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過來的廖靖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到了八王府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他聽見窗外正雞一嘴、鴨一嘴的爭論著,只是爭論的內容讓他有些迷糊。
「不、不可能了--」這是張學和的結巴聲音,「那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事實已經在眼前了」赫連春水立刻反駁到,「但是豬牽到哪裡都應該是豬啊」接下來是周少雲有些困惑的聲音道,「不對--」這回張學和居然和赫連春水一起反駁他道:「豬如果牽到天柱峰頂就絕對不是豬了」!聽了三個人的話廖靖華立刻振奮起來,對,只要上了天柱峰,一切都可以變得不同了,他立刻翻身而起推門出來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三個人終於異口同聲的問道,「不知道,我正好醒來聽見你們說天柱峰,我要上天柱峰--」廖靖華很實在的回答,「好啊!」三個人又異口同聲的回答完,看見廖靖華莫名其妙的眼神兒,不禁有些尷尬。
「你要上天柱峰幹嘛」相互白了彼此一眼後,周少雲首先開口問道,「羽裳不知道為什麼昏迷不醒,我要上天柱峰找神仙救她」!「噗嗤--」張學和口裡的茶直接噴了出來,看見赫連春水的表情後,他訕訕的擦了擦自己的嘴。
「好呀、好呀,古人有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佳話,廖兄能為了愛人找神仙,可喜可佩」赫連春水一本正經的的話又換來了周少雲的白眼兒。
「攀登天柱峰?豈是一句話就可上得的,其間的磨難、艱辛和危險不是說上就上的」周少雲半是勸導半是警告的說道,為了那樣一個理由上天柱峰?這是有史以來他聽過的最匪夷所思的故事,尤其要去的人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就算你有這個決心和毅力,可能也還是需要些運氣吧」赫連春水歎了口氣,「你的資質、攀登、攀登天柱峰是有希望的,可是為了那個、哦,那個楊羽裳值得嗎?或者換個理由可能會更好些,比方說、比方說上了天柱峰你可以成神仙」張學和竟然一反原來的結巴,也循循善誘的對廖靖華說道。
廖靖華始終就不明白他這三個朋友,怎麼一直都對羽裳的反應怪怪的,羽裳不過就是出身在醉仙樓麼,她又不是天生就在那裡長大,又不是真的人盡可夫,就算他們不喜歡,但是這也不耽誤他愛羽裳和蹬山的決心:「當神仙?我才不要當什麼神仙呢,難道你們都沒有聽過這句『你羨鴛鴦不慕仙』的經典話嗎?」廖靖華不以為然的回答道。
「好一個只羨鴛鴦不慕仙啊,希望你真的能這樣」赫連春水嘖嘖的讚歎又引來了其餘三個人一起的衛生球兒,這話連廖靖華聽著都不怎麼高興起來:「我是真的要去,不是和你們開玩笑,羽裳就是我的生命,為了她我可以付出一切」。
「好,不管為了什麼理由,只要真你能堅定自己的信心就成,或者有一天你真的登上了天柱峰頂,或者不用我們勸,說不定你就改變了主意」周少雲爽朗的一笑,「我倒是希望他永遠不會改變主意」赫連春水不以為然的低低嘟囔了一句。
當然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廖靖華傲然的一笑,轉身回去收拾自己的行裝,三個人互相對看了一眼,在身後很有默契的一拉水跟進了廖靖華的房間,廖靖華收拾了一下簡單的行囊準備第二天清晨出發,一回頭看見杵在門口的那三個朋友不禁笑了:「今天最後一次我請客兒,咱們大家不醉不歸吧」,門口的三個人相視一眼後,一起點了點兒頭。
原來想喝醉也是不容易的,幾罈子酒下肚後,廖靖華的神志反而更加清醒起來,這時候赫連春水突然一笑,在身上拿出了一個錦囊推到了廖靖華的面前:「廖兄此去蹬天柱山,小弟沒什麼相送的,就送廖兄一錠黃金做盤纏吧,請靖華兄一定收好不要遺失了,這個錦囊也是家傳的錦囊,這個只是借與廖兄,待得廖兄蹬山回來,再還於為兄」。
看著笑嘻嘻的赫連春水,廖靖華覺得他簡直有些借櫝還珠的荒謬感覺,送他一錠黃金卻借他個錦囊,而且還要歸來的時候還給他,或者這個兄弟是為了鼓勵他平安歸來吧,於是他感激的點了點兒頭拿過錦囊掛在脖子上。
