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卷 一 (三)偶得信函
    五天後在大青山娘子廟會合,行程自是在三天以內,並且須得留出緩步行走的時間,以免被人發覺。

    若是從前,武才揚定然想不到這些。但自從「死谷」學藝以來,最大的收穫就是學會了多思考、處事不驚。他一邊以「夜行術」及「草上飛」輕功向東奔駛,一邊思索,不一刻就明白了自己所在的方位。

    奔行了十餘里地後,他放慢了速度,不久月亮出來,前方是一座山峰。他點了點頭,心想:「這便是『土地公』了,過了『土地公』就是『苦水鋪』,然後是『秀才谷』,一路大山,向東向南,很快就會到大青山。」又想,「原來戰場是在『黑風寨』附近,怪不得有如此聲勢。」他雖然毫無消息來源,不知道黑風寨究竟在哪裡,卻知「黑風寨」從前毫不出名,但既然能滅了天龍莊,又挑起了「撲黃塵」的大旗,聲勢自然龐大,涵蓋數百里是毫無問題的。方纔那一陣廝殺,雖然距離「黑風寨」甚遠,但無論北面秦嶺亦或南面諸寨,無不布有「七十二股煙塵」中的高手。這些綠林中人,一向來去如風,大軍在一日之內征遷二百里,乃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思索之間,已經到了山腳下。這一路急奔,加上天氣悶熱,衣衫早已濕透,恨不能立刻找到一處山澗,跳下去浸泡一會兒。他打量路徑,向北行了二十餘丈,找到山麓,向山上爬去。

    山徑上荒草及膝,林木蒼翠,行不多時,已在林中。

    「土地公」山勢較緩,土多石少,因此縱有山道,也多在林中,到得半山腰處,見到一方兩丈見方的巨石,上刻著不知何人書寫的「土地公」三字,知道並未走錯方向,當下尋到一塊潔淨之地,倚樹而眠。正自昏昏沉沉、似睡非睡間,忽被一聲馬嘶驚醒。

    他睜開眼,黑沉沉的林間山麓,正有一匹馬急速奔來。「遇事先避」乃是江湖中「規則」中的一條,何況他隱藏行蹤,自然是不被人發覺的好。忙攀樹而上,躲入樹葉之間。那匹馬越奔越近,隱隱可見馬上俯著一人。轉眼那馬奔到了不遠處,這才發覺那匹馬搖搖晃晃,喘著粗氣,顯是長途奔波,精力耗盡,隨時有可能倒下。馬上的人摟著馬頸,一望而知乃是失去了知覺。

    眼見那馬已經奔到了巨石前,卻不知停步,一頭撞了上去,登時悲鳴半聲,「呼通」倒了下去。馬上那人鬆開了馬頸,滾了幾下,也不見動彈。武才揚想道:「不好,這人怕是已經死了。」從樹上溜下來,奔到那人身邊。借隱約月色打量,見那人一身的白色劍衣,背上有柄連鞘長劍。他蹲下身去,把那人翻轉過來,叫道:「喂!醒醒!」

    月色之下,但見那人黝黑的臉膛,滿面的濃須,是名三十餘歲的壯漢。他連叫幾聲,推了數下,那人卻死一般的沒有反應。探手於鼻,只覺呼吸甚是微弱。連忙把壯漢扶坐起來,抱於懷中,左掌按緊那壯漢背後的靈台大穴,緩緩輸入真氣。他習武雖不到三年,但入門即拜錢三為師,再機緣巧合,於三個怪洞內化解了「溫玉大補丸」的毒性,吸納至陽氣息與洞中菌類的至陰氣息為一體,再於死谷內刻苦習技,如今的功力,已遠勝常人十年的功力。

    但那壯漢內傷頗重,生機將絕,救治起來,十分困難,數度都是真力眼見就要打通穴脈,均告失敗。過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勉強將凝滯的經脈打通一線。

    那人悠悠醒轉。

    武才揚汗流浹背,知道自己業已盡了全力,如若再繼續輸入真力,只怕調養上數日,也無法恢復。只得緩緩鬆手,讓那人平躺著。

    那人微弱地說道:「小……小長老……救,救命之……恩,我……」佛門子弟,往往被人稱為長老,武才揚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觀心測心術」也判斷出那人不認得他,更不會知道他是丐幫中人,知道他只是習慣性的稱呼。說道:「你先不要說話。自己調息一會兒。」

