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門大院。
掃把與地面磨擦出了一些輕微的脆響「沙沙……」很有節奏感。
幾棵高高的梧桐樹開著一些有點慘淡的白花風吹過之時偶然會有一兩朵在風中打著旋兒飛落頗為瀟灑愜意。
很乾淨的地面牆角處還植著幾株月季看得出這大院之中住的並不是破落人家至少不會是太俗氣的人。
林渺踏入小院只覺清風撲面神清氣爽但目光卻落在那佝僂著背掃地的老人身上。
很彎的背很大的掃把趕著幾朵飄落的梧桐花很悠閒地舞動著但氣氛卻有點沉重。
「老伯請問——」
「噓……」那佝僂著背的老人突然轉過身來向林渺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林渺錯愕間老人又轉過身去以大掃把趕著那幾朵白花像是在玩鞠蹴一般自得其樂使得林渺有點哭笑不得只好繞開老人行走幾步卻見一張石桌之後竟蹲著一人稍近林渺才現這也是一個窮儒在地上用一根細木棒劃著什麼。
林渺有些好奇走近那老窮儒似乎絲毫未覺依然很自在地比劃著劃了幾畫又用手將地面抹平再畫再抹平又畫。
「老先生!」林渺看得一頭霧水不由得喚了一聲。
那老窮儒突地抬頭瞪著極大的眼盯了林渺半晌十分不耐煩地道:「你沒看見老夫在畫『萬里江山圖』嗎?還來打擾我真是沒禮貌!」說完便又蹲在那裡用手中的細木棒在地上比劃著根本就不當林渺存在。
林渺不由得愕立當場口中卻喃喃地念著:「萬里江山圖萬里江山圖……」念到後來不由得笑了心中卻惑然忖道:「這究竟是什麼地方?怎麼這麼多瘋子?」
「年輕人你認為他們是瘋子是嗎?」一個聲音自側方傳來毫無徵兆。
林渺倒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卻見一個老儒在涼棚下一個人下著圍棋左手執黑子右手執白子看都不看林渺一眼。
林渺望了那老儒幾眼訝問道:「剛才是老伯在說話嗎?」
「不是我你以為屋子裡的那幾個老怪物還敢開口說話呀?」那下棋的老儒依然不抬頭一邊下棋一邊道。
林渺駭然又問道:「老伯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你不說我怎知你在想什麼?」老儒答得極快。
「可是……」
「剛才是嗎?每個人看到這兩個人時心裡都會這麼想你也是那每個人中的一個!」
林渺釋然心中不禁感到好笑倒覺得這老儒很有趣不由走上前去正欲開口那老儒卻搶先道:「如果你想問人請你不要在我面前說出來!」
林渺再驚一時之間他竟不知這老儒是真的知道他心中所想還是每個來此的人都這樣不由得問道:「為什麼?」
「因為這裡沒有人!」老儒漫不經心地道。
林渺一怔不由得笑了道:「老伯說笑了難道老伯不是人嗎?」
「不是!」老儒答得很乾脆。
林渺不由得大感意外不由問道:「那是什麼?」
「是瘋子!」老儒依然沒有抬頭只是很平靜地答道。
「瘋子難道不是人嗎?」林渺不以為然。
「你見過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人嗎?」老儒不答反問。
「沒有!」林渺答道。
「那就是了!」老儒又道。
「那老伯見過自己跟自己下棋的瘋子嗎?」林渺不禁反問。
「見過!」
「在哪裡?」林渺不信。
「就在你眼前!」老儒淡淡地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這老儒確實有趣只幾句話竟把他給套了進去不由問道:「你在這裡下了很長時間的棋嗎?」
老儒道:「十年。」
「那我也見過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人!」林渺隨即改口道。
「年輕人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出爾反爾不是大丈夫所為。你剛才說過沒有現在卻說有你是在騙瘋子嗎?」老儒不悅地道。
「不錯我在剛才之前是沒有見過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人但現在不是剛才!」林渺理直氣壯地道。
「現在不是剛才?」老儒一怔也不由得笑了自語般道:「現在不是剛才!」突又問道:「那現在是什麼?」
「現在便是現在不是什麼。」林渺微皺眉道。
「年輕人你要是不樂意回答我不要勉強自己皺眉是很不禮貌的。」那老儒依然沒抬頭只是很專注地盯著棋盤。
林渺一怔訝問:「你沒抬頭怎知我皺眉?」
「因為我有鏡子!」老儒道。
「鏡子?在哪裡?」林渺惑然他並未現鏡子。
「在我心裡每個瘋子都有一面鏡子人卻沒有!」老儒淡淡地道。
「我不明白老伯的話意。」林渺搖頭道。
「你不明白是因為你不是瘋子。」
林渺盯著老儒他不知這個老頭是故意在裝瘋賣傻還是真的瘋傻但看其說話極有條理根本就不像個瘋子。他的目光不由得投到那只下了一半的棋局上一看之下他不由得笑了指著棋盤上的一片黑子和剛落下的一顆白子笑道:「這片黑子明明可以被殺掉你為何要將白子落在這個位置?」
「因為我不會下棋!」老儒突然石破天驚地道。
林渺先是一怔旋又不由得大笑起來他還從沒聽過比這更滑稽的話。在此下棋十載而且如此如癡如醉的樣子居然說自己根本就不會下棋這豈不是很好笑的一件事嗎?
