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國大盜 第四章 第十八節
    朝陽東昇,照得大地一片金黃;大風呼嘯,旌旗獵獵作響,數萬大軍於北寧東野列陣對峙,刀槍如林人馬如潮,兵刃甲冑寒光照人。天亮之前,雙方血戰方罷,空氣中仍然殘留著濃重的血腥味。

    昨夜派出哨探此刻方才回來,眼前這支三萬多騎的滿蒙聯軍自黑山堡而來,昨夜原本屯駐於西沙河東畔的沙河鋪子,想必是接到前軍大將朋春的告急之後,便立即緊急出動,強渡西沙河急行數十里趕來救援。

    儘管如此,仍是遲來一步。

    一萬多的精銳鐵騎在黎明之前、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內就被漢軍擊潰,並且還是騎兵與騎兵的正面硬撼,被敵軍以自己引以為傲的騎射技藝擊敗,這大大超出了滿蒙戰士的想像,同時也眼中挫傷了他們的信心,而不遠處的滿地屍骸仍不住的刺激著他們,鮮血淋漓的戰場令戰士們迸發出被侮辱般的羞憤。

    漢軍方陣搶佔了戰場上唯一的一座山包,居高臨下的鳥俯戰場,近萬火槍兵以林風大纛為核心環環纏繞,列成一個橢圓形的大陣,人人持槍肅立,萬多支細長的刺刀寒光閃爍,斜指天空。

    片刻之前,林風婉轉拒絕了汪士榮在兩軍陣前佈置車廂、陷馬坑等障礙騎兵的建議,此時他手中舉著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對方的陣形。

    滿蒙聯軍軍容鼎盛。出乎林風的想像,這支遊牧民族的大軍的紀律顯然非常嚴謹,不論是科爾沁的東蒙古鐵騎,還是薩布素的滿洲八旗,陣形隊列都排得非常齊整。清兵在左、蒙古兵在右,數萬大軍兩翼對開,旗幟、戰鼓、號角俱俱各依部伍,雖然陣形密集,不見絲毫混亂,傳令兵穿梭往來,數萬官兵人人神色漠然,胯下戰馬亦顯得非常安詳,此刻數萬人遙遙對峙,殺氣騰騰,卻也不曾有一匹戰馬發出緊張的長嘶,一眼即知都是久歷戰火的職業軍人。

    據望遠鏡目測所見,就武器裝備而言,薩布素的清軍兵刃甲冑顯然比蒙古騎兵好上很多,除了戰馬顯得更為雄俊之外,八旗兵人人身著半身鐵甲、戴裹頸頭盔,鞍旁的掛袋上騎槍、角弓、箭袋、馬刀一應俱全;而蒙古兵則多隻身著一層皮甲,武器除了弓箭之外,很少有人裝備了衝刺的騎槍。

    真是波瀾壯闊的時代啊!林風心中感慨萬千,只有這個時代,戰爭才會顯得如此美麗,數萬大軍在視線之內對壘爭雄,英雄豪傑迎面碰撞,沒有半分迴旋的餘地。比起後世挖著戰壕老鼠一樣互相射冷槍,這裡的戰爭更加的熱血沸騰。

    自清晨開始,兩軍在此已然對峙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滿蒙聯軍既沒有發起攻擊,也沒有撤退紮營,而林風亦是一步不退,嚴陣以待。太陽緩慢的升上天空,微風愈來愈暖,不少士兵額上已然滲出汗珠,卻依舊屏聲息氣,不敢動彈半分。大戰一觸即發,但此刻雙方都好似在比賽耐心,卻又誰也不肯先發制人。

    號角輕和,戰鼓悄然響起,對峙良久,滿蒙聯軍終於忍耐不住,右側的科爾沁陣列倏然裂開,一支騎兵縱馬呼嘯,朝漢軍陣營直奔而來,然而尚未進入大炮的射程,卻又忽然轉向,朝漢軍左側斜斜的兜了一個大圈子,竟然繞過漢軍主力,朝北寧城直奔而去。

