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國大盜 第五章 第十二節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戰爭準時來臨。接到總參謀部的緊急軍報之後,林風立即回到中南海漢王官邸,派出使者召集在京大員召開會議。

    因為紫禁城被拆卸的關係,漢軍小朝廷至今為止還沒有一個很氣派的建築物來舉行大規模朝會,本來按照漢王相李光地大人的意思,漢王府邸應該大肆擴建一次,實際上去年夏收之後,漢軍政府就曾對這個事情專門立項,並且預先撥出了一大筆資金來運作,而當這個消息剛剛冒出一點風聲之後,漢軍境內的幾大財團就立即打破了頭來「樂捐」,並且還有不少官吏發動北方士林來大造輿論——這也是一個很沉重以及很經典的問題,在中國古代政治中,帝王宮殿有著極其重要的政治象徵意義,所謂宮室宏偉,方可以「雄遠國」,並且朝廷還可以通過這個東西來激發本國人民的國家榮譽感,從而達到鞏固統治的目的。不過這個事情運作到最後卻被漢王殿下否定了,一大票企圖以此討好上級圖謀晉身的聰明人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釘子。

    林風不願意在這個錢糧緊缺的時候花這種傻瓜錢,事實上漢王府並不狹小,自從林風大婚之後,這裡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大漢帝國的政治中心,出於行政效率以及安全方面的考慮,大漢政府在很早的時候就對這個建築群下過心思,時至近日,漢王府的各種設施已經基本齊備,這裡包括府邸外的道路、花園草木的綠化、以及「海子」景觀的修繕,而圍繞著王府,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還修建了四個永久性軍營,用於擔任保護任務的近衛軍部隊駐紮。

    雖然作為一個君王的起居之所,現在的這座「宮殿」還顯得有點寒蟬,但林風在這個方面的態度很強硬,絲毫不像是作秀的樣子,漢王相李光地對於這此感覺非常慚愧和內疚,但鑒於主公的態度,他現在也就很少再提這件事情。

    大漢帝國幾乎把所有的財富都用在了軍隊建設上了,在大漢境內,軍隊是至高無上的,此外一切事情統統讓路,不過現在,這支軍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不大的議事廳內此刻已然站滿了漢軍集團的高級官員——隨著漢王林風威權日勝,這種會議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以前漢軍政府草草初創的時候,君臣之間的關係相當融洽,林風的寬容、隨和以及「禮賢下士」的風度著實令人心折不已,但隨著政府機構的正規化以及統治階層的官僚化,尤其是「禮」部曹的建立,各種「君臣綱紀」也逐漸回復過來,根據之前的潛規則,漢軍集團內部會議的時候,大臣是可以坐在椅子上的,但是現在,如果不是「主公恩典」的話,大伙都得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

    眼見人已到齊,侍立在王座一旁的李二苟上校悄然的擺了擺手,廳外執勤的近衛軍軍官微微躬身,依次退到外面警戒並反手拉上了大門,光線驟然昏暗,數名宮女走上前來,將兩側巨燭一一點燃。

    空氣沉寂下來,廳內的文武大臣齊齊垂眉斂首,恭然肅立。

    周培公咳嗽一聲,左移數步,上前對林風拱了拱手,傳過身來,對左右同僚大聲說道,「諸位大人,此次主公急召列位到此,實是為偽清簡親王、北寇葛爾丹犯境一事,如今群賊大兵壓境,各路諸侯作壁上觀,若我大漢不能從容應對,恐有不測之險,」他傳過身去,再次對林風躬了躬身,語氣沉重的道,「據樞密使汪士榮汪大人言,此次犯我之敵軍勢之眾、兵鋒之銳誠為前所之未有也:南賊簡親王喇布所部,兵分兩路進兵安徽,一路自江西而來,約五、六萬眾,另一路自石城(南京)而來,約七、八萬人,兩路大軍水陸並進,聲勢浩大,竟意圖席捲安徽全境;此外,去歲寇邊之準格爾部亦興兵來犯,據我軍山西細作傳報,此次犯境非同一般,西蒙古汗葛爾丹這個賊子親自領軍而來,麾下大軍齊集,約五、六萬騎,亦是兵分兩路,一路循渭水南下,急襲太原,另一路偏師東南,寇擾保德洲、大同一代,據報,敵兵勢甚銳,僅犯我大同一路,蒙古鐵騎人人攜馬三、四匹,一日夜奔襲數百里,鐵蹄所向諸城震恐,偽清晉西北之吏多有降者——山西表裡河山,向為中原之屏障,若任蒙韃竊據,河北即危之殆矣,如此,亦絕不可等閒視之……」