笑了半晌林渺打住笑聲因為老儒終於抬起了頭而且以一種憐憫的眼神望著林渺這是林渺打住笑聲的原因。
「你覺得這好笑嗎?」老儒淡淡地反問道。
「難道你不覺得這很好笑嗎?」林渺也反問。
老儒搖了搖頭很肯定地道:「一點也不好笑!」
林渺一怔惑然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是瘋子!」老儒悠然答道。
林渺不禁呆立當場。
瘋子三個瘋子。
小門大院三個瘋子一局殘棋。
林渺的心中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似乎有點明悟又似乎更為迷惑。
一個說話極有條理又似乎含有至理的瘋子!這使人有些懷疑人生懷疑活著的理由。
下棋的瘋子又低下頭去下棋似乎這之中的意義大於一切。
林渺愣了半晌他不覺得在這一局殘棋之前立著會有什麼意思是以他轉身走了開去。
這是一個很大的院子似乎有很多門戶應該算是一個大雜院。
「年輕人你不看我把棋下完嗎?」那下棋的瘋子突然又道。
林渺不由得又笑了反問道:「你會下嗎?」
「人生不就像一局棋嗎?會下也得下完不會下也得下完天下又有幾人真會下棋呢?你看我能殺而不殺認為很好笑其實我又為什麼要殺這片黑子呢?一個是左手一個是右手殺的都是自己!」說到這裡老儒「呵呵」一笑傲然道:「老夫雖瘋卻知道這只是遊戲若說棋子是眾生那老夫便是神佛是蒼天大地是萬物之主我要不殺這片黑子就不殺!我要它全部死亡便砸破棋盤……」
林渺不由得怔立當場他真的不明白這老頭是真瘋還是假瘋。
大笑了良久老儒突地睜開眼望著林渺眸子中的光彩竟有點淒迷半晌才道:「年輕人我想你定經歷了九死一生的劫難當你認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可是你又好好地活了過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林渺吸了口氣他感到這一切有點荒謬但他還是答了一聲:「是老天不想我這麼快便死所以我還活著!」
「你很聰明年輕人是老天不想讓你死命運只是在跟你開個玩笑讓你知道天威難測當它捉弄夠了你又會給你一線生機讓你活下來它覺得你這人很好玩。」說話間老儒右手在棋盤上動了一下將那顆白子移了一個位置接道:「命運就像我這雙手本來可以把白子放在這個位置成必殺之局但偏偏不下這裡而要在這偏角毫無意義地點一顆於是給你一口氣你就活了但命運也會像我這隻手一樣!」
「嘩……」棋子全部飛灑地上棋盤也翻落。
「命運隨時都可以這樣擾上一局不管你是贏也好輸也好全部在他的手下死去!」老儒深沉地道。
林渺心中升起一股明悟只是他不知道這老儒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可是此刻他再不懷疑這老儒是瘋子而是真正的隱者高人其思想隱入深處卻不是世人所能輕易理解的。
「還請老伯指點那我們身為黑白子又應該如何存於棋盤之上呢?」林渺誠懇地道。
老儒笑了道:「這個是不能由你決定的這是上蒼的遊戲即使你想占那個位置但是上天偏偏給你另外一個位置你也無法反抗!」
「難道我們惟有認命?」林渺反問。
「抗爭是上蒼給你的一個扳局的機會但並不是針對上蒼和命運而是針對你的對手白子或者黑子!只要你表現得好也許就可以戰勝對手並不是每一個下棋者都是無賴身為黑白子能做的便只有你剛才說的那句話:剛才是剛才現在不是剛才。」
頓了頓老儒又道:「是啊現在不是剛才雖然剛才你可以殺了我可是你沒殺現在我又活了我活在現在不會想過去的痛苦未來我只用心內上蒼惟一賜給我抗爭的力量去戰勝對手贏得終盤!」
林渺突向老儒深施一禮誠懇地道:「謝老伯的教誨晚輩一定銘記於心!」
老儒突地又笑了大笑。
老儒大笑良久直到笑得有點喘不過氣來方歇道:「你居然聽懂了哈哈哈……敢情你也已經瘋了!」
林渺不由得又一次愕然旋又釋然道:「瘋子與人的區別只不過是一個會左手和右手下棋還耍耍賴一個不會自己和自己下棋而已也許我是真的瘋了。」
「說的好!年輕人的悟性極高就像我這副永遠也畫不完的畫!」那蹲在地上畫畫的人也突然插口道。
林渺一怔愕然反問:「悟性好得像一副永遠也畫不完的畫?」
「一副永遠也畫不完的畫你便永遠都無法知道它究竟有多好!當你沒有把它展現在別人面前時別人就永遠不知道你這副畫的破綻在哪裡。你的悟性好卻是沒有人知道好到什麼程度難道不像永生也畫不完的畫嗎?」那人不無傲意地解釋道。
林渺想笑但又笑不出來這老頭所說的話雖然有些牽強卻也深蘊至理叫他也不知該如何反駁。他本來是來找人的此刻卻似乎變成與這些老頭來辯論道理了所幸他的時間並不是很緊迫反倒真的相信桓奇是住在這裡因為住在這裡的人都是一群怪人。想當初桓奇行走近千里到宛城就為借二兩銀子他便已當對方是個瘋子和傻子。當然那時候他知道桓奇不傻但至少是個很怪的人而眼下這幾個看似瘋子的人也絕不是真的瘋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清醒。不過稱之為怪人卻是一點也不為過。
