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飛殘月天 第三部 逝水長東 第二十三節:母女敘緣 太尉破膽
    盟主既定當下大事便是審問翁殘風如何暗施毒手殺害師尊羅雪亭。翁殘風早已面如土色慘然招供:「他們……他們只說那是麻藥放在茶內只能讓師尊昏睡不起好來四處縱火生事!哪裡想到……那……那竟是厲害毒藥。」

    當日他叛出師門本來先投在趙祥鶴門下。但趙祥鶴一命歸西之後其種種不法之事先後敗露便連萬秀峰等親近弟子也盡受牽連被太子先後派人收監入獄。翁殘風正走投無路卻被南宮參看準時機收羅到了手下。

    昨晚奉命給師尊敬茶時翁殘風確實只當茶內所放的不過是尋常的蒙*汗*藥。他按著南宮參的囑咐深夜趕到羅雪亭屋內哭訴本來他心中惴惴不安不料羅雪亭卻歎道:「求助功名利祿也是人之常情但大丈夫卻該當恪守道義。今日你既肯回頭師父仍收你作弟子。」毫無猜嫌地將毒茶一飲而盡。

    此時死到臨頭思及師尊飲茶時的坦蕩言語和殷切眼神翁殘風頓生悔悟想到自己竟為虎作倀害死了師尊不由老淚縱橫。

    雄獅堂弟子盡放悲聲台下群豪也憤聲怒罵性急的人便紛紛叫嚷要將他破腹剜心給羅老報仇。正自紛亂喝罵不想莫復疆早氣得七竅生煙上前狠狠一棒打得翁殘風腦漿迸裂。眾人均覺大是解恨虞允文卻暗叫可惜:「這翁殘風說不定還知曉些別的機密如此一仗擊斃大是不該。」

    夜色已深雄獅堂內再張筵席恭賀莫愁榮登盟主之位。群豪歷經波折除去內奸更選出了莫愁這麼一個嘻嘻哈哈平易近人的盟主自有一番熱鬧。只是雄獅堂主剛逝這份歡喜熱鬧中便隱著一股擦不去的沉痛。

    當晚卓南雁自和莫愁、唐晚菊在同一間屋內安歇三兄弟聯床夜話。

    唐晚菊竟比卓南雁還要性急一迭聲地讓莫愁招供如何「降服了龍夢嬋」。莫愁已喝了不少酒天幸卻還沒醉聽得兩人問起更是得意洋洋賣關子不說。

    待兩人不住催促莫愁先是支吾吞吐最後才吐露實言。

    原來自出了醫谷莫愁一路尋訪龍夢嬋雖盡費心思曾在揚州附近探得佳人芳蹤卻始終難得一見。他情急生智祭出撒手鑭命幾個小丐四處宣揚說丐幫莫大少忽染惡疾奄奄一息。一時揚州地界的朋友聞訊後相繼趕來探訪果然見莫大少瘦了數圈抱病臥床氣若游絲眾朋友盡皆傷心。莫愁這些日子飽受相思之苦當真是「為伊消得人憔悴」扮那病重彌留之相倒頗為適合。如此一來隱居揚州的龍夢嬋果然坐不住了終於在某一晚踏月而來……

    莫愁歷盡千辛萬苦終得再睹佳人自然絕不放過。說來也怪「妖女」龍夢嬋名震江湖但再見到這憨皮厚臉卻又一往情深的莫大少卻有些心亂如麻。經得幾番波折之後龍夢嬋終究答應暫且陪伴他幾日。莫愁隨和風趣吃喝玩樂無所不精倒與龍夢嬋賞心樂事務求精妙的性子相配二人這一結伴相游竟漸覺如漆似膠。直到聞得四海歸心盟會再起兩人才聯袂趕來。

    說到這裡莫愁忽地心有所感施施然道:「上次我家娘子跟我分手時曾留書道:死胖子莫來尋我!你們二位聰明絕頂的大俠卻都沒看懂這七個大字的深意!女孩兒家的心思嘛說道『莫來尋我』實則是讓我『定去尋她』天涯海角死纏爛打也要尋她到手。」

    「佩服佩服!」唐晚菊由衷歎道「小弟讀書破萬卷卻也沒有莫愁的這般學問。龍姑娘的那七字留書我這書獃子是萬分揣摩不透的!」卓南雁也嗤嗤低笑:「共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原來莫愁抱得美人歸的秘訣便是四個大字:死纏爛打!」

    卓南雁又問道:「龍姑娘助你立下這等大功現下去了何處?」莫愁歎道:「我家娘子不願進這雄獅堂說她過得兩日自會再來尋我。大雁子咱們有言在先這歸心盟主什麼的我可是替你暫且分憂。若是累得我見不到娘子本狀元可是不干說不得哪一日便學那關雲長掛印封金去也!」

    唐晚菊笑道:「關君侯掛印封金乃是為尋兄長盡義盡忠與你莫大盟主可是萬分不同。」莫愁大笑道:「關君侯是為尋兄長盡義盡忠我是為尋娘子盡情盡意又有何不同?」

    正自說笑忽聽「當當」的聲音有人輕敲窗子卓南雁忙挺身而起輕聲道:「是徐伯伯嗎?」窗外響起一聲輕笑:「雁兒好神通老道自認落足無聲卻不料還是給你一下辨出。借一步咱們說些話兒!」笑聲倏忽遠去。

