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問候之後阿爾豐斯和奧帕留在僧院,那些女孩子也跟他們一起留在這裡,凱瑟琳和布蘭克以及洛卡回到城堡向侯爵稟報他們的冒險經歷。用過晚餐後,院長道格拉斯邀請阿爾豐斯進行單獨面談。老頭子並沒有選擇任何密室之類的地方,而是拉他一起逛街。
這裡還沒有馬薩雷那種緊張的備戰氣氛,農夫們趕著牛車慢慢的走在街道上,臉上都蕩漾著一種滿足的笑容,一對對情侶互相依偎著坐在河邊或者碼頭上說著親密的話兒。雖然傳教士在拚命的散發著傳單,演講的口水幾乎可以直飛五碼遠,可是理會他們的市民卻寥寥無幾。生活已經很安定,誰都不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榮譽和麵包。
「你為什麼要學習武技?看得出來,你的格鬥經驗豐富得和你的年齡不成比例。」道格拉斯笑著問道。
「只是為了殺人,因為我要活下去,在以前生活的地方時刻都需要防備來自背後的暗算。」阿爾豐斯看著一個正在垂釣的市民。那個人全神貫注的盯著手裡的釣桿,並沒有留意到身邊有人經過。
「確實爽快,敢承認這一點的人類並不多,和直肚直腸的獸人相比,人類真是太過含蓄了。你認為這個城市裡的情況怎麼樣?呵呵,將自己的心裡話向老爹倒出來,別太在意凱瑟琳他們那幫小毛頭。」老頭呵呵笑著。
「很差,安定的生活讓他們失去了進取意識,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米歇爾大人對領地內的人民的策略太過寬鬆,聽布蘭克說過,在森林裡,無論是鹿還是狼都要努力奔跑才不至於導致種群的滅絕,而一個過於安定的環境則不適合人類的長期發展。」阿爾豐斯很喜歡這個老頭子,在他面前感覺不到有任何年齡上的代溝。
「很難得你在這種年齡就有這種眼光,我是在三十歲之後才意識到這點,三十歲之前思想和那些年輕小伙子並無二致。可是這確是米歇爾的心意,他經歷過太多的戰爭,深知戰火的危害,所以才會將自己的封地搞成這樣,他對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如自己子女一樣溺愛,並且深受領民的愛戴。不過,溺子太過反為害,這道理你明白嗎?」道格拉斯仰頭大力吸了一下稍帶海腥味道的空氣,「如果凱瑟琳繼續拒戰,我不得不迪埃裡,但這並不能表示我和米歇爾是奧古斯都野心的擁護者,但是,是時候讓這些人清醒一下了。」
「為了大局考慮,你想犧牲一部分人來換取這裡的安寧?」阿爾豐斯好像明白了道格拉斯的立場。
「沒錯,如果繼續和皇帝扯下去,不僅僅是德庫塞爾家族受到牽連,這塊封地裡的人全都要遭殃,等待著那些反戰的人員的將是斷頭台和絞架,然後這裡會更換領主,他們會讓所有人都活不下去。」道格拉斯依然笑容滿面,所有事情就像遊戲一樣簡單,因為他不用為自己的處境擔心,在他這種年紀,該做的事情早已做完。
要動搖道格拉斯的觀念可是一件比登天還困難的事,如果沒有布蘭克事前的提醒,阿爾豐斯還真認為這就是老頭的內心想法,他現在全是站在迪埃裡和蘭希的角度考慮。要瞭解對手的想法那先得按照對手的思維盡行思考,毫無疑問現在他是站在迪埃裡的角度上試探自己,看自己能不能找出一個兩全之策。
「在狹縫中求存,既然和皇帝發生正面碰撞是愚蠢的行為,那就只有出兵,但是參戰人員必須由凱瑟琳率領,她一定知道怎麼對待那些善良的領民。我不知道這個國家是不是執行長子繼承製度,如果是的話恐怕迪埃裡心中會頗有微詞,因為一旦獲得功勳,光芒必定屬於凱瑟琳。」阿爾豐斯直言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是你的想法還是布蘭克的意見?恐怕那個手軟的小傢伙即使想到這條計策也不會宣之於口。呵呵呵,你的措詞也太過婉轉了,什麼頗有微詞,他是存心想殺了自己的妹妹,對我這個不中用的老傢伙,用不著客氣。」道格拉斯伸手拍了拍阿爾豐斯的肩膀,表達對這個年輕人的喜愛,「為了數以千計的人命和整個德庫塞爾家族命運著想,米歇爾必須違反這個貴族中的慣例,不過他始終不能對自己唯一的兒子下得了手。」