「晚輩來此只是為了找一個人!」林渺立刻又引入了正題。
「我說過這裡沒有人只有瘋子!」下棋的老儒又一次重複道。
「那我也便是來找一個瘋子吧!」林渺道。
「我們這裡的瘋子不只一個而是好幾個!」那掃地的老頭也突然抬起頭來湊合道。
「但是叫桓奇的瘋子只有一個!」林渺肯定地道。
「桓奇?」三個瘋子全都臉色一變表情顯得有些古怪。
「請告訴我他在哪裡?」林渺見三人神色便知一定是熟悉此人的。
「你找他幹什麼?」下棋的老頭道。
「找他要二兩銀子的債!」林渺想了想道。
「二兩銀子的債?」三人的臉色再變相視掃了一眼。
「既然三位知道這二兩銀子的債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我便是奉先父的遺願來討這二兩銀子的債的。」林渺淡然道。
「他死了嗎?」那畫畫的老儒愕然問道。
「他居然會死掉真是好笑!」下棋的怪人放聲笑了起來。
「是人總會要死的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林渺有些慍怒地道。
那下棋的一怔像是被林渺的氣勢給鎮住了但旋即又道:「說得也是一盤棋下得再慢也會有個結局的時候!」
「他什麼時候死的?」那掃地的老頭突然問道。
「已經有兩年了!」林渺道。此刻他倒相信這些人都是認識父親的可是在他記憶之中並未聽父親提到過這些人若不是桓奇到宛城借二兩銀子他還根本就不知道這地方之所在。但他卻知道父親博學多識祖上也是世代書豪因此他並不懷疑父親學識的出處而眼前這些窮儒也一個個都像是智者當年認識父親並不是一件很值得奇怪的事情。
「兩年了?那你為什麼直到現在才來這裡?」畫畫的窮儒質問道。
林渺笑了笑道:「因為那時候我並不缺錢花對二兩銀子的債並不怎麼在乎。」
「那你現在很窮?」下棋的窮儒問道。
「是很窮窮得只有金子沒有銀子!」林渺漫不經心地道。
「哈哈哈……」三個老頭一齊大笑那下棋的窮儒笑道:「是很窮真的是很窮!只有金子沒有銀子可以算是世上最窮的人了!」
「是的是世上最窮的人所以我來討回這二兩銀子!」林渺道。
「可惜你來遲了。」畫畫的窮儒道。
「為什麼?」林渺訝問道。
「因為他也已經死了!」下棋的窮儒道。
「死了?」林渺不由得一怔。
「不錯他已經死了人死債清他欠你的二兩銀子只能來世再還了。」畫畫的窮儒道。
林渺怔了怔反問道:「他什麼時候死的?」
「半年前!」下棋之人道。
「那他有沒有說什麼?」林渺希翼地問道。
「什麼也沒說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會死但是他突然死了所以沒有留下一句話。」畫畫的道。
「該來的終究會來所欠的來世也是債你們三人悟了這麼多年仍沒有悟透真讓我有些失望!」一個聲音自內間的小屋之中飄了出來。
「主人!」三人頓時肅立神情變得有些古怪地呼了一聲。
「你就是林渺是嗎?」屋內的那個聲音悠然地飄了出來。
林渺一怔頓時記起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不由得脫口道:「你便是桓奇伯父了?!」
「不錯你終於還是找來了進來吧!」屋內的人歎了口氣道。
林渺心中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他竟沒來由地有些緊張這是他很少出現的情緒而這一切卻只是因為那個僅見過一面的長者但他仍不由自主地向那小屋之中步去。
「主人!」那三個怪人不由得有些微急地呼了一聲但是裡面的人卻沒有回應。
小刀六很愜意這次自塞外而回歷經了大漠風光享受到了草原別樣的風情雖然遭遇數戰但卻很是輕鬆地完成了大批交易此刻洗去一身疲憊風塵自然感到很輕鬆。
小刀六並不太喜歡住在梟城相反卻喜歡在信都以一個商人的身份出現。在梟城之中那些人都將他當個大人物這讓他很不自在。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一直都是個小人物出身。
當然他在信都城中也有自己的府第並不豪華卻很清靜。只不過他現在並不在府中因為他怕煩。
敢煩小刀六的人並不多而讓小刀六躲開不敢見的人則更少也許就只那麼一個——那就是信都城中誰也不敢招惹的任大小姐任靈。
任靈是信都城中讓許多人頭痛的主兒在城內百姓之中無人不喜歡可是對於某些人來說卻是很無可奈何。
耿純是一個任光也是一個另外的人則是小刀六和有名無實的信都小侯爺劉植。
小刀六都被任靈打怕了左耳拎得還紅腫著他身邊的這麼多高手護衛們卻都形同虛設像任靈和小刀六這般的高手對決他們根本就插不上手是以小刀六隻好自歎倒霉了。
最讓小刀六頭痛的還不是這個而是任靈逼著他要帶她去塞外要去見識千里荒漠和無邊的大草原這可是小刀六不敢答應的。就因此任靈天天天剛亮便上小刀六府上把小刀六揪起來好像這位大小姐有用不完的力氣和時間一樣。因此小刀六今天起得特別早這是他自漠外回來幾天中起來最早的一天他真後悔吹噓漠外的風景。
