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國大盜 第四章 第十六節
    第四日凌晨,敵軍前鋒兵臨城下,過萬鐵騎蹄音震天,至令北寧城內的房屋瑟瑟發抖,牛皮號角忽長忽短,敵兵大聲吶喊,喊殺聲如同山呼海嘯一般。未得一刻,城頭漢軍立即哨炮示警,隨後如同悶雷壓地,紅衣大炮驟然齊射,一波一撥的悶響在城內發出重重回音。

    林風匆匆起身,在親衛的擁簇下趕到校場。此刻晨曦微薄,涼風刺骨,城外人聲鼎沸,牆頭炮聲隆隆,一隊一隊的漢軍官兵從營房開出,衣甲鏗鏘作響,戰馬噗哧噗哧的大聲噴著響鼻,直奔校場而來,不多時已然站成數個整齊的大方陣。

    集兵號吹到第九輪,除卻城頭守軍之外,駐紮在城內各處的漢軍官兵都已齊集已畢。眼下的這支部隊數量雖然算不上很多,但除了從寧錦都督府緊急抽調而來的那兩個火槍旅之外,其他部隊全部都是經過嚴格訓練、且已歷經大戰考驗的精銳,此番戰前,林風就已將馬英部隊悉數劃入直屬的近衛軍團,命慕天顏的參謀軍官團將這支建制殘破的軍隊進行了重新編組,現在北寧一線的漢軍全被列入林風近衛軍體系,分為步、騎兩軍,一共劃為四個步兵旅、兩個加強炮兵旅、三個騎兵旅和和兩個郎中營,總兵力超過了兩萬人,其中騎軍七千餘,大小火炮一百八十餘門,且全軍上下人人訓練有素,各類技術兵器配備齊全,後勤補給充分。

    僅以林風的眼光來看,在這個時代,放眼整個地球,還沒有那支陸軍能在同等數量上與自己的軍隊一較短長。而之前林風對馬英諸部曾大發豪言,宣稱要全殲此番來襲的滿蒙大軍,就是緣因於此。

    「漢」字大纛在晨風中獵獵作響,火槍兵托槍齊肩,在軍官們短促而嚴厲的口令下,站成四個整整齊齊的矩形方陣,部隊長手駐長刀,林立兩邊,一長流小型霰彈炮排成一條標準的直線,沿著陣列延伸開去,晨曦微薄,各式兵器上折射著冰涼的金屬光澤,照人徹骨,微風拂過,官兵帽沿上的流纓隨風飄揚,漂亮的軍服竟將這黎明前的暗夜染得血紅。

    城頭炮聲愈濃,似乎是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前列的一列戰馬紛紛不安抬起馬蹄,暴躁的敲擊地面,濺出一流火星,嚼口中薄霧陣陣,儘管騎兵們極力約束,但馬群依舊不停呼哧的噴著響鼻。與身側的友軍相比,這支漢軍鐵騎依舊還是中國傳統的騎兵裝備,雖然林風曾特意為他們配備過一批火槍短銃,但卻被包括趙廣元、馬英等在內的騎軍官兵們一致拒絕,這些於蒙古草原或者關外遼東的騎兵用慣了強勁的騎弓,對那種醜陋不堪的「手槍」簡直不屑一顧,鑒於軍心如此,林風也不想勉強,所以時至今日,漢軍鐵騎依舊只是身著半身盔甲,裝備傳統的騎兵角弓、雕翎箭和騎槍、馬刀,大漢步兵的火器革命,並沒有對騎兵體系產生多大的影響力。

    整隊已畢,步、騎分列兩邊,數萬大軍人人息氣屏聲,昂然肅立,場內大旗獵獵,戰馬低鳴,縱然寒風刺骨,卻聞不到一絲人聲。羽林中朗將瑞克和建威中朗將馬英一齊跳下戰馬,快步奔上台階,朝林風單膝跪倒,大聲回報。

