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飛殘月天 第三部 逝水長東 第三十四節:灑淚認母 揮劍救父
    僕散騰長提一口真氣強壓下翻滾的氣血便要再行追擊。猛聽卓南雁朗聲大喝:「天威!」聲若怒雷掠江滿江皆聞。

    金國官兵全有些暈頭轉向不知這「天威」為何物忽聽「嗤嗤」怪響卓南雁已將手中一枚圓筒樣的物事向完顏亮拋去。那正是合霹靂門和唐門之力精研而成的天威霹靂炮。蕭抱珍大吃一驚揚臂射出一支甩手箭想要將那圓筒震開。不想短箭在完顏亮的船頭上方撞上圓筒圓筒忽然炸開霹靂般暴響火焰四射更有道道白霧騰起。

    「煙霧有毒!護駕!」蕭抱珍又驚又怒揮掌狂推蕩起陣陣掌風想要震開煙霧。那白霧是摻了唐門毒物的白石灰霹靂炮炸開後霧氣便隨風噴射。幾個紫絨軍連忙不顧一切地撲上遮在完顏亮身前。帥船上的文武官員和許多紫絨軍將士倉促間都吸入了不少毒煙變得頭暈目眩船上頓時亂作一團。

    僕散騰萬料不到卓南雁有此一招一時心底寒竟忘了進擊。蕭抱珍更是心驚肉跳深怕卓南雁再放霹靂炮凌空躍起疾向他撲來。

    「好啊!」虞允文雙眸亮令旗再揮厲吼道「天威!」

    「天威!」先是他身側的親兵嘶聲大吼霎時間江上所有的宋軍都聞聲咆哮起來。「天威、天威」之聲響徹大江。呼喝聲中許多圓筒樣的物事凌空飛出紛紛落在金軍的大小船艦上。

    霹靂門所制的天威霹靂炮分大小兩種卓南雁出的是小型霹靂炮與霹靂門的暗器雷神珠相似更多的大型霹靂炮則用船上的拋石機射。天威霹靂炮爆炸後便會射出石灰騰起毒煙烈焰猝然無備的眾金兵多被白石灰迷了眼睛倉皇呼喝間又吸入不少毒煙。

    「火!火!」金兵哭號驚呼之際天威霹靂炮仍在不住地飛來有的是從天而降更有的落在水中也能燃爆白霧毒煙滿船奔騰。最要命的卻是這霹靂炮爆出的烈焰引燃了船上的大小風帆。一時間金國大小船艦上人喊馬嘶火光沖天。

    宋軍則氣勢大增乘勢鼓氣衝殺將金兵殺得鬼哭狼嚎狼狽不堪。

    天搖地動般的喊殺聲中南岸上的鏖戰也到了生死立判之時。

    丐幫和明教群豪猝然殺來金兵先是一陣慌亂但終究人多勢眾又都是久經沙場的銳旅在黑水兄弟的怒喝下結陣自保漸漸陣腳穩固。明教和丐幫衝殺雖猛但武林高手終究只憑銳氣廝殺斬殺了千餘金兵後女真兵卒的堅忍猛悍之氣揮出來陣勢翻捲竟將這兩股人馬合圍在陣內。雖有徐滌塵、彭九翁等諸多高手領著明教和丐幫群豪往復沖蕩多次依舊打不開缺口。無懼手揮熟銅大棍縱橫衝殺正對上手持宣花大斧的黑水震。兩件硬兵刃連撞數次竟是難分軒輊無懼勝在功力沉厚黑水震則以驚人臀力見長。無懼急切間戰不下對手不由破口大罵:「好禿驢氣力倒是不小。」黑水震也用漢話罵道:「你不也是禿驢!」無懼怒極反笑:「正是正是!今日看咱兩個禿驢誰死誰活!再來再來!」二人斧棍連擊鏘鏘之聲震耳欲聾。

    曲流觴對陣黑水霆則更覺鬱悶若在擂台廝殺他自忖五十招內當能大勝但此時四下裡都是往來衝突的宋、金將校曲流觴的諸般神妙武功難以施展黑水霆的巨斧卻佔了極大的便宜。大名鼎鼎的明教降魔明使居然收拾不下金國的這個光頭將軍曲流觴惱怒欲狂。他右手揮矛左手連施彈指神通、大天羅掌等諸般神奇武功攻到極處幾如七八隻手臂輪番舞動。黑水霆跟他連對數招被震得渾身氣血翻湧好在身周有親兵往來相護他仗著年輕力強大斧勢若開山兀自苦苦支撐。

    便在這時莫愁忽然自金兵陣後的一塊大石旁閃出挺起肚子大喝:「四海歸心盟的好漢們大夥兒一起衝啊!日他金兵姥姥的燒了金狗子的船!」石鏡道長、唐千手、唐晚菊等四海歸心群豪飄風般衝出。

    原來適才明教和丐幫好手緊緊拖住金兵莫愁便率人悄然繞到了金兵身後。他帶的四海歸心盟群雄人手雖少卻均是來去如風的武林高手最擅偷襲。群豪直衝江畔將火弩流星箭、飛火鴉、火蒺藜等火攻器械亂糟糟地向金兵散泊在江岸的船上射去霎時間火光沖天而起。黑水雷正督眾死戰忽見身後的戰船起火急得眼中都要噴出血來忙率一彪人馬趕來相救。

