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日裡裴志坤回來不知為何起了興頭讓廚子精膾了幾樣小菜又親拿了收藏的紅酒各斟了兩杯遞與了驚黛笑道:「來北平許久何曾似今日這般愜意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便不想了來我們好好小飲一杯人生在世總是得意處時須盡歡了罷!」說罷便與驚黛碰杯。
驚黛亦是用足了歡顏盡君一夕歡罷仰頭便飲下那杯中洋酒兩人便這般邊飲邊吃倒真如尋常夫妻那般模樣驚黛無由心酸誰與誰才算是真正的夫妻之緣呢?連她亦難得明白。
一瓶紅酒這般吃吃飲飲竟喝掉大半驚黛只限小口的啜飲裴志坤軍人出身自然好豪飲乾杯大半瓶洋酒便是他一人飲進這便顯露了微末的醉意。醉意嗆嗆間裴志坤仍是把所謂亂七八糟之事搬出口來只圖罵個痛快般。
裴志坤舌頭打結:「山澤浩武……他竟拉籠燕又良……那邊去了真不把我放在眼裡好歹……我也是北平的大軍閥哼……」
驚黛意味深長看了看裴志坤忙替他續了酒笑道:「山澤浩武這般做法莫非是要讓你與燕又良互起矛盾?他坐山觀虎鬥然則取其中利益?」
裴志坤又飲罷一杯搖動酒杯道:「這個……老狐狸。想當年我追殺燕又良直到蘇州山郊差一點……弄死他是早已屬公開的秘密。我與燕又……早就便是死對頭燕又良現在……已經已經東山再起又惹出煙土……的事兒來我看這山……山澤浩武實在是不……不安好心!」
驚黛聽罷一剎悚然。原來燕又良當年確是被同僚追殺方才昏死山野。且今日這兇手便在眼前!
裴志坤晃晃空空如也的酒瓶子醉眼迷濛:「酒怎麼沒酒了?……快拿酒來!」說著便一口酒臭噴在驚黛臉上。驚黛忙開了一瓶滿滿地斟上裴志坤涎著唾沫又灌下半杯。驚黛搖了搖他看看門外輕聲問他:「裴爺軍部最近與日本可有什麼合作?你可知道?」裴志坤低頭伏案正欲睡去。驚黛又復搖晃了幾下裴志坤方才瞇起眼來滿口酒氣:「日本……日本軍火……」話未說完身子已是沉沉墜落驚黛扶不住那沉如山似的裴志坤又復問了幾句。他索性呼嚕大作再也喚不醒來。
看來裴志坤口中所說的軍火之事便是近時裡國軍與日本人要合作的緊要之事了。仍需探聽虛實去打探得真實情報才好報與上海的王景誠……
驚黛喚來下人將裴志坤扶上炕時辰已是深夜時分驚黛趁府內無人便輕了步子來到偏房內這間偏房自打驚黛入府便見無甚作用裴志坤房產堪多。這一間偏房只一味上鎖空著驚黛便要了來制胭脂所用裴志坤只當她是女子所需之物全不過問。
驚黛開了鎖便進了去。輕輕關門後來到案前案上皆是胭脂地瓶罐。艷色猶濃熏香幽然那一塊塊美艷的肓脂便是驚黛手下的奇跡那般幻出最美的傳奇來。而那些又是死亡之花徒得雲霓芙蓉也必化作煙灰飛滅去。
驚黛細細研碎那脂塊又生了火將陶罐放在火上烘烤幽香如是龍蘭再勻勻地攪動幾圈脂液緩緩浮蕩染得一室皆春。而驚黛自然明白越是美麗越是危險這一手的美不勝收若不得及時以藥相解必然糾成毒索直勒她的喉!
一小撮的青絲燒成灰灑入那陶罐之內咕嘟微聲傳來再將那陶罐拎入冷水中一放頃刻時間又拎起放在地上勺子舀了一些流入錦盒因著天冷驚黛吹了吹氣那脂液便凝結成塊。
一旁案上地銅鏡映了微微火光那抹火光之下驚黛的臉在鏡中漸現真顏斑駁的蝶紋如此殘酷如若魔鬼的戳印直戳在驚黛原本清麗的面容一側。驚黛抹起那胭脂洇在臉頰頃刻時間如是酒蒸在膚微微粉意飾去那可怖地蝶斑她知道的她只是一束只盛放在暗夜的神秘之花然這胭脂一凋便是繁花落盡萎作殘泥。
驚黛緩抬眼來看這鏡中人正怔忪間只恍神那身後光影沉重裡如有模糊的身影。不由悚然隱在幽暗裡的那張臉尤顯猙獰眼若鋼珠在暗裡迸出殺氣之光來那是憑空掠過地電光霹靂炸出那人的真容。
驚黛赫然立起身來背抵案沿恐慌了道:「裴爺你可嚇死我了!」
那人緩步移前火光之下果然是裴志坤那仍飽有醉意的臉而那張臉此時卻異常詭秘般他靠近驚黛手指挑起驚黛地下巴酒氣十分的嘴巴湊上去吻後又玩味般似研究般看起驚黛來慢條斯理了道:「你真是太美了!原來……是靠這胭脂瞞天過海呀!嘖嘖嘖!」
驚黛當下便驀然一驚按他說來那麼一切他已偷窺得知了?
裴志坤拿起案上的那錦盒聞後又盯住驚黛道:「可惜人工終究不敵天工費盡心機接近我是為了情報?你這樣的人才確是罕有看似與世無爭與人無爭一副世外佳人的模樣但我還不一樣識破了你?」說罷臉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驚黛道:「裴爺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是醉糊塗了不成?」
裴志坤從衣袋裡掏出一封信與一張剪報驚黛接過來一看正是在百樂門扮演成夜來香時侍者給自己送來的九爺的信與赤英犧牲地剪報!!竟何時到了裴志坤手裡?!而他卻一直不動聲色!驚黛頓感心如大戰之後的荒原雙目如洞穿所有可能如今落在裴志坤手裡也是在劫難逃或這便是宿命罷!
驚黛這般一想反而笑道:「裴爺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目的那你何不乾脆了斷了我?」如是生無可戀之人再無貪生的渴望。
裴志坤卻一笑:「了斷你?你以為我有這麼傻嗎?」說罷頓了頓又道:「不用你引出斧頭幫同黨那豈不是太可惜?」
驚黛咬唇暗道糟糕如若那王景誠上當再落裴志坤之手便真地再難逃出生天了!裴志坤俯近驚黛耳際曖昧了道:「我的姨太太我看這挺合適你地你便在此過夜罷!」說罷返身而去將門上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