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算了」,阿爾豐斯並不太在乎它們的拒絕,一種從未試過的生活方式,就算說得舌底生花也不能讓缺乏想像力的生物產生任何聯想和感動,「那我繼續在這裡等我的朋友過來。」他並不怕這群魚溜掉,一旦有了利益關係,就像緊緊維繫著雙方的紐帶,不用套索工具也能將它們緊緊綁住。
阿爾豐斯突然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斷有細小的氣泡從皮膚上滲出來,他轉了轉頭頸,很驚異的發現已經不再有失去呼吸的那種憋悶的感覺了,他記得洛卡和布蘭克說過,雖然海水是一種液態,但裡面也存在大量可供呼吸的氧氣,生活在水裡的魚類生物就靠這種東西生存,魚腮中有大面積的比織線還小的血管和海水接觸,從中獲取生命必須氣體,而人體表皮也分佈著更多肉眼看不見的血管,只要激活這種潛在功能,不需要直接吸收空氣,也能長時間呆在水裡。人魚就是這麼一種生物,它們就是通過這種方法在水裡活動的,和魚人的不同之處在於人魚的外貌和人類差別不太大。他艱難的伸出手,在大腿上摸了一把,值得慶幸的是,觸手的地方沒突變出一條硬鱗滿佈的大尾。
五六十個青色光點在大片魚群中急穿而過,顯示出的影子比魚大了很多,前面的二十多個急速游動的紅色亮點紛紛避開,不敢靠近這些青點附近十碼的範圍。
「阿爾豐斯,你在這裡?」掃蕩的聲音從上面傳到阿爾豐斯腦中,那群青點原來是它的亡靈衛隊,不死生物和活著的生物散發出來的能量氣體完全不同。
「你的朋友我們已經帶來了,別忘記曾經許下的諾言。」一直和阿爾豐斯對話的那條沙丁魚提醒著他,它有點擔心這個人類不守信用。
「放心,我的話一向很硬,很高興和你們交上朋友。」阿爾豐斯以一種歡笑的語氣說著,隨即回答掃蕩:「我在這裡。」
亡靈們變成虛體的身影根本無視沙子的存在,只一下就鑽了進來,如果沒有防禦虛體的魔法陷阱,他們絕對可以攻破世界上最堅固的堡壘和最深的地下城,實物反而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阿爾豐斯頓感手腳一陣冰涼,四隻充滿靈氣的手牢牢的握住了他的身體。
「別碰我的腰部,那裡有個傢伙正等著你們送上去填肚子!」阿爾豐斯想起了那根危險的棒子,急忙提醒道。如果給他們無意中碰到的話,掃蕩就又得損失幾個寶貴的衛士了。
「哼!」龍靈一陣冷哼。「別忘了你的身體現在還沒有完全融合我們龍族的力量,只有在成功得到這種力量後才會在受到致命打擊的情況下不用治療也能迅速恢復。那些魚已經得到它們需要的東西了,可我的食物到底在哪裡?」眼看著到手的食物就這麼飛了,它非常不樂意,滿帶牢騷的吼了起來。這傢伙一直悶聲不響的在等待時機吞噬船上的亡靈,阿爾豐斯一句話就讓它的美夢化成了泡影。
「事情太多,忘記了,」阿爾豐斯有時候還真是沒辦法,這些人當中有太多的特殊性,根本不能像純粹的人類那麼容易滿足,「兩個魔法時後我帶你到戰場掩埋死者屍體的地方,能不能吃飽就靠你自己的力量了。」
「別再敷衍我!這對你沒好處。」龍靈留下這句話後也不再出聲了,估計是在生悶氣。
阿爾豐斯無奈的苦笑了一下。沙子被迅速撥開,加諸在他身上的重壓開始減輕,亡靈們能量實體化後將他從沙裡拖了出去。
六十二個侍女和一些守衛的士兵興高采烈地用搗碎的糧食餵著海水下面大群的沙丁魚,廚子還不停將一盤盤烤得焦脆發黃的上好麵包送到甲板上,鬆軟的麵包屑足以餵飽歡叫著的魚群。
沒人敢問阿爾豐斯為什麼要這麼幹,只有掃蕩知道阿爾豐斯下一步想做什麼,它悄悄的在船的四周布下一個保護隔離區域,將這群極有價值的沙丁魚保護起來,為它們提供了一個飯後休憩的好場所。那些肉食性的大魚一靠近隔離區就會被亡靈所殺,當然,在休息的時候掃蕩會趁這個機會大展手腳,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需要的資料弄到手。