    羅大始終隱在高地之後目光緊緊鎖住苦鬥的兩軍不時也往大江上鏖戰的宋、金兩軍主力瞄上幾眼。忽聞江畔呼聲鼎沸火光飛騰羅大一躍而起大喝道:「虞軍師得手啦!莫愁也得手啦!金狗水師全軍覆沒!大夥兒給我衝啊!」一聲大喝伏在高地後的四千精兵一齊衝出。這些人蓄勢已久此時驟然殺出勢若風捲殘雲。金兵久戰之下已露疲態更見宋軍高手偷偷繞到江邊焚燒了自己的戰船想到退路已斷士氣浮動其陣勢立刻被宋軍衝散。「金狗水師全軍覆沒啦!」「韃子皇帝被燒死啦!」宋軍往來衝殺間不住高聲吶喊。此時江上火飛炮響金國船艦節節敗退這些岸上的金兵均知身後再無援兵趕來又聽得宋軍的喝喊聲心下更是慌張。羅大、曲流觴等人卻氣勢高昂宋軍以一當十往復沖蕩之下金兵立時被殺得七零八落。

    黑水雷眼見金兵氣勢大喪忙厲聲吆喝不提防身後忽地躥出個矮小漢子當胸一腳踢在他心窩。正是潑六腿斜刺裡殺到。饒是黑水雷一身橫練功夫也覺得痛徹心腑他狂吼一聲斧柄反撞自潑六腿肩窩直穿了過去。便在此時黑水雷猛覺五臟一震後心上已挨了彭九翁一掌。明教十天明使的掌力何等雄渾黑水雷五臟巨震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潑六腿嘶聲大叫乘勢撲上。他左肩重傷手臂難動急切間張口便咬在了黑水雷的脖頸上。黑水震遠遠看到心急如焚拚死奔上相救忽見潑六腿哈哈狂笑縱身躍開他大哥黑水雷卻已滿頸鮮血眼見不活了。

    眾金兵本來殺氣已折待見領喪生更是潰不成軍。黑水震和黑水霆兩兄弟知道大勢已去只得疾退到江邊搶了幾艘未及燒著的船倉皇逃遁。一番浴血苦戰之後金國的萬餘精兵除了這數百人上船後沿江潰逃幾乎全數被殲。

    這時卓南雁正受到僕散騰和蕭抱珍的兩面夾擊。適才一隻宋船趕來接應他躍上船頭並不久留便又躍上身側一艘大金的橫江艦。眼見蕭抱珍和僕散騰聯袂追來卓南雁縱聲長笑在江上連綿奔騰竟躍上了僕散騰最初坐鎮指揮的大樓船。

    幾個起落卓南雁便躥上了樓船當中那根巨大的主桅桿哈哈笑道:「天刀門主、太陰教主若有雅興便上來比劃!」僕散騰和蕭抱珍均是一派宗師卻被他連番戲耍都是怒如狂騰身逼上桅桿。

    卓南雁眼見蕭抱珍撲到近前凌空一掌拍下。蕭抱珍只覺頭頂掌風沉厚只得翻掌相應掌力交接頓時被卓南雁勢若泰山壓頂般的掌力震得向下飛退了數步身子搖晃急忙抱緊桅桿。卓南雁哈哈大笑反手一掌又將僕散騰擊得退下丈餘。

    那二人齊聲厲嘯各自騰起。僕散騰身法筆直勢若出鞘寶刀蕭抱珍則身形靈動猶如蒼龍出水兩道身影一直一曲連環撲到。卓南雁大喝一聲雙掌驟竟不管二人的奇招妙勢只管凌空拍向他們頭頂。這一招攻敵之所必救二人不得不翻掌相應。掌力交接之下卓南雁順勢向上躥出那二人卻又落後丈餘。

    片刻間卓南雁邊打邊升便已升到桅桿頂層。他朗聲笑道:「好極好極!此處手接蒼瞑目覽大江卻才鬥得痛快!」江風呼呼疾吹蕩得他的長和襟袍高高飄蕩他的人卻似釘在桅桿最上面的橫桁上一般穩穩不動。僕散騰和蕭抱珍又驚又怒騰身又再躍起。

    這大桅桿寬闊如牆但卓南雁穩穩守在最頂端的橫桁上仗著天衣真氣掌力渾厚以上擊下得心應手。僕散騰和蕭抱珍聯手疾衝了幾次都被他渾厚的掌力輕鬆擊退。

    蕭抱珍疾衝了數次但覺卓南雁的掌力越來越猛大佔便宜自己的諸多詭異魔功卻全無騰挪之地惱怒之下不由魔性大恨聲道:「僕散兄咱們砍了這桅桿!」僕散騰見卓南雁盤踞在自己的帥船主桅上已覺大是難堪聽得蕭抱珍這話更氣得七竅生煙扭頭喝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帥船的主桅怎能折損?誰要你來礙手礙腳老子自己便收拾了這小賊!」蕭抱珍怒道:「你收拾個屁!這當口你還逞什麼能?」

