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卷 二 第一集 作雷顛(一)情難絕
    一時之間,廳內的氣氛,大為緊張。這詭異的一幕,人人皆可感受到,縱然陰陽二魔,眼眸中也流露出一絲莫名的懼意。武才揚依然如同個四歲小兒般,口中呢喃不休,表情天真,但他那冰冷肅殺的眸光,卻似乎是個視萬物如草芥,殺人不眨眼,鐵石心腸的冷酷殺手般——並且是那種的至少已經做了五十年的殺手,早已沒有了一絲的人的情感。

    他的那種眸光,就像是藐視宇宙間的一切般,雖然不含著任何的表情,卻又與表情的天真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顯得異樣詭異。

    就在此時,第二個人出現了。

    那是個一身白裙、一頭烏髮、眸光明媚而不染一絲人間煙火氣息的純潔少女,她面罩輕紗,隱見清麗的容顏,年紀大約不到二十。廳門關著,她像是仙女般的「穿牆」而過,身形一點點的滲出,待到整個身形全部出現後,才「飄」了進來。

    那仙女下凡的曼妙風姿,縱然是嬰兒般嬉笑的武才揚,也停止了笑鬧,發呆般地望著她。諸葛清也看著她,心頭不覺陡然一顫。

    也不知怎麼,他目光甫一落到少女身上,就感受到一種揪心的刺痛。那種隱隱的,淡淡的,然而卻是驅之不去的惆悵與傷感,隨著少女緩緩的飄近,也點點漣漪般地漾在心胸,波濤翻湧似的擊打著他的心田。少女愈近,那惆悵與傷感也愈加難以抑制。驚濤駭浪般衝擊著心靈,而他的目光也怎麼都無法收回地更加專著地凝視著少女的飄近。望著這越來越近的少女,就似乎在夢中看到了十世癡戀但卻十世分離的情人,雖然已經明知相愛無結果,依然止不住地想在這一世、這一界,重新愛上她,依舊會寧願去品嚐那份難以割捨的苦戀,寧願持續這種終將無望的苦澀與心酸……

    在不知不覺中,諸葛清的虎目,業已是溢滿了淚水。

    迷離的淚容中,那少女「飄」到了諸葛清的面前,靜靜地佇立著,凝視著他。諸葛清再無法抑制地站了起來,呆呆地伸出雙手,想握住少女的溫婉小手,想疼惜地把她擁進自己的懷中。

    少女緩緩搖頭。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凝視著諸葛清,兩顆豆大的淚珠滑出眼眶,諸葛清難以置信地看到,自己伸出的雙手,居然毫不受阻地自少女身上穿了過去,眼前這令他心痛、令他心酸,令他心癡的少女,竟似幽魂一般的虛無。

    虛像亦似的少女伸出了纖纖玉手,依然凝視著她,而後慢慢撩起了面紗。

    一切的幻象都忽然消失,幾步以外,一個俏麗的少女,溫婉地望著他,唇角微微露出一死調皮而恬靜的笑意。

    諸葛清矍然一醒,急忙拭去眼角的淚水,重新坐回。只聽陰魔冷冰冰地說道:「她便是『情難絕』,身任首席女侍。蒼奴之女。」

    突然一陣嚎啕大哭聲傳來,眾人詫異望去,但見白癡亦似的武才揚癡癡地望著「情難絕」,向她伸出手去,含糊不清地哽咽道:「琳兒……我……琳兒……」

    說話間,武才揚竟離座而起,向「情難絕」奔去。

    他的行動看起來又癡又呆,奔走的速度也不見有多快,卻在眾人剛看出他是奔向「情難絕」時,便已到了情難絕的身邊。情難絕面色微變,身形急忙一晃。武才揚頓時「穿」過情難絕的身體,到了廳門處。

    「琳兒?!」似乎是如夢初醒一般,武才揚悲傷地號哭著,猝然住足,而後緩緩回首,眸光癡癡地盯在「情難絕」身上。情難絕目中微有驚惶之意,急忙右手一劃,面紗遮蓋了容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武才揚,以防他突然衝來。

    「楠兒!退下!」陰魔沉叱一聲。難絕應了一聲,身體微微一晃,「飄」向了一面牆,眼見已經到了牆邊,卻毫無停止的意圖,竟然「飄」進了牆中。武才揚瞪大了眼睛,癡癡呆呆地看著情難絕的身形一點點地滲入到牆裡面,突然悲叫一聲:「琳兒!等……」已經衝了過去,「撲通」一聲,就撞到了牆上。但情難絕卻早已穿牆而過,不知蹤跡。

    武才揚搖晃一下,呆呆地轉了個身,向四周望了一眼,摸向自己的額頭,尚未摸到,忽然軟軟攤倒,竟然在一撞之下,被撞得暈了過去。

    天狗星大步邁出,拎起武才揚,把他放回到原處,這才在武才揚的額頭上輕輕扣了一掌。武才揚悠悠醒轉,卻是神態木然地東看看,西望望,竟似乎是對方纔的事情,已經忘記了個一乾二淨。

    諸葛清駭然一凜,以他的閱歷,當然能夠看得出來,這個叫做「情難絕」的少女,使用的乃是媚惑之術。

    那媚惑之術,古已有之,據說導致商王朝覆滅的蘇妲己,就是將媚惑之術習練到至高境界的第一人,面對蘇妲己,從沒有任何人能忍下心來下煞手。到了後世,舉凡歷史上有名的敗國美女,均被傳說成媚惑之術的承傳者,是否真實,倒並沒有人知道。