    汪士榮臉色微變,皺眉道,「主公,敵軍輕騎襲我後陣,而慕軍丞還未來得及調遣民壯出城築壘,如此一來,我軍似有被敵軍合圍的危險!」

    「合圍?!」林風啞然失笑,「北寧城防堅固,距我軍陣營不過十數里,騎兵半炷香就可趕到,他們憑什麼合圍?!」他反手一指身後,「再過去幾里,就全是城頭紅衣大炮的射程範圍,隊形密集的騎兵過去純屬找死,而且馬英的鐵騎大軍就在後邊睡覺,若他真有這個自信,寡人當然是歡迎之至,」他擺了擺手,嘿嘿冷笑道,「薩布素鎮守邊塞多年,布爾亞格瑪也不是傻瓜,白白送一支騎兵在中間作餡餅,他們這麼做,只是想吸引我軍兵力,配合大軍正面衝鋒!」

    話音未落,左側清軍陣列中亦分出一支騎兵,一摸一樣的繞了一個大圈,斜兜著朝漢軍後方包抄,汪士榮見狀苦笑不已,敵軍如此舉措,已然令他的「臨時築城」大計落空,城外鐵騎游弋,慕天顏是決計不會貿然將民壯派出城門的,不由苦笑道,「話雖如此,不過屆時他們自四面八方齊攻,豈不是糟糕?!」

    林風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紀雲,我之所以排出這個陣勢,就是要引誘他們四面齊攻!!!」

    汪士榮大驚失色,呆呆的看著林風,面上滿是疑惑不解。林風笑笑不言,汪士榮雖然聰穎,但也還不是真正明白己方火器部隊的弱點,眼下漢軍裝備的是自火繩槍改進而來的前裝燧發槍,雖然經過戴梓的改進,射程射速都有較大改善,但仍然還是威力不足,而林風最不希望見到的就是滿蒙鐵騎不顧傷亡的拚命攻擊一點,若敵軍真採用這個肉彈攻勢,依漢軍現在的裝備,確實很難保證不被突破,而像火槍陣這種以步兵為主力的隊形集型陣地,若給敵軍大隊突破,陷入肉搏戰的境況,那就真的是糟糕之至。

    只有敵軍四面齊攻,將敵軍強大的壓力分散開,隊形整齊的火槍行列才可從容的發揮均衡火力,大量殺傷敵軍的有生力量,從而以寡擊眾,贏得這場兵力懸殊的戰爭。

    林風之所以冒著巨大的風險,將部隊拉出堅固的城防,除了政治以及戰略上的意義之外,其戰術意圖就在這裡——設身處地,按照這個時代的固定思維,若自己是對方統帥,必定會想方設法割裂漢軍與北寧城的聯繫,利用騎兵的機動優勢,徹底孤立沒有堅固堡壘的漢軍,然後發起多方向的攻擊,製造強大的壓力,致使漢軍逐漸崩潰,然後待漢軍陣線崩潰之後在追擊戰中全殲敵軍。

    這是最最典型的騎兵戰術,只要能夠殲滅眼前的這支漢軍主力,那麼北寧必然兵不血刃,而此戰若勝,整個關外遼東、甚至京師直隸,都將直接處於滿蒙鐵騎的威脅之下,林風的大漢軍事集團定然瀕臨崩潰。

    一塊巨大的誘餌,一場瘋狂的豪賭。

    果不其然,兩支繞了大圈的騎軍並沒有立即直迫北寧城下,而是半途駐足,與正面對峙的滿蒙大軍鼎足而三,對漢軍大陣佈置成一個環形的半包圍圈,不多時聯軍主力開動,霎時戰鼓齊擂,號角迴響,一隊又一隊的鐵騎開出,緩緩朝漢軍陣地逼進。

    林風一把擲下望遠鏡,大步奔到坐騎之前,翻身上馬,猛夾馬腹,戰馬長嘶歡鳴,撒開四蹄,朝漢軍前列奔去,四周親衛一齊呆了一呆,立即反應過來,紛紛大聲呼哨,跳上戰馬,緊緊追在漢王身後。

    迎著凜冽寒風,林風沿著長長的橫列縱馬狂奔,身後大纛獵獵,斗大的「漢」字迎風翻捲,眼見漢王擦身而過,所到之處官兵熱血沸騰,刀槍齊舉山呼海嘯,沐浴著數萬人灼熱的目光,林風鏗鏘一聲長刀出鞘,凌空斜指長空旭日,縱聲長呼,「諸君……殺敵!……殺敵!!……殺敵!!!」