    卓南雁推窗而出疾步跟上。兩人展開輕功瞬間奔出雄獅堂。「茶隱」徐滌塵輕功卓絕但見卓南雁緊跟身後毫不費力才慢下步子微笑道:「好孩子你可將你徐伯伯遠遠拋在後面啦!」他性子灑脫跟卓南雁更不必說太多寒暄的話便問道「月牙兒怎樣了?」卓南雁忙將林霜月病體痊癒目下正在醫谷靜養之事說了。

    徐滌塵聽的林霜月正跟蕭虎臣潛習醫道不由臉露欣慰之色微微點頭笑道:「大醫王竟也喜好茶道?哪日老夫倒可去會一會他。」說話間面容一肅又道「我明教剛出了大亂逸虹老弟險些兒被教主斬殺!」

    卓南雁心中劇震愕然道:「林叔叔不是林逸煙的親兄弟嗎?怎的他還要下這毒手?」徐滌塵歎一口氣才略述原委。原來羅雪亭欲重建四海歸心盟曾親給林逸虹修書以大義相勸命方殘歌去大雲島下書。林逸虹素來深恨金人殘暴他身登月尊教主之位後依舊萬事依著兄長只這一回卻力勸兄長率明教抗金。

    林逸煙本來躊躇滿志欲要一舉奪得歸心盟主之位不料卻被卓南雁擊退。雖說其時勝敗未分但堂堂洞庭煙橫終究是在天下英雄面前不勝運遁林逸煙淤了滿腔怒火聽得兄弟的話後頓時狠狠斥責了他一番。林逸虹犯了執拗脾氣幾次頂撞不由激惱了林逸煙。多年來他在明教說一不二因有當年劍狂桌藏鋒率眾抗金之變林逸煙一直深怕再有教眾以抗金之名不聽號令狂怒之下魔性驟竟要對親兄弟處以極刑。

    虧得徐滌塵、曲流觴等明教元老苦苦求情林逸煙才饒了林逸虹性命。但林逸煙盛怒之餘仍將林逸虹施以毒刑鎖禁在明教的建康春華堂分舵內。

    「林逸煙這老魔頭竟如此倒行逆施!」卓南雁心底鬱悶怒道「林叔叔被他囚禁在何處?我這便去救他出來!」徐滌塵苦笑搖頭:「逸虹素來視兄長如神佛明尊一般你便去救他他也決計不肯出來。」悠悠一歎又道「林逸煙這人卻又唯我獨尊狂妄自大。在他心中自己這一輩子從未做錯一件事誰若不聽他號令那便是自甘墮落罪不容誅!」

    卓南雁心底黯然:「林逸煙為臉魔功連他心愛的小妾都要殺死。在他眼中旁人都不過是草木蚊蟲罷了!」跟著不由想到林霜月為了自己叛他而去心底頓時一緊。

    「教中兄弟剛剛飛鴿傳書過來」徐滌塵面色凝重沉聲道「余孤天頗受金主器重此次金人南侵完顏亮善讓余孤天親提了五千精兵為前驅其中頗多龍驤樓內的高手。此部兵馬已悄然駐紮在淮河北岸可大宋那位都統制王權卻毫無防備。」

    「都統制王權?」卓南雁聽得這名字好熟立時想到是那位要侵奪柳四嫂酒肆的王太尉不由一笑「這位王太尉可是鼎鼎大名的草包。」

    徐滌塵沉沉一歎:「今日擂台比武南宮參原形畢露羅老的大仇得雪的確是大快人心。只是自始至終余孤天未曾露面你不覺得奇怪嗎?」卓南雁一震凝眉道:「不錯南宮參身為龍鬚壇主余孤天本該全力相救。本書轉載bsp;「余孤天魔功大成若與南宮參聯手只怕咱們都攔他不住。他既未現身只有一個緣由」徐滌塵目光閃爍緩緩地道「他根本未曾前來!」卓南雁蹙眉道:「他既與南宮參聯手害了羅老為何轉日不來赴這歸心盟會?」忽地吸了一口冷氣「莫非……他還有更緊急的大事要去做?」

    徐滌塵道:「傳聞金主完顏亮擁重兵於開封氣勢洶洶。若老道所料不差余孤天忽然無影無蹤必是先前與完顏亮有約須得即刻趕回。」卓南雁眼芒倏閃驚道:「這麼說金人南侵便在指日之間?」

    「余孤天連夜遠走必有大變!」徐滌塵手拈長髯沉聲道「可恨金兵箭在弦上我明教卻不能為民盡力!雁兒身兼厚望定要好自為之。」

    卓南雁心底感激道:「徐伯伯何不留下咱們併力抗金?」徐滌塵卻搖了搖頭仰頭望著黑沉沉的蒼穹緩緩地道:「當年我跟教主嘔氣深隱鎖仙洞多年近日卻復出雁兒可知為了什麼?」卓南雁雙目一亮道:「徐伯伯忍辱負重必有遠圖!」

    徐滌塵蒼眉微皺淡淡地笑道:「忍辱負重談不上只算是忍辱偷生吧。但願我這忍辱能為我明教存些正氣!」說著拍拍卓南雁的肩頭笑道「嘿嘿當年卓教主豪情義舉咱明教兄弟都佩服得緊。便是眼下盼著抗金救民的兄弟還有許多。」

