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卷 一 (九)出任文案
    諸葛清驚奇萬分,望向武才揚,但此次卻是只望了一眼,便急急避開,陰魔微微一歎,說道:「咳!也是我們太過大意了。未料到當日竟還隱藏了高手。」她緩緩搖頭,聲音中充滿了自責,「最初,我們只以為,大力神魔乃是其間的第一高手,豈料,那『神掌門』席門主,內力竟不輸於大力神魔,非僅如此,門中居然還藏有兩名內力較他還高者,而且,那『神掌門』竟習有『聯並功』,可將內力聚於一人身上,又是突然出手,老頭子措不及防,雖顧得了自己,卻讓木兒受了內力相激,衝撞之下,記憶全失,目下只能稱之為白癡。」

    這結果雖是早有猜測,聽聞陰魔說出,諸葛清依舊聽的驚心動魄。此刻才知,那神掌門席門主向他出招時,根本未盡全力,而陰魔雖是連連自責,但其內力的深厚無匹,更令人難以測度。但更為驚心的,卻是武才揚居然能在神掌門一眾與陽魔的內力激盪下,毫無損傷。心中忽然一動,暗恃:「武才揚乃是獻出『四龍玉炔』者,莫非他竟然練成了那『四龍玉炔』上的武功?」一念及此,便覺大為可能,思索片刻抬起頭道:「天主何不以內力探脈法,查出他的內力緣由?從種類上辨別其源流?」

    陰魔搖頭道:「我何嘗不做如是想?但他體內真氣之駁雜,令人難以想像。不但有丐幫的『破落先生』以及『賞一口飯』兩種內力,尚有『十三郎』的內功。一人身兼這三大高手的行經法不說,還具有林林總總十餘種粗淺內功。最為奇異的是,居然有一股真氣,酷似天龍莊的內力。這諸多的內力卻是互不相擾,散居奇經八脈,丹田內卻空空蕩蕩,一無所有。而靈台之間,又有數種真氣內氣,盤縮不動,只有極少數能夠揮發出來。我攻入內氣後,即發覺『太陰真氣』也靜止於經脈中,老頭子的『太陽玄功』也是一樣。」

    諸葛清吃驚道:「這倒是首次聽聞。」

    陰魔道:「那也即是說,在他體內,必然有某種力量,遠遠超出了這諸種真氣內氣,是以只要有內氣攻入,便被禁錮。既不能為他所用,亦無法傷害他。」

    諸葛清早已驚的說不出話來,其餘人也微有驚容,想來雖是已然知曉,再次聽聞,仍難抑驚心。

    陰魔又道:「這樣奇怪的事,以我們的閱歷,也是首次遇到。以我想來,除非能找到那無所不知的『破落先生』,否則,這一疑問一生也難以解出。」

    諸葛清呆了片刻,道:「既然如此,便先不考慮這件事情。」轉望天狗星,道:「請接著說。」

    天狗星道:「那剩下的,自然便是咱們幾人了。先生被聘為文案,有權指揮所有人手,在下乃是四星之首,真實來歷,先生業已知曉。」一指陰魔身後的白衣人,「此為『情難絕』之父,蒼奴。」再一指陽魔身後的白衣人,「此為『天不老』之兄,盲童。」

    諸葛清打量兩人,但見兩人年紀都已甚老,均是滿面皺紋,看不出有多大的年紀。蒼奴目光較為和善;盲童左目已盲,右目也毫無神采,面貌稍顯凶狠。兩人一身白衣,垂手而立,面上俱是毫無表情,眼睛也一動不動。

    諸葛清道:「敢問『天不老、情難絕、冬雷震震夏雨雪』這六大高手何在?梅如冰姑娘何在?」

    忽聽一陣呷呷笑聲傳來,一個聲音說道:「姑娘是姑娘,卻已是他大姑媽的老娘了……」一名年過六旬,滿面皺紋,鼻尖唇薄,身高不滿五尺的小腳老太婆,幽魂般忽然出現在諸葛清身邊。她偏頭望著諸葛清,目光陰森而貪婪,令人一望之下,便生出極不舒服的感覺來。這個巫婆似的「梅如冰姑娘」,生像竟比骷髏般的「陰陽二魔」,還要可憎。

    諸葛清一呆,「——梅如冰?」

    「答對了。正是我……」梅如冰呷呷尖笑,身一晃,隨即失蹤。以諸葛清的眼力,居然也看不出她用的是何等方法。她憑空而來,憑空而去,倘若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諸葛清當真以為是見到了鬼。

    陰魔道:「諸葛先生,你的調遣權限,不包括我們的貼身四侍。梅如冰姑娘,在『不老情天』中,身份極為特殊,便是我們二人,也對她禮敬有加。」

    諸葛清恃道:「一個人輕功再高,也不可能倏現倏隱而不露痕跡。便是最著名的『五鬼遁術』,在我眼中,也做不到毫無形跡。梅如冰的這門技藝,若非世所罕見的奇門遁法,便是失傳已久的葉家魔法。但習練奇門遁者,須受時間、方位的限制,習練葉家魔法者,據說必須借助於器具。她突現突隱,既不似奇門遁法,也不像葉家魔法,莫非世間竟有一種連我也不知曉的功法?」

