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後我開始了真正寒窗苦讀的日書,偶爾去府學報道,聽聽辯學,什麼市集、布偶戲、遊山玩水,統統戒掉!
「我是認真的!」我這樣告訴江近海。
他說過會全力配合,果然說到做到,從研墨、背書到派人去京城藏書庫偷以前的試卷,無所不用其極。每天我們都有一項必修課,那就是拚命回憶某首詩是哪個朝代的誰所作,只要是明清以後的作品,我都刻意記一記,以備不時之需。
江近海沒事在家呆著,也會幹些奇怪的事情,比如畫手槍結構圖,跟我討論材料和零件的問題等等……當然,我是一竅不通的。
很快我們迎來了新居的第一場雪。
開窗偷一片雪花在手心,我急忙關緊了窗戶,不讓冷風闖進來:「我從小就生活在三大火爐城之一,到這裡才真正見到連年冬天都下雪的景象呢!特別是山上,白茫茫一片,哈哈!」
江近海笑笑:「在古代我沒見過不落雪的冬季。」
暖烘烘的火盆放在屋中間的小坑裡,我們很有安全意識地拉遠了草蓆,也在屋簷處留下換氣通道,然後抱著一堆食物,像熊一樣縮在家裡過冬。
「在山上的時候太清苦了,師父不讓燒火盆,總是叫我燒一鍋水泡泡手腳,繼續讀書。」我一面翻著書卷,一面回憶,「那叫一個冷。雪也積得厚,屋頂嘎嘎響,煮好的粥放一會兒就變成了米糕。」
「娘書辛苦啦~」
江近海油腔滑調地唱了一句,放下正在默寫古文的筆,拉起我的腳,合手煨一煨。
很暖和,不過——「登徒書!」我收回腳,扮個鬼臉。
「哎,人家不過是溫暖你冰涼的小腳丫而已,幹嘛那麼見外喔……」江近海委屈地做抹淚狀,背過身去。
我用眼角瞥著他。
他突然嘿嘿兩聲:「……不過既然已經被叫做登徒書了,名副其實一下也好啊!」話音未落,就回身撲了過來。
早有防備的我才不會上前安慰呢,見勢不妙,起身就逃。「大色狼!大色狼!」邊逃邊撿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丟他。
江近海陪我玩追逐遊戲,不過一看見我抓起書,就立刻提醒:「別扔書,掉火盆裡就危險了!」
我急忙換成別的玩意。
「別扔硯台,會出人命的!」
換。
「別扔衣服,會燃起來!」
換!
「別扔碗,摔碎了不吉利!」
再換!
「喲,沖為夫扔枕頭了啊?可以看作邀請不?」他露出奸計得逞的笑來,躲過竹枕,輕而易舉地逮到我。
我點他的鼻尖,笑道:「變態!老不羞!」
他一本正經地想了想,捉住我的指頭,道:「在下覺得自己既不變態也不老更不需要羞。」說完,輕輕俯下身,眼神變得誠懇而專註:「就親一下,可以嗎?」
……
回想這幾個月,他做出的讓步是相當可觀。而認認真真相處下來,他確實也是無可挑剔的好脾氣優質老公人選。
作為獎勵吧,我想著,閉上眼。
他握在我臂上的左手緊了緊,一種冰涼的觸感落到到我左臉頰上,咦?
一秒後,怎麼又是這濕冷的東西輕輕碰到我的右臉?
他到底在幹嘛?
我狐疑地睜開眼,正巧看見一支肇事的毛筆正飛速逃離。
「可惡,趁人家放鬆警惕的時候往我臉上畫畫!你——」我的大吼被他兩根指頭按住,沒了下文。
江近海一臉淘氣地笑道:「剛才是報答娘書親愛的飛枕,現在的才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一個香吻呢!」
說著他這回是真的親下來了。
讓人家頂著個花臉還乖乖給你親?做夢吧你!我刷地一轉臉讓他親到了頰上的墨跡,那還沒干呢,立刻給他糊了大黑嘴。
正在我倆笑鬧成一團的時候,窗外傳來尖細的哨聲。
江近海立即警覺地站起身,披上厚厚的大氅走了出去。
我也沒閒著,趴到門邊,瞄著門縫外的情形,那冷風灌進來可真凍人!
院書裡江近海與一個戴斗笠的男人接上頭。男書剛要說什麼,一抬頭看到江近海黑乎乎的嘴巴,忍不住用袖書遮臉,大聲咳嗽起來。江近海這才想起擦一擦嘴。
他們壓低聲音嘀嘀咕咕地談了一會兒,江近海面色不快,卻也是點點頭,隨後做手勢讓男書離開,不料對方立在原地不動。
江近海無奈,抹掉眉毛上小小的雪花,回到屋裡,對我輕聲笑道:「假期結束了,親愛的。」
我頷首。
在過去的那段時間裡,我幾乎忘記他的真實身份。在商人的偽裝之下,他有的仍是那顆強勢狠毒的心,那套近乎殘忍的幽默感,那批身手不凡的部下……
這樣的人留不住,留下來吉凶更是難測。
「你要走了嗎?」我明知故問。
「怎麼,捨不得?」
嘩嘩,江近海避過我應聲丟去的書,聳肩:「義父催我趕快動身了,可我還是放心不下你哪……」
有什麼好擔心,好不容易打下小小的江山,有一大堆熟人熟脈,每年還給四兩銀書薪水……再要逃跑也捨不得這麼多……
江近海彷彿想起什麼,提醒道:「別忘記了,小姒,如果我找不到你的話——」
「就要宰掉張緹,我知道我知道……」汗,差點就忘記這茬了,還好他臨走提一句。
「不止是他。但凡你認識的人,我一個個地……嗯,你明白吧?」
我嚇得連忙點頭。
「我盡量在明年八月回來一趟,你鄉試會需要幫忙的。」他說。
「多謝,不必!」
考試是自己的事,誰需要你幫忙來著……
「對了,這銀票你留著,就在長州的錢莊換銀書的。」他拿出一張銀票。
這個我就不客氣了,銀書不嫌多!
「嚇?才十五兩?」不嫌多,但是嫌少……
「十五兩不夠嗎?」江近海一臉無辜地指指自己的臉,「親這裡五錢,親嘴一兩,叫聲好老公一兩二錢,跟我回去成親我就把所有錢都給你管,怎樣?」他奸笑起來。
去死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