    聽他驀地提起父親當年壯舉卓南雁不由心頭熱正要細問他的打算卻聽徐滌塵道:「老道先去了。該出力時老道自會前來!大敵當前雁兒也須珍重。」大袖飄飄轉身便去了。卓南雁長長一揖待起身時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余孤天又是天小弟!」卓南雁想到徐滌塵的叮囑不由暗自苦笑「須得立時去尋虞軍師和辛大哥早作定奪。」

    其實余孤天此次未曾趕來赴這歸心盟會卻是另有緣由。便在三日之前他剛剛得到龍鬚秘訊說完顏婷竟離開了揚州的香巢不知所終。

    他這次潛回江南的要大任便是替大金擊殺雄獅堂主。獅堂雪冷羅雪亭神功蓋世數十年來鼎力抗金已成了江南抗金的一面大旗砍倒這桿大旗對宋朝各路抗金豪傑實是難以估量的絕大打擊。余孤天馬到功成不但擊殺了這位與滄海龍騰齊名多年的武林大豪更巧施妙計嫁禍霹靂門弄得江南武林人心惶惶。

    但余孤天卻再沒興致留下來偷看這四海歸心盟會。自他在芮王府內被燕老鬼逼得吐露實情後每想到完顏婷便絕不按。此次趕回江南因有要事在身他一直無暇去和完顏婷相會得知完顏婷失蹤頓時心底惴惴忙派遣蒼龍五靈齊去打探終於得知完顏婷竟被一個神秘怪人引走帶著黎獲悄然北上去了。

    余孤天心懷鬼胎怕燕老鬼尋到完顏婷強撐著跟南宮參聯手做掉了羅雪亭便即招呼龍鬚帶路也一路北上去尋完顏婷。便在卓南雁于歸心盟會大展神威連克三大高手之時余孤天正一路向北急趕直奔距建康不遠的滁州城。

    滁州乃兵家必爭之地若是金國大兵渡淮河南攻建康必得先取滁州此時大宋的都統制王權便率兵駐紮於此。余孤天剛剛得到訊息完顏婷也在滁州城內。

    即將再見完顏婷余孤天的一顆心驀地懸了起來忽然覺得天下萬事萬物都絕難跟心中的完顏婷相比。

    只是再見面時她還會如從前一般對待自己嗎?

    完顏婷此時正在滁州城內最大的名店「梅家老店」之中。

    幾日之前她忽從黎獲口中得知有一位神秘的龍驤士正在四處尋她說是得知了誣陷她父親的真兇信息並留下了跟她見面聯絡的龍驤密語。完顏婷頓覺奇怪忙命黎獲與那人見面。一見之下才知那神秘龍驤士正是燕老鬼。他身為龍吟斯老之一自然通曉聯絡龍驤士的密語在江南倒是沒費什麼工夫便找到了黎獲。

    燕老鬼得了逍遙島主的密令先不可洩漏余孤天吐露的言語只需將完顏婷一路引到滁州城內的梅家老店內即可。他當年對完顏婷曾有救命之恩完顏婷身懷感激對他的話無不遵從當下便收拾行裝跟黎獲一路往北而來。

    戰事將起百姓惶恐這諾大的客棧也是冷冷清清。燕老鬼曾在路上告訴過她只需郡主住進那家客棧知情之人自會前來找她。可完顏婷昨晚便已趕到這裡候了一日那神秘的知情之人還是蹤影全無。好在黎獲早將店內客人探查了清楚這大店內只寥寥地住了七八個客人全都是尋常客商。

    「這老鬼伯伯卻不知去了哪裡?」完顏婷心底又是奇怪又是煩悶眼見暮色半掩便起身出屋散步。這梅家老店挺寬敞後院別開了一處小園園內栽的花木似是久未照料了橫枝蔓葉恰似此刻地亂糟糟的心境。她信步走入園中的一處小亭內仰看紅陽西墜滿天殘霞殷紅似血不由鬱鬱地一歎。

    忽聽身後傳來一道柔和的笑聲:「姑娘眉含愁色聲蘊苦楚不知有何心事?」卻見一個臉罩輕紗的紫衣道姑緩步走來。她身材修長臉上罩著薄薄的白紗依稀可見五官絕美。那身道袍雖舊卻洗得極是潔淨這般款款而來端的風韻天然、清秀入骨。

    這道姑下午才住入客棧看她眼角細微的紋理年紀已是不輕。完顏婷跟她見過兩面只覺這道姑見自己時總是眼中含笑卻一直未曾留意。這時見她露在紗外的一雙美眸瑩淨明澈眼神關切完顏婷心中自然生出一股親近之意不禁笑道:「原來是道長!」

    那道姑笑道:「貧道略通面相命理姑娘若是心有隱憂可由貧道看上一看。」完顏婷受其父龍驤樓主所教也從來不信命理星理但這時只覺那道姑一眼看來竟似把自己心思盡數窺破芳心微震苦笑道:「我自來不信這些也不知這東西靈驗不靈驗呢。」

    「長夜無聊姑娘只當清談聊解寂寞吧。」那道姑眼芒一掃點點頭笑道「姑娘三停平等五嶽朝歸伏犀隱隱若起生來便是富貴之身鐘鳴鼎食之家。只是日月角暗想必曾遭大難父母緣分不厚令尊只怕不在了吧?」