    說道這裡,他轉首四顧,見廳內大臣一齊怯怯私語,他頓了一頓,提高聲氣,把這些嘈雜的私議壓了下去,「……賊南北來犯,軍馬共計約二十萬人,乃我朝開國之未有也,竊以為,此正大漢危急存亡之秋,望諸位大人群策群力,輔助主公共度難關!!」

    林風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周培公退回,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諸位愛卿,剛才培公先生說了敵情,大家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可能是這個消息太過突然,議事廳內的一眾大臣大多驚訝多過鎮靜,一時之間俱俱無言以對,見氣氛沉悶,一旁的李光地輕輕咳嗽,朝林風行禮道,「主公明鑒,非光地推諉,只是這兵戈殺伐一道,卻非屬下所擅,不過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知我軍眼下可用之兵若干?!」

    林風微微沉吟,心下算了算,「現在我軍有共有海陸兩軍,其中陸軍在外有七鎮大將,由北至南,分別是奴爾干馬英部、寧錦王大海部、宣化趙廣元部、大同趙良棟部、保定孫思克部以及安徽的周球所部和劉栳泗部隊,連同在北京的三個近衛軍,我大漢陸軍一共有十個軍,其中火槍步兵約六萬出頭,炮兵約兩萬餘人,騎兵四萬餘騎,總計十二、三萬餘人;此外,還有兩支海軍艦隊,目前伏波中郎將施琅將軍之第一艦隊已經在天津、營口、葫蘆島、菊花島、旅順等地開港屯兵,連同第二艦隊之楊海生將軍所部,共有大小船隻近兩百餘艘,水兵七千餘人!……」說到這裡,他忍不住笑了笑,對李光地擺了擺手道,「不過海軍恐怕是難得指望的,這個想來你也曉得,這兩年咱們所謂的『海軍艦隊』都在一門心思做生意,幾百條船聽上去似乎不小,其實能打的也不過幾十艘,其他的都是撈銀子的,而且這裡面還有不少本來就不是海軍的船,只是各大財閥看為求庇護,委託船隊隨軍行動罷了!」

    海軍的事情李光地當然知道,作為帝國丞相,因為專業分工的關係,他很少過問軍方的事情,不過這裡卻不包括海軍。

    目前大漢的「海軍」確實很難把它聯想到軍隊上面去,這支艦隊除了上次在迎親事件上露過一次臉之後,幾乎就一下銷聲匿跡了,除了台灣方面之外,各地諸侯甚至漢軍高層內部都有不少人忘記了這支武裝力量的存在,不過作為執掌行政的最高官員,李光地還是清楚的知道這支艦隊的功用,實際上海軍發展到現在,早已成為了漢軍政府的一項支柱產業,在如今全國戰亂的情況下,運河糟運不通、陸上堡壘林立,帝國與南方的商業運輸活動,泰半都是通過海運來進行,所以如今的「大漢海軍」在幾大財閥的銀彈攻勢下,幾乎成為了職業的商業僱傭軍,至今為止,它還從來沒有通過一場戰爭來證明過自己的存在。

    林風一想起這件事情就感覺非常搞笑,實際上他本來對海軍一直是極為重視,曾對這支部隊寄予了極大希望,所以在建軍之初,他就頻繁的造訪軍港,不過後來才發現搞海軍還真的是一項大工程,而且決計不是什麼兩年、三年就能夠搞定的事情,而在這個緩慢發展的過程當中,更令他目瞪口呆的是官兵們的變化。

