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手無命點點頭道:「洪峰,吾毒門行事,須當步步為毒,尤其遇到大敵前,非但要步步為毒,更須身在毒陣之內,先將來自敵人的威脅,免除於近身攻擊的範疇。這一點,你可記下。」
洪峰納悶點頭。
土地之下,似乎有蚯蚓蛇蟲蠕動而來,卻無聲靜止。
毒手無命道:「於遠古以來,曾流傳下四大神奇經文,俗稱為『四經』。這『四經』當中,測算無遺的《易經》,雖則最為通俗易懂,能當真自內掌握武功一道的,卻是千百年來,並無一個。」
洪峰奇怪地掃了眼四周,但見說話當中,四外裡已經是光線悄然變換,隱隱明亮起來。他雖是不知為何毒手無命突然說起了這些無關事物,卻對「爺爺」信任至極,聽得連連點頭。毒手無命突回頭道:「高原,在洞內莫出來。爺爺叫你,再出來。——你也聽著。」洞內,傳出一聲答應。
在此光線隱隱間,似是周圍都已悄然籠罩出一層塵間的薄霧。
毒手無命接道:「與《易經》同理的,尚有堪稱佛門《金剛經》縮影的《心經》,也在歲月流傳中,逐漸失卻當初的神奇效應,成為佛道經籍,而並無特殊之處。」
光線逐漸當真明亮起來,眼目所見,已能隱隱看到周圍的林木株株,聳然入雲。那宛若晨間薄霧的氣體,也在這光線當真明亮當中,氤氳散去。
毒手無命掃了一眼,繼續道:「在此二經之外,便是早已失傳,罕有人能見到的另外二經。一曰《毒經》,一曰《死經》。那《死經》一書,據說乃是洞察生死之秘的神奇典籍。悟通《死經》,低淺者,可驅使死屍,中等者,可於人死未足七日,屍身完好時與死屍對話,到得高等,則可使肉身完整的死屍,重新復活過來,可使頭顱健在的死屍,安插於心跳猶存的死屍身上,合兩人為一人。到得爐火純青之境,則更能保存精靈魂魄,隨刻轉移到他人身體,達到萬古長生之局。並可洞察死之一界,穿梭陰陽。端得是神奇無比。」
洪峰怔道:「竟有這等經書?」心神已被完全吸引,未曾留意到,那氤氳般的薄霧,卻在逐漸消散當中,悄無聲息地沾染到了周圍的樹木之上,片片葉子,不被察覺當中,已經逐漸失去原有光澤,有些本就微微淡黃的,已向枯黃轉變。
毒手無命自顧自接道:「而吾毒門之《毒經》,卻真個應該稱之為死經才是,所書之法,皆為破壞生命肉體的法則,是以倘若果真有人能掌握了那《死經》,妄圖從此長生不老,首要的選擇,便是將所有通曉《毒經》之人,予以格殺,你可知這是為何?」
洪峰思恃片刻,問道:「可是這四經事實上有相互克制作用?」
毒手無命頷首道:「正是。那易經,可預測前後五百年變故,而心經,事實上則能破壞此等預測法則,是以這二經,相互克制敵視。真個通曉《易經》者,能在先天八卦、後天八卦相互轉化當中,鑄就陰陽時界,於特殊地理環境中,予以轉化時間空間。讓意識出現於先後五百年的虛幻當中,洞察欲知真相。金剛《心經》,則以『過去之心不可得、現在之心不可得、未來之心不可得』的三世三心,俱藏太虛之佛性禪心,與《易經》至理殊途同歸的同時,借佛性禪心之藏入太虛,既可迷惑『入世』者,又可融合陰陽時界,決絕外來靈智。《心經》本原構成之一,則又是先佛而有的婆羅門教心術:他心通,足可入侵任何生命靈智本原,達到控制目的。」
一輪紅日,終於躍出雲層,重重林木密集的陰暗林間,也頓時充斥出一種暖洋洋的特殊氣氛。
在此暖洋洋的特殊氣氛當中,但凡見過瘴氣者,莫不頓悟,這等陰暗的林間宛若晨間薄霧的隱隱氣體,樹木樹葉泥土上隱約浮現出的非同於自然的無法形容光澤,正是瘴氣所獨有的特徵。