    聲尤未絕,立即被數萬人的歡呼聲淹沒,漢軍將士人人舉起武器,一齊大呼,「殺敵!!……殺敵!!……殺光韃子!!!」

    後陣數十面大鼓一齊擂響,高處大炮驟然齊射,炮彈呼嘯著掠空而過,砸落在陣前空地上,激起漫天塵土,全軍沸騰士氣高漲到了極點。

    林風的陣前閱兵深深的激怒了滿蒙戰士,對面號角連連,戰鼓擂得驚天動地,最前列數千鐵騎紛紛裂開,數十門火炮在騾馬的牽引下被拉上了漢軍陣前,黑黝黝的炮口直直的對著漢軍陣線,「轟隆」一聲巨響,陣上騰起一片煙霧,第一批炮彈呼嘯而至,砸落在軍前空地上。如此一摸一樣,敵軍竟也是不肯示弱半分。

    不待林風下令,前列炮兵立即先發制人,列在山包最高出、最為笨重、射程最遠的紅夷大炮悍然開火,率先與對方展開炮戰,陣上煙霧騰騰,空中尖嘯不斷,一波巨大的炮彈拖著一長溜火影破空而過,登時擊中了數門大炮,將操炮的聯軍士兵轟出漫天血霧。

    彷彿突然引燃了導火索,戰鬥立即如暴風驟雨般迅速展開,號角聲響,陣前滿蒙鐵騎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漫山遍野的狂湧而來,炮聲轟隆,蹄聲震地,一時間只感覺大地在瑟瑟發抖,彷彿天搖地動一般。

    破開陣前的硝煙,大片鐵騎旋風般衝至,決死的騎兵用滿語和蒙語大聲叫喊咒罵,奮力拉開長弓,攜衝刺的馬力射出第一波箭矢,不計其數的長箭彷彿烏雲墜地,登時射倒了大片火槍兵,炮聲愈來愈近,近衛軍官們駭然發現,滿蒙聯軍為了彌補火炮在射程上的劣勢,居然在衝鋒人流的掩護下,不顧一切的將大炮拉到最近處,直瞄著漢軍陣列抵進射擊。

    「轟……砰……」近百門火炮發出驚天空地的巨響,同時朝後一蹦,火光噴薄而出,鋒銳的實心炮彈無堅不摧,瞬間將對面密集的起兵群轟出無數條血肉坦途,當面著炮的騎兵連人帶馬俱俱不見蹤影,攜帶著無數血肉的炮彈,重重的砸在滿蒙炮兵深山,登時將他們的火力壓了下去。

    騎兵愈來愈近,瑞克將軍一聲令下,前列白霧騰空,槍聲如炒豆子一般響起,大片大片的騎兵如同深秋落葉,慘叫著墜馬橫死,驚惶失措的戰馬悲聲長嘶,失去了主人的操控之後,死也不肯朝對面的一片火光衝突,發狂的朝後瘋跑,但隨即被後續的鐵騎生生撞飛,踏為肉泥。滿臉鬍鬚的滿蒙戰士雙眼赤紅,拚命鞭策著坐騎朝漢軍陣地猛衝,一片一片的被火槍射倒,又一片一片的突擊上來,撕心裂肺的嚎叫、悲鳴、慘呼不絕余耳,滿蒙聯軍填充進無數血肉,騎兵終於越衝越近,然而此刻漢軍大炮已然填充好霰彈,一陣齊射,漫天飛舞的鐵砂彈丸頓時將起兵群犁了一圈,殘破的屍首被打得篩子一般,如斷線風箏遠遠拋飛,空中血肉噴灑,濺得戰友滿頭滿臉,無數戰馬重傷委頓,俯伏臥倒不住抽搐,鼓囊囊肚腹幾被掏空,五顏六色的內臟沿著衝擊的路途一路拖出,馬目中淚水汩汩,嚼口仰天長嘶,卻再也無力動彈半分。

    開戰未過片刻,漢軍陣地上就已經鋪上了一叢厚厚的血肉,臨近百米處,重重堆砌的死人死馬幾乎壘起半人多高,但滿蒙士兵彷彿不知生死一般,依舊亡命衝鋒不止,大片大片的冒著濃煙的火箭射至漢軍陣前,熏人的惡臭令人頭暈目眩,不過可惜此刻北寧城外大風呼嘯,而不論漢軍陣前還是陣列之內,各處俱是血液淋漓,燃燒的箭矢一落地即被血液浸滅,這批混合著狼糞和毒草的化學武器未能奏效。

    戰事如火如荼,滿蒙聯軍除了對漢軍正面發動進攻之外,適才分兵兩側的騎兵亦發出一陣叫喊,朝漢軍陣地發動猛攻,洶湧的人潮如同海浪一般不止疲倦的衝擊著漢軍陣線,卻又像拍上了堅固的礁石,被狠狠地的打了回去。