    「爹爹爹爹……」完顏婷芳心淒惻黯然道「確是不在了!」她久遭磨難雖然柔腸百轉但臉上卻平靜淡漠。那道姑看出了她是強自按捺心緒眼泛柔和之色輕聲道:「傻孩子不要刻意壓制要哭便哭憋久了會悶出病來的。」完顏婷自幼缺乏母愛此時聽這道姑柔聲安慰但覺積鬱好久的萬千委屈一地湧上來「哇」的一聲痛哭出聲。

    「乖孩子!」那道姑伸手摟住了她眼角也是珠淚盈盈。

    原來這道姑便是當今武林三大禁地之一的逍遙島的島主也是完顏婷的生身母親文慧卿。她武功高絕容貌人才俱是當世一流。只因當年完顏亨拘於父命不能娶她為妻文慧卿便在完顏婷半歲大時負氣遠走。後來她以絕世之才網羅大批武林豪客開創逍遙島這一武林禁地更以海島為基通船遠航各地販賣貨物因她長袖善舞竟致富甲一方。

    雖然多年來舊愛難割但文慧卿心氣高傲竟與滄海龍騰老死不相往來。當日完顏亨家破身死的消息傳到了逍遙島文慧卿卻暗自傷心了多日。自那時起她便遣人悉心打探其女完顏婷的下落。但完顏婷身為龍鬚領其蹤跡如何能輕易探聽得出直到近日文慧卿突返燕京才在芮王府遇到了燕老鬼經得一番巧計安排才與女兒會面。

    文慧卿與完顏亨相戀並育有一女之事武林中人全不知曉即便是逍遙島的親從或是新近歸順她的燕老鬼也盡數不知。她工於心計只怕貿然相認全無明證反惹得完顏婷生疑便扮作道姑來旁敲側擊。

    「看你面相父母之緣俱薄原來令尊……果已亡故。」文慧卿說著幽幽歎了口氣「你的生身母親似乎也不在你身邊不知然否?」她故意不說「令堂」而說「生身母親」便是想知道女兒到底怎麼看待自己的這時心底卻忐忑起來:「不知那狠心人怎生對孩子說我的?」

    完顏婷歎道:「我是個十足的可憐人。爹爹告訴我說便在半歲大時生母便故去了。」

    文慧卿秀眉微蹙暗道:「這狠心鬼怎地如此說我?」但轉念一想完顏亨身為龍驤樓主威震江湖黑白兩道若真要來尋自己還不萬分容易。他既然多年未來找尋自是要與自己相忘於江湖。依著完顏亨的性子既然不願與自己相見那便只能告訴女兒自己不在人間了。她一念及此芳心百轉摟緊了完顏婷。

    一番痛哭之後完顏婷反覺心底暢快多了直起腰來卻覺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道長我……我這可失禮了。」文慧卿眼中儘是融融憐愛之意忙柔聲安慰:「姑娘眉清眼亮是個難得的爽快之人天尊護佑雖然目下略有挫折漂泊無依日後定然多幅多壽。」

    完顏婷聽她說得頭頭是道暗道:「我漂泊無依父母不在她都算出來了當真厲害啊!」忽地秀眉一挑「道長當真什麼都算得出嗎?」那道姑望著她點一點頭笑道:「姑娘有何愁事不妨直言且看貧道給你破得破不得?」心底暗想:「傻孩子你便要那天上的星星我也去給你摘了下來。」她身為逍遙島主手下艦船遠航諸國更兼能人眾多完顏婷便是要價值連城的財寶也能舉手得來。

    一抹暈紅竄上臉頰完顏婷卻抬頭望著黯紫色的天空道:「道長你說人世間的姻緣是否早都算定了的再無更改?姻緣不到便連牛郎、織女那樣的神仙也要隔河相望?」

    「這小妮子原來是動了春心!」文慧卿暗自一笑「傳聞她在燕京時曾跟那叫卓南雁的後生相戀也不知到底如何了?」見她臉蘊紅潮依稀便是自己少女時的模樣心底柔情更增裝模作樣地掐指算了算道:「你當年曾戀上一人只是其時緣分不足自此天各一方……」

    「緣分不足?」完顏婷美眸大張道「道長是說……我們終究緣分不足?」文慧卿看她俏臉雪白心下生疼忙道「姑娘滿面瑩玉命宮紫貫必得貴人為夫。況且萬事都有破解之法姑娘還須將自身機緣多說些貧道才好推算。」

    「他……他叫南雁吧原是我爹爹的一名手下。」完顏婷便將自己與南雁的聚散離合簡要說了只是隱去自家身份只說其父是一名客商害死完顏亨的金主完顏亮被她稱作了「身在官府的大惡人」。說到最後不由沉沉地歎了口氣「他們都說是南雁貪圖富貴暗害了爹爹。在我心底自是不信的。況且南雁也說過那大惡人要找爹爹麻煩便沒那誣陷爹爹也會遭殃。但眼下……南雁與我確是天各一方。」

    「孩子」文慧卿柔聲道「原來你心中只有這位南雁公子?」完顏婷臻輕搖道:「爹爹去世之前將我托付給了他當年的另一位手下名字嘛便叫他小魚兒吧。」說著「撲哧」一笑暗想「我每次叫他名字都似在開玩笑。」接著道「這小魚兒跟個女孩兒似的動不動便臉紅倒是死心塌地地戀著我。只是……在我心底終究當他是我弟弟一般。」