    兩人爭執之間忽聽「卡卡」怪響粗大的桅桿居然劇烈搖晃起來頭頂上卻傳來卓南雁的哈哈大笑:「蕭教主指點得對!這主意跟老子倒是不謀而合!」長笑聲中卓南雁又一腳重重跺下天衣真氣順勢傳出大桅桿卡嚓一聲終於折斷。卓南雁的勁力使得恰到好處那大桅桿竟是自下折斷。上端數丈高的風帆圓木轟然折斷攀在桅桿前端的僕散騰和蕭抱珍均是收勢不住只得飛身躍回甲板。卓南雁的雙足卻似生根般釘在那橫桁上順勢向一旁滑去。

    「二位大勢已定!」卓南雁朗聲大笑「老子可不奉陪了!」身形躍起翩然鑽入水中。僕散騰搶到船舷邊但見江面上水花蕩漾卻再無卓南雁的一絲影子不由暗自心寒:「這小子水性如此了得虧得老夫沒跟他入水爭鬥。」忽又想到卓南雁說的「大勢已定」之語忙揚頭觀望一看之下更是心膽皆寒。此時江上激戰果然已見了分曉。大金皇船震動七煞天蠍船陣已亂全軍上下更被從未見過的霹靂炮嚇得丟了魂。宋軍則運舟如飛縱橫馳騁遇到金國小船便徑直撞翻遇到大型船艦則合圍後放箭縱火大金的船隊已潰不成軍。

    忽聞江上傳來緊急細密的金鉦鳴響跟著沉鬱的角聲劃空傳來。「退兵了!」僕散騰見得長江北岸上用做退軍號令的兩桿大黃旗仆倒在地心知這必是完顏亮親自傳下的號令一時心內如堵虎目愴然一濕。金兵早已勢窘接了這收兵之令許多漏網之魚的船艦紛紛搶著回撤。

    虞允文眼見金兵撤逃又率人猛衝了一陣也急命收兵。要知這霹靂炮到底只是這兩日間趕製而得霹靂門雖世代為大宋朝廷製造火器勢力雄厚但幾天的趕製到底並沒造出多少來更多的霹靂炮連唐門毒煙都來不及摻入。宋軍這一次截江大勝終究是仗著奇兵突出、火器犀利和舟船純熟但大隊人馬未到天威霹靂炮又堪堪用盡終究也不耐久戰。

    宋軍船艦氣勢昂揚地退回岸邊忽見數艘大宋戰船沿江駛來卻是數百名大宋的散兵恰好由光州潰退到得這裡。虞允文急忙傳令攔住給他們旗鼓號角命他們從山後轉出鳴鼓吶喊以為疑兵。這數百名潰軍雖沒膽子殺敵但搖旗吶喊的膽子倒是有的完顏亮在岸邊望見只道大宋的主力來援只得傳令收兵。這一場大戰自旦及暮竟殺了整整一日。江上血水蕩漾金兵的屍體順波起伏。燒燬的戰船上余火未熄連著西天晚霞如同江上的火光將天邊都點燃了一般。直到此時許多宋軍將校還不敢相信自己打敗了數十萬大金雄兵。

    當晚虞允文論功行賞將手中的金銀盡數散給有功將士時俊等將校皆得封賞。卓南雁、莫復疆、曲流觴等群豪自是功勞不小但這些人或是生性倨狂或是眼裡面壓根兒就沒有朝廷都是推脫賞賜。倒是霹靂門素為朝廷製造火器此戰更獻來奇器功勞甚大連同唐門掌門唐千手虞允文都上了奏功文書並頒賞金銀。

    新提起來的潑六腿浴血苦戰竟咬死了大金的忒母總管黑水雷虞允文大筆一揮親筆寫了武功大夫的告身頒給了他。潑六腿半身染血的將袍來不及褪下捧著那告身喜得雙手抖逢人便問:「這武功大夫的名兒聽起來好威風是個多大的官?」虞允文賞過眾將忽然面色沉冷命人喚出那死活不敢率主力戰船出戰的水軍指揮使蔡、韓二將便要推出斬。眾將上前求情告饒虞允文才饒了二人性命各自狠打了一百軍棍。

    當晚群豪縱酒歡宴慶功。酒至半酣忽然得報大宋新任都統制李顯忠終於率大兵趕到。虞允文急忙率人出迎。

    李顯忠這位方當壯年的勇將接到聖旨後便急著調撥人馬。他深知金兵勝在6戰若是任由這四十萬大軍渡江宋朝除非岳飛復生否則絕難抵禦便日夜忙碌直到今晨才湊齊數萬軍兵匆匆趕來。