    林風策馬立在山崗最高出,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身旁的汪士榮卻是臉色鐵青,擎著單筒望遠鏡不住的左右巡視,額上冷汗點點,順著臉頰一支流淌下來。

    「主公……」汪士榮唇青臉白,焦躁不安的道,「您看……這韃子軍似乎……似乎要突破了……」

    「那是瑞克的事情,與我無關!」林風垂下眼簾,漠然答道。時下戰事已開,具體的戰鬥的指揮,那是將軍們的事情,他身為統帥,早已對此無能為力。

    「……」汪士榮愕然半晌,方才苦笑道,「主公鎮定自若,真教卑職無地自容!」

    林風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多打幾仗就行了,其實本王剛剛上陣的時候,比你還緊張!」

    「是……打圖海那次吧?!」

    林風稍稍沉吟,隨即搖了搖頭,微笑道,「不知道,或許是吧,不過也不全是這樣!」他一指前方戰場,「其實打仗也只是殺殺人而已,你想想看,我自殺入北京之後,有哪天不在殺人?滅愛新覺羅滿門是殺、迫八旗婦孺是殺、斬叛投圖海的地主是殺、剿叛亂的農民是殺、屠遼陽滿城也是殺;——難道紀雲以為,在刑場上殺人和在戰場上殺人當真還有什麼不同麼?!!」

    「……」

    「呵呵,生生死死,無非就是這麼一回事,甚麼諸侯爭霸、皇圖霸業,說到底也只是大家在比賽殺人的方法和技巧而已,」林風無所謂的笑了笑,「死人見得多了,也自然就習慣了。」

    汪士榮尷尬萬分,卻也不能回辯,只得轉顏改向,指著戰線前方道,「主公,眼下韃子們越衝越急,咱們……是不是讓馬建威的騎軍沖一衝?!」

    「無妨!」林風揮了揮手,冷冷的道,「我專替他們在火槍上裝上刺刀,可不是只圖個好看,滿蒙騎兵除了兜圈子射箭之外,就只能*人肉堆了,反正來來回回就這幾招,咱們用火槍破了他們的騎射,還得用刺刀粉碎他們的鐵騎,老子這一仗要打得韃子們黔驢技窮、打得他們無技可施,不拚命這麼能行?!」

    「可是……如此一來,我恐怕火槍軍損失慘重啊!」汪士榮苦苦勸諫,「主公,眼下的這些兵士,可都是您的心腹手足啊,咱們以後還要用他們進軍南下,若是能少些傷亡,豈不是好?!」

    林風怔怔的瞧了汪士榮半晌,忽然澀聲道,「紀雲,好鋼用在刀刃上,本王要全殲這股韃子兵——至少要殲敵大部,不出點血本是不行的,眼下韃子銳氣未失,正要火槍軍把他們磨下來,馬英鐵騎是總預備隊,不可輕動!」

    汪士榮滿臉不服,還要苦苦勸諫,此時山下忽然大聲呵斥,一騎策馬狂奔,竟然直奔上山,至林風帳前方才跳下馬來,單膝觸地,抱拳道,「啟稟主公,瑞克軍們差我來稟告緊急軍情——方纔我軍派往敵軍身後的斥候已然回轉,據探馬言,韃子大軍此次來襲所攜帶輜重補給,全在馬市堡和沙河鋪子之間的西沙河西岸,探子略略過了數,除卻其他輜重,其中供食用的牛羊就有近二十萬隻……」

    「軍糧?!!」林風一掃冷漠之色,虎的跳起,一把擒住他的衣襟,急聲追問道,「在哪裡?——你再說一遍!!」

    「回稟主公,就在西沙河上游西岸放牧!!」那軍官漲得滿臉通紅,提高嗓門大聲報道,「另,瑞克將軍還命卑職稟告主公,適才韃子軍的衝鋒都已擊退,我軍暫時無虞,不過敵軍科爾沁所部久攻不克之後,似乎又分出了一股騎兵,朝我軍身後的北寧城去了!」

    汪士榮聞言大驚,未等林風開口,急忙問道,「你說甚麼?!——去了多少人?有無攻城器械?!」

    「沒有器械,都是輕騎,不過人數……卑職也不清楚,看上去約莫有四、五千兵馬……」

    「主公!!」汪士榮打斷了報信軍官的話,轉過身來恨聲道,「主公……果然言中,如此奈何?!」

    「奈何什麼?!」林風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紀雲勿要動怒,本王馬上派馬英將軍的鐵騎出陣!!」