    忽然想起了「魔鑭」溫四海,「那溫四海」在使出「電轟雷鳴」時,招式間豈非也無銜接處?莫非那梅如冰的身法,與溫四海的鑭法,竟源自一處?——是了,我須得如此如此……

    面色一沉,冷冷道:「倘若屬下並未記錯,不一刻前,天主還應承了屬下,一切人員調遣皆由屬下負責,卻何以在不到半個時辰之後,便改變主意?」

    他聲音甚是嚴厲,面含薄怒,以這樣的表情與口氣和人交談,縱然身份略低一些的人,也會微感不悅。更何況是盛名滿天下,無數高手一聞其名便噤若寒蟬的「陰陽二魔」?一時之間,廳內氣氛頓時緊張,四天星無不屏息駭然。

    陽魔面色一沉,眸中隱露殺機。陰魔卻好不動容,似是根本不在意諸葛清的指責。淡淡說道:「諸葛先生說的又理。只是其中另有原委,非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日後有了時間,先生自會知曉。」

    四天星長舒一口氣。諸葛清心下駭然,一絲憂慮,在心間融冰般擴大、擴大……一個念頭,也愈加清晰。

    「謀大事者,不計小節。陰陽二魔的目的,看來並不簡單。身處虎狼之地,諸葛清呀諸葛清,你須得千小心、萬謹慎才是……」他心中告誡自己,口中卻道:「既然如此,便暫且不加考慮。天主,請命『天不老、情難絕、冬雷震震夏雨雪』這六位高手,現身一見。」已暗暗決定改變策略,覓機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

    陰魔頷首,應道:「原該如此。」側首向廳門,微微點頭。只聽「呀」的一聲,廳門洞開,門外的炎熱氣息,登時撲面而來。隔了半晌,才聽得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音傳來,一名年僅三歲的幼兒跌跌撞撞地奔了進來。

    此人年齡雖幼小,卻穿著一身灰色長衫,裝扮宛若大人。諸葛清正覺奇怪,忽見那幼兒停了下來,東張西望一眼,一扁嘴,便做出了一副嬰兒見了生人作勢欲哭之態。諸葛清恃道:「這是誰家的嬰兒……」一念未已,那嬰兒已經化為歡顏,又向前跨出一步。

    只這一步間,這嬰兒便似大了兩歲,高了半寸。諸葛清微微一怔,那嬰兒又向前跨出一步,在原地蹦跳兩下。

    忽然之間,這嬰兒已經變為了八九歲的學童,身上的長衫,竟也跟著長大了一些。學童向諸葛清望望,邁出一步,說道:「先生有何指教?」

    他每說一字,便邁出一小步,六個字說罷,已從八九歲的學童化為十五六歲的少年。容顏、神情、身高,無不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長,向諸葛清鞠躬行禮,再抬起頭來,卻又十五六歲變為二十餘歲的青年,臉上也出現了鬍鬚,舉止、神態也老成持重了許多。

    他站在原地不動,只定定地望著諸葛清,然而鬍鬚卻一點點的長長,頭髮也一點點的變長,身高一點點的增加,神態氣質一次次改變。轉眼尖,已經長成了六十歲老翁樣,長鬚及胸,滿臉皺紋,眸中神光也漸漸暗淡。最奇特的是身上的長衫,竟也隨著年歲、身高的改變而變長、變寬,始終合體合身。片刻之後,老眼昏花的東張西望,背也馱了,鬚髮也花白了,臉上的神態,也變的垂垂老矣,行將入土。

    他咳嗽一聲,忽然向前一載,跌跌撞撞地衝出了兩三步,「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半晌無聲無息,像是已經死去。

    廳內眾人皆是靜寂無聲,諸葛清口瞪目呆。他的見識,在江湖上已經屬於「萬事通」之流,丐幫之內,也有不乏易容易形易骨類的高手,出身於幻門的「夢幻子」,更是江湖上不做第二人想的幻影大師。可是比之於眼前這人,卻顯然遜色不少。

    「易容」一門,大抵分為四重境界,即易容、易形、易骨、幻影。皆承傳於上古「幻門」,該門原和「人、鬼、神、仙、幻、魔、真」並稱武林七大淵源,自唐朝末年失傳,夢幻子乃是「幻門」最後一名記名弟子的最後一名承傳者,除她之外,當世再無幻門中人,這已是江湖公論。

    然而眼前這人,幻術的造詣,顯然高過夢幻子不止一籌,此人又會是誰?

    那人身軀翻轉,慢慢縮小,不一刻便由老變小,又成了三歲嬰兒模樣,「咿咿呀呀」吐字不清地爬了出去。陰魔這才說道:「他即是『天不老』,在我『不老情天』中,任首席護法之職,盲童之弟。」

    適時,一個白癡亦似的笑聲傳了出來,「好玩兒……真好玩兒……」隨著含含糊糊的話音,傳來劈里啪啦的鼓掌聲,眾人望去,正是眸光凌厲森冷,誰也不敢與之對瞧的武才揚。他面上的表情顯得既天真又癡傻,再兼以冷酷的眼神,更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卷一完於九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敲入電腦完成於零三年七月三十一日。

    分隔每章為小節於二零零五年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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