    大軍趕到採石便得知虞允文倉促間率軍迎敵取得採石磯大捷李顯忠又驚又喜見了虞允文的面後不由分說攥緊他的雙手連道:「老弟你這可是立了大功回頭老哥我給你請功!」他自幼出身軍旅素來言行耿直想到自己晚來一步險誤大事多虧虞允文這文官臨危受命救國家於危難不由得淚水盈眶。「危及社被我輩安避?」虞允文笑聲朗朗又道「只是金酋完顏亮雖然渡江大敗但除了登6先鋒的一支萬人隊全軍覆沒之外其餘折損不大我料他必會捲土重來。」李顯忠揚眉道:「好極好極!我正愁他不敢前來呢!」

    轉過天來金兵果然又敲鼓吶喊遣人渡江。但渡江的船隻寥寥不過幾十艘望見宋船趕來攔阻又都紛紛退回。這一上午金兵便只這數千水師在江上擊鼓作勢忽進忽退地纏鬥不休。李顯忠和虞允文均是心下生疑遣人渡江查探。到了午後有探子來報說道金國大軍主力忙碌一片有拔營移師的跡象。

    「移師?」李顯忠道「莫非他們要換個地方渡江?」虞允文拍案道:「不錯!完顏亮前些時日分兵攻打揚州只怕他們要取道揚州的瓜洲渡口。」便向李顯忠請纓要率兵馬去鎮江防禦。李顯忠對他甚是欽佩當下便要分給虞允文三萬兵馬。虞允文想到李顯忠也是匆匆趕來手下只有六萬軍卒不宜過多分兵便仍點上自己那兩萬軍兵帶著卓南雁、曲流觴、莫愁等江湖豪傑急趕往鎮江佈防。

    採石磯一戰金兵四十萬渡江大軍卻被虞允文臨時拼湊的兩萬兵馬打得一敗塗地完顏亮至此才徹底領教了大江天塹的可怕。這一場大江水戰大金國雖然滿打滿算只折損了兩萬多兵卒水6主力元氣未傷但最要命的打擊卻是士氣。大江蒼茫深險難測宋人船快艦猛而在平原上縱橫馳騁的女真勁旅上了船便成了待宰羔羊止不住地嘔吐眩暈。

    此時的完顏亮只覺進難與宋軍水師相抗退又萬難甘心端的心急如焚但當著那些倉皇失措的文武百官的面還要裝作不屑一顧之狀似乎他面對的不是浩瀚大江而是一條隨時可以抬腿邁過的小水溝。

    正自困窘完顏亮忽然得到余孤天派人報來的喜訊。余孤天身為蕭琦的先鋒一路氣勢如虹乘宋軍老將劉琦病重大敗其侄劉汜統帥的宋軍一舉奪下了揚州。

    「好啊!余孤天!」完顏亮陰冷已久的臉上終於綻開一絲笑意「聯倒沒有看錯這小子!傳令大軍移師揚州!」當即完顏亮便布下疑兵之計只餘兩萬水師不住沿江搔擾宋軍自率大隊人馬沿江向東北方開拔直奔揚州而去。黃昏時分大軍途經和州之北的烏江霸王廟完顏亮也忽生雅興帶了親信文武去霸王廟遊覽。

    完顏亮大步進得廟時已是暮色沉沉雲彩似是被熱火烤過的鐵盡作一片靄靄的紫灰色主殿中那些殘存的斜陽光影正在慢慢消融。完顏亮踏入殿內那挺拔的身軀便將所有的光盡數遮上了。跪在一旁的廟祝忙挑亮了神像旁的燈燭。

    晃悠悠的燭光中完顏亮凝眸打量著項羽的神像許久才淡淡一笑:「如此英雄卻不得天下當真可惜!」他興致一起要來卦簽便搖卦筒祈禱口中唸唸有詞:「若天命在聯便該得吉兆!」他伸手正要從卦筒中抽出卦簽來忽又一頓冷冷地說了一句「若不得吉兆聯這便拆了你的廟!」那廟祝驚得差點兒趴下自古以來帝王將相祈神禱祝還沒有完顏亮這樣不得上簽吉兆便要拆廟的。完顏亮的手迅疾地抽出一支籤來只一掃便眉眼舒展笑道:「上上大吉!」那廟祝才緩上一口氣來。殿內文武官員盡皆賠笑道:「陛下這次定然旗開得勝平定江南!」

    行到廟後的項羽墓天色更見陰鬱。那數百株古松黑森森地挺立在那裡陣陣冷風掃過松濤聲如怒如嘯乍聽上去如有一場大風雨洶湧而至。完顏亮的心底忽覺一陣難言的悲愴隱約地他覺得那似是項羽英靈的吼聲隔著千載光陰那位氣吞八荒的楚霸王在向他長嘯問候。

    「你拔山舉鼎橫掃天下但至死也不過是個西楚霸王!」完顏亮長吁了一口氣緩緩地道「保佑聯自揚州瓜洲渡過江吧!聯回頭……封你為帝!」

    揚州自古繁華勝地只是此時兩國大軍爭鋒城內早就一派死寂。數十年前金兵血洗揚州的血色印記未褪聽得金兵又至城內能跑的富戶豪強早拖家帶口地遠遠逃遁了。

    完顏婷原本住在城郊一處偏僻的宅子內但她料定完顏亮的大軍開到必會屯紮在城外那時候越是荒僻之處越有被金兵現的凶險便索性搬到了城內。眼下所住的宅院正在揚州城有名的銷金窟內附近店舖瓦捨林立戰亂未起時熱鬧非凡。