    「國王陛下,近衛步兵第一軍列隊完畢!」

    「回稟主公,第二騎軍列隊已畢!」

    林風點了點頭,抬手命兩將站起,卻轉頭朝汪士榮道,「紀雲,此刻城外有多少敵軍?!」

    「約莫七、八千人馬……或許也有一萬多人……」汪士榮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道,「主公恕罪,敵軍游騎四出,我軍斥候不敢*得太近,故只得從塵土、帳篷、軍灶、馬糞、蹄印等一些蛛絲馬跡來推測……」

    「主將是誰?!」林風頷首,表示理解,隨即追問道。

    「……主公恕罪,滿蒙聯軍旗幟混亂,且多清字、蒙文,我軍斥候多數不通文理,且又是遠遠觀望……」汪士榮滿臉通紅,低聲道,「主公恕罪!」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此事確乎不能責怪汪士榮,之前漢軍勢力一直無法深入北滿,且滿蒙鐵騎激動迅捷,飄忽不定,汪士榮雖然聰穎多智,但到底還是一個初上戰場的小白臉,這等艱難的戰場偵察,確實不是他的強項。

    似乎是自己用人不當,當下轉頭朝馬英望去,「馬將軍,你和他們從彰武打到北寧——你知道帶隊的是誰麼?!」

    馬英白皙的面容上浮起一絲嫣紅,眼中滿是憤怒仇恨,切齒半晌,卻搖了搖頭道,「末將不知!」見林風皺眉,他微微躬身,解釋道,「主公不知,此次韃子南下,軍制是極為不整的,且指揮也似乎頗為混亂,八旗韃子不停蒙古人的招呼,而蒙古人也不理會八旗將官的命令,大軍時走時停,且行軍路線混亂不齊,無主無從、多路並進——也正因為如此,臣才可以依仗遼東的山川地理,在韃子大軍的空隙之中穿插來去,不然若是滿蒙大軍號令齊整,各部凜然聽命圍剿,數萬鐵騎一擁而上,末將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是萬難脫身的……」

    「看來是個糊塗仗,」林風搖頭四顧,朝左右笑道,「別看韃子們人數雖多,但我早料到此輩蠻夷各有居心,必然行止不一,縱然一時勢大,卻終究是一幫烏合之眾!!」他朝馬英笑道,「馬將軍,你知不知道本王為何忽然集合全軍?!」

    馬英微微一怔,不解的道,「……這、這不是韃子打過來了麼?!」

    「呵呵,馬將軍太看得起他們了——區區一部前鋒,既未攜帶攻城器械、也算不上人多勢眾,此番城外呱噪,不過是例行恐嚇而已,」林風不屑的道,「這些韃子打大明打得順手,居然也敢在老子面前玩這套?!」

    馬英迷惑的道,「那……主公的意思是?!……」

    林風朝李二苟揮了揮手,數名衛兵頓時上前,將一副巨大的遼東地輿圖鋪在地上,林風笑道,「諸位愛卿,自前明以來,我中原積弱百年,胡人數度南下,鐵騎所驅,所到之處無不閉門戰慄,久而久之,似乎就成了定列,數十年下來,敵氣焰之炙,引人發指——慕軍丞,」林風轉頭朝慕天顏望去,「愛卿進士出身,飽讀詩書,我記得昔日崇禎年間,韃子大將阿濟格僅以三千鐵騎就縱橫青、徐,是不是有這回事?!」

    慕天顏點頭道,「不錯,他們除了擄掠大批丁壯婦女之外,還曾攻破了濟南,殺了封疆官吏!」

    林風微笑搖頭,伸出食指,指點著地圖道,「諸位且看,時下本王在北寧集結大軍,故遼東一地除了此處之外,僅有王大海將軍駐軍寧城,我後方錦州、寧遠至山海關一帶兵力空虛,所以此時若讓敵軍繞城而過,截斷我軍輜重補給,其後果必將不堪設想,鑒於如此,本王決意予來犯之敵迎頭痛擊之!」他放下手臂,朝四周的將校望去,「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汪士榮一時錯愕,失聲道,「主公……眼下我軍久戰疲憊,且城外敵情未明,韃子大軍足足有四、五萬人馬,若此番騷擾竟是誘敵之計,豈不是……」他躬身拱手,苦笑道,「臣以為,不可貿然出擊!!」