    汪士榮大喜過望,急忙躬身拱手,試探著道,「如此甚好!——不知是否要通知北寧守軍配合接應?!」

    「接應什麼?!」林風擺擺手道,「馬將軍不去北寧,他去打韃子軍的糧草,」見汪士榮愕然失色,他哈哈大笑,「北寧城有十萬民壯,且還有大炮數十門,五、六千騎兵能起什麼浪子?——就算他能騷擾我軍後翼,那又能如何?老子把他的牛羊全殺了,大夥兒一拍兩散,他媽的看誰扛得住?!」

    大漢近衛騎兵第二軍經過黎明前的血戰,七千鐵騎只剩下了五千多人,經過一個上午的休息,體力大多回復,接到林風的命令,馬英並無多言,立即命令鳴號擂鼓,整裝列隊。

    這時滿蒙聯軍已然攻了將近一個半時辰,圍繞著漢軍盤踞的這幾個山崗,聯軍全軍盡出,自三面輪番發起猛烈衝擊,然而漢軍火槍部隊準備充分,且居高臨下兼得地利,儘管數萬大軍人人拚命攻打,然而敵軍的火槍大陣卻依舊巍然不動。而更令人沮喪的是,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聯軍付出了近乎四千人的傷亡,卻連衝到漢軍近前肉搏都做不到。

    鼓點急催,鏖戰多時的漢軍火槍兵亦傷亡不小,從此刻見馬英鐵騎到來,不由一齊大聲歡呼,突然聞得對方歡聲雷動,猛攻不止的聯軍將士不由相顧錯愕,不由自主的攻勢一緩,在滿蒙戰士疑惑的目光中,火槍陣倏地層層裂開,隨即馬蹄震動,甲冑鏗鏘,漢軍鐵騎突然殺出,喊殺聲四面皆起,漢軍騎兵興奮的大呼酣戰,近旁過萬大軍拚命吶喊助威,硝煙瀰漫之中只見鐵蹄洶湧,也不知道有多少騎兵衝殺出來。

    喊聲放起,漢軍鐵騎已然殺到近前,長槍如林馬刀如雪,瞬間就將衝鋒的滿蒙戰士驅散,五千鐵騎大聲呼哨,策馬朝東北方向猛突,山崗上的紅衣大炮拚命的急射,為騎兵開闢道路,馬英依舊沖在全軍最前方,統領著他的親衛騎兵營,如同箭頭一般摧枯拉朽的撕開聯軍陣線,深深地契了進去。

    猝不及防之下,滿蒙聯軍陣形混亂之極,為了多面齊攻,聯軍軍力在各個方向上不斷被攤薄,而久戰之後戰士們亦疲憊非常,竟被漢軍鐵騎一鼓作氣突破了陣線,未到半刻,五千鐵騎悉數破陣而出,竟不予聯軍纏戰,呼嘯而過,逕直朝東北方向狂奔而去。

    外圍號角狂吹,朝聯軍中軍主陣示警,數支騎兵部隊急忙銜尾急追,不多時坐鎮督戰中軍營帳一片沸騰,科爾沁王大纛翻捲,在數面戰旗的簇擁下奔出陣壘,無數蒙古鐵騎策馬狂奔,如離弦之箭,風馳電掣的奔了一條長線,堪堪截住馬英鐵騎的衝刺方向,隨即驟然折轉,兜頭朝漢軍騎兵迎面猛撲。

    馬英自馬鐙上直立而起,手中長刀揮舞,縱聲長呼,「弟兄們!……隨我殺呀!!……殺呀!!」數千大漢轟然相合,人人大聲呼號,俯下身子貼近馬頸,蒙頭朝敵軍猛撲,箭雨一波而過,滾滾鐵流猛的迎頭相撞,登時血肉橫飛,無數人嘶聲慘呼,風沙滾滾塵土飛揚,丈外就看不清人影,遠遠觀望,只能隱約看到弓矢漫天激射,戰馬縱橫衝突,而見到後方騎軍鏖戰,滿蒙大軍不約而同的一齊停下攻勢,揮軍急援,片刻之間,數萬大軍竟快攏成一個鬆散的包圍圈。

    林風放下望遠鏡,心下暗自歎息,隨即命令旗號兵鳴金,召騎兵回來,這次的損失真是很無所謂,他不住自責,看己還不是很懂騎兵戰術,而更是犯了輕敵大忌。

    滿蒙鐵騎對密集防守的火器部隊無能為力,但若是平原衝擊混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數千年來的赫赫威名,又豈是輕易得來?!

