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臂相交,喀啦一聲,冷山的臂骨被上十萬磅的衝擊力打折,他本想一觸即退,可是剛和阿爾豐斯的手臂甫一接觸,才發現對方拳頭上存在著某種特異粘力讓自己無法擺脫,他不得不硬著頭皮接下這一擊。
阿爾豐斯利用最後一絲尾力往回吸,形成一個小型吸力場將冷山的身體拖住,令他無法躲閃。
冷山還是低估了阿爾豐斯,雖然他知道不能讓武僧近身,但身為人類時的習慣動作讓他不得不承受這種苦果。不過巫妖的身體也實在夠強悍,骨頭只是被打折而沒有徹底斷裂,換做正常人,阿爾豐斯一拳之威足以讓身體穿出一個大洞。
阿爾豐斯也不好受到那裡,手臂承受的反衝力也有一兩萬鎊,震得整條手臂酸麻不堪,可他心裡卻大喜過望,第二重滲透勁和反衝力一頂,盡數送入冷山體內。
饒是冷山再厲害,還得拼盡全力才接下阿爾豐斯第一擊,此時正值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第二重力又已經攻到,只聽全身骨節啪啦啪啦爆發出一陣炒豆般的輕響,冷山從頭到腳的骨頭全被阿爾豐斯的滲透勁震裂。
武僧沒有法師或者祭司那樣強大的遠程能力,但在五尺之內,拳頭能觸及的距離,也是最致命的距離。
阿爾豐斯暗叫可惜,要是還能像道格拉斯那樣可以發出第三重,那麼冷山全身就得變成粉末,想出來找自己晦氣,還得再過兩年。可是現在,這卻是他的全部力量了,百尺竿頭難得寸進。他拚命追逐著道格拉斯,相差的只是很少很少的一段距離,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超越。
冷山歪歪扭扭的後退一步,他也有點支撐不住了。「算你、厲害……有本事再……。
阿爾豐斯雖然還保持著出拳的動作,但失去了冷山身體的支撐後不由自主的癱了下去,他再無餘力起疲憊的身體,手腳關節也無法承受四百磅的負重,「喀嚓」聲響中同時被壓斷,只有胸門的力量在保護著心臟要害,不至於讓他因為短時間氣竭而導致梗塞死亡。
大段的咒文誦禱,長篇累牘的魔法,在精確到以毫秒計算的爭鬥中全不管用。只是一拳,不留任何後路餘力,也沒有更多的纏鬥和迂迴,死我活的較量只在瞬間就已分出勝負。
殺人只是一刀,弒神祇有一拳。
阿爾豐斯一倒下,身後的碎殼身影暴漲,顯露出來。他身體一晃,已經站在冷山面前,也不廢話,五指向巫妖頭蓋骨插落,那裡也是他的思維中樞,最後一擊由夜影發動。
冷山也算了得,急忙中將頭一偏,碎殼中指插入了他的頸椎骨,「呃——」慘叫聲從巫妖口中響起,黑色的負能量從白骨裂縫中滲了出來,碎殼陰陰一笑:「以後你就是我的玩物之中最強大的一個了。」
「做夢……」冷山忍受著身體能量被抽離的痛苦,一排弧型的肋骨突然從袍內飛出,打入碎殼身體。一片白光從碎殼體內閃出,將整片墓園照得有如白晝。碎殼頭一仰,習慣性的避開這個很低級的晝明法術,所有夜影都天性畏懼光亮。
一個卷軸隨著斷裂的肋骨飛出,冷山一伸手接住,手指在上面不停地摸索著,他的身體慢慢變淡。碎殼突然發現情況不對頭,手指一用力,竟然抓了個空。冷山整個人從他指間脫逃,走得無影無蹤。
阿爾豐斯陰了冷山一把,冷山又陰了碎殼一把,即使身受重傷,只要碎殼稍微鬆懈,他馬上就跑掉了,連躺在地上的阿爾豐斯也不禁搖頭歎息。要是碎殼沒那麼貪玩,盡早將冷山解決掉,以後會少很多麻煩。
不過這也是碎殼天性使然,要是他不貪玩,在那個洞裡阿爾豐斯恐怕早就變成一具腐爛的屍體。這種事,誰能指責碎殼的對錯?