    在她的宅院外是一處頗負盛名的瓦捨「西門柳」。宋時的瓦捨便是雜耍百戲的演出樂棚瓦舍內都是時稱為勾欄的三面戲台這西門柳瓦舍內就有九大勾欄。太平年景時每個勾欄內都日日演著雜耍、皮影、曲子等百戲引得無數閒人日夜流連。但自戰事一起許多商賈鋪戶都卷席而逃這地界便蕭條起來各大瓦捨全是冷冷清清。完顏婷買下了這處宅子後更將對面的瓦捨連同一支窮困潦倒的雜耍班子盤了下來。完顏婷閒悶的時候便讓那些藝人演些走索、頂竿和諸般幻術雜耍有時候她興致一起也會跟男女歌舞伎人耍耍走索。

    時近酉未花廳西畔的天空上塗滿了胭脂色的晚霞小院籠在一片幽淡的落日餘暉中顯得格外靜謐。一隻餓得精瘦的貓正在花廳外繞來繞去似是被什麼驚了一下瞄嗚一聲大叫。

    完顏婷正端坐在花廳內擺弄那只天香寶囊聞聲忙合上那對木匣拈起桌上的一對銀筷頭也不回地向身後的一道影子擲出去。只聽「錚錚」兩響銀筷全打在花廳外的磚地上那道窈窕倩影依舊靜靜凝立。

    「是你!」完顏婷回頭一看頓時一驚這悄然而至的不之客正是曾跟燕老鬼在一處的美貌道姑。此時再見她卻是一副灑脫卻又不失雍容的貴婦裝扮。完顏婷對她並無惡感但想起當日餘孤天說的話還是蹙眉問道:「你當真是逍遙島主嗎?怎麼找到了此處?」

    文慧卿沒答話只是靜靜望著女兒目光中滿是慈愛之色。原來逍遙島通商四處這隔江相望的揚州城和鎮江府因繁華富饒正是逍遙島的兩處經商重地。逍遙島在這兩座城內都有酒樓、瓦捨等資產。近來戰事頻仍文慧卿便親自趕來揚州一來驗看經營形勢二來急尋女兒下落。不想很湊巧一到揚州因逍遙島那酒樓離著完顏婷買下的瓦捨不遠完顏婷又時時來瓦捨玩耍文慧卿沒費多少力氣便尋到了女兒。

    完顏婷覺得這逍遙島主好奇怪她為何總是跟著自己?為何當日騙自己跟她說了許多心事?又為何看著自己時如此和藹可親?她心頭疑雲迭起忍不住道:「你……你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文慧卿一時語塞沉了沉終究銀牙一咬低聲道「你父王完顏亨……有沒有跟你提過文慧卿這個人?」

    完顏婷先是奇怪她竟知道自己是完顏亨的女兒聽她說罷更是驚道:「文慧卿?這是我娘的名字啊……」她也深知女子閨名往往隱晦極深這位江湖島主居然知道自己過世母親的芳名一時心思更亂怔征地道「你怎麼知道……我娘的名字?」文慧卿望著女兒嬌艷的花容想到她自幼便失母愛又驟遭家破父亡流落江湖再也忍耐不住張臂將她緊緊摟住愴然道:「我苦命的孩兒我便是你的母親啊……」

    完顏婷被她摟住心內自然生出一陣溫暖但亡母復生到底難以置信輕輕推開文慧卿道:「你……說什麼我娘早就死了……」此時她芳心怦怦亂跳也不知是驚是喜。文慧卿歎了一口氣忽見牆上斜掛著一條深紫色的軟鞭揚眉道:「鞭長四九頭蘊七星你也有這紫星鞭?」

    「你識得紫星鞭?」完顏婷奇道「在燕京時爹爹給我打造的那把紫星鞭才叫好可惜那晚逃得匆忙……弄丟啦。這一把是小魚兒照著我的吩咐另做的……」想到那日王府驚變她不由語聲淒苦。文慧卿歎道:「他既給了你這紫星鞭也該將我的七星鞭法傳給你了吧?」玉手輕揚提鞭在手驀地一聲輕叱滿屋紫芒躍動倏忽間那紫鞭已是靈動異常地連蕩了七次。

    花廳內雖然寬敞畢竟有桌椅什物等障礙奇的是文慧卿手中這根四尺九長的軟鞭展開居然絲毫不碰身周條案。紫影乍閃乍息完顏婷目瞪口呆之際驟聞鞭聲一響那紫星鞭又飛掛牆頭颼颼地盤成一團。

    「七星映月?」完顏婷驚道「這是七星鞭法的絕招啊!你……」她忽然想起父親只喜掌法和劍法這套鞭法其實與父親所習的武功路數大是不合「怪不得父親使起這路鞭法時總是神色怪怪的……」這時她心內緊便連嬌軀都輕顫起來越是渴盼這幸福是真的便越是不敢輕易相信。