來了來了,阿爾豐斯真想不到自己才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凱瑟琳的兄長就要變成法利亞第二。不過他也沒出聲,就算暗殺也要對方先提出來,哪有自動送上門去的道理,不過看來米歇爾和道格拉斯都是持同一想法,想將凱瑟琳捧到繼承人的位置上,不過卻想不到卻提防著迪埃裡趁著妹妹外出的機會先發制人,賣凶對凱瑟琳下手。
「如果迪埃裡只是一個單純的貴族長子,那問題反而容易解決,米歇爾隨便找個借口就能將兒子從第一繼承人的位置上拉下來,但是,他的母親可不是侯爵能得罪得起的人,她是奧古斯都的表姐,一個真正的皇室成員,米歇爾打仗再歷害,論心計和那些玩弄政治權勢的人卻差得遠了,當年說什麼一見鍾情,其實還不是皇室為了籠絡他的手腕,可笑那呆瓜還真以為找到了一份真正的愛情。」道格拉斯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阿爾豐斯聽得心裡一陣發酸,長歎了一口氣,在這個重男輕女的世界,迪埃裡和凱瑟琳在他們母親心目中的地位不言而喻,「還以為你需要我去刺殺迪埃裡,看來是我有點誤會了。」
「如果死能解決問題,那麼現在迪埃裡已經進了墳墓,但他的母親可是個棘手人物,考慮到她喪子以後可能會對凱瑟琳的瘋狂報復,我還沒有那個膽子和她拚個魚死網破。」道格拉斯緩緩說著,「我和米歇爾的最後決定是讓凱瑟琳和迪埃裡來一次公平競爭,獲勝者將贏得出征資格,好讓他們母子在名義上輸得啞口無言,只是每次米歇爾提出來時都被那個女人以荒唐為理由予以否決。如果我們再抓不到迪埃裡的痛腳,在他領兵出征的時候被幽禁的恐怕就是凱瑟琳本人。」
阿爾豐斯正想告訴他五天前遇刺的事情,一個裹著黑色風衣的人迎面匆匆而來,從袍底伸出三個手指向道格拉斯做了個隱蔽的手勢。道格拉斯點了點頭,若無其事的從那人身邊走過,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隨即交錯而過。
「出事了,城堡裡鬧翻了天,那個女人不知道怎麼樣主動提出了比武的要求,凱瑟琳好像獲得了主動。」老頭皺起雙眉,「她究竟在玩什麼花樣?拖延時間對他們來說有利無害。」
「我剛想說,五天前,也就是剛下船之後,我們遇到馬薩雷武僧的偷襲,在他們的物品裡發現迪埃裡所用的徽章。布蘭克恐怕就是利用這一點大做文章。」阿爾豐斯不禁笑了起來,「他以為僅僅五個武僧就能解決掉所有問題。」
「衝動真是條噬人心靈的毒蛇啊,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沒一點耐心,做事也不夠乾脆利落。回去吧,我也心急著知道那女人和她的丈夫會出些什麼考試題目下來難為自己的兒女。順便給你幾件我年輕時曾經用過的寶貝。」道格拉斯也輕笑著搖搖頭。
寶貝?魔法裝備?阿爾豐斯唯一想到的就是那些漫天開價的魔法裝備,他很想知道這老頭以前是不是靠這些東西來提高自身能力的。
道格拉斯老頭將阿爾豐斯帶到他的臥室,這裡簡直就比豬圈還要髒上十來二十倍,所有的東西都好像幾十年沒有整理過。室內沒有設置床位,最顯眼的是五排四列橫著的二十個木樁,橫剖面很光滑,只要經常摩擦才會有這種效果。
