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曲流觴的屍身是在鎮江秋實堂外被人見到的。卓南雁、林霜月隨著眾人趕到秋實堂時堂外早聚滿了數百名聞聲趕來的明教弟子。
彈指神通曲流觴豪爽仗義在明教頗得人心。這一回顧念大局毅然率眾抗金眾弟子更對他全心欽佩。忽聞曲流觴被殺隨他趕來抗金的明教弟子無不悲憤欲狂。其時明教還是被朝廷查禁之教派那秋實堂從外面看去只是一座名為「紫霞觀」的龐大道觀。這紫霞觀甚是廣大數百名明教豪傑正聚在二門外的大庭院中憤聲議論臉上均是凝滿傷慟之色。遠遠地見到林霜月趕來眾弟子無不又驚又喜便有不少人紛紛叫道:「聖女來啦!」「請聖女給曲明使主持公道……」
林霜月連連點頭自眾弟子讓開的通道中走入大堂。堂內都是明教趕來鎮江的要骨幹徐滌塵正黯然端坐在堂內。在他身前曲流觴靜靜橫臥。鎮江秋實堂的舵主叫嵇亢正是曲流觴一手教出來的弟子此時在屍身前哭得昏天黑地。卓南雁和林霜月走上前細瞧卻見曲流觴胸背焦黑如遭雷擊衣襟上更血淋淋地寫著幾個大字:叛教逆徒天罰雷轟。林霜月一眼便認出那正是林逸煙的筆跡更是芳心震顫。卓南雁想到曲流觴豪氣縱橫的音容笑貌心底也不禁悲怒交集。
跟在陳金身後的夏雷堂舵主看了幾眼屍身不由低聲驚呼道:「天刑是天刑!」嵇亢忽地昂頭大叫道:「閉嘴!師父決不是叛教逆徒更不會死於天刑!」原來明教故老相傳若有人叛教便會被明尊以天雷擊殺是為天刑。嵇亢這時狂怒之下雙目血紅便要衝上去與夏雷堂舵主廝殺。陳金等人忙上前攔住。
「不是天刑」徐滌塵仰起猶有淚痕的臉孔歎道「是教主……昨晚忽然駕臨滿面煞氣只說曲明使違背教規與宋廷同流合污便將曲明使提走。後來曲明使的屍身更被教主掛在了這紫霞觀的大旗桿上……」他伸掌撥開曲流觴胸前的衣襟指著那胸前焦黑的痕跡慘然道:「肌膚焦黑如遭雷擊這正是教主多年參悟而不得的大光明天雷術。」
「大光明天雷術?」彭九翁驚得險些跳起細看曲流觴屍身上的傷痕不由顫聲道「是是……這行子!九天雷、十地火廣取光明破黑暗!這……這三際神魔功的最後一重竟讓教主煉成了……」徐滌塵歎道:「嘿嘿教主多年來一直對曲明使深懷戒心他練出了本教失傳多年的神功後便找個借口拿曲明使來試試身手!」眾人均是心膽生寒恍惚間只覺那神出鬼沒卻又心狠手辣的林逸煙就在身後的什麼地方瞄著自己。
嵇亢卻呵呵大叫挺身跳起來道:「教主武功通神那便可以要殺誰就殺誰嗎?曲明使率領大夥兒打金狗又哪裡錯了?」霍地裂開胸前衣襟仰天大叫道「教主你本事好大便將我師徒全殺了好了!」
眾人聽得他的嘶聲怒吼想到降魔明使曲流觴為明教出生入死多年卻無故遭戮盡皆心底悲憤。厲潑瘋怒吼道:「說囚便囚說殺便殺將眾兄弟們的心盡都弄散了。外面的數百兄弟都不敢留在此處抗金啦!」卓南雁的心突地一緊:「林逸煙是要讓明教撤出抗金險地卻又不明言便出此毒招!」徐滌塵挺身而起昂然道:「不錯!教主本領再大神通再高也不能將咱們盡數處死!他老人家一直神出鬼沒地閉關兩次出手便囚了月尊教主、殺了降魔明使所作所為與那些殘殺忠良的暴君有什麼分別?」群豪盡皆點頭堂內霎時騰起一股悲怒之氣。
「眼下抗金大業為重」徐滌塵掃視眾人朗朗道「他既變成了暴君咱們便該推舉出領路之人齊心合力跟這暴君相抗!」明教弟子全對林逸煙敬若神明雖然憤恨他濫殺無辜但卻很少有人想過要跟他對抗聽得徐滌塵的言語堂內霎時靜了下來。
彭九翁叫道:「誰敢來當這領路之人?林老二帶過頭給教主囚了變得半瘋半傻;曲流觴領過頭給教主殺了!你老徐頭來當這領路之人嗎?不要老命了嗎?」徐滌塵搖頭道:「徐某何德何能焉能擔此重任。眼下卻有一人仙骨玉質便連林逸煙也決計不敢對她動粗……」