    「這黑玉也該識得吧?」文慧卿又自懷中取出那烏沉沉的黑石道「他跟你說過這來歷嗎?」完顏婷搖了搖頭道:「我常見爹爹看著這黑石頭呆但每次問他他都不說。」文慧卿歎道:「這不是黑石頭這叫天心墨乃從天而降的神物素為我天心門掌門信物。本門人丁不旺師尊卻對我深寄厚望我十八歲時師尊就將這天心墨傳給了我原是讓我大振本門雄風的哪知後來遇上了他……」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臉上也現出一抹暈紅幽幽地道:「我為他甘心叛出落鳳莊便將這天心墨贈給了他他便一直隨身攜帶。後來我們分手也沒有還我。」想到定情之物仍在而愛侶已逝文慧卿不由心底沉痛。

    「婷兒」文慧卿含淚仰頭一把抓住了女兒的手臂「你是九月初一的生日八字時柱為戊辰是不是?」她心神激盪之下五指越抓越緊「你看看娘的眼睛你的眼睛跟娘是一個模子刻出來啊……」

    「娘!」完顏婷一聲嗚咽便撲到她的懷中忽然間只覺自己是一隻飄零數載的孤舟終於泊了岸積鬱了許久的淚水一地噴湧出來。文慧卿一把將她摟緊娘兒倆嗚咽成一個。

    驟然得知自己的母親還在人世而且還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逍遙島主完顏婷狂喜之餘心內忽又生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失落。她輕輕推開母親低聲道:「娘為何這些年來……您從不回來看我?」

    文慧卿噎住了硬咽道:「婷兒你不曉得娘的苦。娘時時夢見你……」眼見女兒眼內哀怨卻又執拗的光芒她忽然明白女兒長大了跟自己一般的剛硬耿直只是一時三刻之間又怎能將自己和那狠心郎的愛恨糾葛說得清楚。她長長歎了口氣深知自己雖因生性高傲跟完顏亨嘔氣但對女兒實多虧欠只得柔聲道:「你跟了娘去吧到了逍遙島娘自會讓你比那些公主郡主的都要富貴快樂……」

    「我這輩子還能有快樂嗎?」完顏婷心內一苦搖了搖頭黯然道「我不會走的!」文慧卿道:「兵荒馬亂的你難道要留這裡等著完顏亮那狗賊來捉你?」完顏婷冷笑道:「我正等著他呢!我要報仇!」

    「孩兒」文慧卿凝眉道「你終是個女孩兒家哪能親自上陣廝殺?給你爹報仇這事娘盤算已久自不會放過完顏亮那廝!」完顏婷的目光黯淡下來道:「不勞娘費心啦。小魚兒說了便在這一兩日間他就要動手。他說過到時會讓我親手殺死完顏亮。」

    「余孤天?」文慧卿想到那日在芮王府內余孤天跟燕老鬼的對話不由皺起眉頭便想將余孤天誣陷完顏亨的實情告知女兒但見完顏婷楚楚可憐的模樣終又不忍讓女兒再次傷心只得低歎道:「完顏亮那狗賊惡貫滿盈誰殺他還不是一樣你又何必留下來冒這個險?」

    「不一樣!」完顏婷秀眉倏揚昂然道「我要親手報仇!我是完顏亨的女兒這狗賊殺了滄海龍騰滄海龍騰的女兒自然要親自手刃了這奸賊!」

    文慧卿心內一震一瞬間只覺女兒的目光如此熟悉那樣的執拗那樣的剛硬。她的聲音近乎哀求:「婷兒你……你這是刀口舔血呀弄不好還會玉石俱焚丟掉自己的性命。」完顏婷「嗤嗤」一笑:「女兒已習慣了刀口舔血在江湖上飄蕩這麼久了早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四目相對文慧卿自女兒的眼內讀出一絲深切的冷和痛。一時之間這位機智百出的逍遙島主竟不知如何相勸女兒她淒然垂眸忽地掃見完顏婷丟在桌上的一張紙箋。箋上只有墨痕初干的三行字。文慧卿不由低念出聲:「八行書千里夢雁南飛……」她幽幽一歎「婷兒你還是沒有忘了卓南雁?」完顏婷玉靨微紅飛快地將那張紙抓在手裡。這詞是她在瓦捨中聽個歌女唱的只是覺著最後這三句頗合自己的心境且又嵌了他的名字就在閒時在紙上寫了哪知卻被母親看破了心思。

    聽母親說起卓南雁完顏婷忽覺一陣淒冷黯然道:「聽說這渾小子要成婚了可憐我還這麼巴巴地念著他……」原來大醫王蕭虎臣給卓南雁和林霜月訂下婚約之事本來極是隱秘知者只莫愁等寥寥數人。偏是莫愁不知輕重某一日酒後竟將這消息吐露了出去。其時宋金大戰紛起江湖群豪沒幾人留意於此黎獲數日前才探得這訊息告知了完顏婷。

