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間,不覺已隨著智無畏等到了院落之內,卻見子子個滿面怒容地從廚房內走出,手中抱了一堆柴火,這些柴火支支燒了小半截子,俱是未經劈斫的樹枝樹杈,一個個奇形怪狀,未等眾人到得近前,便把手中的柴火棒一扔,頓時火星亂閃,柴火棒滿天飛。眾和尚飛身而起,個個兔起骰落,眨眼人手一支燒著的柴火棒。修小羅與柳一摟呆了呆,也下意識地各自接了一支柴火棒在手。
智無畏道:「施主小心,不得碰到火星!」剎那眾和尚身影交錯,轉眼形成了一個大包圍圈,將修小羅與柳一摟包圍其中,「呼」的一聲,智無畏當前揮動柴火棒,其餘和尚也紛紛揮動手中柴火棒,頓時漫天火星閃爍,將修小羅與柳一摟罩於其內。智無覺提醒道:「你們可用兵器,但兵器碰到火星後也不得沾染自身。」隨之「呼」的噴出一口利箭般真氣,兩人手中的柴火棒登時熄滅。
此刻火星漫天閃爍,卻是每一火星都若有形利箭般攜帶真氣,碰到後即使不被燙著,也會被真氣刺到,兩人自然知曉對方話中涵義,一邊揮舞手中已經熄滅的柴火棒轉動著抵擋火星的襲擊,一邊防範眾和尚不時夾雜的拳腳。這次眾和尚雖是仍無力道在內,但那粘上即算失敗的條件,也使兩人陷入不亞於和武林高手內力對決的苦戰當中。只過了片刻,漫天的火星便已佈滿了每寸空間,兩人唯有發動七成功力,才可勉強阻止火星於射中自己,智無畏忽然喝道:「再有十聲兩位若仍無法突圍,便算失敗!一!」只停頓一剎,智無覺已喝道:「二!」接著又有人喝道:「三!」
兩人哪敢遲疑,修小羅一拉柳一摟的手,兩人同時拋了手中柴火棒,真氣相連,使出方才商量的最後一著。修小羅喝道:「起!」倏然間體內真氣鼓蕩,身體頓時空茫如毫無重量的雪花,自雪花飛舞中體會到的天地一體自然灑脫之境界,當下成為兩人輕功的一部分。而柳一摟也沉喝一聲,發動體內「虛空弋影」真氣,兩股氣息一交,居然匯合為一股,只一瞬功夫,兩人的身體便已如無形之物般自無處不在的火星空隙中穿行而過,明明那些被真氣鼓蕩的火星也如有形利箭般無法抗拒,偏偏不知怎地在兩人這種配合下竟似刺入空氣一般。
眾人但見修小羅和柳一摟倏然間身體便如一片飄飄翩飛的雪花,在火星從中上下起舞,且身體均如幽靈亦似地不停變換形態,避開火星或是火星即使穿越了兩人身體也如穿越虛空般毫不受力,無不驚訝之極,均想世上竟有如此輕功,那兩人與幽靈出沒又有何區別?
「五!」智無心恰好數到「五」時,修小羅與柳一摟也脫身而出,輕飄飄地佇立於主殿之前。眾和尚驚呆而望,說不出一個字來,修小羅與柳一摟也沉寂於殿前,唯有漫天的火星依然在緩緩飄散,給這潔白的僅有一些淺淺足跡的雪地院落帶來絲絲暖意,顯示著自這一刻起,修小羅與柳一摟之名,將正式響徹江湖!
「好!」沉寂了也不知多久,眾和尚才情不自禁地爆發出一聲喝彩。智無覺忍不住迭聲道:「肯定會成功!肯定會成功!」這喃喃不休的自言自語字字落入修小羅與柳一摟的耳中,兩人方才真氣匯合時的情景也一便便在腦海中閃現,也不知過了多久,柳一摟對自己的輕功和兩力並聯的運行方式終於又了體悟和總結,修小羅也在這短暫的時間中終於正式體會到如何借力浮行的初步要決。
抑制著真氣匯合出現奇跡的興奮心情讓自己平靜下來,兩人正聽到智無覺止不住興奮的喃喃說著:「……那位前輩!……那位前輩!終於可以重出江湖了!」,兩人同時心中一動,修小羅問道:「那位前輩?……那位前輩是誰?」智無畏輕咳一聲,走過來拉住兩人,說道:「走,我們進殿再談。」
眾人重新回到大殿,盤坐下來,小沙彌子子個穿梭忙碌,不一刻奉上茶盞,而後侍立於智無畏之後。智無畏示意大家用茶,各人都淺綴一口,以示禮貌性的「準備工作完成」後,智無畏含笑望向修小羅與柳一摟,問道:「觀兩位施主配合之法,像是同出一源,不過內力修行,卻似完全不同,不知……?」
這自是考究師門。修小羅心中一動,想起少林一脈見識甚廣,說不得可看出柳一摟的師門來歷,以及自己原本的身份,又知不到時機成熟,智無畏未必會說出「那位前輩」究竟是誰,倒不如趁此機會先看看是否能尋出自己和柳一摟的來歷。當下做出一臉無奈狀說道:「在下兄弟自幼從師,卻是向來不知師門來歷。自師傅仙去後也想知曉。」柳一摟怔了怔忙道:「是啊,我們師傅隱姓埋名,我們也很想知道。」
