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手遮天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節 三公子與四姑娘
    我是第一次看見東宮這麼憤怒。緊縮在身前的右手傷得不輕,直痛得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左手仍然抓著我的肩,那力道也是相當驚人。

    我們到了學館門口,這樣晚的時辰,學館自然已經閉門謝客。東宮往旁邊的窄巷裡帶,手中一用力,把我推得撞在牆上。

    「你夠大膽。」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我到現在還沒弄明白究竟發生什麼事情,東宮怎會突然冒出來,他逮著我又是為啥?

    「你……」我剛發出一個音,突然覺得不對,急忙改成女聲,「……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是誰?」

    「哼,還裝?」東宮一手護住腕子,用眼角瞥著我,「明天見到太后,看你怎樣解釋!」

    什麼明天見太后……

    我被他攪和得越來越糊塗了,決定負隅頑抗到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讓我走吧!」

    誰知東宮聽了更加火大,他一把抓起我的前襟,吼道:「走哪裡去?還不回宮!」

    我再次被他嚇懵。

    靠得近了,東宮這才仔細地看了看我,他愣住,閉上眼,晃晃頭,再睜開。半晌沉默。

    「啊!」他突然驚叫一聲,迅速丟開手,「認錯人了!」

    啥?

    我現在完全在狀況外,誰來解釋一下?「抱歉。我、我把姑娘看成內人了……她與你長得很像……」東宮手足無措,沒受傷地手連忙過來替我整理被弄破的衣襟,剛一碰到,又被燙般地縮回去。

    他尷尬地說:「誤會、誤會啊。姑娘。你要不要緊?我、我這裡有些銀子,你拿去壓驚……」

    摸摸袖口,再摸摸腰間。東宮又窘然道:「等我那位友人過來會合吧,錢袋在他手裡。」

    這麼一折騰,我終於大概明白他在擺什麼烏龍了——

    他溜出宮來看遊行,結果把女裝打扮的我誤認成了假太子妃!

    一見老婆跟別的男人聊天說笑還拉手,他炸毛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衝出來搶人。

    我突然有點想笑,連忙摀住嘴。

    整理好被他扯破地領口。我裝作害怕地問他:「那、這位公子,人家能離開了嗎?」

    東宮放鬆下來,便一直抱著手腕忍痛,見我這樣問,他尷尬點頭。|網友上傳#39;#39;#39;om|想想又道:「不知姑娘家住何處?改日我會派人登門致歉。」

    「不必了。」我故作溫婉地低頭,「公子手腕的傷勢要緊,快去找大夫看看吧!」

    說完,蓮步輕緩狀平移到巷外,嗖地一聲溜掉。

    回到剛才與丁一分開的街道,歡慶秋祭地人群已經散去,各家的燈籠還在,街上亮堂。我挨著巷子找丁一和即墨君,沒見著他倆。只找到了我掉落的圓扇。

    他們打完收工沒關係,我替換的衣服還在丁一那兒呢!

    看來只能下次見面討回了。

    片尋未果,我只得放棄,再回到學館旁邊,扒著巷口悄悄偷看。

    即墨君還沒來。東宮剛才一直在我面前忍著疼痛。現在沒人了。他在牆角縮成一團,抱著腕子嗚嗚嗚地哀叫。看得人怪心疼的。

    我在心裡歎了一聲,坐在學館前面的石階上,陪著巷子裡的東宮等即墨君。

    眼見著一家家地燈籠收起,最後一隻被遺忘的也自行熄滅了,即墨君依然沒出現,不知他和丁一誰更厲害,有沒有人受傷。

    提起裙子再去巷口看看,東宮沒聲響了。

    躡手躡腳進去,見他雙目緊閉,似乎睡著了,臉上儘是冷汗。

    「公子、公子。」我輕輕戳他,「秋深寒氣重,在這裡睡會著涼的。」

    喚過好幾次,東宮這才轉醒,迷迷糊糊看著我,再望向四周,想了想,委屈地撅嘴。

    「你的朋友還沒來麼?」我問他。

    他搖頭。

    老在這裡等也不是辦法呀。「要不你先回去,改天跟你朋友說一聲就是了。」

    東宮點頭,靠著牆站起來。

    正當他要走出窄巷的時候,一陣熟悉地腳步聲響起,是巡夜的京衛!