「那是床,三十年來我一直睡在上面,小傢伙,想試一下滋味嗎?保證比柔軟的天鵝絨還要舒服百倍。」道格拉斯從角落拖出一隻皮箱,看份量不會太輕,「寶貝啊,三十年沒透過新鮮空氣了吧,該是你們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房子沒有點燈。阿爾豐斯的眼力很好,箱子裡是一塊軟托,上面整整齊齊擺著兩大兩小四件黑黝黝的環形物品。道格拉斯一伸手扣住阿爾豐斯的手腕,身體的自然反射讓阿爾豐斯手指一挑,指甲削向對方脈門。道格拉斯稍微加大了點手勁,阿爾豐斯體內的內息馬上反衝,試圖擺脫束縛。道格拉斯無奈之下只能鬆開手指。
「對不起,有時我的身體並不受自己意志的指揮,它的反應太激烈了。」阿爾豐斯有點不好意思。
「不是不受指揮,是你沒有將內勁控制好,武僧們修煉內勁是要一步一步從頭學起,這樣才會知道怎麼將威力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你的情況很特殊,我敢保證你使用內勁的時間不超過一年,屬於突如其來的類型,如果不能在十年之內進行調整,不受控制的內勁將有可能會和意志發生衝突,最後讓你成為廢人。無論是暗夜武僧還是我們破碎者武僧都盡量避免陷入這種死亡循環。帶上這幾個合金環,它能增加你的痛苦,但也能讓意志變得更堅定。」道格拉斯聲音變得嚴厲起來,「普通的肉體承受不住本身內勁的衝擊,但是意志可以引導內勁進行疏通,雖然我不知道你屬於哪個武僧派系,但無論如何肉體對人類來說總是精神的基礎,失去肉體的精神你覺得會有用處嗎?」
「物質決定精神?那麼怎麼去解釋夜影的存在?他們都不是實體的存在。」阿爾豐斯說著拿起了一個較小的黑環,「光啷」一聲,還沒等看清楚,環和地面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這個不起眼的小環份量很重,阿爾豐斯事先也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拿起來的瞬間手感估計重量差不多有一百磅。
「物質位面的狀態就要和相應的秩序對應,除非你成為神,不然還是要接受這個客觀存在的事實。」道格拉斯不由得笑了,「它們可以無視這個物質世界而存在,但是身為人類的我們還是要遵守自然的運行規律,除非你能夠利用負能量通過交換原則達到永生,不過前提是要奪取別人的生命能,就像塔隆的巫王。」
阿爾豐斯一咬牙,將合金環套上自己左腕,吊在手上的重量讓左臂幾乎和地面垂直,他一提內息,手上的環似乎變得輕了點。
「這套裝備的作用就是讓你每時每刻都要控制住內息,同時加強對身體的鍛煉。破碎者的修煉方法和投機取巧的暗夜者不同,他們是通過種種裝備獲得速度和力量上的暫時提升,而我們則盡量通過痛苦磨練來成就一個偉大的武者,依賴的習慣將會讓人一事無成。不過我看你和那些追求純精神修行的無信仰者很相似,你們更注重對身體之外的世界進行思考。」
「在談論追求之前我認為還是先將自己的身體調整過來為好,不然連思考的能力都可能會失去。」阿爾豐斯艱難提起左手,將另一個環套在右腕,這些環很特別,碰到手臂就自動打開一道缺口,套入之後恰好和手腕同樣大小,除了往下墜的力量外沒有其他磨擦感。
「環身上有一個調節紐,可以隨意調節環的重量,每個環最大可以調到四百磅。如果可以的話我再給你一個建議,披上一副貴族騎士的全身鐵甲,可以讓身體習慣和重力抗衡。一旦戰鬥時脫下這些羈絆,那種速度絕對會讓你的對手欣喜若狂。嘿嘿。」老頭得意的笑了起來。
「請問一下,你那種變態的速度就是這麼練出來的?」阿爾豐斯忍著肩膀關節處的痛楚將剩下的兩個環套在腳踝上,他越來越覺得道格拉斯絕對是個陰毒的小人。
「沒有痛苦,你怎麼能夠體會歡欣的感覺?沒有破碎,怎會有完整?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存在什麼絕對,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一個無法解開的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