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性 第十一卷 第八回 毒蛇的眼睛
    十二點,五十六分!

    十二點,五十九分!

    精心的準備,努力的付出。險死還生。

    微笑著,沈澄看著自己手機上的數字跳躍到了零點零一分。

    現在。

    是一九九七年九月十九日凌晨。

    本該生離死別的一場噩夢,卻在家人的微笑裡,就這樣平靜的度過了。

    他們不知情。

    也沒有人能知道。更不希望他們知道。

    不動聲色的沈澄陪著父母,帶著宋菲隨著稀稀疏疏的人流走出了散了夜場的電影院。

    「去火鍋店吧。就對面那家。」

    對雀躍著的宋菲的提議,大家完全同意,沈子豐帶著一家人撞進了門:「鴛鴦火鍋,大份!」

    等傷好了,工作之前,該忙忙酒吧了。

    沈澄坐在那裡想著,笑瞇瞇地看著對碩大的骨頭棒子。無處下口,正在犯愁著地宋菲:「拿起來吃就是。裝什麼淑女嘛。」

    「你!」

    「沈澄!你不許欺負人家。」周絹又開始維護女同胞了。

    歡笑著,吃完了夜宵,送了宋菲回家,再回到了家中後,沈澄豎起耳朵聽著父母關門的聲音後,他安心的躺在了床上。

    一夜就這麼過去。

    天色再亮起的時候,一切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因為從今天開始,才是沈澄徹徹底底的新生!

    一如一個月前的今天,客廳裡傳來了沈子豐的動靜。一如一個月前的今天。很早就起來的沈澄豎起了耳朵聽著。

    然後門被沈子豐試探著開了下,隨即推開了。他意外地看到兒子坐在沙發上抽煙,沈子豐問道:「沈澄,你幾點醒的?不是難受吧?」

    「在家裡怎麼會難受,你也不看看幾點了。昨天我可沒喝酒。」沈澄看著父親。微笑著舉起了手機:「喏,都九點了。八個小時睡眠還不夠啊?」

    「你小子。不刷牙就抽煙?不難受啊?」

    「口香糖。」沈澄笑著遞了根香煙給父親。

    沈子豐坐到了沙發上:「馬上還要去單位,陳局這邊一忙其他事情,我這裡就顧不過來了。不過隨著消息全傳出來了後,個別人臉色不好看哦。」

    「你管他們。蔣書記發話的,常委們當場表態的。」沈澄壞笑著。

    「哎,要低調,低調。」

    沈子豐一本正經的對著兒子擠擠眼睛。卻藏不住陞官後地興奮。

    下一秒,沈澄和父親大笑了起來。

    又閒扯了幾句,沈澄對著父親請示道:「等馬上去醫院換下藥,我今天想去酒吧看看。」

    「中午回來吃飯。你現在傷沒好。別在外邊,有忌口的。宋菲不是說中午來麼?」沈子豐道。

    沈澄笑笑:「我知道啊,中午回來。那你去忙吧。我打電話給輝子。費偉名的車還在他手上呢。顏叔車怎麼說的?」

    「我還沒問呢,我打電話去。中午記得啊。」沈子豐站了起來,出去了。

    沈澄撥出了鄭暉的電話。

    沒有一會。車子到了樓下。「雷哥一出門。看你的人不少嘛。」鄭暉在取笑著藏頭露尾的沈澄。

    沈澄哼哼著舉了下綁著的胳膊,隨即奇怪地看著鄭暉:「你繃帶呢?」

    「骨裂啥啊。喏,你看,輕微的很,那天估計是大幹部們全在,醫生是沒病也要扯點出來顯擺下。疼個屁。綁著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不對頭。以前也傷過骨頭,怎麼不像這樣的。」鄭暉罵罵咧咧地。

    說著錘了下方向盤:「特麼的,憋死我了。」

    看著他胳膊一如從前,除了上面的擦痕,還有繃帶纏繞後,膚色的細微差別外,的確是沒什麼。

    沈澄苦笑起來:「這些人,平時對病人也這麼上心就好了。」

    「可不是。」鄭暉在一邊開車,一邊附和著:「我身體還好,以前自己難得去次醫院,哎呀,那臉色架子啊。」

    「好醫生也有,反正現在啊澄見前面醫院地大樓已經可見了,眼看就要進人家地盤上,他轉移了話題:「倉庫裡面怎麼說了。」

    「全敲了,顏叔說反正是自己地房子,一定要搞結實了。圍牆外邊酒吧的招牌已經出來了,內面在加固著。」

    看了下沈澄,鄭暉把車子開進了醫院大門,嘴裡在念叨著:「雷哥,那倉庫到底是老房子,結實,用料實在。裡面那些後來砌起來地隔離質量。和之前的就不能比,一腳晃啊。」

    「所以要注意。你想想。將來場子裡將來那麼多人,能出這種事情麼?」沈澄反開了車門,從另外一邊下了車。

    兩個人向著大樓內走去。

    剛剛踏上了台階地時候,皺起了眉頭沈澄忽然的一個回頭。

    他恨這種感覺!

