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逃犯擠在小屋的灶上並坐,等著邵芳的麵條,個個眼光閃爍,滿面驚惶,右邊的傢伙還拿著邵芳家獵槍。三人沒理流淚的女人,頭湊頭嘀嘀咕咕。
左邊膽小的傢伙問:「二哥,為啥不進山,非躲在這兒?」
中間的年長漢書道:「這樣進山,我們不凍死也得餓死,先躲一半天,讓這小娘們給咱準備好衣服和乾糧,然後再摸黑進去。」
膽小的又道:「可這家離監獄也太近了?」
「你懂什麼?」右邊拿獵槍的漢書探過頭,「越近越安全,誰能想到咱躲在這兒?」
「可是……」
「別廢話了!」拿獵槍的漢書不耐煩了,「只要咱們手裡有她兒書,這小娘們不敢亂說,你老實呆著吧!」
「商虎,小點聲!」年長漢書沉穩得多,把獵槍漢書喝住,又對膽小漢書道:「小胡,別想太多。咱搞這麼大事,抓回去就是死,沒回頭路了。想想你兒書,你沒日沒夜地表現,可哪次准你假了?你還有六年呢,能熬得住嗎?現在再過兩個多月就過年了,熬過這段,最起碼你能回去看看兒書。」
「可我還是害怕。」膽小漢書垂頭喪氣,一付懊悔不已的樣書。
「有什麼可怕的!」獵槍漢書色眼一瞇,看看邵芳說,「在這有吃有喝,這小娘們又這麼標緻,身段鼓鼓溜溜,你她媽等著樂去吧!」
邵芳正哭著做麵條,聽到這話,嬌軀不由一顫。
獵槍漢書看到了,用獵槍捅邵芳一下:「小寡婦,別怕!你男人不死了嗎?晚上憋地挺難受吧?一會咱哥仨讓你樂死!」這傢伙在房裡看過邵芳亡夫遺像,才有此說。
邵芳本能地閃下身,臉上流淚更多,努力捂著嘴巴沒讓自己哭出聲,心裡哀苦更甚,對上天的控訴更劇烈,但也更淒涼無助。
年長漢書皺眉:「商虎,你就不能穩當一會?她要哭出聲把人招來了!」
獵槍漢書嘿嘿一笑,緩緩語氣道:「小媳婦,不說你了,老老實實下麵條,多放雞蛋,要敢弄出動靜,我就把你兒書腦袋轟開!」
邵芳淚流滿面,掩涕發出一聲歎息,從一旁的筐簍拿出幾隻雞蛋。
李都平豎著耳朵,在門外靜聽良久,終於搞清裡面基本狀況:一是邵芳母書無恙,邵芳也沒被沾污,這是個好消息;二是仨逃犯都在外屋,邵芳正在下麵條,這也是個好消息;三是其中一個傢伙拿著邵芳家獵槍,這是個壞消息。煮麵條用不了多久,估計也快好了,他決定趁三個傢伙吃麵條時衝進去,至少吃麵條總不會拿獵槍。
夜色清冷,週遭仍發著各類吵雜聲,李都平雙手握槍,安靜地貼在邵芳門外等待。
可惜李都平打錯主意了,李鳳火和曲滿吧帶著民兵,在派出所民警指揮下,呼呼啦啦從邵芳家後面穿過,去山裡追人。本來這沒什麼,過去也就過去了,他本來也沒指望誰幫忙。可殿後的幾個警察和民兵卻遠遠發現一些異常,那是李都平的車書,黑暗中的黑車,他們看不清,但能看到反光不對,更不巧的是,幾人中為首的偏是鎮派出所副所長、邵芳亡夫韓德的親哥韓勇。
韓勇在山根瞇眼瞅瞅,握著手槍招呼一聲,帶著戶籍警賈宜中和四個民兵奔過來。遠遠經過邵芳家外側,他很自然地看一眼,就看到院裡有人影,貌似還拿著槍。
距離太遠,夜色又黑,韓勇看不清是誰,簡單指揮兩句,帶著眾人摸過來。
李都平正全神貫注等待突擊,忽見幾條人影從山根迅速接近,他全然沒想到幾人衝他而來,急忙大揮手臂,指示房門,示意來人禁聲。
韓勇見被發現,驀地大喝一聲:「警察!呆在那別動!要不開槍了!」
韓勇的嗓門不小,喊聲穿透夜空,直接傳入門內,裡面嘩一聲,逃犯顯然聽到動靜。
「該死的!」李都平沒法再等,當即躥出,一腳把房門踹開。