    那人吃力地微微搖了搖頭,斷斷續續地說道:「不……不行了,我是……華……華山……」武才揚吃了一驚,道:「你是華山派的?」那人道:「……是,」他大口地喘著氣,忽然精神一振,聲音也稍微高了點,「點……點我『精促』穴……」

    「精促穴」的七大作用之一,乃是令人凝聚精力,但後果無疑是拔苗助長,武人均知,不到最後關頭,絕不可施用此法。武才揚大感為難,說道:「點了之後,你就……」那人竭盡全力,才把頭稍稍仰起了一些,說道:「我……知道。」

    武才揚心想:「不好,他真地不行了!」一指點出,運集了自己全部的僅存力道。他知道「華山派」在七大派聯盟中向以俠肝義膽聞名。那人既然是「華山派」中人,定非邪惡之徒,故爾說什麼也要聽聽那人的遺言。

    那人身子顫了兩顫,打個冷戰,力道已經凝聚,說起話來,也流利了不少。他面上浮現出由衷的謝意,說道:「多……多謝。我是……石門守衛……左,左點水……」武才揚道:「左大俠,你不用出聲。我懂得唇語。」他對「華山派」其實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當代掌門是「丁」字輩,「點」字輩系二代,石門乃是華山的要衝之地,雖不知左點水的身份如何,但想他既然能做為二代子弟的石門守衛,想必武功非凡。

    左點水深感驚訝,想不到眼前的小和尚居然會唇語,但他知曉情勢緊急,便不再多想,說道:「小長老……請教……」武才揚已知其意,道:「我叫妙離,是『法性宗』下,本派聲勢衰微,但絕非邪道中人,你有什麼事情,盡可直說。我盡力傳達。」左點水感激地望著他,說道:「……我懷裡有封書簡,拜託……交給掌門……親手交給……」似是知道時間不多,便不再客氣,唇齒啟動,聲音已經弱不可聞。

    武才揚道:「好。我絕不經第二人之手就是。還有什麼?」心中卻想:如果去華山的話,就不可能在五天內趕到大青山,不可能為爹娘報仇。回去後稟明病長老後,請病長老想法轉交就是了。

    左點水道:「轉告我妹子……我埋骨之處……讓她……替我報,報仇……」武才揚道:「你妹妹?她叫什麼?怎麼找到她?你被誰傷?」左點水勉強露出了一死慘笑,說道:「掌門……掌門……知道……」忽然急劇地喘氣,目光渙散,半晌才道:「我……被……被……旋風……掌……掌」一口氣吐了出去,再不見吸氣。

    武才揚黯然伸手,撫平他不瞑的眼皮,悵然低歎一聲。

    過了片刻,他在左點水身上摸索,找到一封火漆封點的牛皮信封,信封內鼓鼓囊囊的,想來裡面東西甚多。把信封塞進懷裡,又自左點水身上尋出一枚玉石令牌,十餘兩紋銀,少許楮幣,一隻百寶囊,內有邊緣鋒利的銅錢、兩面開刃的小劍,說道:「大哥,我也不是有意要欺騙你。只不過,我也有事情在身的,只能是盡力而為。」

    打坐調息片刻,自覺精力有所恢復之後,以劍掘土,挖了個坑,將左點水埋入,心想這地方極其好認,也就不用立碑了。

    經此一耽誤,距天亮已經不遠,忙打坐行功,令體內真氣源源流動,直至天色大亮,自覺恢復了七七八八時,才挺身而起,向山上繼續行進。

    他加緊趕路,無人時運轉輕功,有人時緩慢而行,至日暮時分,業已離開了「苦水鋪」,行往秀才谷。那苦水鋪十分貧寒,市面上連個像樣點的酒肆也沒有,秀才谷雖然也貧寒,卻多儒學之士,民風使然,七歲童子也能搖頭晃腦,說幾句子曰。正行間,見前面有一瓜棚,棚下堆了百十個大西瓜,一個光脊樑的老漢正切著一隻西瓜,旁邊圍了三名赤胸光背、手拎單刀的大漢,個個熱得連連擦汗,口中叫罵不休。他趕了一整天的路,在苦水鋪又只討到一牙餅,滴水未沾,飢腸滾滾,此刻一見西瓜,登時覺得嗓子眼裡都要冒火。當下行到瓜棚處化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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