勃拿著法錘說:「不予採信!」
廣瀨一郎走到證人席上說:「對所有的指控我的當事人土肥原賢二先生全部予以否認而且他也認為面對莫須有的這一切指控他完全不屑於與檢方辯論因此為了一個日本軍人的尊嚴他放棄為自己辯護!」
法庭喧嘩。
梅汝璈愣了。
土肥原賢二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晚上小酒館裡。
梅汝璈和劉建業獨坐在一桌桌上擺著一瓶茅台和一袋月餅。
梅汝璈問:「向先生和倪征日奧怎麼還不來?」
劉建業說:「我估計還在琢磨如何撬開土老二的嘴巴呢。向先生說了八點不到就是脫不開身了。」
「我聽說他們已經從軍部檔案中找到很多證據了倪征日奧胸有成竹得很。哎劉將軍這次你的部下回國見聞如何?」
「國內情況越來越糟糕上海的雞蛋已經漲到一千塊錢一枚我的副官跟我說點心都吃不起了這袋月餅還是他的一個表妹送的。」
「如果連你劉將軍家都吃不起點心了老百姓能吃什麼呢?」
「你父親在鄉下過得怎麼樣?」劉建業問。
「不知道一打仗就消息不通了。寫封信最快半個月才到等收到回信一個月已經出去了。」
劉建業歎了一口氣:「國事艱難啊。」
前英國駐日本大使羅伯特;克雷吉曾經這樣描述過土肥原賢二:日本6軍的既定政策就是在中國挑起各種爭端從各種挑釁事件中取利。在所有這一切陰謀詭計、阿諛討好和凶相畢露的威脅聲中日本方面有一個小人物始終活躍地上躥下跳——那就是土肥原大佐所扮演的角色。
無論在什麼地方只要有他沾邊哪怕是寫上幾個字做上一番鼓動就注定要出亂子他在中國的各社會階層中製造糾紛一般是無往不勝的借此而為侵略者鋪平道路。
1947年1o月6日。法庭上土肥原賢二像是一隻烏龜一樣把脖子縮進了殼裡讓中國檢察團無從下手。
板垣征四郎端坐著一副神情鎮定的樣子。
山協在證人席上說:「板垣先生對我們部下就是這樣嚴格在他的眼裡軍紀嚴明是最重要的。他不允許他的士兵有任何傷害中國平民的任何舉動一旦士兵有違規只要現板垣先生都是嚴懲不貸。所以指控板垣先生是屠殺中國人民的罪魁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要知道板垣先生那麼熱愛和平他一直堅決主張日軍撤退以便結束戰爭。」
倪征日奧笑瞇瞇地看著山協:「山協先生你身為次官所辦之事想必都是6相認可的是嗎?」山協不假思索地說:「那是當然。」
「這是1939年2月以你的名義簽的『限制自中國返回日本軍人言論』的命令你是不是也是按照板垣征四郎先生的意旨承辦的呢?」
「是。」
倪征日奧舉了一份文件示意了下:「庭長及各位法官這就是那份『限制自中國返回日本軍人言論』的文件這份文件裡列舉了回國日軍對親友談話的內容我簡單給各位念一部分:所有在中國的日本作戰軍隊經調查沒有不犯殺人、強盜和**罪的;日本軍官告誡他們的士兵如果生**事件或者給受害者金錢打走或者在**之後殺掉滅口;還有為了測驗武器的效力他們有時候把中國戰俘排成行當作實驗品用機槍掃射。」
他放下文件「以上都是回國日軍跟親友交談的內容為了怕這些談話在日本群眾中廣泛傳播日本6軍省才下達了這份『限制自中國返回日本軍人言論』的命令。」
法庭裡的聽眾在小聲地交頭接耳。
倪征日奧的目光又轉向山協:「山協先生如果說日本軍隊在中國沒有屠殺沒有搶劫沒有**沒有犯罪!」他一口氣說完稍微停頓了一下「你們、日本6軍省為什麼要禁止回國的日本軍人跟他們的親友談論他們在中國的行為呢?為什麼?」
山協張口結舌。
倪征日奧追問道:「你又為什麼要按照他的意旨簽這份文件呢?」
山協眨巴著眼睛。
倪征日奧臉上帶著笑眼睛卻一直緊緊盯著山協:「山協先生現在你還敢說你們日本軍隊在中國沒有犯罪嗎?」
山協的臉上開始冒汗。
倪征日奧的g忽然加快聲音也忽然高了起來:「你還敢說板垣征四郎是熱愛和平的嗎?你還敢說他是一個好人?你還敢說他是無罪的嗎?」
山協囁嚅著張了幾次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臉上的汗往下淌著。板垣征四郎卻直嚥口水。
山協不停地擦著汗:「我、我、我……」
「你給我閉嘴!」倪征日奧突然暴喝一聲「你這個騙子!」他死死地盯著山協。
山協的頭垂了下去。
「噹」的一聲法錘響。衛勃喝道:「把這個作偽證的撒謊者帶下去!他的證詞全部不予採信!」
法庭裡的安靜忽然被打破眾人頓時議論紛紛。山協灰溜溜地被帶了下去他連頭都不敢抬。板垣征四郎則身體僵硬地坐著。
季南衝倪征日奧頷微笑了倪征日奧也會心一笑。
