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時,「祭神台」上丐幫子弟也越來越多,不久就有數百名總堂子弟出現,在各處紮下涼棚,抬出大鍋,搭建高台,忙忙碌碌。一眾閒著沒事,就到處溜躂閒轉,到了午時,聽到各處都有呵斥聲響起,小老大道:「咱們快回去吧。大會就要開始了。」回到了東南方向。有人問過他們來歷,將他們領到一處涼棚下,命他們不得遊逛。一陣鼓聲後,「吃飯啦!吃飯啦!」的叫聲紛紛響起,眾人就近在「伙房」前排隊等候,每人領了一碗羊肉湯,一隻大餅、一碗酒。湯不夠了可以再添,餅與酒不夠卻無人理會。
吃過飯後,眾丐有的唱、有的笑、有的跳、有的吵,想來即使大都的元宵賞燈,場面也沒有這樣熱鬧。又過了一刻,頭戴寬邊遮陽帽的總堂子弟三三五五的出現,人手一本厚厚的冊子,口中連連喲喝著:「各歸本位!各歸本位!各壇協理約束本罈子弟!較技大會很快開始!」眾丐這才逐漸安靜。
那些總堂子弟邊走邊叫:「總堂有令!末時初之前,五袋以上長老齊赴化子大會,不得無故缺席!總堂有令!末時一刻前,四袋以下子弟,各歸堂下分壇所在!按入壇地聚集,不得有違!」
大牛說道:「小羊,小機靈,俺得離開你們啦。」武才揚問道:「你在哪個分壇?」大牛道:「俺在西路第九壇第十五分壇黑金暖堂院下辛字分院。你呢?」武才揚道:「原先在中州壇第八分壇青木暖堂院總院,現在就不知道啦。」兩人依依話別,武才揚再轉頭時,卻見小機靈等都已離開,忙四下裡打聽,終於尋到了自己的分壇。心想,「我現在是杜長老門下,不知該算哪個分壇的人。」張目四望,但人頭密密麻麻的,哪裡能找到師傅的影子?
忽然間震天般的鼓聲響起,吶喊聲紛紛傳來,聲震九宵。武才揚連忙跟著一起吶喊。向正中望去,只見一個三丈高的大台上,站了三十餘人,台下三十面牛皮大鼓正被六十條赤膊大漢擂得隆隆響。
鼓停。周圍響起總堂子弟的齊喊:「化子堂下眾化子停令,化子大會現在開始!」剎那間,方圓十餘里的「祭神台」,響起了眾化子的齊聲吶喊:「——聽令!」
原來「化子大會」人數眾多,少至萬人,多可達五、六萬,方圓十餘里的地域,一個人縱然內力再深厚,也不可能把聲音傳入每個丐幫子弟的耳朵裡。因此分為三百餘個小區,每區以涼棚為址,一名總堂子弟負責傳令,聽聲為號。這樣做的另一個好處是,可以精確地統計出與會人數。
丐幫子弟本就人數眾多,與會者又多有內力,這一齊聲吶喊,宛如平地裡起驚雷,風雲也為之失色。武才揚跟著喊叫,首次參加較技大會的喜悅心情,令他激動的只想喊個不停。
又數聲鼓響,總堂子弟一起喊道:「四袋以下聽令——化子堂較技大會,現在開始!」
「——得令!」眾丐齊喊,但聲勢卻小了少許,顯然是五袋以上長老未曾參與的緣故。
化子大會,與較技大會,同時進行。
五袋以上長老參與化子大會,恭聽堂主教誨,接受指派,以及決定陞遷降留,到得最後三日,才是較技比武,到了那時,四袋以下名次已定,可以全心觀看長老們的高超武技。
二袋子弟人數眾多,排名定次,最是困難,因此「化子堂」將之分為「東、西、南、北」四路,武才揚最初的二袋武二百三十七的身份,僅僅指南路。較技每五十人一組,每人戰五場,均是點到為止,依各人得勝名次數目定下初級名次,而後再賽,直至決出最後二十名時,才採取淘汰制。武才揚若在一年前,那自是每打一場都要歇息半天,並且不可能很快取勝,但一年後的此刻,已經是誰也不放在眼裡。他連戰連勝,沒有一名超過三照。不知覺間,已經勝出七十場,穩居南路武一之位。到得晚飯吃過,其餘三路決出名次時,四路前五名二十人一見面,武才揚大喜叫道:「大牛!大牛!你第幾?!」大牛也興奮地叫問。互相回答後,均是高興萬分,大牛得了西路第一。