看見赫連春水贈黃金,周少雲也不甘示弱,隨手不知道在何處摸出來個半寸左右的小靴子,然後也放在廖靖華的面前道:「這個是祖傳的靴子,也借給靖華兄蹬山用吧」。看見這麼小的一個靴子,廖靖華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看來這個呆子喝高了,這麼小的靴子怎麼能穿得,他接過靴子看了看咕噥道:「再大十倍或者能穿吧」。
就在廖靖華話音落處,手中的靴子驀然的大漲了十倍,在手中突然增大的靴子,立時嚇了廖靖華一跳,放在地下換起來穿上顯得大了很多,廖靖華不禁又抬頭對周少雲說道:「突然大了很多卻過於寬敞了,如果小些正合腳就好了」話音落處靴子立刻收縮的許多,不大不小的正合適套在腳上,驚的廖靖華不禁一個高跳了起來。
「撲通--」,只聽得一聲巨響,跳起來的廖靖華,腦袋直接就親吻了房間的頂棚,然後被撞的頭昏眼花,重新跌到座位上揉著頭頂發傻,這個可大可小的靴子,原來穿上了還有可以跳高的功能,真是寶貝啊,難怪只借不送,只是這面子也太大了。
「這個靴子名字就叫『如意靴』的,可以隨心所欲的調整大小,穿上後不但跳的高,還有一些其它的功能,你慢慢就發現了」周少雲很好心的解釋道。
廖靖華感動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看著兩個朋友都送東西了,張學和只好也勉強的在懷裡拿出了本書,推到廖靖華的面前說道:「我這個、這個書也是家傳的寶貝,在遇見、遇見危難的時候,你只要、只要打開它、就、就可以逢凶化吉、安全的逃離」。
看著三件寶貝,廖靖華的眼睛立刻有些模糊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看著廖靖華傻傻的樣子,另外三個人都不禁覺得有些好笑,立刻異口同聲的齊齊的對他說道:「記得蹬上天柱峰回來要還哦」!說完後一起相視而笑了起來。
「是的、是的,這等寶貝借去了當然得還」廖靖華立刻誓言旦旦的話,又引得其餘三個人一起嬉笑了起來,然後狂點兒著腦袋。
第二天拂曉的時候,望著沉沉的康京城,廖靖華悄悄的最後看了一眼三位朋友寂靜的窗欞起來趕路了,從此富貴煙雲過眼,從此榮華無緣,廖靖華踏上了一條連自己都前途未卜的尋找之路,只為了那個曾經的愛戀和海誓山盟,他無悔的起程了。
在廖靖華離開八王府的那一瞬間,同院本來關閉的窗戶同時開啟了,悄無聲息的露出了三張面容,「你們說他能到達天柱峰頂麼?」周少雲首先開口有些困惑的問道。
「凶多吉少--」張學和很實在的立刻接口,「我賭他肯定能成功」赫連春水挑起了半邊眉毛抬槓一樣的說道,「不管怎麼樣,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竟然為這麼可笑的事情去攀登天柱峰」周少雲最後下結論般的聳了聳肩,於是三扇窗戶又重新關閉了。
當一輪旭日從東方的天空噴薄而出的時候,廖靖華已經走出了康京,來到了一個偏些的小鎮,想起來這麼走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他終於拿出了赫連春水所贈的那小錠黃金,在鎮上的一個錢莊換成了銀子,然後在鎮上的早集買了一匹代步的白馬,又買了一些比較利於久放的乾糧和肉脯,花剩的錢正想放入那個錢袋兒,捏著錢袋他不禁呆了。
明明已經空了的錢袋兒,竟然又出現了一錠小小的黃金,莫非這是一個取之不盡的黃金錢口袋嗎?他好奇的又拿出了一錠,果然裡面又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小金錠,想起了三個朋友,他不禁歎了口氣,但願自己能早些回來。
簡單的吃了些東西後,他終於騎上了那匹白馬一路向著天柱峰飛馳而去。
一路風餐露宿、日曬雨淋終於來到了天柱峰下,天柱峰下的附近幾里的範圍內,是一些零星住戶的村莊,在村莊中賣掉了代步的馬匹,畢竟眼看就要爬山了,走山路上的時候馬已經沒有用處了,在村莊中添置了一些乾糧,然後廖靖華又比較小心的在如意靴外又穿了層薄靴,把如意靴當成襪子,他實在怕蹬山把這個寶貝靴子磨破了。
一切準備停當後,廖靖華用纖長有力的手緊了緊身上的包裹,眼睛微微的咪起遙望著藏在雲中的天柱峰,與天柱峰相比,他就像是大千世界當中的一粒塵砂,毫不起眼,然而想起那張含羞帶怯的絕美面龐,廖靖華的胸中瞬間升起了萬丈豪氣。
