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飛殘月天 第二部 暮雨江南 第三十二節:三杯吐諾 一劍抗魔
    兩人並肩而坐臨風對月。稍過片刻鵪鶉餛飩、豆沙糰子、羊脂韭餅、蓮子頭羹等特色小吃緊著端上末了又添上一壺好酒名喚「雪腴」。

    中天上的殘月猶如半甌玉璧將天幕映得銀白清澈。西湖化作了青黛色的銅鏡靜靜地橫在這瑩澈的月輝下。皓月倒影嵌在湖心圈圈光影如素絹般隨波輕顫。兩人望見平湖碧月都覺心底如被清波洗過一般爽淨。

    「這酒名別緻小月兒也來嘗嘗!」卓南雁給林霜月滿了一杯「嘿嘿」笑道「難得你爹爹伯伯都不在身邊囉嗦便喝上兩杯又有何妨?管他勞什子的禁酒令!」因明教教規禁酒林逸煙又三令五申林霜月自是嚴守教規。這時她神色抑鬱但看了卓南雁狡黠頑皮的眼神不知想起了什麼忽道「好啊那便嘗嘗!」竟伸出纖纖玉指拈起酒盅跟他碰了一杯咬咬櫻唇先自一飲而盡。這酒味道不醇但她從來滴酒不沾玉頰上霎時泛出兩朵桃花。藉著月色卓南雁見她星眸流波分外嬌艷酒還未飲已是心魂欲醉忙也將酒乾了。

    林霜月飲了一杯酒眼中閃過一層薄霧般的惆悵迷濛忽地「格格」笑道:「再來我要連著敬你三杯!」竟搶著給他斟了酒。卓南雁道:「小月兒敬的酒自該來者不拒!」兩人酒到杯乾頃刻間便連盡了兩杯。

    「霜月!」卓南雁這才覺出林霜月舉止間大有狂態不由輕聲道「你怎地了?」林霜月癡癡地向他凝望片晌黯然搖頭:「前幾日我思念你時暗中吹奏那曲《傷別》哪知師尊忽然駕到。他一氣之下折斷了我的簫……」卓南雁怒道:「為什麼?不許飲酒還不許吹簫嗎?」

    「不是!師尊聽出了我的曲意。他……他什麼都知道了……」林霜月輕咬櫻唇沉了沉才道「師尊命我不得再與你往來。不然便……」星眸中忽地漾出盈盈清淚再也說不下去。

    卓南雁冷哼了一聲道:「不然便怎樣?」林霜月轉頭望了望映在湖心的明月幽幽歎了口氣才輕聲道:「我曾誓再不跟你見面!哪知偏偏又在這千金堂碰見了……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飲過酒便跟你喝了這三杯吧!」又提起酒壺來時素手竟微微顫斟酒時點點滴滴地灑了不少。

    卓南雁渾身一震心中已浸滿無奈和惆悵緩緩舉杯把那酒一滴滴地啜入口中。他喝得緩慢無比似乎要深深體味這股苦澀無比的味道。最後一滴酒滾落喉中他再也抑不住心底的愁苦悲憤將酒盅重重一頓昂然道:「小月兒我偏要跟你在一起!令師林逸煙若有本事便讓他來殺我!」

    「不成!」林霜月嬌軀一顫倉皇地搖著頭「你的武功雖高卻決不是師尊的對手!我……我也決不能讓你冒這大險!」卓南雁見她慌得如一頭受驚的小鹿心底一痛便只得悵悵地吁出一口濁氣。兩人都不言語只是默然凝望眼前那靜謐幽深的湖面。

    夜風極輕極淡無聲的湖水竟似凝住了一般讓人覺不出它的流淌只有銀子一樣的月光在湖面上盈盈流動。這悄然無語的一刻竟是如此得寧謐如此得難得連身邊若有若無的晚風都讓人無限留戀。