    在最早的時候,派去幹海軍的都是漢軍之中最為凶悍的一部分軍人,不過在日益濃厚的商業大背景之下,這些人竟然已經慢慢開始朝商人這個角色轉化,林風曾在檢閱的時候發現,海軍艦隊裡的軍官越來越像商號裡的「掌櫃地」,不少軍人非常熟悉海岸線各地的物價以及特產,一扯到這個上面人人口沫橫飛頭頭是道,而相對於他們的海戰專業來說似乎並不是很行,對於他們來說,戰艦上裝配的大炮威懾大過實用,在中國海這片地面上,除了鄭經的台灣艦隊,也沒有那支力量膽敢找他們的麻煩,不少水手和軍官一年到頭根本沒什麼機會開上兩炮,更別說接舷戰之類更高級的玩意了。

    林風在很早就發現了自己在海軍建設中犯下的重大失誤,實際上他在潛意識裡給海軍的總綱領來源於《大航海時代》這款遊戲,像經營商會那樣發展海軍,經濟目的一直壓過了軍事目的,雖然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現在看來,這樣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就是海軍在短時期內急速膨脹,並且同時給帝國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效益,壞處就是帝國海軍的商業化,對海軍職業化以及國家化極為不利。

    在場的大多數大臣都瞭解這件事情,所以儘管氣氛如此嚴肅,但當林風一說起這支「海軍」來,大臣們都忍不住偷偷發笑。

    笑聲稍歇,李光地看了周培公一眼,皺眉道,「臣常聽人道,我大漢總參謀部一直在謀劃民團一事,據官坊流言稱,如今我大漢除了這十數萬正規軍士之外,尚有數十萬民兵,若此事屬實,禦敵豈不是小事?!」

    周培公聞言搖頭,對李光地客客氣氣的作了一個揖,「李相誤會了!」他耐心解釋道,「所謂『民團』一道,乃是自去歲東征之前著手,本意只是為了防備宵小作亂,警示人心、綏靖地方,故我總參衙門派大批軍官前往各府、州、縣整頓、收編大戶之私兵,時至今日,在冊團丁青壯之數雖有六、七十萬之眾,然其訓練不過農閒之數十日而已,且編伍不整、兵甲不全,農丁愚昧,出鄉數十里即不辨方向、不明道路、不知官將、不通方言,而用之剿滅本土零散土匪、強盜或可勉強,但若是離鄉背井,異地而戰,其戰力即十去其六矣……」他聳聳肩膀,苦笑道,「李相、諸位大人明鑒——據總參謀部謀劃,民團乃我大漢之副兵,可以監督糧草,可以警戒後方,可以防守城池,卻絕對無力與敵軍之精銳對陣野戰!」

    李光地一陣默然,隨即轉身對林風道,「啟稟主公,如今春耕未畢,各處人丁吃緊,此時開戰,來年的收成怎麼辦?!」

    確實為難,林風正為此頭疼萬分,「晉卿先生,這次戰爭非同小可,本王略略算了算,若要保障大軍征戰,至少也得征發二十萬民兵保障後勤!……」他拍了拍腦袋,「而且要遠征山西、安徽,這沒幾個月是回不了家的,不知道先生有什麼好方程沒有?!」

    李光地歎了一口氣,躬身道,「如今戰事迫人,敵我誓不兩立,咱們大漢不戰也是不行的!」他直起身子,皺眉道,「我朝疆域橫跨雄關內外,故冷暖不均,臣昨日翻閱公文,據各地地方衙門奏報,如今直隸保定、正定至灤州山海關的耕地俱已翻土下種,可關外寧錦、奴爾乾等地凍土堅固,至今尚未翻耕完畢,何況諸多開墾的荒地尚需引水溝渠開挖,工程繁瑣浩大,若是貿然抽調大批壯丁,後果著實可慮!!」

    林風明白他的意思。作為帝國最近最核心的政務,他對春耕工作也從來不敢忽視,今年遼東的農業問題豈只是春耕而已?數百萬流民的落戶與安置,百萬餉荒地的開墾和分垅才是重頭戲。這兩年遼東已經接納了數百萬移民,開墾區域早已從遼河平原開始從嫩江平原一代延伸,除卻在水利工程造成極大的壓力之外,新開墾的耕地的荒熟也成為了一個國家級難題,去年因為條件簡陋的關係,廣大移民不得不採取粗放耕作方式來經營農地——這個意思就是說,流民沒有花費投入建設灌溉工程,而是就那麼部分垅畝的選擇相對肥沃的土地丟下種子,任其農作物自行生長,完全*天吃飯,在地廣人稀的東北大地上,使用這種耕作方式,一戶農家可以耕種近兩百畝土地,多種薄收,從而以面積取勝。