其實大可不必策劃得這麼周詳隱蔽,但阿爾豐斯怕的是其中有那麼一兩條漏網之魚會將有人打藏寶庫主意的事告訴那些守衛,讓它們提前起了警惕的心,那樣就是在為自己找麻煩了。
冷山可以自由活動了,不過卻因為被困了太久的關係而讓實力大打折扣,估計得需要幾天時間才能完全恢復。他只是簡單的看了阿爾豐斯一眼,並沒有多說一句感謝的話,好像阿爾豐斯冒著生命危險將他從困境中解救出來是理所當然的事。
洛卡很不滿意的瞪了冷山幾眼,他理解不到這種無聲的平靜中蘊涵著更深層次的睿智。
阿爾豐斯也像沒事發生過一樣,在船上逗留了十來分鐘後,開始登上小艇為龍靈去尋找充飢的食物。要是路途不遠,隨時都可能離開軍營進行寶藏的發掘,他必須讓所有那些可能被利用上的幫手們都充滿旺盛的精力和鬥志,多一分力量就多分一分勝算,沒人會嫌棄這個。但這件事必須得他親自去做,別人也不能代勞。
十字軍大營裡駱馬的士兵隨處可見,騮狗的教士也不在少數,不過卻沒多少人以騮龍作為一種樂趣,此時的阿爾豐斯名副其實的是在騮龍,不,應該說是騮龍靈。瘟疫雖然也是龍,但除了蘭希和奧帕,別人根本指揮不動它,這頭雛龍也沒有像溫順的動物那樣喜歡被人騮的習慣。阿爾豐斯一心想保留的龍族野性在它身上充分體現出來,凶而不蠻,殘而不驕,也只有這種稟性的動物或人才能在複雜的社會中很好的存活下來。
「吞噬這些沒用的傢伙一點也不管用!」龍靈在囚龍棒裡大發雷霆,它的兒子呆在船上好酒好肉的吃著喝著不必為食物的事拋頭露面,它卻不得不在一片蛆蟲四虐的墳場中尋找食物來填飽自己的肚皮,這些都是什麼食物啊,不單不可口還沒有一點營養。
「勞煩將就一下吧,能讓你有感覺的都是人類中的精英亡靈,或者龍靈,你叫我到哪去給你找這麼多的東西?」阿爾豐斯伸出囚龍棒,四五個還在屍體附近滯留徘徊的靈魂被一掃而光。
這些靈魂好像對於醫療龍靈的飢餓感沒多大幫助,因為它一直在大叫著發脾氣,阿爾豐斯也有點沒辦法了。龍靈在幫他恢復身體的時候消耗了巨大的能量,怎麼也得給它一些回報,不過卻摸不準該用什麼方法才能餵飽這個傢伙,就算要再去找一頭龍來餵它也得看機遇,並不是你想就會有。也許,質不足,龐大的數量應該可以滿足這個傢伙需要了吧?
「你知道我們夜影一族是怎麼樣形成的嗎?」碎殼一句話出口後也不等阿爾豐斯回答繼續說道,「如果沒有主人的幫助,我想獲得現有的這種力量也得吸納更多的怨氣和靈氣,一般人死亡後靈魂中蘊藏的怨氣和靈氣少之又少,只有一些意志執著的人才會例外,因為生前的怨恨和憤怒不斷積累,產生的靈魂才有可能成為幽靈、縛靈甚至怨魂這些高等的不死生物,而這些東西則更適合我們進行吸納。」
阿爾豐斯恍然大悟,並不是龍靈才會產生這樣的飢餓,夜影也一樣,只是碎殼因為是奈落的將領才無須履行這種麻煩的手續。
碎殼在次元袋裡動了一下,兩個怨靈馬上被召喚出來,阿爾豐斯棒尖急速點了兩下,這兩個倒霉的傢伙連逃跑的舉動都沒做出來就成了龍靈的食物,剩餘的氣息在陽光下迅速消散。
「這兩個點心的味道簡直是棒極了!」龍靈發出一聲舒暢的聲音,好像是在品嚐著美味佳餚的餐客一樣滿足,「我還要更多,起碼二十個。」
「做你的夢去吧!」碎殼大笑起來,「把我所有的玩具加起來也不夠填飽你的大肚子,我只是想讓你明白這個道理,該怎麼尋找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要收集到一些特別點的不死生物並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碎殼的所謂玩具也是費盡了心機才找到的,性質和掃蕩手下的亡靈衛隊也差不多,他才不會捨的這麼容易就送人呢。
坦白說,阿爾豐斯都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形容他心中的驚訝了,這些無知無覺的不死生物當中竟然也存在這麼一套成長法則,看來無論身在哪個位面,都和這個世界上存在的自然規則一樣,所有的種族都在為個體的命運和未來感到恐懼和擔憂,同時也憂患中不斷前進。