眾人齊齊點頭全向林霜月望來。卓南雁的心「咚」的一跳驚道:「不可不可林逸煙喪心病狂只怕……」徐滌塵道:「決計不會!你還不知月牙兒在林教主心中的地位……」
卓南雁還待言語林霜月知他心意低歎道:「雁哥哥這時候我豈能退縮!」踏上一步道「好吧徐伯伯你約集眾家兄弟我跟大夥兒將話說清。」徐滌塵點一點頭跟林霜月低聲商議幾句便命陳金、嵇亢出屋招呼眾弟子。
片刻後數百名弟子均已聚齊靜靜端坐在紫霞觀的大院落中。其時夜色沉沉院中燃起團團篝火。大殿外是現成的秋實堂點將台林霜月飄身上台朗聲道:「明尊降示。本教弟子聽真——」眾弟子都將她視如光明界的聖女降臨塵凡立時齊聲道:「聖女降世明王出世!」
聽得這聲「聖女降世」林霜月不由在心底沉沉一歎當即雙手一揚。眾弟子見她舉手示意立時靜坐聆聽大院中立時鴉雀無聲。林霜月明眸閃爍高聲道:「明尊昨晚示夢於我:當今金狗犯疆百姓遭難我明教以鏟邪驅暗為任抗金護民責無旁貸。凡我明尊弟子都須遵從四海歸心盟號令竭力抗金!」曲流觴因率眾抗金被殺明教群豪均是心下彷徨不知何去何從。聽得她清清朗朗地說出「明尊的降示」均知自己沒有違背教規盡皆心內暢然更有人振臂歡呼。
林霜月又道:「本教降魔明使曲流觴殺身成仁魂歸大光明界。請諸位與我同頌光明咒度曲明使英魂永伴明尊駕前。」說著雙手作火焰升騰之狀領著眾弟子沉聲念誦咒詞。一時庭院內都是深沉莊嚴的咒聲。
卓南雁幼時曾寄身大雲島這些咒詞早就聽慣了的但這回卻覺心內別有一股滋味在聽到那句耳熟能詳的「大地重歸光明萬民永享太平」時更是心內微顫「大地上永遠光明普照天下人世世代代的太平這正是世間芸芸眾生最美好的嚮往。徐伯伯、曲伯伯和這些熱血漢子更是為了這個不惜捨生忘死。嗯他們都是大好男兒可惜卻被林逸煙這等別有居心之輩利用變成了向那美麗的火焰飛去的蛾子……」
他仰頭望去卻見林霜月凝立台上熊熊火光映得她玉頰生輝猶似披了一層美麗聖潔的霞彩。不知怎地卓南雁瞧著心內卻又隱隱生出一種不安。正自胡思亂想院內頌聲已歇。眾弟子又都躬身向林霜月遙遙施禮。林霜月命人斟了一杯酒來灑在地上歎道:「曲明使生前好酒這一杯薄酒便祭奠他在光明界的英靈。」跟著又斟了一杯酒朗聲道「大夥兒既已全力抗金咱明教那禁酒令便全免了待殺退金賊眾家兄弟痛飲慶賀。」群豪聽得免了禁酒令齊聲歡呼均覺林聖女最是通情達理。
林霜月卻不願久留明教又請徐滌塵暫為執掌教務。眾人鼎力支持齊道:「多謝聖女主持大義!」一通分派已畢眾人這才散去。
出了秋實堂分舵林霜月跟卓南雁向徐滌塵等明教元老暫別。夜冷星殘街上悄寂冷清二人並肩而行直到此刻才得暇說些別後閒情。
說起適才林霜月的臨危登台卓南雁不由笑道:「小月兒好厲害三言五語便重振明教群豪的雄心!不然若是任由明教這數百豪傑散去大戰在即我大宋四海歸心盟必然士氣折損。」林霜月嬌笑道:「過獎過獎!哪裡比得了你卓大俠四海歸心盟會上單劍連敗三大宗師唐島海戰、採石磯大戰更是連立大功天下黑白兩道英雄誰不服膺你卓大俠?」
卓南雁近日連顯鋒芒常聞諸般美譽早就習以為常但聽得愛侶說起自己的得意之事卻是心底陶然哈哈笑道:「是真的嗎?小月兒的誇獎可讓我真真的心花怒放!」林霜月挨近他的身子凝視他道:「小月兒是真心話。雁哥哥霜月好生以你為傲!」見她盈盈美眸中閃著沉醉、依戀之意卓南雁的心底也湧起陣陣縫綣柔情握緊她的柔荑笑嘻嘻地道:「小月兒也了不起!嗯咱這算不算比翼齊飛、夫唱婦隨?」
林霜月聽他說得親熱不由芳心一陣甜蜜玉頰配紅道:「雁哥哥我趕來這裡本是要跟你比翼雙飛的。只是」她說著眼內閃過一抹憂色「爹爹的病勢不輕我要及早帶他去尋師父求師父出手醫治。」