    我急忙把東宮拉了回來,兩人藏在巷內,等著巡邏過去。

    「我忘了,慶典日會額外加強巡夜……」東宮低聲道。

    像我這樣在外面閒逛的百姓倒沒什麼,遇到巡夜大不了責備一聲,被送回住處核對身份。

    東宮被巡夜的逮到,那可就說不清楚了。他本來是跟即墨君一起外出的,到時候跟巡察說是即墨君的家僕便o,可現在,能讓他自己穿過半個京城回密道去麼?

    我想了想,對他說:「公子沒有落腳的地方麼,那不妨跟我來。小女子初到京城,住的是會所,公子不嫌棄的話可以留宿一夜。」

    東宮看著我,有些戒備、有些猜疑,隨後遲疑地點頭同意。

    會所大門緊閉,我叩叩銅環。

    睡眼惺忪地看門人開了一條小縫。

    「四姑娘,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我常常女裝出入長州會所,他已經認得我了,於是替我開門。

    我告訴他,我的朋友誤了關城門的時間,回不去了。眼下家家客棧都落閂打烊,我只好帶人來會所。

    「西邊有間廂房空著,就是跟張老爺對門那間。」看門的把我們讓進天井,指點著空屋的位置,「要燭火不?」

    「嗯,麻煩你了。」

    我領東宮進屋,點燈,鋪好坐席。

    在光照下一看,我這才發現東宮地右手腕已經腫脹起來,就這樣看不出是骨折還是軟組織挫傷,但如果耽誤治療就不妥了。

    敲門叫醒張緹,讓他連夜找一位大夫來診治,我去後院提水,拿冰涼地井水浸泡布匹,疊起來給東宮做冷敷。

    東宮乖乖伸手讓我敷上濕布,一聲不吭。

    「……以後不要這樣衝動,至少也要認清人再動手。」我打趣道,

    他側過頭,問:「他們叫你四姑娘?」

    「嗯?喔,是的。我在家裡排行第四。」我順口答。

    東宮低頭,小聲接一句:「我排第三。」

    「那就是三公子了。」我笑笑。

    正說著,東宮肚子裡傳來一陣咕嚕聲。

    他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地看向窗外。

    我了然道:「不知張舉人什麼時候才能請來大夫,三公子要不要吃點什麼?」

    「隨便,四姑娘這樣一講,腹中倒真覺得空了。」東宮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奇怪了,他平時不是挺囂張地咩,怎麼到我面前變成小綿羊了?

    我納悶地起身到伙房去看看,遍尋不著飯菜,倒是看見一團不知發酵多久的面。解開紗布試試,嗯,膨脹得不錯了。

    燒水,削面,煮,擱佐料,端上桌。

    東宮拘謹地接過碗,嗅嗅面香。

    「將就吃吧,沒找到什麼湯頭,就直接拌了各種佐料。」素面塊其實滿好吃的,想當年,刀削面在我們學校外面還三塊錢一碗呢!

    雖然也沒什麼可挑剔,東宮還是格外謹慎看了又看,才用左手笨拙地戳起一塊面來,咬,嚼:「……沒什麼味兒。」

    我一看,好氣又好笑:「你還沒拌過呢,上面擱著的能有味兒麼?」

    「哦?」他一臉生活白癡相。

    我端過碗,從他手裡抽走竹筷,麻利地給拌得油光閃亮,香氣四溢,退還到他面前。

    「吃吧,再有意見也沒轍了,就這味兒了!」

    東宮認真點頭,左手使筷子,夾面塊,掉了。暴殄天物。

    我無奈地看著他。

    他臉紅了,繼續努力。

    這回夾起一塊,眼看著就要滑落,他飛快地歪過頭,一口咬住,得意地瞥我。緊接著是沉默,忙不迭地吐掉,繼續暴殄天物。

    「好燙好燙!」他慘叫。

    我急忙倒水給他喝——唉,算本小姐怕了你。

    我拾起筷子,夾了一片形狀不錯的,吹了吹,遞到他嘴邊:「張口。」

    「我自己來!」東宮扭開頭,不滿地抗議。

    爆,死要面子的!

    我忍不住撕開溫婉的偽裝,露出真面目,命令道:「就你那抖抖抖的爪子,能吃到啥?張嘴!」

    東宮被鎮住了,乖乖張嘴,吃了進去。

    他細細嚼著,嚥下,伸手抽出汗巾擦拭嘴邊,這才怪不好意思地說:「好吃。」

    「還要不?」我看他擦嘴,還以為不想再吃了呢。

    「我說好吃的意思就是——還要。」東宮盯著碗,等我繼續喂。

    至少得說聲謝謝吧?

    算了,本來他就很少有這個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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