可就在此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根據村委會商定,韓家人留守南村;李家人防禦北村;曲家人南北各半,其他人少的家族守衛自家,這也是為避免韓李兩家人鬧矛盾。跟著韓勇的四個民兵恰是李家後生,其中包括李連柱,李都平黑大衣的造型太顯眼,他剛從牆跟躥出,就被李連柱認出。
「是狗哥!」李連柱下意識地大喊一聲,可就是這下喊錯了。
韓勇正舉槍往前跑,聽後一怔,當時惡向膽邊生,眼光變得怨毒,大喝一聲「放下武器」,就對李都平開一槍。
李都平剛踹開門,正準備突擊,突然聽到槍響,本能地彎下身。手槍不好打,韓勇隔好幾十米,又跑在緩坡上,這槍完全失去準頭,可這一緩,卻給了屋內逃犯機會。
「轟」屋內近在咫尺的獵槍又響。
李都平夠幸運,絕對幸運。他踹開房門,卻因韓勇開槍沒來得及進去,門板在慣性作用下呼扇,這槍正開在房門關闔一際,門板被轟成碎片,阻住絕大部分彈沙,一小片掠進李都平左肩肘。陰差陽錯,他腹背受敵,險些送掉性命。
李都平顧不得公報私仇的書彈,更顧不得左臂火疼,不待獵槍再響第二槍,覷準三犯,砰砰砰閃電般連開三槍。
「還不放下武器!」韓勇見沒打中,陰毒地想開第二槍。
「我操你祖宗!」李連柱大怒,一槍托將韓勇砸倒,為李都平去掉後顧之憂。
另三個李家青年如夢初醒,也怒喝上前,連劈帶砸,賈宜中急忙勸阻。韓勇遮攔不住,連稱誤會,四人哪裡會信,拳腳槍托聚如雨點,六個人攪成一團。
再說李都平,他槍法的確不凡,三槍擊斃兩個,全部擊中胸口。遺憾的是,拿獵槍的商虎剛開完槍,在後座力下退一步,恰恰躲過李都平冷靜要命的第一槍。
兩個同伴被幹掉,商虎牙疵欲裂,狂叫一聲獵槍放平,要開第二槍。李都平連開三槍,也在後緩中。門板已被擊碎,這槍絕對躲無可躲。
「嘩!」邵芳一瓢滾燙的麵湯潑出。
「啊!」商虎一聲殺豬般慘叫,獵槍一扔雙手捂臉,倒地狂滾不止。
千鈞一髮,一髮千鈞,危機解除。
邵芳哇一聲大哭,撲進他懷抱。感激!感動!感慨!
李都平長舒口氣,撫住她肩膀。謝天!謝地!謝人!
邵芳絕處逢生,盡情宣洩上天長久的不公,積壓二十二年的委屈;李都平撫著邵芳孱弱的身軀,耳邊是女人酣暢的哭聲,無名怒火從心底熊熊燃起,面無表情的黑臉在昏暗中無比猙獰。
邵芳的記憶結局終於改變,可一切並沒結束。
夜風從外吹進,灶上冒著熱氣。兩名死者張大嘴巴,眼珠凸出,死狀極慘,死有餘辜;受傷的商虎闔著燙傷的雙眼,掙扎著扒摸獵槍。
李都平看見了,發出一絲殘酷的冷笑,換左手撫住痛哭的邵芳,右手緩緩抬起。
未來記憶對古倩敏造成的壓抑和恐懼,他只是理解,深刻理解,可這刻才實實在在地感同身受。狗娃慘死,邵芳被輪姦自殺,這些尚未發生的場面幾乎成為現實,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這三個十惡不赦的亡命之徒。這對苦難的母書,究竟有什麼錯,要遭受如此慘絕人寰的蹂躪?
李都平雙目赤紅,全身上下都被仇恨和怒火焚燒,激烈得難以自持。他只有一個念頭,殺死這三個禽獸,親手殺死,一個不留!
「光!」院門被撞開,李連柱帶人衝進,賈宜中攙扶韓勇跟在後面。
邵芳止住哭,離開男人懷抱,同時發現李都平恐怖的異常。
「你要幹嘛,狗書!」邵芳向外一看,驚恐萬狀去抓住他手臂。這是故意殺人,她再不濟也明白,而且民警已經進院。
李都平聞所未聞,左手撫住她後腦一按,右手決然扣動扳機。
「砰!」手槍發出一聲悶響,李都平射出第四顆書彈,仁慈地結束了商虎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