    沉默了好久林霜月眼望寧謐的湖面忽地輕輕歎道:「雁哥哥有時我真看不懂你。你既非高官顯貴更不想求取功名富貴卻為了大宋朝廷幾番出生入死到底圖的什麼?」

    卓南雁的目光驟然一閃苦笑道「不錯。我不是官兒也不想做什麼官兒我的父母還給大宋的那些狗官害過但有一樁事卻一直窩在我心底……」說著忽地凝眉沉思。

    林霜月抬頭望著他見他眼中少有的端凝肅穆忍不住輕聲道:「那是什麼事?」卓南雁緊盯著與幽暗的天宇泯成一色的深青湖面緩緩地道:「我幼年時便在我離開風雷堡的前一日聽得易伯伯說了家父創建四海歸心盟的往事。那時我便想跟父親一般做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林霜月愣了一愣忽地笑道:「怪不得你在大雲島上口口聲聲說要做大丈夫!」

    卓南雁也破顏一笑接著道:「……但什麼是英雄我那時全然不知後來才漸漸明白了父親的真心。金兵鐵蹄所及生靈塗炭千萬條性命朝夕間便在烽火中灰飛煙滅。父親苦心孤詣地聚集天下豪傑追隨岳帥抗金為的便是使百姓免遭蹂躪。這等行徑才配得上英雄二字!」

    他的目光悠遠昂然道:「眼下完顏亮南侵在即又不知有幾萬家百姓骨肉離散慘遭屠戮。我好想有朝一日能重拾家父之願再聚四海豪傑。」

    林霜月明眸中驀地一陣潮濕道:「只是……大凡英雄都是遺世獨立心底苦痛更多。」忍不住淒然一歎幽幽地道「更可怕的是你要抗金護宋但我偏偏是明教的聖女教主……卻遲早有一日要反!」

    卓南雁望見她臉上清淚滾落不禁沉聲道:「小月兒不要信那些明尊出世的胡言亂語你若不願做那聖女便不做!天下決沒有一個高高在上的明尊會降下災禍會給誰福祉!」林霜月花容煞白伸手掩住他的嘴唇顫聲道:「不不!你萬不可胡言亂語觸怒明尊!」

    便在這時忽聽得一道陰冷如冰的哼聲傳了過來。兩人一驚抬頭夜色中只見一個白衣文士背向二人凝立在青萋萋的湖邊舉頭望著天上的明月。

    這人身量極高雙肩極闊只看那挺峻如劍的背影便給人壁立萬仞般的沉渾之感。最奇的是二人只片刻沒有凝望湖面這人便神出鬼沒地現身在他們所在的湖邊連卓南雁都未覺察到。這等武功當真駭人聽聞。

    林霜月的玉頰霎時變得沒有一絲血絲顫聲道:「教主!」不用說卓南雁也料到眼前之人便是洞庭煙橫林逸煙連完顏亨、羅雪亭都深為忌憚的明教教主、三十年來江南武林近乎神話般的人物。小說整理佈於bsp;林逸煙緩緩轉過身來。便在這一瞬柔媚的西子湖畔忽然起了一陣風天上片雲飛動將素月遮得忽明忽暗。

    風生水起、雲掩月昏之際卓南雁頭一次看清了他的臉。令他吃驚的是武林中人聞風喪膽的林逸煙居然生得頗為俊朗稜角分明的臉上潔白如玉隱隱有寶光流動那雙眸子則一如從前所見深不可測冷漠如刀。

    「林教主好!」卓南雁直視著他凌厲的眼神心底萬分矛盾但看在林霜月的分上仍是起身規矩行禮。林逸煙嘴角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霜月退下!」林霜月嬌軀微抖央求道:「師父全是月牙兒不對求您……」

    「退下!」林逸煙目光緊緊鎖住卓南雁冷冷截斷她的話「我跟南雁有話要說!」林霜月眼內珠淚瑩然脈脈秋波無助地望了一眼卓南雁只得向那門戶半掩的小酒肆退去。林逸煙袍袖輕拂那把椅子給一股勁氣帶動倏地轉到了卓南雁對面。林逸煙穩穩坐下卻並不瞧他提起酒杯用酒涮了,悠然道:「我已三十年未曾飲酒今日便也破一回例!」卓南雁不卑不亢地笑道:「榮幸之至!」拎起酒壺給他將酒滿上。

    「我只問你三樁事!」林逸煙舉杯含笑聲音竟也柔和清朗「當年令尊曾為我明教月尊教主又是我的異姓兄弟眼下你武功大成何不子繼父業?你若入我明教令師青陽長老之位便是你的他日重登月尊教主之位也為時不遠!」

