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緹試了好幾種出城的辦法,但別的長州人有可能溜出去,他卻不行。
他在這回的案子裡太出名了,特別是去旁聽過的人,常常走在路上就指著張緹嚷嚷:「看,這就是那個很能說的張舉人啊!」做個名人真辛苦。
我倒是越來越閒,下午不必進皇城去,又不准參加集會,只能在曹府裡發呆。
「秦生還在為長州的事情發愁?」
曹寰進書房,看見我趴在案上,隨手取了撣子把我趕起來。對於坐沒坐相的動作,他是最看不慣的。
「沒有,只是閒得難受。」我坐正,有氣無力地翻著書頁。
他不是在花園裡待客麼,凡是他的客人來時,都不讓別人靠近花園的。怎麼突然想到來糾正我的坐姿了。
「有人要見你,跟曹某來吧。」曹寰笑道,「……只怕你想閒也閒不得了。」
誰啊?我納悶地跟著他,進花園,一眼便望見亭子裡坐著一個十分熟悉但貌似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傢伙。那人正往棋桌一枚枚地放置旗子,沒注意我們的到來。
走過那人身邊瞄一眼,曹寰隨口說:「第七十九手擺錯了。」
「有嗎?」
「嗯,按照您那樣放子兒的話,臣劣勢陡增。」曹寰臉上沒什麼笑意,但聽得出話語裡儘是微笑。
沒錯。正在擺弄棋局地就是東宮的老爸!
我糾結起來,到底應該怎樣見禮呢?
平時私下裡見皇上,因為知道他的真面目,他給了優惠見面不用那麼多禮節。可現在情況複雜:一是有曹寰在,他特別看重我禮節方面的表現;二是元啟帝現在算微服私訪臣下家中,要不要直接叫他陛下是個問題;三是我不太想讓曹寰知道。|網友上傳#39;#39;#39;om|我跟皇帝也有點私交。
「啊,秦晏來了!」倒是皇帝轉過頭來,看見我,很自然地打起招呼。
聽說他繼承王位生活地環境跟東宮截然不同,於是確實他更容易讓人親近,比東宮那個嬌生慣養的傢伙好多了。
不過他跑來玩就玩吧,找我做什麼?
我小心翼翼道:「……不知在這裡要怎樣稱呼……大人?」
曹寰瞥皇帝一眼。後者笑笑答道:「免姓殷,叫老殷吧!」
「啊?」
「秦生,稱這位為先生就好。」曹寰看不下去,打岔道。
先生的話,以國君地見聞學識。應該也配得上這個稱呼吧。「哦……不知殷先生見學生是為何事?」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許久沒見,看看你是不是長高了而已。」
聽了這話,曹寰輕咳,起身:「茶水涼了,曹某先去一下,二位慢聊。」
等他走遠,元啟帝迅速道:「你最近為什麼沒進皇城?」
「這不能怪學生,太后以上回的讒言事件為理由。下令禁止長州籍的官吏進皇城面聖,也包括不准私下見監國大人!」我解釋。
「這個朕知道,可你不是能從地道進麼?」
啊,他連我會走密道也清楚?我忍不住再次懷疑這個皇城裡面哪裡還沒他的耳目了。
「學生是進去過,可是內中複雜。勉強找到東宮殿。卻發覺監國大人不在。」
「不在?怎可能,文書不是都遞給他在批麼?」皇帝想想。恍然,「喔,對了,他最近被老妖婆帶去避暑來著!」
唉,生在他們家真倒霉,去避暑山莊玩還得繼續工作。
「先生您就直說吧,找學生來做什麼?」
「遺詔在哪裡?」
噗,算了你別直說,直說出來我的小心臟承受不了!「遺詔?」
「聽小東宮講,遺詔在你手上。」皇上笑瞇瞇地說,「朕不用那個,但是先呈上來,有備無患罷!」
去你的有備無患,遺詔被我弄丟好幾年了!
「這……家師生前叮囑,如果不是東宮要求,學生就不會拿出來。」
「胡扯,秦叔明明答應只要朕要求,就立刻交出來!」
傷腦筋啊,我從哪裡給你變個遺詔?
我思索片刻,回絕道:「首先,先生並不是打算使用遺詔,那麼說存放在哪裡,其實沒有關係;其次,遺詔已經由家師手上傳承給了學生,學生答應地人是東宮太子,如果不是他要求,學生不會拿出詔書來。」
「就連朕也不行?」他有些委屈了。
「先生讓東宮來取,有那麼困難?」
皇上收斂笑意。嚴肅道:「遺詔裡寫了些什麼,朕大概知道,可東宮年紀尚輕,不曉世事,有些真相不便教他知情。」
我點頭。
遺詔我讀過,確實不太適合被捧得高高的東宮看。
皇帝不死心,狡猾地再問:「如果朕回宮,下旨讓監國來迎回遺詔呢?嚴令他禁止展閱,總是可以了吧。」
「行是行……」我飛快地考慮對策,遺詔我是拿不出來,不過仿製的可以,上回已有偽冒詔書的經驗了。
我抬頭道:「若是東宮來取,迎回的也只能是遺詔地抄本。」
「詔書也能有抄本?」皇帝愣住了。
「實不相瞞,學生幾年前上京,是被歹人挾持而來。」江近海麻煩你做一會歹徒了,反正你的工作也差不多,「在那種情況下,遺詔絕對不敢帶在身上,僅有抄本一份以作備案。」
你要的話,我馬上給你照樣子寫一份遺詔,謝謝。
「那正本在哪裡?」
在哪裡,最重要的一部分早被我弄丟了,剩下的……「自然是在長州府!家師故去之後,藏書都被運送到了常王府,也包括遺詔在內!」
「長州府?」
元啟帝驚得站了起來:「長州如今被逆賊控制,你卻告訴朕遺詔在常王府?」
「請勿動怒,除了先生、監國和學生,遺詔的存在是無人知曉的,因此不用擔心被人竊去。」更何況,師父亂七八糟堆東西的壞毛病,恰好讓遺詔(的碎片)變成了藏在森林裡地那棵樹。
皇上煩躁地踱了幾步,道:「不成,你得去取來!」
嘎?我沒聽錯吧?
「可是先生……長州現正鬧兵災啊……」我一搖筆桿子耍嘴皮子的,你讓我去?
「就這樣決定!明日朕會讓人送出京令牌與文書到曹府!」
喂喂,有沒有商量的餘地?
「可是,一路上的關卡,往長州方向都禁止通行的吧!」
「通行文書能保你到長州邊界,再往南,你就得自己想辦法!」所謂天子威嚴,就是金口玉言,說出來地東西別想改。
「……學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