不過起得早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尤其這夏天的早晨感覺特不錯找個臨近河邊的小茶館喝點香茗也不是一件壞事。
蘇氏兄弟代替了影子一般的無名氏小刀六也想讓他老人家享享清福每天總會給那老醉鬼幾壇最好的酒然後魚肉之類的想吃什麼便給他什麼。
無名氏不挑剔這是一個很好的習慣一盤花生可以下酒一碟牛肉也可以下酒一桌滿漢全席也不會介意。
小刀六尊重這位老人他從來都看不透這老人內心所想的東西但他卻明白這老人待他若子更是他的師父自己有這般的變化與這個老人是分不開的。
此刻小刀六有點想笑他在想如果任靈在府上找不到他的人一定會弄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平心而論如果不是任靈太煩他的話倒是個非常可愛的姑娘健康、美麗武功也不錯可惜壞就壞在武功也不錯要不然小刀六也不會被打得狼狽不堪。
太刁蠻任性的姑娘小刀六向來是有點怕的他可不是林渺對付奸商或許他有一套但對付刁蠻的姑娘卻不是那麼在行了。是以他寧願選擇躲。
不過有些人總有許多霉運最不想遇到的事偏偏會遇到。
在小刀六端著香茗欣賞河面之上劃過的小舟看著那劃過的水紋出神的時候他手中的茶杯卻破了熱茶潑了一手雖然不燙但卻很是讓小刀六吃了一驚。他回過神來之時臉上立刻堆滿了尷尬而勉強的笑容與之相對的正是任靈那橫眉怒目的俏臉。
「哈哈大姐也這麼有雅興這麼早來這裡喝茶呀?」小刀六打破僵局將沾滿茶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似乎並不怕弄髒了衣服目光卻一眨也不敢眨地望著任靈似乎提防著任靈隨時都有可能伸出的手。
「喝你個頭啦人家找了你一個大清早你卻躲在這裡喝茶!」任靈嘟著嘴便開始訓人了。
蘇氏兄弟真替小刀六擔心但是他們除了對小刀六那可愛的表情掩口低笑外根本就做不了什麼。
「哦大姐找我有事嗎?你昨天就該說嘛那樣我就會在府中等你!你看真是不好意思!」小刀六故意裝傻道說著便站了起來。
「你給我坐下!」任靈雙手叉腰凶巴巴地道。
小刀六可憐兮兮地望了蘇氏兄弟一眼蘇氏兄弟卻故意不看小刀六的目光小刀六見二人無動靜只好無助地服從命令又坐回了椅子上。
任靈忍俊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旋又板起臉來質問道:「你是不是故意躲著我?」
「怎麼會呢?誰不知道大姐你不僅人美麗而且心地又善良人緣好這麼可愛的姑娘誰不想見?我怎會故意躲著你呢?」說到這裡小刀六又無可奈何地道:「何況誰又能躲得了你呢?」
任靈又笑了仍不依不饒地道:「少給我油嘴滑舌了我知道你怕我跟你一起去漠外玩我現在也不用你帶我去了。」
「真的?」小刀六大喜失聲問道。
「怎麼?你很高興嗎?」任靈又問。
「嘿嘿……」小刀六乾笑了一聲道:「一般般啦!」
「什麼叫一般般?那就是你很不歡迎我去塞外了?」任靈冷著臉道。
「那也不能這樣說!」
「那就好耿純叔叔要找你此刻正在你府上呢!」任靈道。
小刀六一驚感到有些意外這麼一大早耿純居然來找他定是有要緊的事不由忙起身道:「那我們回府吧!」
屋內極暗沉鬱的色調之中依稀可以看清那盤坐於床上之人的面目。
「你都長這麼高了!」床上之人先開口聲音有點蒼邁和沉鬱或許可以說是有點暗啞。
「你便是桓奇伯父?」林渺有點不敢相認雖然此人的面目依稀相似但是卻顯得極度蒼老頭皆是銀色這之中雖然隔了六七年時間但是卻也不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呀。
床上的老人笑了笑道:「不錯我就是你父親林繼之最好的兄弟桓奇!」
「小侄林渺叩見伯父!」林渺恭敬地行了一禮他知道此人確實是他父親的故交儘管那時候他尚不太大但是直覺告訴他此人與父親關係非同尋常。
「坐吧我雙腿不便你隨便坐桌上有茶你口渴了自己倒著喝!」老人桓奇恬靜地道。
「伯父的腿怎麼了?」林渺訝問道。
「少陰心經與厥陰心包經俱斷這一輩子便只能坐在床上!」說著老人桓奇笑了笑又道:「不說這些此次前來想必是你父親叫你來討二兩銀子的債吧?」
林渺吃了一驚打量了這位老人幾眼見其臉色蒼白確已血氣不調不過聽其如此準確地報出經脈若不是武林人物便定是精於醫道。
「讓我看看!」林渺上前一把抓住桓奇的脈門道。
桓奇微驚但是他似乎並沒有力氣反抗任由林渺把住脈門。
「伯父是中了極為陰毒的掌勁這才破壞了兩條經脈!不知是誰下的這麼狠的毒手?」林渺吃驚地自語道。
桓奇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訝色道:「賢侄沒有說錯我確實是中了一種極陰毒的掌力!」
林渺收回手他已經證實桓奇至少在受傷之前是一個極為厲害的高手也便是說這個人是江湖人物亦即他父親林繼之也曾經是個江湖人物而這樣的人自然不會為著二兩銀子而奔上千里那麼這之中又有什麼秘密呢?