卓南雁聽她剛剛趕來便要離去心內頓覺纏綿難捨忙道:「醫谷離此路途遙遙你病體初癒連番勞頓身子骨哪裡受得了?」林霜月道:「不必去醫谷。師父這次是送我出來的他眼下正在建康訪友。我由此坐船前去建康方便得緊。」卓南雁皺眉道:「你長途跋涉而來還是歇息幾日再說。再說便不陪你雁哥哥幾日嗎?」
林霜月知他不捨自己柔聲道:「這等癔症越早醫治越好小月兒明日便走只要爹爹病勢見好我便即趕回。」卓南雁歎一口氣道:「大醫王出手自是針到病除。」忽地湊近林霜月的玉頰低聲道「小月兒何不趁著林叔叔糊里糊塗讓他答允了咱們的婚事?你跟我洞房花燭之後再去建康……」林霜月「呸」了一聲道:「想得倒美!乖乖地在這裡等我回來跟你夫唱婦隨……」兩人說笑之間便趕到林霜月歇息的客棧。原來林霜月既不願與明教教眾同住在秋實堂也不願待在朝廷安排的驛館自己在鎮江府尋了上等客棧。卓南雁直送她入房眼見夜深人靜便只得告辭低聲道:「那我明日再來送你。」
林霜月癡癡地望著他幽幽地道:「照顧好自己。待我趕回來時可不得損傷半根寒毛!」卓南雁笑道:「徒兒謹遵師命!」林霜月望著他的背影呆直到他英挺的身影消逝在融融的夜色中才悵悵合上了屋門。
裡屋的林逸虹仍在安然昏睡林霜月瞧他並無大礙這才自回外屋安歇。這兩日的變故太多林霜月在床上和衣而臥一時遐思輾轉難以入睡。忽聽得窗外有人伸指輕彈窗欞。林霜月的芳心一跳:「這深更半夜的雁哥哥怎地又回來了?」她與卓南雁重逢後只小晤片刻便又分離這時聽他去而復返才覺出自己對他的難捨情絲不由玉頰燙芳心一陣甜蜜躡足走到門前低聲道:「雁哥哥是你嗎?」
門外悄寂無聲依稀立著個人影。林霜月芳心怦怦亂跳終究打開了房門低笑道:「雁哥哥你……」那笑容瞬間便凍住了卻見冷幽幽的月光下凝立一人竟是林逸煙。
「月牙兒」林逸煙望著她的目光居然有些反常的柔軟低歎道「你還好嗎?」林霜月臉色煞白地點了點頭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是好只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你跟我來!」林逸煙不再看她轉身大步向後院走去林霜月只得跟了過去。客棧的院後有一處小石潭冷寂空曠。林逸煙在潭邊頓住步子回頭瞥了林霜月兩眼道:「很好你的傷全好了。」月色下他的雙眸閃出些罕見的暖意低歎道「我也是隔了很久才知你受了毒傷好在那時南雁早為你求來了解藥……」林霜月淡淡地道:「多謝教主掛懷!」林逸煙居然笑了笑道:「今晚你在秋實堂說得很好。」林霜月的心又是突地一緊終究咬牙道:「師尊早就要殺曲伯伯了是不是?」
林逸煙似笑非笑地道:「你自幼便聰明過人卻總是不大聽話。」林霜月不敢抬頭卻一字字地說得異常堅定:「曲伯伯一直對您忠心耿耿卻因他對當年的卓教主甚是推崇多年來您便始終對他心存芥蒂。您實則早知道曲伯伯必會違抗您的教令率眾抗金。這一次您故意閉關還將教務盡數交給曲伯伯實則不過是留個殺他的借口……」她悲憤曲流觴之死雖知這麼說定會觸怒林逸煙卻仍是憤然直言。
「月牙兒」林逸煙卻沒有動怒反而沉沉地一歎「你可知道我殺曲流觴實是迫不得已!」林霜月抬眼望著他卻沒言語。林逸煙道:「你雖聰穎終究只是個女孩兒家看事仍只拘於個人恩怨。眼下宋、金兩國苦戰我明教正是乘勢待起之時這便如你玩過的攤錢賭將寶押在誰的身上大是要緊。曲明使這一殺身成仁才讓我明教立於不敗之地。」