    「他們是青梅竹馬原該成婚的。我才是這世上多餘的人我這輩子還會有什麼快樂……」完顏婷霎時又想到那場令自己心碎的婚禮一時心底萬念俱灰玉指紛飛便將那紙箋扯得粉碎。

    文慧卿見她忽生懊惱也是感同身受的一陣難受望著女兒執拗不羈的眼神更是暗自一歎:「女兒早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便跟從前的我一樣我和那狠心郎不都是如此嗎認定的事情九牛難回……」她知道女兒眼下決不會跟自己回島依著女兒的性子也不能求。

    忽聽得院外響起黎獲的聲音:「余公子回來啦!」跟著便傳來余孤天清朗的笑聲。文慧卿只得低歎道:「婷兒娘過兩日還會再來。去逍遙島的事情你再好好琢磨下。」完顏婷正猶豫是否讓母親留下與余孤天相見文慧卿身形倏晃已閃出屋外悄然消逝在濃濃的暮色中。

    「婷姐姐你怎麼了?」余孤天一步跨入見完顏婷面色隱含不安心生疑惑忙道「這屋中似是有什麼人來過?」完顏婷淡淡一笑:「哪有什麼人。」余孤天隨即眉頭舒展笑道:「嗯這香氣……原來是位女客!」

    「女客你便開心了嗎?」完顏婷窺破了他的心思玉靨一紅「嗤嗤」笑道「你滿處亂嗅的樣子倒像只小狗!」余孤天「嘿嘿」一笑:「在婷姐姐跟前我便是一隻小狗!」目光又落在桌上的天香寶囊上笑容微微一凝道「你還在琢磨那龍蛇變?你配好的那瓶毒汁已足夠我對付那奸賊了便不必多費心思啦……」

    完顏婷聽他提起「龍蛇變」雙眸登時一亮幽幽地笑道:「我總覺得那龍蛇變的藥性作太慢離魂鳩的毒性被化血金螭禁錮十二個時辰內毒性不顯這樣子雖然隱蔽穩妥但萬一被巫魔等人覷破玄機又在這十二個時辰內找到了解藥那可就大事不妙。我昨晚剛琢磨出了一個新玩法可讓龍蛇變的毒性作由慢轉快那便是破去化血金螭的藥性……」

    余孤天卻「嘿嘿」一笑:「何必這般謹小慎微?我早跟你說了對付這昏君不必要快的那慢些的法子才最好。放心吧婷姐姐有我小魚兒在決計不會露出丁點兒破綻……」完顏婷娥眉顰蹙還待再說但瞧見他眸子中灼灼的神采便只得歎了口氣。

    寂靜之中忽有一陣鑼鼓之聲遙遙傳來正是宅院外完顏婷的那家瓦捨中又耍起了雜技百戲。余孤天盛起眉峰道:「婷姐姐那些伎樂百戲鑼鼓喧鬧是否太過張揚了?」完顏婷冷笑道:「張揚便張揚我才不怕!」余孤天看她那秀美無比的長眉這麼一挑心便微微一顫也就「嗤嗤」一笑心底暗道:「我這也是杯弓蛇影了?何必這麼怕這昏君?他眼下焦頭爛額便是進了城也斷不會來此閒逛……」他細看完顏婷的神色總是在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笑道:「婷姐姐你近來悶嗎?咱們這便要大功告成了為何總也見不到你笑?」

    「誰說我悶了?」完顏婷「格格」一笑「這幾日閒得無聊我跟那些藝人伎女學會了走索。這玩意兒講究險中求美其樂無窮又跟我的武功路數相合。我練了幾日便把那些伎人驚得目瞪口呆連說佩服我的手段。」

    余孤天想起當日她在燕京賽馬的舊事知道她大小姐脾氣作又喜歡上了新鮮玩意兒苦笑道:「婷姐姐自幼練的便是軟鞭功夫又輕功精妙玩這走索自是手到擒來。」完顏婷笑道:「那是自然那一日我興致一起還在瓦舍內演了一出教我走索的老師傅都佩服得五體投地。」忽地拉起余孤天的手「走小魚兒婷姐姐這便讓你開開眼……」不由分說將他拉到了院中。

    院子裡早有繃好了的繩索完顏婷也不須繩梯飄身便縱上凌空飛架的大繩。走索乃是古時雜技之一就是踩繩之術在西漢時便已流行張衡《西京賦》中有「走索上而相逢」之說至兩宋時走索更是風行瓦捨。這門技藝雖然自有其繁複規矩但終究不離柔術和平衡。完顏婷自幼好動於龍驤樓的高深內功懶得修煉練的功夫全是輕盈柔韌一脈玩這走索倒是綽綽有餘。

    她說練就練在大繩上進退如風將各種手段施展開來。余孤天仰頭看著見她在繩上忽起忽落柳腰婉轉紫衣飛舉飄飄欲仙不由心醉神迷:「真美啊嫦娥下凡也不過如此吧?」凝眸細瞧但覺完顏婷嬌艷的笑靨後總似隱著一層更深的憂愁「嗯婷姐姐心內其實還有些鬱悶她這是在強顏歡笑……嘿嘿他日我得了江山自會變著法子讓她快活!」