「你有多久沒感覺自己進步了?」阿爾豐斯突然冒出一句話。
「大概、大概有兩百多年了,」碎殼有點吃驚的停頓了一下,他摸不清楚阿爾豐斯問這句話的真正動機,「正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受到小小的懲罰,要不然我怎麼會來到這個世界?直到現在都還有點懊惱呢。」
「你知道嗎,有些生物,在生命處於絕對安全的境地時,就意味著已經失去了繼續進化的能力了。」阿爾豐斯收起短棒,既然身為不死生物的碎殼這麼說,他也不就用再將時間浪費在為龍靈找食物上邊了,「神力對於平凡人來說強大無比,但對於直接處於這個保護傘裡的人只能是有害無益。」
碎殼默然不語,顯然是被說中了心事,他就是直接受到神力庇護的那類生物,而阿爾豐斯卻是一直遊走在這個保護傘的邊緣,幾乎沒有直接使用過奈落的神力,他所會的一些法術和能力全是靠自己的努力修煉而來的,都不是源於某種神力。往更深一層想,奈落可能也意識到了這點,才會讓阿爾豐斯這種和神祇毫無關係的人來當自己的代言人。
如果將奈落看做一個力量核心,他手下的人都已經習慣了躲避在他的神力的保護下,從而失去了自己主動擴張的意識。一個人貴在有認知,假如沒有這種發自內心的醒悟,一味沉溺於得到的力量裡邊時無疑已經淪落成為一件受人指揮的工具。當然,阿爾豐斯並非有心想要離間奈落和碎殼之間的主僕關係。神祇身邊唯命是從的部屬太多了,他們偶爾也會有感到寂寞的時候,所以才會致力於尋找新鮮的血液,補充的新血可以暫時讓殘舊的體系舒緩上一陣子,但舊人也必須不斷的進步才行,耽於安穩的現狀是一個固定***中不可避免的弊病,阿爾豐斯感覺自己就像奈落找到的那種新血,而碎殼無疑屬於那種需要進步的舊血。
「你說的話可能有一點道理,不過,如果我走出去,又能達到怎樣的地步?」碎殼的話中透出了深深的自卑,也許太長久的生命對任何生物都不是件好事,因為他們很難再從裡面找到能蕩出生命漣漪的石頭。
刻意敷衍的話句只存在於相互冷漠地人群中,阿爾豐斯和碎殼之間的話就直接明瞭得多,幾句話就能知道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阿爾豐斯也沉默起來,人生短短幾十年,又怎麼能用人類的眼光去看待一個非人類的生物呢?他有點理解了永恆的悲哀,活到不知為何而活,這是長久的通病,怪不得神祇們會在人間留下種種傳說,就連他們也抵擋不住寂寞的侵蝕啊。
「最讓我覺得不明白的是,奈落他們是怎麼過來的,難道永遠就在這些***裡兜轉,成為秩序雙蛇所創建的秩序下的玩偶?」阿爾豐斯的問題有點像是自言自語的冒了出來。
「我去問問主人,或者他會告訴我一個答案。」碎殼的話顯示著他對自己的信心越來越弱,凡遇大事都要請示過奈落已經成了一個慣例。
「用不著問了,一百個人就會有一百種不同的答案,問了也白問,我是不會按照他的腳步再走那條老路的,生命的精彩要靠自己去追尋。」
「那在你短暫的生命中覺得最精彩的是什麼?」碎殼反問了一句。
「每一天,每一件事,都讓我覺得很精彩,無論是喜怒哀樂,我總會從中得到很多地啟發。」
這不是說上幾句就能變得明朗的問題,不同的生命,就有不同的方式去感受,阿爾豐斯就算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碎殼也未必能夠領會。
阿爾豐斯回到船上後蘭希馬上將獲得的報告交到他手裡。
「太好了,簡直是完美無缺。」看完報告後就連一向深沉的阿爾豐斯也壓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喊了出來。幾十磅麵包就能換來這麼珍貴的資料,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甚至還有從魚腦中勾勒出來的守衛的簡單圖像,一個像圓柱一樣突出的長嘴,以比例換算,竟然達到了身體的四分之一。可能是那些沙丁魚只靠感覺來進行分辨水流,視覺沒人類清晰的緣故吧。