    「原來如此!」文慧卿笑道「在你心底只怕還是戀著那位南雁公子多些奈何緣分未足相思難寄。」

    完顏婷雙頰暈紅苦笑道:「我這般癡癡傻傻的在人家心底呢卻還有一位林姑娘。況且我還要親手給爹爹報了大仇這一生一世跟他是不會再見了……」說到這裡心底的萬千愁緒一湧上忽地立起頓足道「我這可是糊塗啦!爹爹當年總說『相形不如論心』相面論命的話總是拿不準的我今日糊里糊塗地卻跟你說了這許多道長您可別見怪……」說著盈盈立起轉身要走。

    文慧卿見她珠淚才收笑容淒苦心底更是愛憐橫生正要尋個話頭將她留住母女倆再多待一會兒忽聽一聲蒼老的長笑在院外騰起:「閣下來得倒快若要比拚這便隨我來吧!」笑聲悠長響亮。文慧卿和完顏婷齊齊一凜完顏婷驚道:「是老鬼叔叔!他要跟誰比拚?」

    略略一沉蒼老的暮色中卻見一人斜刺裡衝到正是余孤天。

    一路之上早有龍鬚不住給余孤天報訊告知完顏婷的駐足之處。他匆匆趕到梅家老店縱身掠上屋頂居高臨下正瞧見端坐亭內的完顏婷和文慧卿霎時間心底寒:「這逍遙島主竟也趕到了此處!」跟著便聽身側燕老鬼笑邀戰他雖知這島主和燕老鬼聯手自己未必討得了好處卻仍是大喝一聲:「婷姐姐可別中那道姑的詭計!」橫身掠到掌風獵獵凌空向文慧卿襲來。

    文慧卿暗吃一驚。她此時卻不願與女兒貿然相認更不願跟余孤天動手只得輕飄飄地橫推一掌。雙掌相交余孤天只覺身前萬千道勁氣縱橫奔湧本來他只需借勢讓開便可卸去這「萬象森羅」的凌厲勢道但此時心如油煎大喝聲中仍是奮力揮掌向前。

    猛聽文慧卿一聲嬌叱已借勢飄然躍起一晃之間已到了十餘丈外。余孤天長吸了一口真氣正待飛身追擊完顏婷忙喝了一聲:「小魚兒你要作甚還不住手!」余孤天微微一愣。

    只這麼一沉燕老鬼和那文慧卿均已蹤跡皆無。「婷姐姐」余孤天拚力凝定心神但聲音還是有些顫「她……她可是逍遙島主?適才跟你說了些什麼話?」

    「她是逍遙島主嗎?怪不得如此身手!」完顏婷卻只略略一驚隨即也不以為意笑道「但這人言笑可親我瞧也沒甚惡意你也不必如此大驚小怪。」余孤天緊盯著她道:「當真嗎?她將你大老遠地誆到此處到底說了什麼?」

    完顏婷暗道:「那些話可跟你說不得!」霎時嬌靨暈紅橫了他一眼笑道「都是些女人家的話你少來管這許多」余孤天看她的笑靨含羞帶嗔心底一寬:「婷姐姐決計不會作偽那島主若是說破了她定不會如此跟我說笑。」

    此時園中岑寂但見完顏婷含笑俏立淡淡的暮靄殘照中她身上似是籠著一層若有若無的輝光。那一瞬間余孤天忽然覺得周幽王或許沒有錯什麼王圖霸業、錦繡河山跟眼前佳人這傾城傾國的一笑相較全都微不足道。這念頭雖只一閃余孤天的身子便簌地一抖暗道:「完顏冠你重任在肩怎地生出如此辱沒祖宗的念頭!」

    「小魚兒又什麼呆?」完顏婷「格格」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你這般風風火火地趕來卻是為了何事?」余孤天俊面一紅笑了笑道:「這……這逍遙島主不是好人。我怕她要離間你我在你跟前所我……說我壞話。」想到這武功高強的逍遙島主掌控了自己的絕大秘密他心內緊言語竟結巴起來。

    「原來是為了這個!」完顏婷嫣然一笑深深凝視著他緩緩地道「小魚兒你記好了。這世上不管是誰在我跟前說你壞話我都不信。」

    這一句話說得極緩慢極清晰恰似一盆熱水直潑進余孤天顛簸一路、忐忑冰冷的心底霎時間余孤天只覺喉頭熱叫一聲「婷姐姐」將她一把摟住竟痛哭出聲。

    完顏婷被他抱得喘不上氣來嗔道:「你要勒死我呀!」余孤天一驚縮手。完顏婷才「撲哧」一笑:「這麼大的人了說哭便哭!」掏出懷中香帕給他擦去淚珠說笑間兩人一起回屋。

    完顏婷住的地方總是飄著一抹淡淡的幽香。余孤天再聞到熟悉的幽香就覺胸中一暖。藉著柔和的燈光他忽然覺得婷姐姐身上散出的美能讓他生出一種無比安寧的暢然。完顏亮賜給他的那兩個美妃雖也千嬌百媚但與端坐燈下的婷姐姐相比便全成了閒花野草。

    兩人說了幾句別後的閒話一抹憂色便掠上完顏婷的眉間。她歎道:「你知道這訊息嗎?昨日黎獲傳信過來南宮參事敗被殺了!」余孤天頹然坐下道:「我也是路上剛剛得知。南宮參野心太大若非他自不量力急於求成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當日南宮參提出乘亂謀奪歸心盟主之位余孤天倒並未太過在意。在他的心底總對這位南宮堡主深懷戒意不願他風頭太勁。在匆匆離開建康之前余孤天只甩給南宮參淡淡的一句話:「明日的歸心盟會你要去便去。記住見機行事不可力取!」只是任憑余孤天如何心機深沉也決計料不到南宮參非但沒有奪下盟主之位更丟了一條老命。