板垣征四郎開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辯解:「對一切的指控我全部否認!所謂的『9?18』事件完全是因為中國軍隊率先向我們日本軍隊起攻擊才引起的日本軍隊只是自衛!我們沒有任何陰謀沒有任何策劃!至於『滿洲國』的成立那是順應中國人民的民意而且是在中國清朝皇帝溥儀先生和東北民眾的再三請求下我們日本政府才勉強答應的。我想請問庭上難道要我們日本忍心看著東北人民生活在苦難之中生活在混亂之中嗎?難道我們出於同情和友誼幫助他們一下就成為我們的罪過了嗎?」他的話理直氣壯、鏗鏘有力「在我擔任6相以來我一直主張撤軍主張和平讓戰爭停止!不管檢察團怎麼給我安罪名我始終是一個熱愛和平的日本人!我沒有罪!」
倪征日奧站在言席上冷冷地看著他板垣征四郎迎著他的目光一副毫不示弱的樣子。
倪征日奧又是微微一笑盯著他說:「你剛才說『9.18』事變也就是1931年9月18日那天的戰爭你們事前從來沒有策劃也完全不是一個陰謀是嗎?」
「是!」
「但是你又承認關東軍在『皇姑屯事件』前就已經制定了作戰計劃你同意制定這個作戰計劃嗎?」
「我想我有必要向你說明一下這個作戰計劃。」
倪征日奧打斷他的話:「我需要你說明的時候你再說明現在我的問題是你同意制定這個計劃嗎?」
板垣征四郎說:「如果您仔細地讀一讀我的口供書就會明白我在口供書的前面部分講到了儘管關東軍向中央提出很多希望但中央根本沒有採納。因此關東軍要根據現有的兵力以及各方面的情況制定計劃。」
倪征日奧再次打斷他:「我不想聽你的說明!我要問的是這個作戰計劃是報告給了中央並得到同意了嗎?是還是不是?」他緊緊盯著板垣征四郎。
板垣征四郎硬著頭皮說:「是。」
「那你怎麼還說事前你沒有策劃過?說『9.18』事變不是一個陰謀呢?」
板垣征四郎說:「因為、因為我們關東軍跟中國東北軍的兵力相比較起來處於一比二十的劣勢所以我們要防止他們向我們攻擊我們只是自衛!」
倪征日奧問:「你怎麼知道東北軍要攻擊你們呢?」
「我們是根據情報判斷出來的所以才制定這份計劃。」
「根據情報?什麼情報?」
板垣征四郎呆了一下沉默不g。
倪征日奧說:「板垣征四郎先生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法庭是個講證據的地方你要證明東北軍將要向日本軍隊起攻擊你必須要有證據!」板垣征四郎咬牙挺著。
只聽倪征日奧繼續說:「你有東北軍將向你們動攻擊的作戰計劃嗎?就像我手裡的這份一樣?」板垣征四郎一句話也沒有。
倪征日奧微微一笑:「你剛才也說了你是一個熱愛和平的人所以你一直主張撤軍結束戰爭是嗎?」
板垣征四郎顯得沒那麼有底氣了:「是!」
「你在1938年起開始擔任6軍大臣是嗎?」
板垣征四郎這次回答得很爽快:「是!」
倪征日奧問:「那在你擔任6軍大臣期間日軍相繼侵佔中國的漢口、廣州日軍這是撤軍還是進軍?」
板垣征四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是……是進軍。」
「在你的辯護詞裡你提到了日本政府與德國、意大利商討《三國公約》時你不主張擴大戰事還有關於中國和蘇聯邊境生的張鼓峰事件你一直努力設法就地解決是嗎?」
「是!」
「因為這兩件事你被你們的天皇譴責過是嗎?」
板垣征四郎呆了愣愣地看著倪征日奧。
倪征日奧追問:「是還是不是?」
板垣征四郎驚異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倪征日奧忽然厲聲道:「現在是我在向你進行反詰不是你來問我的時候!馬上回答我的問題!」他緊緊盯著板垣征四郎「是還是不是?」
板垣征四郎呆了一下窘迫地說:「沒、沒有這回事。」
倪征日奧舉起一份文件:「這是我們中國檢察團從西園寺公一先生那裡得到的一份證據這是日本元老西園寺公望的一本日記上面詳細記載了日本天皇因為上述兩件事對板垣征四郎進行了嚴厲的呵斥!」他轉身盯著板垣征四郎:「你居然說沒有這回事!」
板垣征四郎牙關緊咬頭微微低了些……
倪征日奧略微提高了聲音:「現在我向法庭呈上這份證據請庭上查驗並予以登記在案。」法警接過文件遞到法官席上。
板垣征四郎神色失常頭越來越低。
倪征日奧瞥了一眼戰犯席上眼睛低垂的土肥原賢二他回過身來問道:「你在任6軍大臣的後期曾經派人去中國去見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個是曾經擔任過民國政府第一任國務總理的唐紹儀一個是前北洋軍閥的頭頭吳佩孚是嗎?」