    在聯軍合圍之前,馬英的騎兵大軍艱難的轉向突圍,鏖戰近半個時辰,方才撤了回來,沿著漢軍的火槍陣線繞了一個大圈子,直奔到北寧附近滿蒙聯軍方才放棄了追殺,僅此一陣,漢軍鐵騎又有將近一千多人戰死。

    騎兵戰結束之後,戰鬥就已經接近尾聲,雙方都好似失去了戰鬥的慾望,滿蒙聯軍偃旗息鼓,號角低鳴,大隊騎兵緩緩撤回,遠遠地就地屯紮。

    夕陽晚照,硝煙盡散,北寧大地屍骸遍地,英勇的戰士慷慨的揮灑著鮮血,將這片肥沃的黑土地浸泡得暗紅髮亮,箭矢、兵刃、盔甲散落一地,逃散的戰馬空負著馬鞍,靜靜的啃食青草,不時昂首悲嘶,北風嗚嗚,捲得秋葉零散,瑟瑟輕舞,一群老鴰嘶啞長鳴,在戰場上盤旋來去,時起時落,喧鬧經天的戰場寂靜安詳,塵歸塵、土歸土,大地蒼茫,好生乾淨。

    天色漸晚,戰場上數支小部隊仍在清理戰場,這些隊伍人人盔甲盡去,也未帶武器,人人神色沉重肅穆,今天漢軍戰死了一千多騎兵,如今屍體在外,收屍隊只得一具具的將他們背回,此刻兩軍將士都彷彿忘記了白天還曾生死鏖戰,每每錯身而過一言不發,恍若路人。

    在這場戰鬥中,漢軍一共殺死殺傷滿蒙聯軍五、六千人,而己方亦損失了六百多火槍兵和近千鐵騎,同樣也是傷亡慘重,面對著軍功冊上那長長一串劃著紅圈的人名,林風心中沉重非常,這裡面不少人都是當年跟隨他從臨濟縣殺出來老人,供職近衛軍衛護左右,兩年多來朝夕相處生死與共,可今日短短一瞬,便即沙場殞命,不得再見。

    也不知道以後還要死多少人,林風心中沉重的想到。忽然帳外輕輕叩響,李二苟的聲音傳了進來,「啟稟主公……這個……有人求見!」

    林風愕然,不解的道,「狗子,你在說些什麼?!」

    帳簾捲起,汪士榮等得不耐,一把推開李二苟,閃身進來,微微躬身,急切的道,「主公!!對面來人了!」

    林風大訝,抬頭望著汪士榮,汪士榮壓低了聲音,輕聲道,「是科爾沁那邊的人!……」

    「哦?!」林風疑惑的看了看汪士榮,後者雙手一攤,示意不知。林風略一沉吟,隨即爽快的道,「有請!!」

    來人一身陳舊的皮袍,居然是做收屍人打扮,林風微微一怔,隨即明白此人定是以此為掩護,掩人耳目秘密潛入漢軍陣營,禁不住啞然失笑,隨口問道,「你是誰?有何貴幹?!」

    使者拜倒在地,漢語居然流利非常,「拜見大漢王爺,在下是科爾沁王麾下將軍,札木合,」他昂起臉來,「這次王爺遣我前來,是想與漢王停戰結盟!」

    為啥不叫鐵木真呢?林風差點笑出聲來,聽得後面的話,卻又不由得瞪圓了眼睛,啼笑皆非的道,「停戰?!還結盟?!我的天,這仗都打到這份上了,難道布爾亞格瑪的腦袋被驢踢了?!」

    札木合神情嚴肅,絲毫沒有在意林風對科爾沁王的侮辱,他正正的瞧著大笑不止的林風,待他笑聲漸歇,方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冷冷的道,「除了要與漢王交好,王爺還要我轉告您一件大事!」

    「大事?!」林風搖頭笑道,「科爾沁的大事,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札木合毫不畏懼的與林風對視,一字一頓的道,「今天中午,咱們部落的勇士飛馬傳訊,准葛爾的葛爾丹已經踏平了喀爾喀三部,現在他的十五萬大軍,已經打敗了土謝圖部,快要殺到咱們的邊境了!」

    笑聲嘎然而止,林風騰身站起,張大了嘴巴,不能置信的看著札木合。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