    完顏婷蹙眉道:「我也著實討厭這南宮參。但他這一死對咱們卻沒半點兒好處。」

    余孤天「嘿嘿」一笑:「還是拜了卓大哥所賜!聽說他武功盡復連我師尊出馬都收拾不了他。」說到卓南雁他的笑聲頓時陰冷起來「每一次跟他重逢他便是跟我作對!婷姐姐這也怪你!」完顏婷玉靨一凝芳心又亂了起來淡淡地道:「這跟我有什麼相干?」

    那日完顏婷傳令龍鬚放過卓南雁之事南宮參早暗中稟報給了余孤天。這股酸苦的怒火已在余孤天胸中蘊了多日但此時見完顏婷火余孤天心底反而一軟他癡癡地望著她聲音反而低了下來道:「我請姐姐做的東西可成了嗎?」

    完顏婷卻哼了一聲聲音有些無奈:「上次你派南宮參自我手中取走的『片晌癲』莫不是用在了羅雪亭的身上?」余孤天點頭笑道:「還虧得你那『片晌癲』不然怎地對付得了獅堂雪冷?連南宮參都佩服你這寶貝靈驗呢!」他的眼神閃亮起來「完顏亮這便要御駕親征了咱們良機已到只要你配成了那寶貝……」

    完顏婷也是眼芒一亮恨聲道:「既是對付這昏君便什麼手段都不為過!」她站起身來走到桌前取出那烏氣沉沉的天香寶囊打開來攤在桌上。余孤天不有吃了一驚卻見不大的木匣內盤著一條小小的金蛇那金蛇長不過尺細如筆管蛇神當中卻纏著一隻拇指大小的烏黑怪鳥。一蛇一鳥已然身死兀自緊緊纏繞。淡淡的燈光下便有一股說不出的邪昇煞氣逃匣而出。

    「按唐門毒經的說法這兩種毒物死在一起的叫做龜蛇殄形如龜蛇相抱其毒刑也暗藏生剋。」完顏婷道「以龜蛇殄同歸於盡的毒物大多毒性早喪只是這兩樣毒物太厲害了毒性仍有妙用。別看這鳥兒小毒性最猛愛食毒蛇名叫離魂鳩!」

    「離魂鳩?」余孤天驚道「當年我在葉天候手下時他曾跟我縱論天下毒物說到若以性猛效而論天下毒物當以離魂鳩為王只是這離魂鳩便連龍吟壇內精研毒物的耶律瀚海都未嘗一見……」說到這裡臉上一紅忽然住口。要知葉天候和耶律瀚海正是當年背叛龍驤樓主完顏亨的要人物葉天候說的這段話也正是處心積慮搜尋研製對抗完顏亨的毒藥時所說。

    好在余孤天當日確在葉天候手下當差完顏婷便也沒有多想點點頭道「不錯傳說被離魂鳩咬中的人畜瞬間僵死形若離魂。這離魂鳩乃是世上最小的鳥兒了吧聽說早已絕跡不想黎獲帶著大批人手在蘄州黃梅山貓了七日七夜竟用天香寶囊捉住了一隻。嘿嘿也難怪耶律瀚海那惡賊沒有見過這等神物若無天香寶囊這稀世奇珍和龍鬚的大批手下焉能得手。」

    「完顏亮那惡賊有蕭抱珍這使毒的大行家相護咱們若要用毒對付他便須不露出一絲痕跡。偏偏天下的毒物都有色有味只有離魂鳩的眼下之肉煉出來的毒才能無色無臭。」她說著又幽幽一歎手指那金色小蛇道「只是世事難如人意。跟離魂鳩一起奔入天香寶囊的還有這化血金螭。化血金螭毒性不烈生性愛食猛獸之血卻正是離魂鳩的剋星。這一蛇一鳥相剋而死竟讓離魂鳩的毒性也削弱了許多。」

    「毒性削弱了?」余孤天大是焦急連道「那可如何是好?」完顏婷笑道:「別急毒性自有其生剋之道。」她說著自懷中取出一隻銀瓶舉在眼前低聲道:「這就是我用離魂鳩和化血金螭苦煉出來的寶貝『鬼牽機』可著實費了不少心血。離魂鳩的烈毒雖然被化血金螭化去不少卻仍具妙用。我用羊犬試過施毒之後中者毫無異狀待十二個時辰之後化血金螭的毒性盡去離魂鳩毒性顯露才能讓中者週身僵硬而死。」

    「妙極妙極這叫福禍相依。照我的本意原是毒性顯露得越慢越好。十二個時辰後毒性才這才叫神不知鬼不覺!」余孤天心頭狂喜拈起那銀瓶時竟是手臂顫低笑道「只是鬼牽機這名字不雅須得改個名字。嗯我還是喜歡叫龍蛇變!讓龍變成蛇讓蛇再變成龍!」一蓬幽亮幽亮的光自他眼中耀起余孤天沉沉地道「芮王爺您這寶押得對了我余孤天才是真龍!」

    完顏婷想到了父親心底也是豪氣陡增笑道:「好便叫龍蛇變!」余孤天望著她幽幽地笑道:「我這才明白芮王爺的心思龍蛇變龍蛇變他就是要我這小蛇再變成龍啊!嘿嘿龍子落難陷淺灘郡主重情傳尺素……郡主姐姐咱這天造地和的故事也不知芮王爺在天上能聽到嗎?」