    虞允文等人率隊日夜兼程仗著人少輕捷已搶先一步趕到了鎮江。

    鎮江跟揚州隔江相望扼守南北要衝乃是建康的下游門戶。數十年前大宋中興四大將之一的韓世忠便曾在鎮江以水師八千截擊完顏宗弼的北歸金兵將十萬金兵困在黃天蕩進退不得險些生擒宗弼。

    群豪一路上早聽虞允文細述了當年韓世忠大戰黃天蕩、梁紅玉擊鼓抗金的典故均覺振奮。這一彪宋軍人數雖少但眾軍大勝之後對虞允文之運籌帷幄、卓南雁之勇武絕倫都是全心佩服眾將士都是士氣十足。

    虞允文到了鎮江立時分派人手命水軍緊鎖江口牢牢監視大江對面瓜洲渡的金軍動向。卓南雁隨軍趕到鎮江的當晚便見到了他朝思暮想卻又不敢奢望一見的林霜月。原來林霜月也恰在昨日到了鎮江得知四海歸心盟群豪隨大軍轉戰來此忙趕來找尋愛侶。

    二人相見分外歡喜。卓南雁將林霜月迎入內堂兀自歡喜得如在夢中握緊她的纖手笑道:「小月兒你這倒成了能掐會算的仙女了怎麼會在此處等我?」林霜月苦笑道:「哪裡是能掐會算這該叫誤打誤撞……」原來她傷勢已近痊癒因思念卓南雁早就悄悄趕來。

    她先到了建康才知卓南雁早已轉戰他處。她本來要打探兩軍交戰之地一路追隨前去不想卻在路上遇到了建康春華堂的一名弟子。林霜月雖已暗中離開了明教但明裡仍是明教聖女的身份那弟子立時恭恭敬敬地行禮道:「聖女你可是趕來相救月尊教主的嗎?他老人家已被移到鎮江去啦!」「半劍驚虹」林逸虹剛剛升任明教月尊教主便因私自率眾趕赴四海歸心盟會觸怒其兄林逸煙被兄長囚禁在明教建康分舵春華堂。明教眾弟子咸知其冤卻均是敢怒不敢言。這名弟子卻認得林霜月乃是林逸虹的「親生女兒」見到這位聖女忽然重回江湖只道她趕來相救乃父這才有此一說。

    林霜月至此才知養父林逸虹被囚禁之事細問之下才知林逸煙後來盤算春華堂的弟子對林逸虹素來服膺生恐有變早就將他移到鎮江秋實堂囚禁。林霜月只得趕往鎮江秋實堂以明教聖女的身份喝令秋實堂弟子帶她去見林逸虹。父女相會之後林霜月不管三七二十一揮劍斬斷繩索。明教弟子均視林霜月為天人自是不敢攔阻林霜月順順當當地便救出了林逸虹。「救得好!」卓南雁哈哈大笑「我早就要去救了林叔叔出來徐伯伯卻又不讓。嘿嘿還是小月兒當機立斷!」

    「半點兒也不好!」林霜月的眼中卻閃出一抹愁波「爹爹……他的神志有些糊塗了……」她雖早已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但仍呼養父林逸虹為父對生父林逸煙則仍叫「教主」或「大伯」。

    「神志糊塗?」卓南雁驚道「莫非林逸煙又給他施了什麼妖法?」林霜月黯然搖頭道:「是爹爹自己的事!他本就寡言內斂自知道了我娘……和大伯的事情便有些變了性子。那些年他總是拿我撒氣你是知道的了……」她說著垂下雪白的玉頸幽幽一歎「爹爹這一輩子總是要在心裡樹一尊神他才會活得安穩。大伯便是他心底的那尊神。多年來他對大伯言聽計從驟然間卻被大伯呵斥囚禁猶如在心底供奉畢生的那尊神像坍塌了他實在受不了……」

    卓南雁愕然道:「那林叔叔他現下怎樣了?」林霜月蹙眉道:「爹的神志心思便全亂了有時默然不語有時又高喊大叫。我給他針灸了幾次略微見效但這等癔症我還從未遇到過須得及早帶他去見師尊。」

    正說著忽聽得廳外響起一聲喝喊:「聽說聖女到了?」跟著腳步雜沓呼啦啦地闖進來一夥人領頭之人正是明教十天明使「九步登天」彭九翁。厲潑瘋、陳金等明教要緊跟在他身後眾人均是面色悲痛。

    彭九翁見了林霜月不由分說一把抓住只喊:「月牙兒聖女娘娘姑奶奶這事只有你來做主!」忽然之間嚎陶大哭。林霜月被他抓得生疼忙道:「彭老伯到底出了何事?」彭九翁卻滿臉鼻涕眼淚的越哭越是辛酸。

    「啟察聖女出了大事了。」陳金踏上一步歎道「本教降魔明使被殺了……」林霜月「啊」地一聲驚叫:「曲伯伯?」卓南雁身子一震道:「是誰下的毒手?難道又是余孤天派來的龍鬚殺手?」

    厲潑瘋須戟張大喝道:「龍鬚哪裡有這等手段!下手的人正是咱們的好教主洞庭煙橫林教主!」

    滿屋子的人都呆愣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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