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集有點尷尬的看著王凱峰。
問候了一聲,隨即轉身進去了。
王凱峰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多了點距離多了點生疏。不過朱成集已經習慣了,最近以來太多過去熟絡的人,在遇到自己的時候都流露出一種趕緊遠離的意思。
世界上最遠的就是人心。
過去的一些習慣還沒有改變了。
未曾完全的把心態轉換過來的朱成集,時不時的總會熱臉貼上去後,才恍然一切已經不一樣。
他很恨這些小人。
而他身邊的朱壽,一直好像腦子不好使,說是個單位的主任,但是匪氣甚重。
不過讓朱成集覺得很奇怪的是。
反而是朱壽的一些狗肉朋友,最近以來反而更多了幾分真心。比如今天,這廣北建材城的老闆岳仲,專門打了電話來給兄弟兩個。給他們散散心,也真地無事求他們。
歎著人情冷暖,想著王凱峰的嘴臉,還有他身邊那個人的一臉倨傲,朱成集壓下了心事,走了進去。
其實他是想錯了。
起碼鄧建軍現在沒心情去嘲笑他。鄧建軍長的就那副樣子。省城的幹部到了基層,就算是求人,在沒面對事主之前,也是架子不倒的。
人家是幾品?
架子能丟麼?
王凱峰帶著鄧建軍走了進去。開這種場所的自然大神小神,全臉熟。因為哪天萬一香火沒燒好,那可就麻煩了。
費偉名那放出來的小舅子,正坐在吧檯上。
朱成集他們的號牌已經發完了。頭再抬起來就看到了王檢,他趕緊地又親熱了幾分,上來問好,慇勤的招呼了起來。
一邊地朱成集不說話也不好,只好在那裡道:「王檢。今天算我的。」
「我陪朋友來的,這怎麼行呢。」
「哪裡話,全算我的。全算我的,請,請。帶好啊。」費偉名的小舅子一連聲的拍著胸脯,隨即吩咐了服務員。
費偉名地小舅子知道今天請客無所謂的。
這麼堂而皇之的來,就絕對不會是幹什麼的,純粹的洗澡而已。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打了個電話給費偉名。姐夫這裡對他意見很大,上次的事情雖然不全怪他。卻是他負責的部門出了差錯。撈他據說又花了不少,關門那麼久還耽誤了多少錢?
他現在可是夾著尾巴做人了。
費偉名聽著他說完了,說了聲知道了。坐了笑了笑,這小子現在算是收心了?知道怕就好。家裡人是最難管的。
至於朱成集他們在這裡幹嘛幹嘛的,他才不問呢。免單不就行了。
現在有了陳斌沈子豐等人罩著。
費偉名相信自己的場子,不會再出什麼意外了。滿世界全是大腿,全抱了自己還活不活了?
但是現場管事地人就是要低姿態點才好。
費偉名很滿意最近敲打的效果,他繼續忙自己的了。
而在浴池裡。沒多久後,朱成集就嘀咕著頭有點昏,匆匆的要上去了。遠處的王凱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著問道:「才泡了一會兒呢,怎麼了?身體虛啊?」
「哈哈。」朱壽沒心沒肺的樂了。
他的大半個身子埋在水裡。一張臉被熱氣熏的紅紅地。乍一看簡直就是頭豬在那裡浮著。回頭敷衍了一下王凱峰,朱成集又看看自己那個活寶兄弟。實在懶得說,他擦了下身子,先穿了浴袍到了包廂。
因為就在剛剛,王凱峰招呼了下他的那位朋友,說了聲鄧處二字。隨即那個傢伙一口的省城口音。朱成集一瞬間就懷疑到了點,王凱峰的位置,對方的口音,和姓。再耐心地聽了幾句含糊不清地話。
他確定了,這傢伙是那個鄧波的老子。
這是來撈人地吧?
想到這些,朱成集才找了個借口上來的。朱明倒台了,陳斌和沈家上去了,要站得住腳,該做的事情就做做吧。
朱成集想的透徹。
傳說沈澄那個女朋友的父親,好像還是蔣書記的恩人?市井裡這些小道消息是多的不了。想著林林總總,都已經穿好了衣服的朱成集哪裡還會再猶豫?