巴克利的手這才軟軟垂下,他擺出那個射箭的姿勢只是在吸引冷山的注意力,他既要對抗精神侵蝕,又不能讓冷山發覺,精神力早已耗乾,精靈每一箭都投入了極大的專注,不想人類那樣只是很隨便就射出手裡的箭支,這種情況對於經常使用空氣無形箭的巴克利更甚,沒有專注力他怎麼能射出像樣的空擊箭?更何況他為阿爾豐斯開路時已經射出了一枝裂空箭,那一箭也耗費了他大量的精神專注力。
碎殼緊緊握著拳頭,他無法相信這個已經到手的獵物就這麼從手指縫間溜了,恐怕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他看看阿爾豐斯,又看看冷山消失的地方,他很想去追擊,但又怕獨自留下沒有保護的阿爾豐斯出現意外,現在的這個死神代言人,任何人只需一根手指就能將他殺死,碎殼就算憤怒之極也不敢冒這個險。他一揮手,三個幽靈帶著六個縛靈出現在半空,這些全是他的玩物。
碎殼朝兩個幽靈一指,「你們兩個,給我在這個山洞裡翻一遍,那個白癡不是用了卓越隱形就是去了星界,傳送門還沒有打開,他跑不了多遠。你,去將我的軍隊召集起來,將與這個位置連通的星界彩池附近區域全部搜索一遍,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鎖回來!」碎殼仰天,沒有嘴唇和鼻子的臉孔上一雙眼睛閃爍著駭人的黃光,阿爾豐斯清楚的感應到他的不忿和被人捉弄的怨恨。
兩個幽靈帶著六個縛靈開始工作,清查行動從墓園的開始,逐步向外排查,這些沒有沒有思維的不死生物仔細而且認真,就算沒人監督也不會偷懶怠工。
「你很聰明,不過搜索的動作太慢了。再會,下次你們就不會這麼走運了。」冷山確實沒有跑出多遠,他只是靠在墓園的鐵門旁休息,一隻乾枯的手指堵塞住了被碎殼抓出的窟窿。一個縛靈剛好搜索到個那片地方,他馬上拿出一個散發著謠言亮光的紅色珠子,縛靈一看到光亮,很自然的避開了。
碎殼飛身而起,衝著那點亮光飛了過去,所經之處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黑影。
紅光突然化作片片落櫻,垂直飄落地面,冷山將那顆珠子捏得粉碎,身影在這絢麗的光芒裡不知所終,碎殼趕到時,最先掉落的碎片還沒有碰到地面。
冷山這次的確走了,身體大損的他竟然在碎殼眼皮底下消失了。硬是無人能將他攔下,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從容的逃走了。
阿爾豐斯長長吐出一口氣,錯過這麼好的一個毀滅良機,以後冷山就真正把握住了主動權,而自己只能處於明處被動防守。算了,吃過一次虧,以冷山的性格絕不會再吃第二次,估計他這次也夠嗆,沒一兩個月時間恢復不過來,要擔心也是以後的事了。
他們在這裡呆到天亮,直到阿爾豐斯傷勢痊癒才離開,一路上都是被硬性破解的陷阱,魔像和盾衛者打鬥的地方堆滿殘破的石頭碎片和遍地的金屬支架,應該是魔像將盾衛者幹掉後逃跑了。外面的暗哨、巡邏也全部撤走了,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影。
太陽剛從海平線上升起,新的一天已經來臨。
阿爾豐斯和巴克利將那三個目光呆滯的木偶帶回船上,他們可沒能力消除冷山的精神禁錮,非得掃蕩這個專家親自出馬不可。掃蕩只花了兩分鐘時間就解除了冷山在腦部設置的精神枷鎖,讓三人清醒過來。
冷山沒有對他們使用降咒,他的大部分精神力都集中到對大腦的控制上,阿爾豐斯偷襲成功,很大程度也是得益於冷山損耗的精力。