    是誰?!

    不知道沈澄昨夜沒有回來醫院。

    一下飛機轉車到了江城後,已經知道了事情大概的朱澤成,聽了母親說了些事情,又通過些「特別親密」的人的言語,他很想看看,看看這個沈澄到底是什麼樣子。到底什麼膽子。

    外邊在傳說著,這個沈澄如何如何的,更讓朱澤成難堪的是,外邊說,這個沈澄差點就用槍斃了自己的老子。而自己老子的畏罪自殺。有一半是先被他嚇破了膽!

    街頭巷尾地輿論向來帶著無數小人物們不切實際的想像力,可是這種想像後流傳出來的版本,給當事人中弱勢的一方,只會帶來更大的難堪和恥辱。

    面對一個失去了威信地,有經濟問題的,畏罪自殺的公安局副局,朱明又是土生土長的江城人,熟悉他的人很多。可以說的確很多的同年人不如他,於是大多數人的心理就值得玩味了,就很複雜了,仇富。嫉妒,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等等這種情緒夾雜地太多太多。

    聽到朱澤成已經不敢再仔細的聽。

    他知道,自己只要曉得該恨誰就夠了。

    沈澄的目標現在不小。不要問都能聽到他在哪裡。瞭解了一切後。朱澤成很快的就來了醫院,卻慢了一步。

    因為沈澄剛剛和父母還有宋菲出去看電影了。

    呆呆地坐在租來的車內。等了好久,直到夜裡一點多,實在倦了的朱澤成就在這裡睡了一夜。醫院的保安也見多了病人家屬隨處安睡,隨時等著陪夜的情況,沒有人問他。

    還是沈澄徹底新生地今天,那片朝陽把他照醒地。

    胡亂的吃著早飯,就在朱澤成失去了耐心,想先回去地時候。

    他的身邊一邊的人在低聲的道:「那是沈澄。」

    沈澄?!

    他抬起了頭看去!

    看著這座城市的英雄,他的仇人!

    組織太模糊,所以他具體到了個人!

    毒蛇似的眼光投去,他就看到那個綁著繃帶的年輕人,猛的回頭,眼神如電似的掃來。

    朱澤成心裡一跳,裝著若無其事的,趕緊低頭繼續吃早飯。

    而沈澄的眼裡,卻只是一群人的注視,和微笑。

    隱藏於其中的,一絲讓他有點不安的感覺,隨即就消失了。被看的有點窘迫的沈澄對著看過來的人,只好尷尬的笑了笑。然後轉了頭去。

    這次,也許是自己錯覺了。

    沈澄想著,想著老廣,想著醫院裡燒的半死的他的手下,想著這輩子別想蹦了的阿明。

    想著胡軍手下的苗漢,想著被鄭暉撞死那個傢伙,還有被自己擊斃的又一個傢伙。

    還有誰呢?

    命運已經未知。

    鄭暉覺得他有點不對頭,鄭暉問道:「雷哥,怎麼了?」

    「沒什麼,胳膊有點酸癢而已。」沈澄掩飾的笑了笑。

    然後兩個人上了樓。

    朱澤成的身邊,議論依舊。

    「人家厲害,現在有幾個小青年能那樣?」

    「可不是嘛,他身邊就是那個鄭暉吧,我親戚在交警上班的,當晚去看的現場,那車子甩的軌跡太厲害了,車子上面還全是彈孔。人和人真是不能比,我聽到鞭炮還怕呢。」

    然後周圍一片大笑。

    又一個聲音在議論著:「二三天啊,二條人命。這小子能成大事。狠!」

    「是三條人命!還有,怎麼叫狠?這是應該的,人家不玩命人家就要死。人家這叫有種。那天我可是到現場的,周樹名帶人綁了鄭暉的時候,我靠,沈澄上去對了槍口,我們齊齊的,百十人跟著他喊一二三,周樹名不敢開,沈澄轉手不知道怎麼下的,就頂上了他的腦袋!嚇的那老小子居然跪下來哭了。」

    朱澤成轉頭看去,他覺得,那個在大大咧咧說話的,應該是和沈澄一起到現場的司機了。

    果然一個拿著茶杯,剛剛從出租車駕駛室裡出來的人笑了起來繼續著:「可不是,我們一群人哪裡見過這個場面,沈澄來之前,說了不怕你們笑,我們看到槍是真的不敢動了。人家呢,下車,直走,之前還砸了趁機打老湯的傢伙一扳手,當時周樹名就嚇的一閃了,沈澄隨即就這樣,拿槍放了自己腦門上,要他開。特麼的,漢子!太鳥了。」

    「哈哈,還有更鳥的呢,後來朱明那傻……」

    朱澤成站了起來,向著車子走去。沒有人看到這個站起來遠去的,帶著眼鏡文質彬彬的年輕人,眼睛裡的那絲震驚,還有恨意。

    他震驚於一切是真實的。

    沈澄的武力凶悍,不是誇張!可是那又如何?

    朱澤成冷笑著,發動了汽車,他有的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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