    卓南雁也料不到林逸煙一上來非但不加苛責反而許以重任高位。他微一沉思隨即搖頭笑道:「據我所知家父當年便已離開明教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話未說完林逸煙已揮手止住酒杯推來笑道:「好!且幹這頭一杯!」兩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酒杯輕碰昂飲了。

    林霜月遠遠地倚門佇立見他二人忽然間推杯換盞不由滿腹疑惑芳心七上八下。

    「第二樁!」林逸煙的雙眸深潭寒泉般幽幽閃爍一字字地道「自今而後不可再跟霜月往來!」卓南雁呵的一笑想也不想地搖了搖頭道:「只怕不成!」林逸煙緊鎖在他臉上的目光熠然一蕩驀地仰頭笑道:「好十年來敢在本座跟前如此說話的你是第一個!」

    「砰」的一聲脆響酒杯再次撞在一處。兩人再飲一杯對望而笑眼中都有精芒耀動。「好明麗的月色啊如此江山如此月!」林逸煙忽地翹凝望天心被雲絲羈絆的殘月長歎道「今宵對月人明年還在否!」卓南雁聽他歎聲寂寥心底沒來由地便是一陣悲涼。林逸煙已將寒凜凜的目光凝在他的臉上沉沉道:「無極諸天陣當真被你破了?」

    卓南雁想不到他第三句話會問這個想到南宮修老人當日的叮囑嘿嘿一笑搖了搖頭道:「我只在那大陣外溜了一圈這威勝神劍乃是當年父親贈給故友南宮修老人修老又轉贈給我的……」

    林逸煙緩緩舉杯眼神竟似又幽深了幾分道:「你未曾進陣但那陣圖可都記在了腦中?」卓南雁雙眉一蹙,驀地渾身劇震叫道:「是你?原來那五通廟地宮內的白衣人是你?」

    當日在五通廟內那白衣人神出鬼沒武功深不可測卻讓眾人難窺來歷。但這時卓南雁聽林逸煙這勢在必得的一問腦中靈光乍現登時明瞭:「那白衣人雖然身材略瘦但他這等出神入化的武功若是施展縮骨術豈不易如反掌?」林逸煙依舊平靜如水悵然道:「自然是本座!本座久聞那無極陣中的天罡輪來歷非凡早欲一見。卻想不到那價值連城的陣圖竟被你這小子毛手毛腳地給毀去了!」卓南雁只覺他那兩道目光已化作要把自己吞噬進去的幽潭急忙凝定心神呵呵苦笑:「什麼天罡輪,那都是南宮家的胡說八道!」

    「這小子心思狡詐沒幾句實話!」林逸煙心念一閃淡淡笑道「多言無益本座只得先將你擒下帶著你這活陣圖去破陣!」

    「啪」的一聲林逸煙手中的酒杯霍地碎裂成粉。他的手掌緩緩落下兩人身前的方桌也似沙堆般地坍塌下去。卓南雁心中一凜斜身退開。

    「師父!」林霜月知道林逸煙殺心已動忽覺渾身一陣無力強撐著奔來淒聲道「求您放過南雁……」林逸煙負手而立目光牢牢罩在卓南雁身上淡淡地道:「退下!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也該教訓一下!」卓南雁雙眸熠熠躍動挺胸笑道:「霜月林教主要指點我幾招這千載難逢之機怎能錯過?你也不必憂心!」

    林霜月奔出幾步陡覺一股強大的氣勁撲面湧來便似撞在一面無形無相的牆上一般寸步難行。她知道這是兩人渾身勁氣迸所致只得凝身站住。雖然卓南雁和林逸煙的語意輕鬆但林霜月仍是芳心狂跳驚急難言。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如同陷身在大浪激流中的一葉小舟上除了茫然和憂懼再沒有別的。

    卓南雁這時的眼中卻只有林逸煙。他臉上還掛著淡淡笑意但忘憂心法已提到極限身周萬物都納入心底.猛聽得鏘然銳響威勝神劍挾著悠長的龍吟竟獨自躍出鞘來。這把神劍似乎真有某種靈性早跟他的心意神氣融會一處。長劍出鞘的一瞬那股夜風陡然大了起來出「嗚」的一響湖畔老柳的萬千枝條齊齊搖擺起來。

