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稍一鬆懈,立刻想起在對修小羅腦海探測時,已經探到那些金色王蚊都已死盡,為何這五台山竟也有這等可怖生命?又想起自己對這裡似乎十分熟悉,是否爺爺陽魔曾到達過這裡,並在到達過這裡後,才有了那封信函?
過往的記憶,恢復神智後,始終都是支離破碎的情節,真該記下的東西,反倒無法回憶,明明覺得答案就在腦中,偏又怎麼也想之不起,這分難受,簡直無法形容。
武才揚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大家誰也別動,可以睜眼。但都盤膝坐下莫以真氣護體。」思恃倘若果真毒手無命爺爺能煉化這些金色王蚊,使其變做蠱物,則自己當前的毒身,定可免遭金色王蚊侵襲,說不得那些金色王蚊反會畏懼於他。
心中想著,已下意識從懷中摸出「四龍玉炔」。轉眼五彩光澤閃現,條條五彩龍般光澤,便以一種成形實質般的光芒,擴向四周。
武才揚不禁一呆。那四龍玉炔,只幼年時在卯穴內發揮過作用,他也僅是直覺當中的掏出,沒想到竟果真有照明作用不說,還能成為相對實質的光澤。登時明白,這地方與幼年時在天龍莊卯穴內待過的三個秘洞,大有關聯。再回憶方纔那笨拙的祭祀般舞蹈,心中又有所動,隱隱知道,在自己腦海深處,定然早有破解此地機關的方式。眼下便是破解了上層機關後,到達這奇怪地方。
只不知丐幫中人是否來過這裡,或丐幫中人也是通過這裡才能出去。這裡的地方,是否又與卯穴秘洞一般,有三層建築?
五彩光線照射下,很快就發現此地空曠如上層的那個大殿,地上零星放置了許多罈子。罈子放置的位置毫無任何脈絡可尋,應當不會與機關或什麼陣勢有關。方纔他打破的那幾個罈子,果真有酒香散逸而出。但他方才噴出的血跡著實腥臭無比,酒香竟也只有仔細辨別,方能體會。
那些金色王蚊,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到了哪裡,但搜到邊緣後,就見原本也是大殿建築的這層空間,壁面上佈滿了針般細洞,腳下也在貼近壁面處,有許多不易發覺的針尖般密密麻麻的小洞,顯然那些小洞,每個都是金色王蚊的進出口所在。
再搜索片刻,便由直覺醒悟,那些金色王蚊當真已退卻,不到一定時間,畏懼心理未遺忘前是絕對不敢再度到來的。便招呼大家起身搜索。
從上面墜下來時,有不少人無意中抓了火把,也有不少火把掉落熄滅。隱五娘等一干女子,平時負責衣食住行,火石隨身攜帶。點燃火把後,這地下大殿便一片光明。
隱約知曉頭頂一丈多高處便是裂縫。自縫隙上望,可見如達天上的通道壁面,若非從上面掉下,乍然看到這幕景象,倒還會以為墜入了無底深淵。搜索片刻,武才揚注意到在這地下大殿,有個照壁,照壁前還隱隱能看到些彷彿有人停留過的痕跡,便到照壁前仔細觀望。
那照壁長有三丈,高有一丈,厚有三尺,乃是面巨大的完整青石。正中卻有一方有別於照壁青石的石碑樣東西,色澤純黑,與照壁嵌合的無一絲空隙,宛然一體。武才揚奇怪地看了又看,腦海中乍然閃現出來自於修小羅心靈深處、到達禁制心月狐的沼澤中時,見到的那面奇異黑碑。心中不免微微一動。