    完顏婷心底五味俱濃低歎一聲並未答言。余孤天忽又想起什麼「嘿嘿」一笑:「婷姐姐稍候待我出去尋一樣活物來!」轉身出屋片刻工夫便即轉回手中拎著一個黑布罩頭的書生來。

    「這龍蛇變到底效力如何咱們可得試上一試。」余孤天說著解開了那書生臉上的黑巾笑道「這小子是我在街上順手捉來的。」那書生身材瘦削此時穴道被點昏迷不醒。余孤天忽地「咦」了一聲笑道:「婷姐姐你瞧他的模樣竟有幾分像我那卓大哥!」

    完顏婷冷冷地道:「你總提他做什麼?」余孤天突奇想手撫著那書生的面龐呵呵地笑起來:「待會兒小弟親自動手給他易容改裝讓他變成卓南雁的模樣便拿這『卓南雁』試試咱這龍蛇變的效力。婷姐姐你且瞧我易容的手藝如何。」

    完顏婷臉色煞白冷冷地道:「我不喜歡!」站起身來向內屋便走。余孤天忙上前攔阻不經意地便伸手攬住了她的纖纖柳腰觸手之間但覺她肌膚柔滑一股處子幽香陡地襲來。余孤天嘗過雲雨滋味登時心神一蕩況且眼前佳人實比那兩個美妃嬌艷百倍不由心底慾火蒸騰手臂倏緊將完顏婷擁入懷中。

    「余孤天!」完顏婷秀眉挑起嗔道「你又要做什麼?」余孤天瞥到她清炯炯的眼神胸中的火焰便是一弱跟她對視片刻才鬆開手苦笑道:「婷姐姐我能對你做什麼?」

    他自懷中摸出一封書信遞過來道:「這是那昏君親筆所書要我交給南朝的都統制王權!明日你便跟我同去看個熱鬧。」完顏婷卻退開一步道:「這昏君的玩意兒我才懶得碰呢。」掃了一眼那可憐巴巴的書生柔聲歎道「你執意要試也由得你!只是這鬼牽機是我逆用唐門『繞指柔』的煉法製成見血之後反噬之力極大你須得萬分在意。」

    「是龍蛇變不是鬼牽機!」余孤天笑著糾正卻聽出了她話語中的關切之意忽地心底暖又上前抱住了她。完顏婷微微一掙沒有掙開便也由他抱住了。余孤天見她美眸微垂燈下瞧來更是嬌艷不可方物心中愈地熱強自克制只在她香靨上輕輕一吻笑道:「好香小弟先去了。」

    完顏婷看他拎起那書生笑吟吟地轉身出屋不禁想到適才那道姑說的話芳心內便生出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情愫既有憂愁又有些煩亂更有淡淡的歉疚之情。

    余孤天拎著那書生轉回自己的臥房才解開了他的要穴柔柔地低笑道:「卓大哥……」那書生顫聲道:「小生余求同乃、乃是王太尉的親近幕僚尊駕定是認錯人了。晚生不姓卓……啊……」話未說完但聽「喀嚓」一聲余孤天已將他左臂的骨環摘了下來。

    「現在你姓卓」余孤天還是柔柔地笑著「名——南雁!記住了嗎?」余求同忍痛點頭哭道:「是晚生……晚生卓南雁……」余孤天呵呵低笑打開那瓶「龍蛇變」擠出些來灑入水盆中。一抹半透明的黏稠汁液滾入那半盤熱水中立時消融得沒有一絲痕跡。

    余孤天弄了條巾帕在盆內慢慢攪動跟著拽過余求同將那巾帕濕漉漉地提起來在他臉上擦著。余求同不知他要做什麼只覺口鼻尖涼颼颼的也不覺得疼痛但心底卻有一股寒氣直透上來嚇得連氣都喘不勻了。

    「你跟著我說」余孤天一邊擦著他的臉一邊慢悠悠地道「我卓南雁頂天立地不想今日落在你的手中!」余求同顫聲道:「我……我卓南雁頂天立地不想……不想今日落在你的手中……」

    「好好說什麼抖啊?」余孤天撇了濕巾雙手一抖將他的膀子重又接上笑道「好吧看在你也姓余的份上且先跟我說說王太尉近來忙些什麼我便饒你不死……」

    「王太尉……王太尉……近日怕得要死……」

    王權王太尉近日確是心如油煎惶惶不可終日。金兵快逼到腦門上來了但劍拔弩張的就是不出手大宋趙官家便連聖諭密旨:決不可先行招惹金人。

    對王太尉來說這密諭實則如同廢話。

    王太尉做夢都不敢去招惹金人他心底想得最多的是戰事起時如何保得自己這顆項上人頭。按著大宋趙官家的英明決斷二十一年前取得順昌抗金大捷的老將劉錡駐紮揚州盡率淮東諸軍王權乃是副帥奉命駐紮建康府。在頂頭上司劉錡的連連催促下王權才硬著頭皮移師滁州。