「我爹以前是不是也是個江湖人?」林渺吸了口氣問道。
桓奇笑了笑道:「江湖何其之大每一個要想生活的人就必須接觸江湖更難免陷身其中上到王侯公爵下至販夫走卒又有誰不是來自江湖?」
林渺一怔又問:「那你們曾經是武林人物?」
「是的難道你爹至死也沒告訴你嗎?」桓奇肯定地問道。
林渺搖了搖頭又道:「我爹是不是擁有裂風掌的高手?」
桓奇又笑了盯著林渺神情略有點淡漠悠然道:「你爹不僅曾是擁有裂風掌的高手還是一代宗師更是江湖之中有數的掌法高手之一!」
林渺心頭大震這麼說來劉正並沒有騙他劉正說這些話的時候是清醒的可是為什麼父親到臨終之前都不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呢?這又是為什麼?
「二十五年前你父親乃江湖之中最有前途的後起高手博學多才狂傲不羈風流倜儻江湖人稱之為儒聖林世但好好的一個受人敬仰的大俠卻甘心成為他人之奴我真是為他不值!」桓奇搖頭歎道。
「儒聖林世?」林渺的心頭為之顫了一下一個曾經被江湖尊之為聖的人可以想像是多麼不簡單但卻甘心做別人的奴僕那麼這個人一定是武林皇帝劉正也只有劉正這樣的身份才配擁有這樣的僕人。
「我爹臨終前讓我討回二兩銀子的債還請前輩指點迷津!」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我就知道該來的終究會來!」說話間桓奇的手在床頭邊摸索著什麼半晌床頭邊響起了一聲脆響牆上竟裂開一個小格洞。
林渺立刻現裡面那塊約摸二兩重的碎銀依稀記得這便是當年父親借給桓奇的二兩銀子。
桓奇自中取出小塊碎銀交到林渺的手中淡淡地道:「這銀子我沒有用過現在又歸還給你以你的指力裂開它!」
林渺一怔立刻依言指間用力碎銀應聲而裂竟有一顆血色小珠自中滾落林渺忙接住小珠是串在一根極細的金屬鏈子之上。
「這是什麼東西?」林渺握著血珠只感到有一股透心的熱力極舒坦。
「這是一枚由兩百年前天下第一巧手精工細琢的微型玉璽!」桓奇吸了口氣道。
「微型玉璽?」林渺愕然。
「這是一塊比和氏璧更為稀少而珍貴的藍田血玉但是因其顆粒太小於是當年武帝劉徹便請天下巧匠將其仿玉璽琢成這個模樣。你用手觸摸便可以感覺到它的紋理不信你在紙上押印一下!」桓奇道。
林渺以指尖輕撫果覺其中有一道道紋理那種感覺極微妙於是他依言在桌面的帛紙上印了一下在沒有墨油的情況下竟然顯出一個血色小印拿起仔細一看竟現印跡之中有兩條盤繞的小龍而在之中更刻有幾個古篆小字一筆一畫皆極為清晰。他不由得駭然如此小的東西之上居然能刻出這麼複雜的紋理而且確實是玉璽上的紋理。林渺見過在信都宣讀的那張聖旨。
「這這東西怎麼會在這二兩銀子之中?」林渺訝然問道。
「這本是你小時候掛在脖子上的飾物你爹以掌力將之包裹於碎銀之中這些年一直都存放在我這裡他說過如果他死了便會讓你來我這裡取或是我送給你。今天我便將它交給你更把這之中的秘密也一併告訴你!」桓奇淡淡地道。
林渺心中已經猜到了許多但他還是很耐心地聽著這東西既然是漢武帝皇讓人所造又是微型玉璽那麼持有它的人便一定是劉家宗室之人。而這既然是他小時候的飾物那麼這東西自然與他的身份極有關係了只是為什麼養父不告訴他這些?而要由一個外人來告訴他呢?