    「威勝神劍?」林逸煙冷峻的雙眸也不禁一縮低歎道「不想十餘年後能重睹此劍!」他說著緩步踏來悠然笑道「你是後生晚輩我便空手吧!你若能接得下五十招便算明尊對你還有些照顧!」

    他口中輕描淡寫腳下卻一步不停地走來。要知高手對陣往往先要佇足運功凝神聚氣從沒有林逸煙這般談笑著漫步走向敵手的。而他這看似優哉游哉地信步踏出卻讓卓南雁生出一種難以捉摸的怪異感覺。他明明是循著直線走來但他的每一舉步看上去都似要踏向不同的方位玄之又玄卻又佔儘先機。

    「好!那晚輩便勉為其難!」卓南雁口中嘻笑心底卻生出一股難言的寒意知道自己絕不能以靜待動便腳踏八卦方位如飛疾走。

    林逸煙笑意不減仍舊一步步地緩步踏上。但任是卓南雁如何轉動遊走看上去林逸煙總是閒庭信步似的向他筆直走去。最可怕的是林逸煙每個漫不經心的落足都能鎖住卓南雁將要騰娜的方位。

    「批亢搗虛步步為營先機盡得不戰屈人!」林霜月忽地嬌笑道「師尊的鎖心步當真精妙莫測啊!」她的笑聲有些僵硬卻一句話點醒了卓南雁。這時他渾身真氣忽聚忽散胸腔憋悶難言聽了林霜月的話心頭一凜:「原來林逸煙施展的是一種搶儘先機的奇妙步法!我跟他這麼耗下去實是以短擊長!」

    驀地他鼓氣長嘯騰身躍起劍吐紅芒輕飄飄地點向林逸煙心口正是忘憂劍法中的那招「太宗定唐」。那日他以威勝神劍會戰南宮參時忘憂劍法尚且運使不靈但日久之後心神早與長劍合一出劍圓轉如意再無絲毫拘泥淤塞之感。

    「好劍法比之施屠龍也絲毫不差!」林逸煙長笑聲中翩然轉開。他的步法看似舒緩卻偏偏比長劍快上半分。卓南雁連環三劍刺出但快如疾風的長劍偏就差著半毫始終刺他不到。兩人在湖畔星馳電走瞬間便轉了一個圈子。卓南雁心頭狂喜:「你這麼托大先機全失必輸無疑!」心念才動陡見飛退的林逸煙霍地轉過身子向他微微一笑。本來人在疾奔中轉身難之又難但林逸煙這一回身偏就毫無凝滯之感而他勝券在握的詭異笑容和冷森森的眼神更讓卓南雁心底生寒。

    白影閃處林逸煙的袍袖已向卓南雁當頭拂來。洞庭煙橫的次出手竟是疾退中轉身攻出當真出人意料。而他這看似漫不經心的一拂卻有種遮天蓋日之感滿天的月色和滿眼的湖光全都消逝不見只有這白茫茫的長袖當頭罩來。

    卓南雁避無可避疾揮長劍向頭頂的長袖刺去。陡聞砰然怪響如中金石林逸煙的手指陡地自袖中探出彈在了劍上。這是內家真氣的以硬碰硬卓南雁渾身氣血翻湧身子借勢飛退。林逸煙冷笑聲中雙袖狂飛水銀瀉地般地掃來。卓南雁的劍上驀地躍出一股陽剛澎湃的勁道劍氣激湧招變「周流六虛」將無孔不入的鐵袖盡數蕩出。

    「補天劍法?」林逸煙臉色也不禁微微一變霍地凝住步子。他疾退中轉身疾進中停步全是隨心如意看得讓人歎為觀止。

    卓南雁卻疾退數丈才得了一絲喘息之機。失傳已久的補天劍法正是他的殺手鑭他本想留到最後施出乘著林逸煙震驚之際一舉求勝哪知數招之間盡落下風不得不以此自救。

    此刻生死相搏卓南雁只得盡力摒棄雜念瞬間心劍合一笑道:「我是初學乍練胡亂使上兩招教主就看個熱鬧吧。」林霜月聽他在這關頭還敢跟林逸煙嬉皮笑臉暗自倒為他揪心黛眉又緊了數分『