    但武林之中,卻一向有以色惑人的迷魂大法。該法雖是同樣以迷惑為主,卻又分為不同層次和不同特徵,江湖中常見的,便是利用姿色、肉體,對異性進行感官上的迷惑,使之產生難以抑制的衝動,故此該法通常被視做邪魔外道來對待,歸類於「淫穢」的下九流境界中。

    但媚惑之術,愈到高深境界,愈是無須利用自己的外在肉體或姿色,諸葛清跟隨丐幫幫主期間,便曾聽到幫主談及此類功法,言道:「高深境界,無須一肌絲膚外露;惑術至精,須當視者見之動情、聽者聞之動心。是以應對媚惑之術,必當心志堅定、意志堅強。」

    方纔那種別樣的傷感情緒,依然激盪於心間,難以忘懷。諸葛清暗自裡搖了搖頭,想拋除「情難絕」對他的心緒影響,卻詫異發現,越是想忘掉「情難絕」,越是無法抑制內心的感傷。

    忽然「咄!」的一聲傳來,猶如當頭棒喝,諸葛清頓覺頭腦為之一醒,感傷心緒,一掃而空。抬眼望去,便見一個五短身材的和尚,冷冷地佇立於面前,這和尚一身的五彩僧衣,頭上沒有戒疤,手中倒拎著一柄金光爍爍的禪杖,正雙眼瞇成一條線,冷冷地打量著他。

    諸葛清傷感心緒既已拋除,頭腦頓時清醒,只打量了這和尚兩眼,便自和尚的五彩僧衣與金光禪杖上推測出對方的武功特點必然是暗器有成,招式迫人。他尚未來得及多望兩眼,那和尚已左手施禮道:「雷震見過文案。」禪杖一晃,陡然間金光爍爍,諸葛清只覺眼前除了一片金光外,再無其他視像,待金光消散,眼前卻早已沒有了那和尚的蹤跡。他何時出現,諸葛清毫無印象,如何離開,諸葛清更是毫不知曉。心下不覺駭然,知道倘是此等武功應對於戰場,交戰者必定失去先機。

    陰魔望著沉思的諸葛清,淡然道:「此為『冬雷震震夏雨雪』雷震。冬震折損前,曾得我太陰神功的三成,如今依據魔鑭溫四海的武功特點,我決定授其速成大法,以取代冬震。雷震的武功來歷,想必你應略有所知吧?」

    諸葛清經此提示,吃驚道:「天主的意思,敢是雷震竟系那位前輩的傳人?」

    有此金光爍敵,取人於無形的,當世唯有十三高人之金光老道,是以無論誰得到如此提示,都要向這一方面去想。但諸葛清在問話後,卻陡然一凜,不待陰魔回答,已怖然望向陰魔,遲疑道:「……天主,請恕屬下閱歷不足,無法詳知。」

    陰魔微微一歎,黯然道:「莫說是你難以知曉,當今武林,能知曉雷震來歷的,業已是……」她搖搖頭,似是異常惋惜,歎了一聲後,才繼續道:「雷震其人,並非金光老道弟子,金光門下,百十年來,只金光老道一人,鼎立武林,但金光門下,這百十年來,唯一正傳的弟子,卻唯獨雷震一人。」說罷輕輕擊掌,廳門推開,一名年約三旬的漢子,大步跨進。

    這漢子亂髮蓬鬆,虯髯如戟,一張赤紅臉龐,目光炯炯地逼視著諸葛清,他大步跨進,每走一步,廳內的炙熱氣息,就會多上一分。待他走至廳中時,那股炙熱,似已到了盛夏正午。諸葛清轉望陰魔道:「這位可是夏雨雪之夏?」他知道陽魔一般不喜說話,陰陽二魔也一向是陰魔在發號施令,故此索性不再詢問陽魔,有什麼疑問,直接向陰魔詢問。

    陰魔頷首道:「正是。他是個孤兒,習練太陽功法業已有成。」雖是簡單兩句,卻已點出其人乃是陽魔徒弟。說罷使個眼色,那漢子恭身一禮,大刺刺地又瞧了諸葛清一眼,轉身大步而去。廳內的炙熱氣息,也隨著那漢子一步步離開,而分分減弱,竟彷彿那股的炙熱氣息,居然是有形之物一般。

    天狗星插言道:「他不會說話,是個啞巴。文案請莫見怪。」諸葛清疑惑地望向天狗星,問道:「能否聽見?」通常情況下,聾人無聽覺,是以亦啞,故聾啞二字,一般是連於一起的。那叫做「夏」的漢子,既然是在陰魔擊掌後才進來,按理不該是聾子,這啞也就大成問題。果然天狗星稍顯黯然,道:「聽倒是能聽見。但他大字不識一個。」諸葛清迅急截口道:「好。我已知道了。有請剩餘兩位高手入內一見。」天狗星奇怪的望了諸葛清一眼,不明白諸葛清為何打斷他的話。他卻不知,諸葛清一聽他的話,便意識到期間必然有緣故,而在當前尚未完全融入「不老情天」時,有些的秘密,還是盡量少知道為妙,是以不待天狗星說罷,便已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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