    「我知道這些,」林風環顧一眾將領,「你們只看到我軍久戰,其實韃子也何曾不是奔波千里,若他們真的不累,以騎兵的速度,馬英將軍回來的那天他們就可以打過來了,之所以拖到今天才到,也是在積蓄體力而已!」他啞然失笑,「胡人也是人,難道還當真有三頭六臂不成?!」

    「可是……」汪士榮臉色不豫,欲言又止。

    林風擺了擺手,截斷了他的話,「我知道紀雲的意思——紀雲是不是覺得韃子一則兵力佔優、二則鐵騎兇猛、騎射厲害,所以我軍應該依托堅城重炮,先消耗疲憊之,待敵軍銳氣已折,再大軍齊出,一鼓而定?!」

    汪士榮和慕天顏相顧愕然,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慕天顏輕咳數聲,「咳……咳……啟稟主公……」他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林風臉色,竭力放緩聲氣勸諫道,「其實主公適才所言極是,兵法有訓,所謂為將之道,戒驕戒躁,貴在平穩,我軍此刻既有高牆深壑、又有重炮可倚,且城中輜重囤積完備,大可徐徐圖之,何必與此輩蠻夷逞一時意氣?!」

    「這不是意氣——其實你們之前都搞錯了!」林風臉色肅然,聲音低緩凝重,「本王原先所說的計謀,就是沒有計謀!」

    眾人一齊愕然。

    「本王計謀就是和蒙古鐵騎、八旗大軍堂堂正正的大戰一場——既不是守城也不是防守反擊,而是一場規規矩矩地的大決戰:以大軍對大軍,就憑此間兩萬步、炮、騎,與韃子大軍分出一個高低勝負!!」

    汪士榮和慕天顏再也忍耐不住,一齊跪倒在地,大聲道,「主公……」

    林風大力揮手,再次截斷了他們的話,「本王心意已決,兩位先生休要再言!」見眾將默然,他高聲道,「咱們守城已經守得太久了,所以本王一定要和他們野戰,如果不在野戰中打敗他們,打破『八旗不滿萬、滿萬不能敵』這個狗屁,那縱然此番將敵軍戰敗,韃子也永遠不會心服,這東北大地,亦必將永無寧日!!」

    他突然一把拔出戰刀,高舉過頂,「咱們此番千里迢迢、嚼冰臥雪遠征不毛,為的是什麼?就是要一戰蕩平八旗余逆——須知戰爭乃政略之延伸,若不能平定遼東全域,那即使打贏了再多的仗,那又有什麼用?!此番本王就以兩萬對四萬,若能堂堂正正的戰敗這些桀驁不馴的蠻夷,那還有誰還敢無視大漢天威?!!」

    戰刀驟然劈下,雪練似的刀光耀人眩目,林風長刀直出,正正的直指馬英,厲聲喝道,「建威將軍,平日裡常聽說馬英鐵騎強弓硬弩,驍勇無敵,與之八旗精銳、蒙古鐵騎毫不遜色,今日就讓本王看看,你的『無敵精銳』到底是一幫好漢,還是一幫吹牛小人!!」聲音悠悠傳出,在校場內往返迴響,右首列隊的騎軍聽見,一時人人色變。

    馬英勃然大怒,白皙的面皮漲得血紅,瞪著充血的眼睛道,竟顧不上尊卑上下,脫口怒道,「好、好、好!今日就讓主公見見咱們遼東好漢!!!」

    林風毫不客氣的與他對視,戰刀抬起,斜指城外,怒氣沖沖的道,「那你還等什麼?!!」

    馬英一聲不響,就那麼大步轉身,朝台下狂奔,匆匆跨上戰馬大聲發令,登時號角齊鳴,七千騎兵一齊持槍上馬,一時間甲冑鏗鏘、戰馬長嘶,刀槍撞擊聲響成一片,數聲呼哨,大軍轉向,一齊朝校場大門奔去。

    林風大步上前,縱聲長喝,「馬英,本王率步、炮大隊隨後就到——若你們連城外的韃子前鋒也打不過,那就一齊死在城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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