小洞內,武才揚心神震撼之下,神智也被毒手無命的談話所吸引。
「但那他心通術,卻忌諱於未成境界時,遇到白癡、瘋子一類神智非我之人。」忽然細細的傳音響在耳邊,武才揚一怔,毒手無命又已傳音道:「高原,未來有暇,至問旗亭一地,以他心通術,可入問旗亭地下武學寶庫。謹記莫忘。華山青松宮,地址入法均已在你腦海當中,但莫修其內武功內功莫食毒果,否則你之心經與毒經將相互克制,頓成廢人。」
他傳音於武才揚,便無法和洪峰繼續交談。洪峰問道:「爺爺,怎麼不說了?」毒手無命歎了一口氣,掩飾和武才揚說話的空隙,接道:「說。怎地不說?」打量周圍景象,口中則不停說道:
「……那死經失傳至今,卻早有昔日得獲一鱗半爪者,傳下了酆都鬼城十八重地獄、城外驚魂谷、湘西排教等支流,又有將死經、毒經一鱗半爪予以結合者,傳下了毒、瘴、蠱等不同門類不同要決的支流。期間瘴以雲貴,蠱以十萬大山,毒則遍佈天下。正猶如生剋一法,甚是微妙一般,毒經死經可相互克制,亦可相互利用。」
一片黃葉,翩然而落。樹木頂端的葉子,在這短短時光中,似乎又經歷了十天半月一般,正在無形擴散當中,紛紛老去,紛紛「黃」去。
林間的光線,陡然大盛,借重重樹葉抬目望去,太陽已經出來。
毒手無命心情大是輕鬆。哈哈大笑道:「洪峰,太陽已現,驅屍之法,便已受克。高原,死寂迷麻僵腐幻,原是毒經七決,於我毒門中人,便是手頭無毒,妥為利用,亦足可以氣制瘴,以瘴克毒,你出來吧。林中的朋友——你們是依舊等下去,想看看你們的毒厲害,還是不如這就快快遁去,逃命去也?」
重重林木,頓時晃動無休,接著遠遠出來一個恭敬的聲音道:「前輩城府之深,後學晚輩深為佩服。適才所授,後學晚輩受教了,致以感謝。」毒手無命靜靜而聽,眼光掃視間,落於十丈外的一處所在,低喝:「去!」
一株樹木,登時一晃,化作一條若有若無的身影。
洪峰身軀一閃,直向那傳聲之處掠去,十丈距離,轉眼即至,眼見就要撲到那若有若無的身影,陡然周圍三丈內七八株樹木,滿樹的樹葉,冰雹般紛紛射來,生出一道萬萬千千樹葉形成之龍捲風般幕牆,遮擋視線。
洪峰身軀一晃,剎那融入龍捲風的空穴之內,卻是眼前景象大變,竟似來到了一處懸崖,崖下深不見底,遠天卻湧來如山巨浪。
他凜然一驚,如山巨浪,已到面前,完全實質的強大力道,倏然便已近身,洪峰大駭之下,身軀自然而然地冉冉而起,隨著那巨浪滔天翩然而退。忽然又見頭頂落下小山般巨石,黑壓壓地壓了下來,身軀已不由自主地墜落下去。地下卻陡然又鑽出兩人,一人兩手,緊纂他的雙腿,洪峰真力震處,猶如萬針射出般真氣募然爆發,地下鑽出的兩人,頓時化做碎末,頭頂那如山巨石,也紛紛如雨般四散飛濺。
迎面而來的巨浪,倏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剎那之後,眼前卻依舊是空空蕩蕩的山腳樹林,唯獨方才三丈內的七八株樹木,已經全然消失,雨雪紛飛般的碎屑,正簌簌不停地灑落下來。
毒手無命眉頭皺皺,說道:「洪峰,回來。」
洪峰像是錯愕一下般,四望一眼,這才又陡然微微一震,身軀冉冉而起,翩然回到毒手無命身邊。眼中的神色,卻已剎那千變。茫然如在夢中。
武才揚走出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