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無疏的父親已經卸任歸田,否則也難逃大難吧。」張緹說。
趵斬的父親是長州判官,在趵斬中狀元以後,人家就告老辭官,到京城享福去了。
想到遺詔的事情,我往藏書樓的方向走,發現城內被燒燬的正是那裡,再回頭來看常王的書房,也被燒了個乾淨。
「亂民逃離之前放一把火是很正常,」張緹納悶道,「可是為什麼只燒藏書的地方呢?」
我附和道:「是啊,會不會是官兵燒的呢?」
「你說常王自己?」
「我是指朝廷派來的軍隊。」我回答。
張緹搖搖頭:「秦小弟說笑了,他們燒來做什麼?」
「是啊,燒來做什麼呢?」
幸好周裴並沒把姬山翁的藏書搬遷到常王府,否則那麼多珍貴的古書,就都被付之一炬了。
我對張緹道:「張大哥,我還要去曇縣一趟。」
準確說我是要去姬山,不知亂軍逃向何方,貿然南下確實很危險。但是我必須要去。
張緹並不知道我此行的真正目的,也許是考慮到我擔心譚解元吧,他點頭答應::「先等幾個時辰好嗎?我想詢問一下鄉親們,這一個月的戰況究竟是怎樣的。」
「也好。」
不管是調查州府。還是去姬山,都是事發之後求證而已,我一向不喜歡用最惡意地理由解釋別人的動作,但這回……就看姬山那邊的情況是如何了。
到姬山翁的小院前面一看。果然,整間院落都被焚燒殆盡。
我們再噓姬山翁地陵墓,見墳土也被人新翻弄過。
「這是……有人來盜墓?」張緹詫異。[首*發juZitagom君子堂}
「是啊。家師的墓裡,還是有幾份珍寶器物的,拿去可以賣幾個錢。」我隨口道。
張緹沒吭聲。
我知道他不相信我來就是為了看看而已,他可能已經猜到,我在常王府或者姬山翁地小院裡藏了什麼東西。但他不可能猜到是遺詔這種驚天動地的玩意。
實際上也不是。
我藏在別處的只是遺詔的碎片而已,最重要的那片貼身帶著,被弄丟在客棧裡了。
事關重大的部分我打算自己偽造。然後給它弄得像是有些年份的東西,至於另外那幾片……
哼哼,如果你以為它們被燒掉,那就大錯特錯了!
自從姬山翁死後書屋被人翻找,我就知道有人打遺詔地主意。既然如此,怎會還藏在姬山或者常王府的書屋中?
「秦小弟,還要去哪裡?回京城了麼?」張緹把馬套好,回頭來問我。我拿樹葉墊了些水果,供在姬山翁的墳前,然後告訴張緹:「去曇縣,拜訪一下譚解元吧!」
曇縣也是緊閉城門的縣城之一。據說是桓州的軍隊追亂軍追得緊,於是亂軍就連曇縣這樣地小城都來不及攻下,迅速北上往州府方向去了。
但是據張緹詢問的消息。亂軍究竟有沒有到州府,還是個未知數。
他們究竟是潰散了,還是迂迴到別的州境去了,不得而知。
目前我們知道的,只有朝廷軍確實圍困州府。並且攻破了它。從裡面掠取戰利品和亂軍首級,拿去領賞邀功。
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常見於隨便屠殺一個村落。把村人的首級拿去當作敵軍的論功,但要實實在在地攻克一個城池來偽裝功績,沒有上面的示意,誰敢呢?他們真正要毀的東西又是什麼?
回京以後,我一定要好好問東宮和皇上,八成是他倆中的一個,洩露了遺詔地消息,才給州府招來這麼一場大禍。
幸好在安葬姬山翁之後,我就把遺詔的殘片收起來,交給了譚解元。
去曇縣一看,縣學的書齋果然安好(整個曇縣都安好),譚解元正一個人喝得爛醉,趴在石桌上。
我扶起他,道:「夫子啊,進屋去睡吧!」
譚解元睜開醉醺醺的眼睛,瞇起來看我,咕噥道:「再去打二兩……叫上阿青,再來划拳……」
「阿青?」他回來了?
老人家抬頭,費力地想了想,哼道:「喔,阿青走了……」
他瞅著我:「你……不也走了嘛?」
我哭笑不得,晃晃他:「夫子,是小秦回來看你啦!」
這樣搖晃貌似很舒服,總之他反倒睡著了。沒辦法,我只得跟張緹一起,把譚夫子扶進屋去,鋪好被褥讓他休息。
安置妥當,我進到書齋裡,在書架上尋找盛裝遺詔的木匣。
譚解元把以前地散亂木簡放了進去,滿滿地堆了一匣子,我倒出木簡,把木匣底下墊地一層絨布取出,殘片果然還在。
看來把這個匣子作為姬山翁的遺物交給譚解元保管,是正確地。
我不擔心譚解元發現遺詔,一是沒什麼重要的信息,都是前國君的自責和總結之類,二是我想他還不至於去拆開老友的遺物研究。
把遺詔的碎片全都收在懷裡,我將一切恢復原樣,磨墨留書給譚解元,告訴他我們公務路過,順道來拜訪,但很趕時間不便久留只好先離去,歡迎他以後去京城玩。
急急忙忙地從曇縣出發,我們又往京城趕,路上情況跟來的時候差不多,也許長州需要很常一段時間才能平靜下來。
張緹頻頻回頭,望向山林裡。
「有人跟著我們!」他道,「還不止一個。」
會是什麼人?
我撩開車窗的簾布,憂心忡忡地看著枝葉間偶爾閃過的寒光。
張緹突然把車停下了。
官道上稀稀落落地擺放著石塊,個個都是拳頭大小,馬車無法通過。我倆對視一眼,心知不妙,卻也無可奈何。
噗通一聲,有人從草叢裡栽了出來,與其說是跳出來的,不如說是被人踢上前來了。
那人狼狽地爬起身,站好,拔刀,朝著我們一揮,刀上的銅環噹啷作響。
「車上的人聽著!識相的、把值錢東西拿出來!」他高聲吼到。
哎呀,好面善的大叔。
這不就是當年攔住我和東宮搶劫的一夥人麼?這麼多年了,他們還孜孜不倦地研習著攔路搶劫的學問啊?
張緹回頭來看我:「秦小弟,咱們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有啊,」我取出十兩銀子,「這個夠不?」
十兩銀子也相當於六七千塊錢了,不過反正是朝廷給我的路費,拿來破財消災不心疼。我身上還有些錢,不過是京城錢鋪的銀票,在長州不能用的。
「夠了吧?不然,為表誠意,張某再湊點。」張緹摸出兩枚銅板。
在我們研究要給多少錢做路費的時候,曇縣方向衝來一匹快馬,馬蹄聲轉眼之間就到了車後。
我們看到劫匪的臉瞬間轉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