「哦?」智無畏大感興趣,他的所問,無非是隨口寒暄,觀此二人並非心性惡毒之輩,那修小羅於方才試練間雖隱隱顯露出一種詭異氣度,但他最後的輕功之空靈,卻絕非休習邪派功法所能具備,柳一摟則無須探查,便可斷定出身正派。隨口問問,無非是多年身份所然,已成習慣。卻未料到連他們自己也不知師尊師門。
須知江湖上多有一些隱姓埋名的俠客義士,徒弟不知師傅稱謂並不罕見,然而任何傳承,對師門都極其重視,弟子拜師的第一件事通常都是師門來歷,師門條律,是以不知師傅名諱者常有,不知師門者卻罕有聞之。而他們既然是自幼從師,顯然並非有奇遇獲得一本秘籍因此不知師門。而通常正派人士倘受威脅不敢露出本來身份,也大可求助於七大派聯盟或一些世家;何況愈是正派人士,愈是不肯隱藏師門來歷。如此一來,這兩人就顯得十分有趣了。
柳一摟看了看修小羅,見修小羅並無反對意見,說道:「不如我演練一下,前輩幫我看看可好?」他們二人結識時日不多,但相互默契程度卻達到有時一個眼神就會全然明白對方心思的程度。智無畏頷首道:「也好。」眾和尚接到「刀霸」曾微丁的來信後均知曾微丁對這兩人的來歷也摸不清楚,只知他二人乃是近來才出現於乾洲,此前一向默默無聞,早對兩人身份來歷大感興趣,故而一聽柳一摟要演練,無不睜大眼睛、聚精會神地觀看。
柳一摟解下腰間軟鞭,走到正中先向九個大和尚團團施了個禮,這才站入場中,軟鞭一抖,便如圓環般護住了週身。修小羅也是首次見柳一摟使用兵器,故爾也瞪大了眼睛仔細觀看。卻見柳一摟原地而站,身軀卻如柳條隨風般隨著鞭勢飄動,軟鞭使將出來,卻未聞鞭聲,只見一個又一個的圓環罩著他的身軀,身軀飄動之勢愈快,籠罩週身的圓環愈多,不一刻竟是只見一個球狀的光影而不見其人。那球狀的光影逐漸脫離地面,在空中肥皂泡般輕輕飄蕩,陡然啪的一響,光球消散,柳一摟業已站於地上,收起軟鞭。
一眾鴉雀無聲,誰也未曾說話,均知江湖上使軟鞭者多以「出將為槍,收則為蛇」做修煉方向,能出鞭猶如脫弦之箭,筆直恍若毖敵之槍,迴環宛如乘風玉帶,誘敵直若萬蛇昂頭,便是深得鞭中要決。若能做到上述幾點,則對敵當中,或纏或刺或掃或挑或飛或護,無往而不利也。卻從未料到,竟有人能將軟鞭使得始終保持為環狀,始不見發力之點,終不知洩力之所,面對此等敵人,想攻破重重圓環布就的防護線,怕是至少要多費出三分功力,但更可怕的是倘若這些圓環竟能隨時成為槍箭,則至少要先抽出五成功力方可保障自身安危。
智無畏迅速思索一下所知武學,發現竟無一個能相符合,側目望了八名師兄弟一眼,發覺眾人也都有茫然表情,只得輕咳一聲,坦然相告:「柳施主,不知是否還有其他演練方式,如此鞭法,請恕老衲眼濁。」
柳一摟看看一眾和尚,心中大為奇怪。從對方的眼中而知,自己的這套鞭法絕非是因不入法眼而無人出聲,但這些少林掌門竟會驚奇於自己的鞭法,著實也是不可思議。他搔搔頭想了片刻,說道:「其他的……,我也想不出啦。」修小羅示意柳一摟坐回,柳一摟歉然一笑,回到修小羅身邊盤坐。修小羅道:「或許在下兄弟的師傅從未行過江湖……」做出一臉失望之態。他本想等柳一摟演練完畢,便演練一下自己的刀法,卻不知怎地,一見眾和尚無法判斷柳一摟的師門,突然泛起一絲奇怪的意念,心底裡竟是不但不想演練武功,更有種懼怕被這群少林和尚看出來歷的隱憂。
不過修小羅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智無畏等竟在柳一摟坐下後忽然陷入沉思當中,一個個俱都苦苦思索,有時點點頭,有時搖搖頭,有時稍露喜色,便當即又沮喪,顯然均在沉思柳一摟的鞭法與記憶中的哪種武功有相似之處,當然愈是如此也愈是說明他們說不得真地能知道柳一摟鞭法來歷。一眾沉默片刻,修小羅和柳一摟越等越是心急,眼見日已正中,腹內早已飢餓萬分,而這群和尚甚至那小沙彌都依然陷入思索當中,忍了又忍,終於忍耐不住,說道:「各位前輩,不如……我們先去找點吃的?」智無畏「哦」了一聲,隨口道:「廚房內有……」便重新陷入苦苦思索之中。倒是子子個一聽「廚房」二字,當下醒覺,沖兩人擺擺手,而後離開智無畏,帶著兩人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