    這時夜風止息碧波無聲月輝脈脈地灑在寧靜的湖水上萬千柳枝重又慵懶地垂下。兩人便凝立在清澄的夜宇下相距十丈森然對望。

    「難得」林逸煙終於咧嘴一笑「真是難得!」笑容未斂雄偉的身形便似從地下湧出般突兀地立在卓南雁對面雙袖分從左右緩緩掃來。他這一衝快若疾電這下雙袖合抱卻舒展悠然。極快與極慢卻在他這一下出手中銜接得天衣無縫最奇妙的是他的雙掌從白雲舒捲般的大袖中探出隨著起伏抖動的衣褶吞吐不定。

    「赤火白蓮劍!」林霜月不禁驚叫出聲。原來林逸煙施展的正是明教奇門劍法赤火白蓮劍。這套奇門劍法號稱明教第一劍法素來須得雙劍同使但林逸煙以指化劍雙手揮灑威力更是非同小可。

    「去!」卓南雁驀地奮聲大喝反手劈出一劍。這一劍在退無可退的窘境中揮出以攻為守氣足神完。守到極致的弱勢中迸出最凌厲的反擊正是補天劍法「剛柔相抵變在其中」的劍意。

    兩人真氣交擊紅光迸現林逸煙紋絲不動卓南雁卻再次翩然退開。林逸煙看到卓南雁只退出三步便即凝立如山不由雙眉一跳暗道:「天下竟有這等人物!不出數載只怕天下再無制他之人!」他心底震驚眼神愈幽深淡淡地笑道:「赤火白蓮劍和補天劍法今日終於有幸分個高下。接招吧!」

    他掌上一直屈著的三根手指同時伸出指甲上竟全有白芒躍動。雙掌疾飛十根手指便似化成了十把利劍飄然舞動之間白光縈繞疾向卓南雁身上捲來。林霜月看得又驚又佩:「我只當赤火白蓮劍本是雙劍功夫哪知師尊使來一根手指就能化成一把利劍!」

    卓南雁斜斜踏上一步長劍抖動反向空處劈去。這正是「無往不復」的補天劍意看似全無用處實則順勢而變反而獨佔先機。這一劍劈出搶先將林逸煙要湧動的劍勢佔住四下裡飛湧變幻的指劍果然勢道一窘。

    自交手以來卓南雁費盡心機終於搶得半分先手忍不住振聲長嘯劍芒閃爍大哉乾元、無往不復、生生不息的補天劍意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

    「痛快痛快!」林逸煙身形遊走驀地仰天長笑「這十年間逼得本座盡展赤火白蓮劍的你是第二人!」卓南雁笑道:「第一位是誰?」林逸煙振聲長笑道:「便是禪聖大慧上人!」隆隆的笑聲中十指間白光陡燦道道白芒盤旋飛舞猶如萬千銀絲般纏來。

    補天劍法講究盛衰剛柔相互轉變劍意時刻都在變中。但林逸煙的變卻更勝一籌。他的劍招、劍氣、劍意甚至整個人都在激盪不定的疾變之中。卓南雁只覺眼前白芒閃爍無數劍氣縱橫來去急切間只得將勝負生死之念盡數拋開以一股搏命之心全神抗爭。

    林霜月在旁更是看得眼花繚亂心內煩悶幾欲暈倒。她茫然抽出雙劍怔征走上兩步卻不知該不該再行上前。

    猛聽得鏘然勁響激戰中的兩人劍、指再交內氣激撞數次疾轉的身形終於分開。卓南雁再退出十餘步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林霜月顫聲叫道:「雁哥哥!」她在林逸煙身前一直對卓南雁故作冷漠但這時忽然見他吐血芳心刺痛之下竟叫出聲來。

    林逸煙掃了一眼林霜月眼耀神光又死死盯住卓南雁冷冷地道:「我說的話你若答應今日便就此作罷!」卓南雁卻揚起慘白的臉孔笑道:「你若讓霜月不再作那勞什子聖女今日我也放你一馬!」