「我並不是姓林是嗎?」林渺吸了口氣問道。
桓奇點了點頭道:「你不姓林而是姓劉!林世也不是你的生父而只是你的養父!當年武林皇帝七破皇城之後因天顯奇象血雲彌空異星突起斂日月紫徽之光華天機神算趁機在武皇手下救了王莽武皇正好要趕泰山之約又怕王莽對劉家江山未來的希望施下毒手遂命你養父把你從劉家帶走隱於最低俗的市井之中以借市井的俗氣掩去你身上天生俱來的帝氣!」
「天生俱來的帝氣?」林渺訝然問道。
「不錯天生俱來的帝氣。傳說每一位劉家的子孫若身具帝相者身上必有火龍紋胎記火龍紋越清晰明朗其帝氣就越重越具帝相。而你生來便是身具火龍紋之人本來你身上的帝氣至少要在十餘年後才能威逼紫徽但是由於武皇第七次破皇城力戰十萬禁軍和殺手盟十二大殺手及邪神等近百高手而引動天劫方使你無意吸納了天地間的靈氣才會在你一歲之時本命星就大掩日月、紫徽。因此王莽絕不會讓你活在世上東方詠測算如果不隱去你身上的帝氣必促使你早夭是以武皇才將你寄於市井之間除少數幾人外無人知道你的身份!」桓奇吸了口氣道。
林渺怔怔地聽著心裡卻不知道是怎樣一種滋味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命運似乎……
他心中一片混亂不知該說什麼或是想什麼似乎本已編織好的夢突然被一隻手如捏氣泡一般捏爆然後又在虛無之中尋找那些理不清的碎片。
「這些年來劉家的人和王莽的人也在不斷地尋找你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你會生活在宛城最陰暗而破敗的天和街武皇本來決定泰山之戰後便找回你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當日他七破皇城之後已受了傷傷勢未復之下再戰泰山終落個兩敗俱傷從此閉關未出。這近二十年來你的身世也便一直不為外人所知而你也便一直流落江湖之中……」
林渺不由得笑了苦苦的笑了那棋癡所說的確實很有哲理上蒼就像一隻手人卻只是黑白子中的一顆它可以隨心所欲地去揮可以讓你死而不絕也可以讓你立刻死去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按照上蒼的意願去編導的一個鬧劇。
「你又是誰?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林渺突然清醒了過來冷冷地問道。
桓奇悠然望了林渺一眼依然很平靜地笑了笑道:「老夫本是第四代白虎觀觀主但在武皇第七次破皇城之後我便只是一個江湖窮儒終日隱於小巷蕭牆之內!」
「第四代白虎觀觀主?」林渺不由得吃了一驚他自然知道白虎觀乃是朝廷重地能入白虎觀者必是大學士之流其中藏龍臥虎不乏大儒名流而眼前這雙腿殘廢者竟是白虎觀之主這怎不讓林渺吃驚?如此說來父親林世與之相交並無懷疑因為林家先人也是白虎觀的名士更參加過石渠閣的學派辯論。是以與白虎觀自有密切交往而白虎觀的力量更曾是代表劉家政權。
「這麼多年你一直隱居於此?」
「不錯在這裡我很少見外人在林世把你從劉家抱出來之後他帶你來過我這裡後來才去了宛城。當時武皇破長安我也在場所以你的事我很清楚比舂陵劉家的許多人都清楚!」桓奇自信地道。
「你手中的血玉璽是你身份的最好證明只要你拿著它絕沒人敢懷疑你非劉家之後!」桓奇又道。
林渺盯著桓奇半晌突然反問道:「我為什麼要證明自己是劉家之後?」
桓奇不由得被林渺的話給問呆住了他本以為林渺會很高興誰知卻得到這樣一句話。
「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事實便是這樣!」桓奇道。
「事實和夢並沒有太大的分別都只是命運弄出來欺騙人視覺和感覺的東西只要你認為它是虛幻的那麼它便絕對不是真實的!」林渺冷然反駁。
「那你只會背離這個社會背離世俗和這個世上所有的規矩和約束……!」
「那是一種脫走出去才能看到世俗和紅塵中的污點與缺陷!」林渺打斷桓奇的話道。
「但你並沒有真的走出去因為你還在為自己辯駁!」桓奇平靜地道。
林渺不由得不再言語只是以一種極深沉的目光對視著桓奇他覺得內心有點空洞甚至是有點酸澀。也許他早已想到了結果但是他仍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在突然之間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附於心間命運的壓力是無可抗拒的即使你是最為強悍者當你背上了命運的擔子後便會感到沉重極端的沉重。
「我希望你面對它你有能力面對這一切!」桓奇語重心長地道。
「你知道這不公平!」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
「天秤只有加上法碼才能平衡這法碼沒有人會送給你必須你自己去尋找!」桓奇道。
林渺目光抬起仰視著那沉暗的屋頂。他深切地感到命運真的只不過是一個玩笑而生活本就沒有規則可尋任何事情都成了有可能!他竟感到從未有過的迷茫也許他不該來這裡也許他不該知道自己可能存在的命運。當他知道自己的命運之時卻要負擔著如此之大的期待彷彿他已經不再只是為自己而活而是為了別人。
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生存的意義又是什麼?