掃蕩已經將一千多份從魚腦中掃瞄出的結果匯總後讓蘭希寫了出來,在場的人全都仔細的讀過三遍以上。
根據水流和時間的推算,入口的地點已經鎖定,在聖城以北五十里外的一個海域。距離海岸線大概為十五里,搜索範圍縮小到了兩里的半徑,以掃蕩在水下的航速和探測範圍,兩個魔法時左右就能搜索完畢。
所有人都在擦拳磨掌,整裝待備,這幫人終於找到感興趣的工作了,只等待阿爾豐斯一聲號令後馬上出發。軍營的事情交給凱瑟琳獨自處理就好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也不會有太多問題出現,就連奧古斯都和呂西尼昂他們不也是在城外瞎晃悠嘛,阿爾豐斯當然不會窩在阿克鎮下賣力的工作了,這場東征真正著急的一方就只是教廷的那些紅衣大佬們了。
「你說團長會不會將明天的早飯批成今晚的宵夜?」卡爾向奧帕擠了擠眼睛。
「誰知道,沒準她會在凌晨兩點叫大家起來吃午飯」,奧帕聳了聳肩膀,一臉的無奈。
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有著缺點,聖武士也不例外,撇開性格上的執著不論,凱瑟琳最大的缺點就是分不清時間。她的問題一旦來了管你是深夜還是凌晨,照樣叫醒你,尤其是在審閱文件的時候她的時間一般都是顛倒的,以前總有洛卡或者奧帕這幾個副手在旁邊提醒才沒出岔子,現在將她單獨留下來管理一千多號人,不鬧出笑話的話那就不是凱瑟琳了。
「沒關係,就當成是一種適應性的鍛煉吧。那些士兵也不是構裝生物,只懂機械性的執行命令,不然要那些中低級士官和尉官來幹什麼?」阿爾豐斯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終於要行動了,他才不會讓這點小事阻礙自己呢。「從這個軍團創立到現在,凱瑟琳還沒親自體會過獨自決斷呢,是時候讓她體會一下獨挑大樑的痛苦了。」
「我看,我還是留下來守住這幾艘船好了。就算要給她一個獨當一面的機會,也得設置一道後援線吧。畢竟現在我們是處於兩軍交戰的狀態,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就讓瘟疫和我留下來吧。」布蘭克的擔心也有著一定的道理,凱瑟琳的應變能力和阿爾豐斯相差很遠,留下一個人坐鎮始終比較好。只是他的話音才剛落,瘟疫馬上就撲著翅膀飛到奧帕懷裡,向布蘭克做起了鬼臉,顯然要讓它留下來比殺了它還要難過。
「克拉克,你留下負責停在海上的船隻物資,瘟疫和我們一起出發,」阿爾豐斯在參考了布蘭克的意見後點了點頭,他稍微改變了一下人選。「克拉克的心思縝密在座可能沒人能出其右,且處事果斷,接應工作可以交給他來處理。我們現在更需要一個學識淵博的人留在身邊,而你,布蘭克,是最恰當的人選。」
「是的,老闆。」克拉克看了正在猶豫的布蘭克一眼,回答得極為爽快,要是真找到寶藏,阿爾豐斯不會少分他一份,至於危險性倒是其次,在場的除了布蘭克外都沒將人命當成一回事,也包括了自己的性命,要想一本萬利,當然要冒著巨大的風險,阿爾豐斯的任務分派只是為了以最快的時間一鼓作氣達到目的。
「老闆,你的那些侍女沒有問題麼?她們中隱藏的眼線肯定會將我們的舉動洩露給教廷的人知道。要是讓人知道我們曾經脫離過戰場會比較麻煩,這是一個可大可小的把柄。」凱文對政治的敏感性反應極快,也不像洛卡那些將領一樣只對眼前目標進行單方面的考慮。不過他還是第一次直接搭乘掃蕩,並不知道以前掃蕩和這些人都幹了些什麼事情,所以才會此一慮。
「沒問題,我們有很多方法讓她們睡得像死豬一樣,明天一覺醒來還以為是疲勞睡過頭了。」蘭希展顏一笑,露出一個盡在掌握的表情,有掃蕩在,她才不會去擔心那些人會做出什麼不利的舉動呢。
「很好,入黑之後出發。」阿爾豐斯往天空掃了一瞥,決定性的說道,現在離太陽下山還有兩三個魔法時,有足夠的時間做好各項準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