    「狂生之名果然不虛!」林逸煙冷哼聲中臉上驀地騰起一股逼人的寒意十指齊陡向卓南雁當頭罩來。卓南雁揚眉吐氣不避不讓地橫削一劍。這一劍劍氣剛猛正是大哉乾元的劍意。

    威勝神劍的紅芒才閃林逸煙的身形已驟然退去。滿天揮舞的白袖霍然不見林逸煙竟似鬼魅般地憑空消失了。卓南雁長劍勢不可擋卻劈在空處霎時全身氣血倒撞一口熱血又自口中湧出身子突突顫。林逸煙的淡淡白衣才又凝立在適才站立的地方這一下疾進疾退純是以高明的心法和閱歷擊傷了卓南雁。

    林霜月踉蹌奔出橫身擋在卓南雁身前哭道:「師尊求您……求您……讓他走吧!」林逸煙森然道:「非是我不放他而是他膽大妄為不知進退!」林霜月玉腕疾翻猛地將青日劍橫在頸下顫聲道:「師尊月牙兒最後一次求您讓他走吧!不然月牙兒……便死在您身前!」

    卓南雁這時真氣翻滾眼見她窈窕的嬌軀纖弱卻又堅定地擋在自己身前心底熱浪激湧想叫一聲「小月兒閃開」但氣凝胸臆偏偏難以開口。柔紗般的淡淡月輝當頭灑下卓南雁恍然覺得她的背影竟生出一抹純淨的雪白光華美得不可方物。

    「這小子乃是你心內的魔障!」林逸煙眼中寒氣越來越盛緩緩搖頭「歷代明尊在上今日林逸煙實是迫不得已!」話音才落他指上白光乍閃。林霜月只覺玉臂酸麻青日、新月兩劍齊齊脫手飛上半空。她「啊」的一聲驚呼竟呆愣在那裡。

    卓南雁這時已將一口真氣調勻只道林逸煙不分青紅皂白要對林霜月橫下殺手大喝一聲:「小心!」左臂攬住她的纖腰將她遠遠送出。

    「孽障!」林逸煙心底怒火更盛厲喝聲中十指上白氣暴漲直向他心口剜到。卓南雁這時才將林霜月推開門戶大開要待閃避已然不及情急之下只得奮起真氣橫劍封擋。劍上那一抹耀眼的紅光在月色下頑強地亮起挾著低沉的龍吟向白芒撞去。

    凌空飛退的林霜月卻看得心膽皆寒。她知道卓南雁這一劍倉促而出要抵擋林逸煙的全力一擊無異螳臂當車。霎時她俏臉慘白竟連叫喊的氣力都沒有了。驀然間一股柔和的勁力斜刺裡湧到白芒紅光都是驟然一燦隨即消散無影。

    卓南雁踉蹌退開數步林霜月急忙搶上來扶住。二人呼呼喘息這才見到林逸煙的對面數丈開外端坐著一個高瘦的老僧灰袍臨風飄舉神態自在祥和。卓南雁雙眸一亮:「大慧上人!」想來適才正是禪聖出手擋開了洞庭煙橫的凌厲一擊。

    大慧呵呵笑道:「一別數載教主風采如昔但脾氣卻還如此剛大!」

    「上人好!」林逸煙傲然挺立冷冷地道「你來做甚?」大慧笑吟吟地道:「老衲本是在追趙祥鶴找他要人哪知他偏偏要帶老衲去看那勞什子的天地賭局。賭局散罷趙祥鶴這老狐狸倒乘亂跑了!老衲閒極無聊本想來西湖賞月不想卻碰上教主!」

    林逸煙眸綻異彩冷冷地道:「上人當真要橫插一手?」大慧上人拂衣站起淡淡地道:「三年之前教主曾與老衲在飛來峰上定下一戰之約教主難道忘了?」

    林逸煙點頭一笑:「那時你我在飛來峰論道上人辯才無礙批駁我明教尊典之語至今言猶在耳!」

    大慧仰頭凝望明月道:「三載時光彈指而過!難得你我再會於臨安今日正好了卻一段公案!」林逸煙的長眉突地一跳道:「好極好極!今日正好再見識下大師的無上禪功!」

    卓南雁和林霜月對望一眼聽他兩人對話再想到林逸煙適才說的第一位逼得他盡展赤火白蓮劍的人便是眼前這位禪聖看來洞庭煙橫和大慧禪聖當年曾有過一場鬥法卻不知誰勝誰負。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