照壁孤零零地在殿內大約四六相分的微妙尺寸處,那尺寸乃是世間無形蘊涵的尺寸至美間隔,後人稱之為「黃金分割線」。武才揚雖不知這名詞,但塵世間任何至理,都在漫長歲月中被人們無形運用,是以他也只需一看,就明瞭這尺寸分割線乃是屬於渾然天理,亦是完美分割的象徵。不禁對這照壁更留了心眼。
繞照壁觀看一周,敲敲打打,卻是絲毫想不起何等機關設置,有這樣奇怪;這正中宛然一體的黑碑樣東西,又是何等作用。武才揚正在細想,突聽青茉莉那天生幽怨的聲音說道:「大致圓弧形的牆壁,都有隱約的壁畫難以分辨。」回過頭去,見青茉莉已經呈著一片衣襟在身後侍立。
那衣襟上已繪好這大殿的圖案。武才揚細細端詳。大殿乍然看去,乃是方方正正地猶如上層大殿,但經過精心測繪後描畫出來,卻會陡然發現,其實卻是一個巨大的,類似於骷髏頭的形態。奇怪地看看周圍,問道:「怎麼是這樣子?」
青茉莉探頭看了一眼,欲笑而不敢笑地說道:「您拿顛倒了。我們繪製的乃是上方墜落下來後的……」忽然一怔,也發覺這立體形象顛倒後的可怖畫面。
武才揚沉思一下,將衣襟遞還給青茉莉。仰頭打量上方一丈高處,依舊看不出此地環境如何與那骷髏頭顛倒形象有何類似,青茉莉解釋道:「視覺乃是錯誤的。上面看來只一丈高的縫隙,其實至少有三丈高。它……好像真是一個頭顱,直直地砸入地下。」
忽然隱五娘叫道:「這裡有首詞!」打斷兩人交談。
眾人紛紛趕去,武才揚瞥了眼她們圍攏仰望的方位,腦海勾勒出此地環境的形象,知道若依照那「骷髏頭」空間形象而論,那位置該在「眼睛」處。這奇特的照壁,倒似「骷髏頭」內的骨骼結合點,可分開「頭顱構造的面部」之眼睛、鼻子、嘴巴、喉管等。便也趕了過去。
他大步而走,未到近前,情難絕卻已翩然倒退而來。此刻其她女子都紛紛趕到那裡觀看刻於壁上的詞和隱約的壁畫,連雨晴雪晴也被吸引視線,情難絕這反其道而行的姿態,頓時表明有話要說。
武才揚放慢腳步。果然情難絕退過來後,便一拉他的手,無聲掠後,將他帶回到照壁處停下。「怎麼?」武才揚悄聲問。
情難絕傳音道:「木兒,你和天主是否來過這裡?那詞像是天主所書。」她所說的天主,自是指得「陰陽二魔」。向眾女圍攏的牆壁處擺了擺下巴,表示她所說的詞在那裡。武才揚低聲道:「我不記得了。只覺得彷彿熟悉。」手中的四龍玉炔,五彩亮光更加強盛,兩人卻誰也未曾留意。情難絕傳音道:「那是《行路難》詞曲,你可知曉?」
這曲行路難,簡直已如糾纏武才揚一生般時時出現,武才揚如何不知。點點頭。
情難絕傳音道:「木兒,但那詞下,卻又有其他人的隱約字句被刻意毀掉,從手法上看,像是天主的太陰玄功冰蝕而毀。如若真是天主和你到過此地,顯然天主他們不願讓後人看到那些字。」
武才揚心中一動,低聲問道:「可是那些字,又呈現出來?」情難絕點點頭傳音道:「此地大有詭異,無論有任何發現,都須謹慎小心,萬萬不可隨意洩露。能隱藏於你心內,就莫要解釋出來。需要做什麼,命令便是。」
這話大有危機四伏之意。武才揚登時想到,既然丐幫中人莫名離去,大家又陷身於此,說不得丐幫中人依舊在其他地點悄然隱伏,用意無非是等他破解此地之秘。之所以肯將所有東西都予以歸還,無非有把握能隨時收回。但他們難道也能控制或驅逐金色王蚊?
