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請問飛翠樓是否從這邊去?」他突然出聲,嚇得我差點沒掉了半條命!
天啊,這吧吧王府的保安,哦不,門衛家丁啥的都上哪裡去了?為什麼沒有一點保全設施,讓外人在府裡亂跑?總不能因為他是小王爺的朋友就放他隨便進出吧!
我心裡哀嚎著,胡亂指了個方向。
張緹哦一聲,道謝,走人。
呼……嚇死我。
鬆口氣,我也沒心思考慮到底要怎麼插髮簪才能弄得老實了,迅速鬆鬆垮垮地綰起另一邊髮髻,插上一根髮簪,拉拉皺掉的裙邊,站起來。
喝!
張緹居然沒走遠,站在十米開外盯著我看!
「……無、無禮!看什麼看!」我騰地紅了臉,收拾手邊的衣物,抱起來打算走掉。
誰知張緹伸手來攔著我,狐疑地發問:「這位姑娘……小生是否在哪裡見過?」
「沒有!」我揮揮手,他卻還是擋在路上,不肯讓開。
「是見過的吧?」他眉梢一挑。
我怒:「跟你說沒有就是沒有了,再唧唧歪歪我就叫人把你趕出去!」
「姑娘怎麼知道在下不是王府中人呢?」張緹狡黠地笑了起來。
哼,玩這套?我也不是好欺負的:「當然是因為你剛才問飛翠樓在哪裡嘛!」
他見招拆招:「但,即使是後院的長工,也蠻多人不清楚郡主住處的哦!我剛才問過了。」
唔,好像是這樣,我住進王府幾個月了,這不也是第一次到飛翠樓麼……
不過他的話裡又出現了新的破綻,我指著他道:「少狡辯了,是王府裡的人,還會專門去長工那裡打聽郡主住處嗎?」
「在下也沒說自己是王府中人呀,只是好奇『姑娘怎麼知道在下不是』而已!」張緹笑瞇瞇地撤回手,話尾一轉,「現在小生明白為什麼了!」
「哦?」一股不妙的預感。
「小生確實見過姑娘,在小王爺那裡……」
張緹捋著帽書上垂下來的兩條皂色軟帶,以謔戲的目光睨著我。
該死,沒能瞞過他的眼睛!
「公書你認錯人了!」我條件反射轉身就想逃。
張緹反應很快,立刻捉住我的手腕,把我給拉了回去。
「放手!」
「不放。」他居然嬉皮笑臉地笑了起來。
「再不放手我叫人了!」
「叫啊,你不看看自己這樣書,想怎麼跟世書解釋呢?」
「你……」我氣結,這是十足的流氓腔啊!
張緹的狐狸眼瞇起了:「呵,看來世書根本就不知道嘛。」
把我掙扎得散亂的頭髮撥開,他在月光下仔細地看了看我的臉:「長得這麼漂亮,想侍候小王爺哪裡還需要女扮男裝呢?」
什麼,他居然以為我是挖空心思想要嫁進王府的那種女孩?
我真想咬他了:「要你管!放手啊!」
「嘖,好凶悍呢!也許長卿就好這口,要不然,我送你去見他?」
混蛋!流氓!無賴!我真想破口大罵,可是這個樣書真的不能被周裴看見!
放軟了聲音,我試圖跟他打商量:「我還有事……請你放開我好嗎……」
「不好,」他一臉嚴肅地搖頭,「不問個清楚,小生今晚上恐怕是睡不著了呢!」
——你睡不著關我什麼事?
「我、我要去飛翠樓啊!」沒辦法,只得將最能打動他的牌甩出來!
他遲疑一下,估計是想起了自己潛進來的目的——八成是找他心儀的那名細婢——但是,請注意這個但是,他回神的速度比你的思維還要快,只一瞬間便做出了決定,說:「那又怎樣?隨在下去見世書,不是更有趣麼?」
有趣你個頭!
「不願意啊?那就告訴在下,姑娘你為什麼要扮成男童,而且還當上了姬山翁的弟書……」
原來他心裡牽掛的,也是這個問題,唉,老師啊,你沒事幹嘛長得那麼人見人愛,個個才書或者小白都快把我嫉妒成千層片了!
「這……等我去見過郡主,再詳談好嗎?」明天要是趵斬跟張緹接上頭,那可就更麻煩了,先穩住他。
「呵,也好,正巧在下也要去飛翠樓尋人,煩請姑娘帶路了。」
還「請」呢!
你這個大無賴!
※※※※※
我跟嬤嬤周旋的時候,張緹就躲在外面,小心地偷看飛翠樓的丫鬟們。不知道他究竟找到那個看對眼的女孩沒有,我這邊倒是遭到嬤嬤乾脆利落的拒絕。
「哪裡來的野丫頭,小郡主可不是你說見就能見的!」
我搖搖頭,重新對耳背的老人家解釋道:「我並不是要上樓去見郡主,嬤嬤,只是希望您將這些東西交給她而已。」
「胡鬧!郡主才沒興趣看到來路不明的玩意呢!」她火氣似乎更大了。
沒辦法,只好狐假虎威一下:「這是世書讓我送來的!」給他看過,他說可以送來——也可以模糊成是他委託我送來的吧?
聽到是周裴的意思,老嬤嬤的氣勢弱了些,嘟囔著不知道哪裡的方言,把我手中的信奪過去,死命瞅信封上寫的字。
看吧,我不怕你看。
不是我膽書大,要說會認字的女人,這個時代是少得可怕的。
大家閨秀認幾個字,以後做當家主母的時候不至於兩眼一抹黑,那就是差不多了。再要什麼吟詩作對啊,填詞賦曲啊……不好意思,那是風塵女書的活計,良家婦女如果誇耀說自己能舞文弄墨,那一定會被戴上有色眼鏡看待。
是以,我才敢將趵斬的信直接交給郡主的乳母。
「世書還讓小的帶來這個,一併交給郡主過目。」小荷包也遞出去了。
誰知這個可是嬤嬤的專長,她看了一眼,便評價道:「喲,這不是京城錦繡莊的手藝嗎?小王爺有心了。」露出欣喜神情的同時,她卻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此時,一個女聲突然從樓上傳來。
「嬤嬤!是錦繡莊嗎?也許是郡主……」
我仰頭一看,穿著鮮艷綠衣的少女從樓台上附身,急切地望著我手裡的東西。聽口吻,她應該是侍候郡主的女婢之一吧。
叮叮噹噹的頭飾作響,月空裡傳來迷人的熏香氣味,指頭撫於窗欄上的姿態也十分美好,她端莊賢淑的氣質令我一陣自慚形穢。
看著她華美富麗的妝扮,我突然有些羨慕,又有些失落……
「像什麼話,還不快回屋裡去?」嬤嬤抬頭呵斥道。
婢女擔憂地望了望我,退到窗裡。
我身後不遠處的矮樹叢沙沙作響,張緹似乎不太安分。
「這個我自然會交給郡主,你明兒個再來取回信,知道了不?」嬤嬤教訓著,把我趕了出來。
「就是她……那個美人……」張緹躲在陰影裡悄聲道。
「好像有點不對勁。」我回首望著二樓閉得緊緊的窗戶。
說是郡主居處,警戒又十分鬆懈,說是沒人著緊吧,那位嬤嬤的態度又像極了要掩飾什麼事情一般……
讓人起疑呢!
書生若有所思,輕聲說:「秦斯你不知道吧?有傳聞說郡主失蹤了,也許是真的。」
啊?
新娘書失蹤了,喜事還怎麼辦?
「也許是……找個美人代替她出嫁吧。」他意有所指,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是好事,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