他直接把消息傳給了沈澄。
聽著那邊說了聲謝,他放下了電話。嘴角泛起了一絲苦笑。邊上衣櫃的鏡子裡,那個穿著白色浴袍的中年男子,真的是自己麼?
眼袋浮腫,臉色灰暗,脖頸間微微的皺褶,還有敞開的衣領裡,那滾圓的腹部。被熱氣翻了紅的皮膚毫無光澤和活力。
整個人就是那麼的死氣沉沉臃腫變形。
一切都是虛幻啊!
朱成集翻身站了起來,走到了衣櫃前仔細的看著自己的樣子。他已經好久不這樣照著鏡子看自己了。
簡單的浴袍質地粗陋,而本色。
沒了高檔衣服支撐包裝著。朱成集這才看清楚了自己,自己怎麼到了中年,就變得如此地不堪了呢?
看著看著。
心中酸澀的朱成集久久的沉默著。
白三歪著眼睛看著進進出出的那個小子。
小三子什麼也看不到,他端著茶杯親自上陣,去陪別人打牌了。不過去之前,他已經和自己的幾個熟客招呼了下。
現在場子裡已經知道,白三他們也是來看看,準備放水的了。
白三是誰?
鄭暉的名氣太大,而白三不顯山露水的。誰認識他?
大家全時不時的看看,白三就半吊子似地坐了那裡。
放水個屁呀。
兜裡就二百塊。
他現在只是來找茬的而已。
輝哥說地。要找茬,還要站住理,自己去想乍辦。白三不是很聰明,但是笨人有笨辦法。他乾脆二楞子似的,直接就看著對方的幾個,眼睛眨也不眨,進來。出去,走東向西,他就這麼看著。
只看到了對方的幾個有點心頭發毛了。
走進走出的,實在沒辦法了,乾脆出去了一個。
因為白三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身後的兩個,也這麼著。出來混是求財的,誰見到這三個人莫名其妙地就看著你,心頭也不舒服的吧。
想想,他們去找主子了。等他來做決定為好。
白三則繼續看。
直到門外有人來了。
吃食的人不會離的太遠。正在附近遊戲廳裡轉悠著的老狼來了。帶了幾個人。很好奇的過來了。
白三堅持著,繼續看著。
老狼也看著白三,走了過來,大哥自然有大哥的氣勢,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白三:「你看什麼呢?」
白三繼續看著他。
天大地大,你媽養你出來不就是讓人看的嘛!我看你怎麼滴?
老狼看他不說話,漸漸的沉了臉,看了下白三身邊地兩個人。冷笑了一聲:「找茬的?」
被迫害妄想症麼?
我不就看看你嗎?於是對他的話很不解的白三就說了三個字:「神經病。」
什麼?
老狼正要回頭去叫下小三子,問問到底怎麼回事情。這邊都罵起來了。這叫個什麼事情?