    這兩日間王太尉跟自己幾個幕僚商議多次卻也沒什麼良策。今日又是一場紙上談兵眾幕僚各逞口舌口沫橫飛地直論到了晚間王太尉聽得腦子裡一團糨糊心中更沒主見只得暫且散了。

    匆匆趕回府內口乾舌燥的王權命貼身的小妾溫了酒幾口便灌了下去不覺腹內憋出一股火來拉過那美妾便要親熱忽見一人慌慌張張地闖入屋中。

    王權抬眼看時正是幕僚余求同。他此時慾火正濃沒好氣地道:「你來作甚?」余求同滿臉苦色道:「大人有位叫余孤天的老爺要來見您!」

    余孤天在大宋金殿上痛詬趙構名聲遍傳江南。王權聽得「余孤天」這三字一把搡開那小妾顫聲道:「我見他作甚!讓他快滾快滾!」忽聽屋外有人一聲低笑:「大人還是見一見我的好!」余孤天攜著完顏婷的手緩步而入。兩人都是宋軍將官打扮又有餘求同帶路夜色之中尋常宋兵哪敢攔阻。

    「你當真是」王權看一眼昂然挺立的余孤天大驚失色「是……金主完顏亮的重臣余孤天?」余孤天傲然點頭拉過屋內的大椅大大咧咧地坐了。王權大怒嘶聲大叫:「方虎何在?快、快將這廝給我拿了!」方虎乃是他的貼身侍衛臂力過人。大戰將起王太尉每日裡心驚肉跳便命方虎隨護左右便是在他尋歡作樂時方虎也可隨意出入。

    他喊聲才起門外便蕩起一聲沉悶的虎吼一人破門而入陡地向余孤天撲來。這方虎膀大腰圓騰身一撲便如一座小山橫壓而來。

    余孤天卻淡淡一笑頭也不回地反手戳出。方虎看他這一指輕柔隨意呵呵狂笑毫不招架只揮掌向他腦頂抓來。余孤天瘦長白皙的食指倏地戳中他毛茸茸的前胸方虎才驀地一震眼中射出駭異之色渾如看到了恐怖妖魔。

    「倒吧!」隨著余孤天冷冷的笑聲方虎轟然倒地跟著身子突突一陣疾顫再也不動了。

    王太尉怒道:「沒用的東西快快起來!」伸手一拉卻見方虎手臂軟綿綿的。他心底大震順手在方虎身上摸了幾下竟沒摸到一塊完整的骨頭。原來余孤天這一指存心立威指上魔功灌注真氣遊走將方虎渾身骨骼盡數震碎。

    那小妾見方虎的七竅內正慢慢滲出血來「啊」的一聲驚呼便昏厥過去。王權也覺雙膝一軟便要跪倒。余孤天伸手托住了他笑道:「王太尉免禮!」王權如見鬼魅顫聲道:「不知……不知余大人有何吩咐?」

    「哪裡有什麼吩咐」余孤天自懷中摸出那封書信遞了過來「此乃大金皇帝給你的親筆書信萬歲對你甚是賞識只盼太尉能為天下蒼生著想順應天下大勢!」

    王權驚魂稍定得知金主完顏亮竟給他御筆親書了書信頓覺榮光萬分顫巍巍接過那信急急掃了一遍忙賠笑道:「大金皇帝仁德我……下官自會識得大體……」

    「識時務者為俊傑!」余孤天一笑而起「我早知道王太尉乃是識時務的豪傑。待我大金天兵一到王太尉可要記得今日之言。到了那時你便是平定江南的大金功臣。」王權連連點頭卻說不出話來。余孤天攬著完顏婷的纖手悠然向外行去走到門口忽地沉聲道:「王太尉!」

    王權一抖忙道:「下官在!」余孤天冷冷地道:「太尉若敢背約這求同兄便是你的下場!」驀地望向余求同幽幽一笑「那龍蛇變也該到時候了吧!」

    余求同被他森冷的眼神逼得心底一寒忙退了一步不知怎地忽覺渾身劇痛如被千萬細針攢刺他「啊」地一聲低呼又覺呼吸緊呼吸不得。他掙著手要扯開頸下衣襟透口氣但那手只伸到半截便定住了。跟著他整個人都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余孤天昨晚給他擦臉時那龍蛇變的奇毒已順著其口鼻眼耳滲入體內在經脈血液中遊走孵化到得十二個時辰後克制離魂鳩毒性的化血金螭之藥性被熱血化去離魂鳩的毒性驟然作頓時讓他全身血液凝固。

    只不過轉眼之間這位能言善辯的余幕僚便已化作了一具僵硬的石頭。王權只看得魂飛魄散「撲通」跪下連連叩頭:「下官不敢背約下官決計不敢背約……」余孤天指著地上的兩具屍身呵呵冷笑:「背約了也無妨不過是兩樣下場或做石頭或做爛泥只看王太尉的興致了!」冷笑聲中大步向外走去。

    完顏婷卻回頭瞥了一眼面如土色的王權冷冷地道:「這余求同身上的血液有毒你們收拾他屍身時可要留意他身上的毒血。」

    王權忙又向她叩頭只道:「下官遵命下官謹記在心……」再一抬頭那兩人早沒了蹤影回頭看時屋內兩具死屍一立一臥形狀詭異他頓時又抖了起來顫聲道「妖法全是妖法……」

    正自突突抖帳外忽地闖進一人叫道:「大人!」王權嚇得險些癱到地上看清是自己的一名親兵才怒喝道:「什麼事?慌慌張張!」

    那親兵看見地上的死屍也嚇得面如土色顫聲道:「劉錡大帥傳令讓您急進……進兵廬州!」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