    這種耕作方式顯然是不行的,帝國上下人人都明白這一點,去年之所以能夠取得豐收,是因為風調雨順農時吉利,再加上新種子耐旱多產且生命力頑強,這種事情可一不可二,是決計不能作為倚*的。

    傳統的正確方式有兩種,但兩者都需要有一個基本的灌溉工程為保障,一種是分垅撂荒,體恤地力,採取分耕法來進行經營,這樣做輪番耕作的話土壤能夠得到充分的休息,從而達到高產的目的;另一種則是積肥,眾所周知,農家除了種地之外,也同時進行多項副業生產,這裡除了傳統的桑織之外,還包括「六畜」,即雞、鴨、狗、豬、馬等牲畜的蓄養,此項副業除了為農民提供一定的收入和肉食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積累它們的排泄物,運到田地裡肥沃土地。

    據大漢政府戶部曹的公文統計,僅以豬圈為例,一頭豬再飼養過程中,農家先在豬圈為其墊一層肥土和乾草,待數月之後再即時挖出,然後擔到田里,和著草木灰均衡的鋪在土地上,然後再用豬糞或其他人畜屎尿與砒霜(注1)混合種子浸泡,春分入缸,谷雨出苗,然後移種,如此兩至三年,經過反反覆覆細緻耐心的經管,荒地才能變成熟田,成為能夠保證收入的良田。

    東北的農業正是處於這樣一種需要大投入的時期,因為之前這個地區一直處於半畜牧辦耕種的狀態,人畜屎尿的來源相對豐富,為了應付這項專門的工作,李光地政府就曾專門下達命令,行文寧錦都督府和奴爾干都督府,派遣數萬丁壯至各大城池收集屎尿,而寧錦巡撫湯斌甚至還派出人馬,奔赴科爾沁用糧食換取蒙古部落中的人畜糞便,用大木桶運回,然後貸給流民胚田。

    若是在太平時期,這種做法絕對是一個國際笑話,慢說官員們會認為此事有辱「大國觀瞻」,就算是農民們也會笑話衙門小題大做莫名其妙,若是開發荒地,花費上三五年慢慢培育歇荒,不熟也自然就熟了,像這樣遠赴外地收集屎尿也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而且就農業生產來說,成本也實在太高了。

    這一切都是為戰爭考慮——帝國的目標就是盡快讓更多的荒地變成熟地,盡量讓每一塊天地產出更多的糧食,從而能夠讓丁壯們能有更多的時間來應付征發徭役,讓朝廷能夠從容的調撥物質、發動戰爭。

    不能不說以李光地為代表的儒生官僚階層在農業上的卓越遠見,這項計劃從去年就開始實行,時至近日,大漢帝國已經不計成本的投入了白銀近一百萬兩,糧食近四十萬石,茶磚近六萬塊,然而任務的完成率還不到一半。數百萬飽受飢餓折磨的移民迸發出生產力極為驚人,帝國的農業投入遠遠趕不上移民對土地的開發速度。

    李光地的憂鬱正在這裡,從內心來講,他堅決反對在農村中征發一兵一卒,需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在他的計劃中,只要給他三年——甚至兩年的時間,漢軍集團即可以囤積無數的糧食,東北大地也會很快成為帝國最重要的糧食和兵源基地,屆時大漢移兵四向,天下誰能當之?!!

    注1:混合砒霜是為了防治病蟲害。

    以上關於農業的資料參考於一九八八年武漢大學《十七世紀晉西、晉南農業研究》以及《清代自然經濟實況》,作者不祥,在此向兩位位不知名的學者表示敬意。

    此為借鑒參考,兩篇論文部分內容相互之間衝突較大,筆者進行了一定的斟酌摘除,並非抄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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