在墨西拿停留了四天之後,大批十字軍船起錨折向東行,繼續踏上通過東方朝聖的道路。
出海之前,奧古斯都將腓特烈死亡的消息通過各個部隊的軍團長傳了出去,這是紅衣大主教們反覆磋商三天之後作出的決定,這個消息掩蓋不了多久,被人知道只是遲早的事,選擇這個時間是防止軍心渙散而出現逃兵,一個月時間的漫長海程,那些士兵就算一心想逃,又能逃到什麼地方?幾十天時間足以將動搖的軍心穩定下來。
人總是這麼樣,乍聽到惡耗的時候總是表現出驚慌失措,一旦給予少少時間讓他們平靜下來,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想。奧古斯都已經將目標訂到最低:只要將聖城拿下,所有人都會成為富有的領主,用不著深入遠離補給線的乾旱腹地和斯林姆教徒拼得你死我活,這個目標和東征並不背道而馳,屬於教廷能夠容忍和接受的範圍。
離開墨西拿之後,阿爾豐斯還能聽到四周船上隱隱傳來哭聲,東西兩路差不多二十萬的十字軍,一下子減少了一半,任誰都會感到沮喪和無助。只有阿爾豐斯手下的部隊還保持著無所謂的心態,只有阿爾豐斯在,他們就會覺得八十萬的敵人只是一盤散沙而已。
太陽由右舷前方升起,再從左舷船尾降入地平線,船隊一直朝東南方向走。十天以後,船頭拐向正東,白色的船帆鼓著西南風,所有船隊已經在緩慢的航行中進入麥迪特海的中心位置。
理查的格蘭十字軍還在阿特蘭洋上磨磨蹭蹭,離通過傑布羅特海峽還遙遙無期,這傢伙還寫信提出要在馬薩雷休息上一段日子,以便對艦隊進行補給。在大主教們誓言旦旦的承諾下,奧古斯都勉為其難的同意下來。不過他心裡應該在偷著樂,要是理查膽敢在補給期間動手動腳,那麼無疑是刮了教廷老大一記耳光,到時候宣戰的主動權將掌握在自己手上,如果理查不想冒犯米歇爾的威嚴,他就得老老實實的進行東征。不過奧古斯都也有一點風險,要是暴烈的理查不顧一切進攻帝國南部,阿基坦地區親格蘭帝國的領主們率軍南下夾擊,恐怕米歇爾將會陷入苦戰狀態。
其實這個假設也只是無中生有的擔憂,理查連自己的國家都還沒有完全掌握好,軍費開支全是靠搶靠騙才勉強可以獲得,他現在又有什麼聲望來指揮那些桀驁不馴的領主?而且教廷在勃艮第還掌握著一支搜捕傑克這種流匪的軍事力量,他們也不會放任理查亂來。
釣魚成了阿爾豐斯的唯一消遣,他還發現了瘟疫的一個秘密,這個小傢伙經常跑到那兩條副船上大肆行竊,用的是放在船尾的帆索,它咬著帆索跳到海裡,靠著船身前行的慣性游到副船旁邊,一點點的爬上去,心滿意足的大肆搗亂之後再故技重施回到掃蕩上那個屬於自己的小窩裡呼呼大睡。
海域一向寧靜,阿爾豐斯幾乎將所有的事情都放到一邊,他想起自己從海上過來,平白無故的牽涉入這場宗教之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熟悉的地方?這個世界給人的感覺雖然很大,但可以容身的地方卻少得可憐。
海面翻起一道白線,阿爾豐斯已經不是第一次出海了,他清楚那是一層人為的海浪,難道這是這裡有著魚人部族?現在的艦隊雖然龐大,但運載的十字軍幾乎都是窮光蛋,除了糧食清水之外也沒有什麼東西可搶的。
前面的船隊都將帆降了下來,起大浪時借助風力行船是十分危險的事情,船身隨時有傾覆的可能,艦隊做好迎接浪峰的準備。船帆降下來之後船身還靠著巨大的慣性慢慢前進,士兵們七手八腳的收拾著甲板上的物品,以免被大浪沖走造成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