情難絕傳音道:「據說那十三隱世,都因某種緣故不得不隱居。天主過往曾對此有過簡單說辭。是以即便出來復仇,也不願帶出不老情天內所有人手。而此地卻有十三隱世全數的簽名,是以此地之詭異,怕是牽連到他們那時代的隱秘。若猜想是真,我們陷入的,便是新一輪的無形禁制。稍候無論如何,也須佯做絲毫不知。」
一拉武才揚的手,不容他繼續詢問,帶他一起到了那銘刻詞曲的壁前。
武才揚仰首望去,但見熟悉的《行路難》一詞,火焰炙烤般銘刻於壁面上。到得「笑嫣然、舞翩然、當壚素女十五語如弦」這句時,「當壚」二字,那「噹」字卻異常奇怪地變換了字體,外罩紅燈籠般形態,就彷彿乃是當鋪的招牌;而「壚」字,卻又變為錯別字,改為頭顱的「顱」字,以冰蝕過的痕跡出現。兩字組合起來,倒似一個當鋪就在眼前,所「噹」的卻非任何東西,而是頭顱。一念及此,不禁頭皮發麻。
壁面上到處皆是密密麻麻針尖般小洞,是以所有字跡、畫面,也都顯得隱約不清。但在這曲相對清楚的《行路難》底層,卻似能看到許多不同字跡,正是被流水融冰萬年流逝蝕刻過的痕跡一樣,分明乃是「奶奶」陰魔的太陰玄功蝕刻手法。
也不知什麼緣故,本該蝕刻後剝落無存的岩石,現在卻竟如那底層的字跡已融到岩石盡頭般,在太陰玄功蝕刻手法剝落痕跡之後,又隱約呈現出來。說不得再過些日子,這首詞和火炙冰蝕的痕跡都會消失,那些字跡反會更為清楚。
武才揚定睛望去,隱隱發覺:那些字跡,皆是一個個不同筆力的名字。只從字跡寫法上就可看出,出於不同人的手筆。竟似什麼神眼、金光、巴圖、天罡、賞口飯、破落、毒、陰陽、殘鴻子、十三朗、冷氏、心月狐等十三人的親筆簽名。
隨著他的到來,四龍玉炔上散發出的五彩光芒愈加強盛,使得這壁面上字跡清晰無比。此前連情難絕也未曾發覺到的隱藏於《行路難》詞後字跡,也可隱約看出。
卻是已不止這十三人簽名,竟連姬踏雪、姬蒼野、姬憾雷、姬烈火、柏堅、朱婆龍、尹金銀、九頭龍、黑虎、程萬斗、白癡公公、一生一夢裡、天殺地滅等等相對於十三隱世而言的幾十個江湖後輩,也有簽名。看了片刻,武才揚情不自伸手眼睛,卻是居然看到錢三、杜惡、諸葛清這三個熟悉的名字。但他們……他們怎麼會也在此簽名?尤其是師傅……
他的手不覺探向壁面。
情難絕沉叱一聲,一掌拍向武才揚。武才揚隨手一叼一送,身形微轉,一掌擊出。情難絕身形一晃,那「掌」便從情難絕身體虛空穿過,情難絕再一晃身,完整的身體出現於另一側,隨又一把抓向武才揚。武才揚心神恢復,吃了一驚,任其抓住。
情難絕抓住武才揚,翩然後退,將其帶到一丈外。兩人落下,情難絕這才長舒口氣。
武才揚道:「怎麼?」情難絕見他神智清醒,愕了一下,鬆口氣道:「沒什麼,我多心了。」武才揚大為感動,知道方才自己伸手想看看錢三二字是真是假的舉動,讓姐姐以為自己也要去簽名。再看其她女子都沉浸於壁面詞句中而不能自拔,哪還不知,姐姐對自己一片關愛。道:「姐姐放心好了。」
手中四龍玉炔的五彩光亮,更加強盛,直映得這裡充滿了柔和的五彩光芒,宛然瑰奇世界。武才揚陡然發現光線強盛而柔和的特異,奇道:「怪了……」情難絕視線隨五彩光亮而轉,眸光逐漸嚴肅。武才揚也隨她而望,但見那柔和而強盛的五彩光芒像在連通什麼般,已在空中逐漸形成一條條特異的脈絡,彷彿空氣裡竟有著一條條不同通路。但捨此以外,卻是毫無發現。問道:「發現了什麼?」