桓奇只是望著林渺不再說話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再多說一個字就變成了囉嗦。
耿純確實已經在府中等了好久不過總算等到了小刀六。
這些日子來小刀六比較輕閒是因為有胡適和東郭子元及歐陽振羽的協助許多事情根本就不用他親自過問這倒讓他樂得有幾天清靜。
在信都城中小刀六也很快便成了頭面人物因為他喜歡交友更在信都城中連開了幾個鋪子和一家酒樓自然很快就讓人認識了他。
對於這個年代特有錢的人總會有很多人關注而且小刀六總是被另一位風雲人物任靈揪著想不成為頭面人物都難。
「耿先生找我可有事?」小刀六客氣地問道。
「我找你是想代兄長耿況請你幫個忙。」耿純也開門見山地道。
「上谷太守?」小刀六訝問。
「不錯正是家兄。」耿純道。
「既然都是自家人先生何用說這些多餘的話?有什麼事儘管吩咐蕭六必定竭力而為!」小刀六肅然道。
「哈哈哈……」耿純不由得欣然笑道:「阿六果然是爽快之人!家兄想要購買一千匹匈奴馬!」
「一千匹匈奴馬?」小刀六反問。
「不錯價錢不是問題!與匈奴人打交道我並不太熟聽說你這次做得很好所以我才來找你。」耿純道。
「沒問題一定最實惠的價格最好的馬!」小刀六肯定地道。
「那就好!不過我兄長想在一兩個月內就要。」耿純又道。
小刀六微皺眉想了想道:「時間有點緊不過沒問題那明天我親自去塞外一趟!」
「你別答應得這麼早這些馬兒都得讓我親自挑選才行!」任靈突然開口道。
「由你親自挑選?」小刀六瞪大眼睛吃驚地問道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耿純。
耿純也無可奈何地苦笑了笑道:「靈丫頭自小愛馬對馬道比我都精通這次既然想去你便讓她去吧。」
「這可不行一個女孩子家塞外風沙那麼大而且匈奴人可不是好相與的萬一出了點什麼事我可就只好提著腦袋回來了!」
「這可由不得你我是買主你是做生意的要是你不願意做這筆生意就直說大不了我去找別人!」任靈不無得意地道。
「你……」小刀六不由氣得直瞪眼憤憤地道:「你說過不要我帶你去塞外的!」
「可是我沒說自己不去呀!」任靈詭笑道。
「你去我就不去我讓胡適去!」小刀六憤憤然道。
「你敢?你要是不去到了漠外我就一刀把胡適殺了!哼!」任靈也氣了威脅道。
「你講不講理呀?」小刀六臉都急紅了。
「我不講理又怎樣?」任靈一副蠻橫到底的樣子。
小刀六一時不由得呆呆地立在那裡不知說什麼好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耿純在一旁看著也只好無可奈何地苦笑但看小刀六和任靈像是兩只好斗的公雞一樣又不由覺得好笑。在信都好像還沒有人鬥得過任靈或許林渺是個例外。
小刀六也想到了這個例外所以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改變了口氣道:「阿渺過兩天就要回梟城了難道你想他找不到你嗎?」
任靈臉色頓變浮上一層紅潤有些急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三哥什麼時候回來?」
「快則三天遲則十天!」小刀六肯定地道。
「你沒騙人?」任靈眨了一下眼睛問道。
「我怎麼忍心騙你這麼一個可愛的大姐呢?」小刀六一副信誓旦旦地道。
「那你認為我是留下來見三哥好呢還是跟你一起去塞外好玩一些呢?」任靈反問。
「當然是留下來陪阿渺好玩一些嘍!」小刀六毫不猶豫地道。
「好哇我就知道你討厭我嫌我煩說我礙事但我偏要去塞外偏要煩你偏要讓你難受!」任靈突然大嬌嗔地道。
「你你……」小刀六一急有點臉紅脖子粗憤憤然道:「我跟你講不清但你必須先問太守!」
「那就是你答應了?」任靈大喜歡喜地道:「我這就去問哥哥!」說完如風一般地走了。
小刀六與耿純對視了一眼小刀六隻好一臉沮喪他總是鬥不過任靈。
走出小院林渺的心依然亂極甚至忘了問桓奇許多問題糾纏在他心中的總是他的身世之類的。此刻他倒相信了劉正的話——養父並沒有死!
如果林繼之沒有死又為什麼要假死呢?為什麼遠離他而去不再守護他呢?而且這幾年為什麼不教他武功?如果林繼之真的是當年儒聖一代掌法宗師可在與自己兒子相處了近二十載卻不露一點痕跡而且不教兒子一點武功還裝得那般落魄潦倒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呢?
突然之間林渺想到了大哥吳漢。吳漢的武功卓掌法更是一絕一直以來吳漢都說自己是跟一個神秘之人所學而這個人難道不可能是林繼之?而吳漢所學的掌法便是裂風掌!
為什麼吳漢也不說真話呢?難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教他掌法的人是誰?難道他心中也隱藏著什麼秘密?那麼這些秘密又是什麼呢?
林渺頭都大了好像突然之間世上只有他這樣一個傻子很傻很傻的傻子所有的人都在對他說謊!他感到有點無奈他真的希望自己永遠都不知道這一切可惜如今他卻知道了。
望著那兩棵古樟林渺手中還緊握著那血玉璽他竟有些迷茫不知該去哪裡才好是先去宛城看一下再到舂陵認祖歸宗還是先回梟城處理好事務再找吳漢問個清楚?