「是了」林霜月明眸閃爍恍然道「您這寶是押在宋、金兩方!若是大宋勝了我明教也曾率眾抗金贏得江南的民心;若是金人勝了您身為教主從來無心抗金更因此斬殺了教內明使……」林逸煙淡然笑道:「只這個還不夠我在余孤天身上還押了一寶。你這啞巴師弟實則來頭甚大……」說到這裡忽然住口。林霜月急切間還猜不出余孤天的來頭到底如何之大只是震驚於林逸煙進退之間早留下這麼多後路跟著不禁又想起當日他化身風滿樓時為去秦檜等人的疑心不惜親自下手誅殺慕容行一時心底生寒顫聲道:「在教主心中每個人都不過是些無知無覺的器物可丟可棄可殺可囚……」
林逸煙眼芒倏地一燦冷哼道:「住口!」喝聲低沉卻讓潭邊的氣息瞬間為之一冷。林霜月的嬌軀簌地一顫卻執拗地直視著他並不退縮。
林逸煙的目光又再轉柔道:「不錯旁人都是犬羊草芥但你月牙兒決計不是!徐老頭兒說得對你月牙兒在我心內非同小可有時候我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還珍貴……」他的聲音出奇得柔和親切但林霜月聽在耳內卻覺得渾身冷。
「有朝一日」林逸煙深深地凝望著她「你一定會重振明教聲威!」林霜月如被一道冷徹心肺的寒風拍中自心底裡出一陣戰慄連連搖頭道:「不!不!我不會……」
林逸煙卻幽幽地笑起來:「你會的!今晚你登台一呼群起響應可見在我明教兄弟的心內一直將你視作聖女的。」他踏上一步低聲道「不管你願意與否在我需要你之時你定要給我站出來。」林霜月被他盯得雙腿虛軟險些栽倒急忙用手扶住身邊的老樹。
林逸煙卻仰天向那輪淒迷的月輪望去悠然笑道:「世人苦得緊也愚癡得緊在我心底常盼著光明重歸大地那一日解救這芸芸癡苦眾生。好在這一日業已不遠了……」說著大袖一拂低歎道「月牙兒你暫且帶著逸虹去建康吧遠離這兵戈是非之地待大局已定再行出山。」說話間身形輕晃歎聲未息人影已逝。潭邊重又變得淒清冷寂天上那輪月的月暈厚得像裹了一層牛乳那月輝灑在寒潭上也是縹緲得如煙如霧。林霜月俏立潭邊恍然覺得自己似是做了一場大夢。
她怔怔地也不知過了多時忽聽得身後傳來一聲低呼:「林姑娘!」她回頭看時只見身後閃來一人白袍如雪面目俊朗竟是方殘歌。
「是方公子?」林霜月這才凝定下心神來詫異道「你怎地來啦?」方殘歌滿面都是笑意大步走上前來道:「我剛剛聽說你來到了鎮江接連尋了多家客棧才找到你。」林霜月道:「公子尋我何事?」
「我……也沒什麼事」方殘歌的笑容霎時有些干鼓氣道「只是……只是想見你一見。」林霜月自在燕京得方殘歌救助對他倒是頗懷感激聞言長出了一口氣道:「那就好……」暗道:「虧得你晚來一步不然遇上師尊只怕你小命難保。」只是這半句話不便出口就嚥了下去。
哪知方殘歌卻錯會了意聽她說了聲「那就好」喜得身上的熱血都忽然撞上心口顫聲道:「林姑娘你身受毒傷之事可是真的嗎?這件事直到卓兄在大內贏下對金使的那盤棋後我才得知急切間又不知那醫谷的所在。得知你忽然痊癒歸來我真是……」
林霜月聽他一口氣地說了許多不由淡然一笑:「方公子多謝你掛懷!雁哥哥給我求來了紫金芝那毒傷早就好啦!」方殘歌聽她對卓南雁叫得親熱心內霎時一涼悵然道:「林姑娘你中毒之事太過隱秘不然若是方某得知赴湯蹈火也會為你求得解藥。」林霜月臉色微紅實在不知說什麼是好只得皺眉不語。
方殘歌見她娥眉顰蹙美眸似慎似怨月下瞧來當真嬌婉難言不由踏上一步喘息道:「霜月!我定要讓你知道為了你方殘歌什麼都會去做!」林霜月退開半步佛然道:「方公子……你越說越不成話啦!請你自重些你我平平之交我斷不會讓你去做什麼。我明日還要趕路告辭了。」方殘歌生性高傲自負才情適才鼓足勇氣地直呈愛意不想竟挨了一盆冷水見她轉身待走忙叫道:「你、你……明日要去哪裡?」