情難絕指指各處壁面,慎重道:「壁畫能看得清楚了。」原來這五彩亮光既強盛又柔和,此刻眾女手中火把都已燃得只剩三寸拋在地上,紛紛熄滅。四外裡只剩這彩光後,壁面上的圖案反在五彩亮光中,能被視線從遠處組合起來觀望清楚。
兩人定睛而望,只見四壁的壁畫,皆是神話傳說的故事。自盤古開天闢地時,女媧摶土造人、共工頭觸不周山……一個個的神話傳說,都在壁面上呈現出來。所有閉環都線條簡潔而明快,隱隱蘊涵一種特異之處。
武才揚心中一動,忽然想起杜惡的成名武學「驚天動地十一掌」,將四龍玉炔交到情難絕手中,把那十一掌一一演練出來。
***
他沒有內力,又多時不練,是以開始演練,竟未能熟悉。情難絕皺眉看他的演練姿態,再看看壁畫,說道:「稍停。」武才揚停下。情難絕指著眾女圍觀銘刻詞句的牆壁壁畫道:「你看那詞曲與簽字之下,是否隱隱有其他圖案?」武才揚仔細看去,隱約見到一幅模糊不清的圖畫,像是一女翩然起舞的姿態,卻因又是簽字又是針般密密麻麻小洞又是冰蝕火炙而顯得無論如何也看之不清。
仔細打量當中,忽然仰首觀望的諸女,都紛紛退後幾步,接著個個手舞足蹈起來。
一群女子忽然間翩然起舞,而且姿態曼妙無比,縱然身處於這個莫名地方,人所共有的賞美之心,也使武才揚視線被當下吸引。
情難絕迷惑一下,仰望壁面銘刻於詞語下的隱約圖像,也似看到一個女子曼妙起舞的身影。歌舞本是人之天性,尤其女子歌舞,似乎更是理所當然。情難絕只看了幾眼,便也情不自禁地學著動了起來。
舞動當中,手中的四龍玉炔散發出更為柔和而強盛的五彩光亮。只是此刻那五彩光亮,竟已逐漸將光亮分割開來的空間,融合為難分難解變換無休的五彩光芒。
諸女的舞蹈姿態,極其誘人,舞蹈中,忽然有人歌唱,有人呻吟,有人寬衣解帶,各個都向武才揚圍來。武才揚見大家舞姿優美而暗含武學特徵,既賞心悅目捨不得不看,也被那歌聲、呻吟聲誘惑,為她們寬衣解帶姿態而吸引。眼看著這群女子,繞自己歌舞無休,竟呆呆沉醉而不能自拔。待到一具具赤裸身軀以極其誘惑的姿態出現面前、一個個人體投懷送抱中解除了他的衣物,早已慾火騰然而起,渾然忘卻當前現狀。
眾女包圍,纖手除衣。那等溫柔侍寢的舉止,又焉是已被誘惑的少男所能抵擋?只剎那,他身上衣衫便被剝光。也不知是誰解除了最後束縛,而後輕輕一拋,武才揚的衣衫以及衣衫上所有物事,也都同時被拋得飛起、落下。發出噹的一聲。
但隨著他衣衫落地,背後的刀劍肋下的劍腰間的一套四種兵器墜到地面,那噹的一聲傳出,武才揚立刻便被警醒,發覺到諸女將他重重包圍的當下現實。
骷髏頭的形象剎那再現眼前,一具具嬌艷奪目的赤裸肉體,忽然間都似成了一具具淒慘的骷髏架子,不但再無迷惑人心之感,並且令他當下大生恐懼驚怖之念。
武才揚凜然而驚,倏然醒悟過來。原來這四十八人,竟用的都是諸葛清曾用過的「侍寢掌」法,再看牆壁上的各類壁畫,忍不住呻吟一聲:那幅幅圖畫,原本只以為是神話傳說,但現在細想,卻竟包含著諸葛清的三從四得身法、侍寢掌、奉茶決;包含著杜惡的「驚天動地十一掌」武功、師傅錢三淵源中的「破落掌法」、石不知的以寡抵眾術、習藝中學過的靈貓步……,甚至那盤古開天闢地身在混沌一日九化龍形的壁畫圖案,竟也與幼年時曾仔細學過幾個月的《天龍秘籍》有莫名聯繫!
——丐幫與天龍莊的武學淵源,難道竟都發源於此?!
四十八女,重重圍來,粉臂玉腿,登時皆成殺人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