他想知道吳漢心中所藏的秘密而吳漢也一定知道些什麼所以自小待他極好親若兄弟可是如果這之中有著另外的成分的話也顯得太可怕也太讓他失望了。
抉擇總是讓人很是為難。
「呀……」一聲慘叫使林渺自虛幻中驚醒扭頭之時又一次聽到那大院中出另一聲慘叫。
林渺大驚迅奔向那大院而到院門口之時第三聲慘叫再一次響起。
「棋癡!」林渺衝入大院駭然現三個瘋癡之人竟已經全都氣絕而且內屋大門敞開林渺想也不想便探身而入。
「嘩……」林渺衝入屋內之時屋頂突然爆開一條人影自屋內衝了出去。
林渺伸手探了一下桓奇的鼻息也同樣氣絕他不由得大怒這人為什麼要殺這四人?為什麼自己才走那麼一會便出手?時間不容他多想也迅彈身自那破洞之中衝上瓦面只見那道身影如風般已經越過了數重屋脊。
林渺心中充滿憤怒和疑惑又怎會放過這人?是以隨後急追!以他眼下的度很自信。
陳留城中很是熱鬧但靠燕尾巷周圍卻顯得極為冷清即使是有人來往也只能對屋頂上如大鳥般掠過的兩條人影怔。
兩人的度竟同樣快林渺想追上此人確實也不是一時之間的事。
疾奔片刻那人竟自屋頂上竄落而下林渺趕到之時只見一道窗簾拂動了一下卻是一個大宅院的後院院中還豎著一幢高大的房子裡面傳來極其熱鬧的吆喝之聲他不由得皺了皺眉也竄了進去。
窗子裡是一間無人的小房房門是開著的而在房門之外則是一個只有幾個無所事事的人走動著還有一些端茶送菜忙得不亦樂乎的小廝。
林渺倒怔住了頓時明白這裡不是賭場便是青樓如果那人真的鑽到這裡面來了想找出他確實是一件很難的事而且剛才並未能看清那人的臉面僅只是背影雖然林渺擁有別人所沒有的直覺但如果那人立刻去摟著女人睡覺他總不能每個房間搜查吧?
「閣下你從哪兒進來的?」
林渺剛自那小房間裡走出那在大院之中無所事事的幾個護院打手便驚訝地問了一聲圍了過來似乎終於可以找到一點事情做了。
「你們這麼多人都沒長眼睛嗎?我進來時都沒看到?」林渺反喝道。
「喲呵——比我還橫!」一名護院以一種挑釁的眼光打量著林渺吐出嘴中叼著的一根牙籤但在他剛吐出那根牙籤之時臉上便重重地響起了一聲脆音。
林渺這一巴掌幾乎打下他半邊臉打了人還不罷手口中怒叱道:「不長眼睛的狗東西本公子這大活人你居然沒看見?還敢在本公子面前撒潑?!」
那人剛摀住臉一旁的護衛還沒反應過來林渺又一掌打在那人另一邊臉上口中依然凶巴巴地道:「還從來沒有人敢在本公子面前這麼狂過!」
那人連挨兩記巴掌幾乎沒跌出去口中吐出幾顆牙齒。
一旁的幾名護衛都被林渺的這幾句大話給嚇住了再看林渺一身錦衣氣派確實不小而且出手這麼狠一看便像一個極為蠻橫的貴公子。而只有那種向來目空一切的世家子弟才會如此張狂而林渺旁若無人地打人必有所恃如果真是達官顯貴府中的公子那他們的確惹不起是以他們竟傻傻地怔立著。
「我殺了你——」那被打的護衛大怒就待衝上但卻被同伴拉住了。
一個老成持重的護衛忙道:「算了算了。」還一邊向林渺道歉一邊和同伴將那挨打的護衛拉開。
林渺只是冷哼了幾聲還不忘教訓一通這才大搖大擺地從後門走入那高樓的前廳。
果然是一個賭坊。
「買了買了……買大賠大買小賠小……」
「開了開了想押快押別錯過……」
「大大……小小……」
大廳之中傳出一陣陣吆喝之聲顯得極為熱鬧一個個面紅耳赤握著拳頭望著莊家那快要揭開的寶盒都恨不得鑽進去喊大小的人固然唾沫橫飛看的人也跟著緊張不已。
廳內一桌桌人頭攢動看來生意極好。林渺稍稍轉了一圈卻並未看到那神秘人物他不禁心頭暗動擠身來到一張賭大小的賭桌前。
「下了下了賭大賠大賭小賠小!」莊家搖了一氣骰子放下寶盒呼喝著目光卻在四下擠著的人群中瞟了一眼正要開寶之時林渺輕喝了一聲:「慢我還沒下注呢!」
「哦這位公子要下是大是小就要開了!」莊家立刻頓住很客氣地問道他們自不會介意有人來賭。
「我押大!」林渺說話間將一疊銀票向桌子上一放。
「哇……」場上立刻噓聲一片人人驚訝。
莊家的臉色也變了半晌才問道:「公子下這麼多?」
「不錯也不多就一萬一千兩而已!」林渺輕描淡寫地道。
「一萬一千兩!」一旁的人都傻了居然有人一注就下了一萬一千兩就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或者說在這賭場之上還從沒見過這樣的豪客。
賭場裡似乎很快傳開了附近幾桌的人也都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