林霜月本不願再搭理他但見他神色苦楚不由芳心一軟淡淡地道:「爹爹病了我要護送他去建康本教春華分堂將養。夜深人靜咱們暫且別過。」不待方殘歌言語便即拂袖而去。方殘歌登時僵立在那裡一時胸膛呼呼起伏心內又羞又痛之下再也吐不出半個字來。
卓南雁轉天起個大早送林霜月上船。他特意帶上了厲潑瘋請厲潑瘋沿途照料林逸虹。厲潑瘋手腳麻利地收拾好行李又將林逸虹扶進船艙。林霜月自和卓南雁立在岸邊低聲話別。
「林姑娘」卓南雁忽地向林霜月作了個揖笑道「眼下你又重歸聖女之位只怕咱們是難以婚配了。」他本是笑嘻嘻的一句玩笑不料林霜月驀地花容一白顫聲道:「雁哥哥你不要嚇我。我……我心裡好怕。」
「小月兒」卓南雁收起了笑「怎麼今日你一直憂心忡忡的樣子?」林霜月才笑了一笑:「這麼快便要跟你分別自然心裡不好受。」卓南雁凝視著她漆黑的雙瞳沉聲道:「你有什麼心事不要瞞著我。」有時候連他們自己都奇怪兩個人幾已到了心有靈犀的境地一個人心內有隱憂苦悶不必說出來另一人便會感知。
「雁哥哥」林霜月咬了咬貝齒終於道「你若是遇到了教主時務須小心在意。」卓南雁道:「又是林大教主……」
「你知道我最怕的其實還是你們二人再起爭鬥。」林霜月卻截住了他的話跟著幽幽一歎「無論如何他出手殺了曲伯伯教內兄弟怨聲載道他定然惱怒得緊。只是依著他的性子定要做出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來讓眾人明白都是大家錯了都去回頭對他頂禮膜拜。眼下他故意以閉關為名暗自隱忍也不知又要籌謀什麼大事。」
「林大教主終日價都在籌謀大事」卓南雁揚眉笑道「你且安心啟程無須管他。」見她眼角眉梢隱蘊愁怨忙伸手握緊她冰冷的柔荑笑道「咱這小別也大有好處將林叔叔送到了大醫王的手中蕭大神醫定然軟硬兼施逼林叔叔給咱們主婚。哈哈你再回到雁哥哥的身旁便可得乖乖地跟我洞房花燭啦!」
林霜月看著他坦蕩的笑容才覺得忐忑的心底重又凝滿了力量秀眉雙展笑道:「是!看著你這隻大笨雁我便什麼都不愁不懼了。你在這裡安心等我歸來。」說著目現關切之色低聲道「爹爹這病情只怕多有反覆我這段時日不在你身旁你定要愛惜自己。」
便在運河的曦光波影中二人依依分別。
卓南雁趕回連營忽又得報有故人來訪進到帳內只見大帳幽黯的角落中端坐一人竟是烏祿的僕從應恆。「卓公子」應恆一見他進帳便即跪倒「你可沒忘了小人吧?」卓南雁大喜道:「應大哥你怎麼來啦!」搶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臂膀將他扶起「烏祿大哥可好?」
「我便是奉主人之命來見公子的。」應恆眼芒閃爍沉聲道「大好消息主子在東京登基啦!」(按金國東京即今遼寧遼陽)
「登基?」卓南雁一時還轉不過彎來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那寡言多謀的結義兄長忽然間成了大金皇帝。應恆滿面喜色道:「正是!主子得了我五位師叔祖之助一路有驚無險地趕回了大金東京。逆賊完顏亮毀約南侵失道於天下主子乃大金太祖皇帝親孫素來賢德仁厚便被眾將擁戴為帝。」應恆說著取出一面沉甸甸的金牌恭恭敬敬地遞到卓南雁的手中道:「這是萬歲的御賜金牌。萬歲請卓公子念在兄弟之義南北夾擊取了逆賊完顏亮的狗頭!」
卓南雁接牌在手笑道:「便沒烏祿大哥這道金牌我也要取那完顏亮的狗頭。烏祿大哥可定下什麼破敵妙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