「就算此去前途艱險無比,就算此去九死一生,也絕不言悔!仙藏天柱峰,就算是你們住在九天之上,也會把你們找出來救我的愛人。」廖靖華喃喃的自語著,將長衫抄起掖在褲帶上,大步向山上行去,雖然十年寒窗苦讀,身體並不強壯,可是他的步子卻穩健異常,絕不像是尋常書生那般文弱和蹣跚,為救羽裳的決心在支撐著他。
開始的山路還不算難走,所以廖靖華攀登的很快,轉眼天色漸黑,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轉身向下望去,遠處霧靄籠罩的京城已經彷彿如畫中一墨點兒,顯得渺小無比,站在山上,讓人只覺胸中一腔熱氣翻騰:「此生有涯,誰得見天柱之顛。天河蜿蜒,凌霄若漢,駕雲乘風千萬里。大道何及忘逍遙,一朝羽去登仙位,山河指掌間。」廖靖華忍不住高聲吟詠著那首傳唱千百年不變的《忘逍遙》,直似欲羽化成仙而去一般。
「此處連天柱山腳都算不得,小哥便在此吟頌這首《忘逍遙》,那若是再向上數日後,又該做何詩詞?」蒼老的聲音自廖靖華身後響起,驚醒了正在沉醉之中的書生。
回頭望去,原來是一個蒼桑老翁,背著好大的一捆柴,一身粗布麻衣,腰間還別著一把磨得珵亮的柴刀,「小生有禮了,不知天高地厚倒叫老丈見笑了。」他不禁拱手作揖說道,廖靖華原本就生於貧寒之家,自然也不會對這些貧苦的人心存輕視或其他,而且他一向認為書生傲氣,絕不是用於對待貧苦中人的白眼兒之上,而應該用於凜凜正氣和那朝堂之中,只是此行攀峰,不知何年何月方歸,這朝堂之念,便不存也罷。
聽了廖靖華回答的同時,也看見了他臉上一閃而逝的惘然,砍柴的老翁不禁有幾分好奇的道:「無妨、無妨,倒是老朽出言唐突,擾了小哥兒的雅興,還請你見諒才是。」然後笑著又探問道:「尋常讀書人,到這天柱峰踏青尋雅倒是常見,卻罕見小哥這樣攀得這般高的,不知小哥意欲何為?」老翁看見他舉止謙謹,於是放下柴擔攀談起來。
「這……說來慚愧的很,小生有些不自量力,想要攀上這天柱頂峰。」廖靖華俊臉一紅沒好意思回答是為了愛人要求仙,只是含糊的低聲說道。
「哈哈哈。」老翁不以為意的笑了起來,每年欲攀上這天柱峰求道的凡人不知多少,可是一半的人都中途退下了,還有一半的人卻不知所蹤,不知是葬身獸口、客死亂林還是真的羽化成仙了,不過就算如此,每年想登山的也還是依然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我看小哥的面像,也不似那種短命之人,登上一程鍛煉一番也好,他日成大事,記得今日艱辛,卻也是自身之福。」老翁笑著寬慰道,因為廖靖華的謙謹讓這個砍柴的老漢頗覺得有好感的同時,自然也就高看了很多。
「小生謹尊老丈教誨。」廖靖華連忙又躬身為禮客氣的回答道。
「小哥,眼看這天色也不早了,再向上走只怕就沒有人家了,這風餐露宿雖然是練人心志,不過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不在這一時,老朽陋居不遠,不如到我那裡住上一夜再上山也不遲啊。」老翁誠懇的邀請道,伸手將柴擔背到了身上。
「那就叨擾老丈了。」廖靖華說話的同時伸手去接老翁身上的柴擔,老翁哪肯給,兩個人推讓幾番後,老翁終於扭不過廖靖華的固執,只得將柴擔放在了他的身上。
廖靖華的腳上穿著找少雲所送的如意靴,行走如風,平坦之處放開步子,日行千里不在話下,可是這畢竟是山路,兼之已經攀了一天的山,所以雖有奇靴,可是大腿卻也是酸痛難奈,如今身上再多了這一擔柴,頓時被壓得面孔蒼白、冷汗直流,但一時的倔脾氣發做便默不作聲的奮力前行,好在這段路途相對比較平坦,又是向著一個避風的山坳走,因此他背著這幾十斤的燒柴走了三、四里地倒也還勉強撐過去了。
老翁雖然只是一個尋常的人,但是他的兩間草房隱在樹叢之中,倒頗有幾番隱世奇人的模樣,進屋後他立刻幫著廖靖華張羅著飯菜,雖是粗茶淡飯,可已行走了大半日,早已經飢餓的廖靖華,也不與老翁客氣,端起大碗便吃了個痛快,只覺得很久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了,畢竟出京以來吃乾糧的時候比較多。
吃罷晚飯,廖靖華爬了一整天的山,早已經累得手足酸軟,向那硬板床上一躺,腦袋剛剛枕到粗布枕頭之上,便已沉沉睡去,呼嚕打得震天響,隔壁老翁聽見後不禁微笑著搖頭歎了口氣,翻了個身也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