土肥原賢二的眼睛這時忽然抬了起來。
板垣征四郎無力地答道:「是。」
倪征日奧問:「你派人去拉攏這兩個人目的就是要成立大規模的傀儡組織。是嗎?」
板垣征四郎梗著脖子說:「我、我不知道!」
法庭一片嘩然。
「哦!」倪征日奧冷笑了一下「那你派誰去的你總知道吧?」板垣征四郎呆了一下。
倪征日奧越說越激憤g也越來越快:「那個人是不是就是當年僭充瀋陽市市長、扶植傀儡溥儀稱帝、勾結關東日軍、陰謀華北自治、煽動內蒙獨立、到處唆使漢奸成立偽政權和維持會、顯赫一時、無惡不作而今危坐在被告席右端的土肥原賢二?」他手一指法庭上的人都看了過去——土肥原賢二的臉不由得有些抽搐。
板垣征四郎頭低著直嚥唾沫。
倪征日奧的手還直指著回過頭大聲問道:「是不是他?馬上給我回答!」他眼睛裡淚花閃爍但他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板垣征四郎偃旗息鼓不再出聲了。土肥原賢二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眼睛也跟著閉了一下。
法庭出現喧嘩。
梅汝璈的牙關也是緊咬凝神看著臉上微微有點笑意。
這是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中國檢察團最華彩的一次勝利!
這天夜裡在小酒館裡范副官與劉建業兩個人坐在一起對飲。范副官喝的是酒劉建業卻只是喝茶。老闆娘在對面背身烤著東西。每次都會等劉建業或范副官說完一句話後才客氣地將烤好的東西用盤子遞過來。
范副官放下酒杯:「長官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這些人有父母嗎?如果有人殺害欺辱他的父母、妻子、兒女時他會怎麼樣反應呢?他的父母、親人死的時候他們不會悲痛嗎?」
劉建業長歎一聲搖搖頭:「肯定會。」
「那他們殺害別人的父母時為什麼還那麼快樂?他就不想有一天有人也會殺他的父母嗎?」
劉建業搖搖頭沒說話。
「日本人不善良嗎?天生就那麼喜歡戰爭、喜歡殘酷嗎?」范副官說完這句話指了指老闆娘「老闆娘不善良嗎?」
劉建業看著老闆娘笑了笑。
范副官不解:「長官是不是覺得我問的這些問題很傻?」
劉建業沉靜地說:「不是我只是覺得無法回答。這些問題作為理性探討時都非常容易回答。但人都是有獸性的這種獸性一旦被驚醒就會失去控制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來。我一直想的是要避免悲劇就必須懲處那些讓獸性大的源頭。」
范副官皺著眉:「源頭是誰?東條英機?近衛文縻?廣田弘毅?還是荒木貞夫?」
「他們都還不夠格真正的源頭是天皇。」
「那為什麼不起訴天皇呢?只要他不同意戰爭能開始嗎?他作為至高無上的天皇別說阻止戰爭就是讓全日本國民去自殺全體日本人也都會毫無怨言。」
「他們說軍部是瞞著天皇作出的開戰決定。」
范副官表情痛苦:「如果天皇那時阻止了這些軍閥的決定那將是多大的一件幸事啊!那樣的亞洲那樣的世界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災難仇恨屠殺**燒殺搶掠也就不會有今天的審判了!」
「但天皇沒有阻止並且堂而皇之地下了詔書號召全體國民支援戰爭。」
范副官一拍桌子:「必須起訴天皇!戰爭的源頭就是他!」
劉建業拉住范副官的衣服讓他坐下來說道:「沒有用的我們還沒有那個力量讓日本天皇上法庭受審美國人和我們的政府也不會允許我們這麼做。」
范副官看著劉建業問:「長官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為什麼罪魁禍卻能夠逍遙法外?」
劉建業閉上眼睛說道:「這就是政治。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對於某些人來說留著這個天皇對他們有利。」
范副官痛苦的問道:「那我們就什麼都做不了嗎?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劉建業平靜的說道:「你要相信一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報應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