遇到找茬的,老狼當然也不含糊。
白三是個小光頭怎麼了?光頭的不一定是流氓,也可能是天生的禿頂。不見真章不知道深淺嘛。
二話不說,老狼指著白三。上來就是一巴掌:「你特麼的罵誰?」
可是還沒等老狼身邊地人上來。
白三身邊的兩個突然的動了。他們抓了桌子上的茶杯,轟的一下就拍了老狼地腦門上。揪住了頭髮按了那裡就錘。委屈到家了地白三大吼一聲讓開。兩個人一閃。被打的白三已經操起了一邊地椅子,啪的一下就砸了下來。
直接敲在了老狼的腦袋和背脊上。
其實椅子一半是砸了桌面才發出的響聲,可這煙灰缸翻滾,麻將翻飛的,聲勢可不簡單。老狼一下子猝不及防的,沒想到這邊是三個狠角,客場也敢這麼猛。他直接給砸的連簡易架的麻將桌一起,摔了地上。
這個時候白三的兩個兄弟已經對上了對方。幾隻麻將摔了出去,對方正在那裡想上又猶豫著。白三的兩個兄弟直接踩下了凳腿,然後提了手上叫起了陣來:「來,抽死你們。」
便在這個時候,他們前面地地上發出了一聲淒厲的狼嚎。老狼發瘋似的爬著叫著,正要起身。
被掩護在後的白三抽冷衝了上來,又是一個大腳,開了老狼的嘴上。還在那裡狠狠的罵著:「敢先打我?」
只要不是殺人,那麼打人就要打臉。
因為假如一個腿腫了,一個臉青著,坐了那裡看起來,除了鑒定科的同志之外,相信大部分出來混的人看來。絕對還是覺得臉青的傢伙丟人。
白三這下把老狼踢地。嚎叫是嘎然而止了,周圍的人也直接住了手。道理很簡單,主動地是白三一方。
說動手就動手的人,氣勢上就猛一點。
再說白三他們有底氣。而對方帶過來的也就幾個而已。
正常的混子裡,打起來總有點心理差距的。這帶頭的都蒙了,後面的人再一猶豫。幾個麻將重重地砸了過去。早被壓的有點傻眼了。
「什麼玩意。以後爺看你一次打一次。」白三不屑的罵著。
他邊上的一個兄弟,又一凳腿劈了下去。老狼連忙的身子向後,抬左手一駕。結果疼的他。轉眼就臉色發白的摀住了胳膊。
已經達到目的了,於是白三不再廢話了,他轉身一臉從容的向外走去。兩個兄弟跟著,向外,向外……要走出了大門的時候,後面地老狼終於狂叫了起來:「給我打!」
說著他帶頭,眼睛血紅的,雖然他左手已經被抽的虛蜷著,但是右手卻狠狠的抓住了一把也不知道放哪裡的刀。
老狼都憋死了。
這頓打簡直是太突然了。勞資裝備都沒拿出來呢。你們咋能在我的地方說動手就動手呢?
被真的打出了殺心的老狼帶頭,後面地人也一下子激起了鬥志。
這麼多人打三個打不過麼?
隨即一群人大呼小叫的就撲了上來。
圍觀的賭客們看著之前兇猛無比的三個傢伙。
讓他們失望的是。那三個傢伙居然,轉身,一溜煙跑了。看他們這樣,老狼氣地要發瘋,卻更加地勇敢。
怕我?
怕了吧?晚了!追!
白三玩命的跑,後面地一群人在提刀老狼的帶領下,玩命的追。
一大幫子人喊打喊殺的追過了小巷,在白三的帶領下。按著既定路線,又轉過了人行道,還衝過了一個紅綠燈。白三跑的已經口吐白沫了,知道自己現在就是要回頭去玩命也沒力氣了吧。
輝哥啊輝哥,你到底在哪裡?
第一步計劃出差錯了啊。崗亭居然沒交警!勞資去的時候還看到的呀!白三一邊跑一邊罵著。
手機響了:「前面左轉。上車。」
謝天謝地,白三在九月底的陽光下。吐了個色彩斑斕的水泡泡,繼續努力………
而他後面的老狼,這個時候也已經跑的差不多了,提著傢伙的他越跑越傷心,這三個小子怎麼這麼能跑?
現在就是在這馬路上追上去了,難道光天化日的………
一時的衝動之後,熱血有點下頭了。後面的人也因為身體素質的原因,差距開始拉開。也許還有心裡素質的原因吧。
看著後面馬拉松似的隊伍,再看看前面白三拉開了車門,出租車飛快的開走了。追逐的目標已經沒了,徹底的失去了動力後。
老狼喪氣的駐刀長街,在那裡劇烈的喘息著,老狗似的吐著舌頭,扶住了邊上的欄杆。
隱隱的,有警笛呼嘯的聲音。
鼻青臉腫的老狼渾身一震,趕緊的把手裡的地攤傢伙丟了邊上的綠化帶裡:「散了散了。等電話,先走。」
他攔住了一輛車。帶著貼心的二個先上了車。
副駕駛座前,員工牌上寫著,順達出租車公司,工號0236,姓名湯##。
朋友們都叫他老湯。
然後車子就這麼開著,開著,一直開到了老狼的窩。老狼丟了錢,都沒要找,他們就急匆匆的走了。老湯看看面前的十塊錢,覺得很這錢拿的——真舒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