他們相互擁抱在一起,東路與北路也相互擁抱在一起,忽然間人們一陣哄笑,原來東路姓羅北路姓馬,武才揚和程大牛又是小羊大牛地叫個不休,四名第一居然是「牛馬騾羊」,大伙豈能不笑?最為有趣的是,東路羅一與大牛模樣、年齡相彷彿,北路馬一與武才揚年齡、模樣相彷彿,一時間,四個人也忍不住大笑著擁抱在一起,互相詢問後,知道均是長老的徒弟。東路羅不平師承六袋長老羅三十,也是其子;北路馬踏塵師承六袋長老馬二十九,也是父子關係,兩家乃是世交。
到夜幕降臨時,火把亮起,四人不但結為好友,還拜為兄弟。羅不平為大哥,程大牛居二,武才揚最小。四人相互鼓勵,在三袋中相見。丐幫規矩,凡長老的親傳,皆可直接參與三袋較技,夜半時分,升袋較技開始,四人天明時再見面,均已連勝了三十人以上,都保持了場場不敗的記錄。一時間四人忘了疲勞,又是瘋笑又是狂吼,鬧了也不知多久,才相互鼓勵著,至於什麼時候誰先睡去的,卻是無一人知道。
武才揚醒來時,已經到了中午。各路竟技早已如火如荼,他躍至圈外,只聽主考四袋梁老實正在念道:「下一場,南路升袋武才揚,挑戰南路三袋董八十;準備,南路晉級小笨蛋,挑戰南路三袋王七十九。」武才揚愕然看去,年僅七歲的小笨蛋正在對面衝他呲牙,只聽得圍觀老丐紛紛搖頭長歎,料不到數十年的丐幫生涯,竟然鬥不過一名小小的頑童。
武才揚躍入圈內,相鬥的兩人剛好分出勝負,他挺起胸膛道:「南路升袋勝足百八十三場武才揚在此!」傲然而望,卻見一名足有八十歲的老翁拄著枴杖,顫顫巍巍的行了出來,向他點了點頭,而後退回。梁老實道:「董八十承讓,武八十繼續準備……」小笨蛋躍入圈內,一名七旬老太婆招了招手,就退了回去。梁老實道:「王七十九承讓,呃……小……小七十九繼續準備……」顯然是無法稱呼小笨蛋。
兩人均覺沒趣,退了回去。小笨蛋拉著武才揚的手,兩人出了場,小笨蛋扁著嘴,悶悶不樂,說道:「小綿羊,你都勝足百八十四場了,我才打了不到五十次。」武才揚奇怪道:「你是一袋,要晉陞到三袋,少說也要三百場,怎麼才不到五十次?」小笨蛋愁眉苦臉道:「我有什麼辦法?別人都說我運氣好,碰上的不是沒武功的,就是像剛才那樣的。小可憐都比我多打了十場呢。小水牛打的更多,他們都罵我是個小笨蛋。這回我也覺得自己是個小笨蛋啦。」
只聽梁老實念道:「下一場,南路升袋武才揚,連勝十場,挑戰南路三袋金五十,勝,再勝十場,挑戰南路三袋白三十九、李三十八,連勝,再勝五場,挑戰南路三袋姚三十三,宮三十二,再勝,挑戰南路三袋吳二十二,吳二十二空缺,挑戰包二十一,包二十一空缺,挑戰南路三袋梁二十,——上場!……,準備,南路晉級小笨蛋,連勝十場,挑戰南路三袋金五十。」
武才揚好不容易才等梁老實念完,急忙叫道:「我還沒有打呢!怎麼就連勝了幾十場?」
梁老實滿臉苦笑,攤攤手,指了指旁邊。武才揚望去,見五丈外的涼棚下,有氣無力地坐了不下百人,方纔的董八十和王七十九也在其內,那百十人無不滿頭銀髮,最小的也在五十以上,並且個個不是殘疾就是病泱泱的,說他勝,毫不誇張。頃刻之間,武才揚滿腔的熱血,化為烏有,心想這樣的勝,簡直比殘敗還要痛苦難當。
忽聽一人喝道:「娃娃!再不出手,便算你敗了!」抬目望去,只見一名四旬壯漢怒目而視,生像宛如猛張飛,只是兩腿皆失,故爾越發令人心酸。武才揚悵然歎道:「我敗了。」扭過頭,便欲出場。突然梁老實怒吼道:「武才揚!」武才揚嘎然一驚,這才發覺梁老實與梁二十面目彷彿,只是梁老實年僅二十,梁二十卻足有四十出頭。梁老實怒吼道:「南路升袋武才揚!——你當升袋較技是你說退就退的!去!不遺餘力,全心去鬥!」卻以目光連連示意。
身後有人推他,低聲道:「快去!」聲音壓的極低,「佯攻便可,三招勝他,最後一掌用些勁,最好把他打疼,卻絕不可傷他!」回頭一看,竟是杜惡。杜惡一使顏色,猛一推他,武才揚不及細想,當下使出杜惡的「盤古開天闢地」,不含內力,向梁二十攻去。梁二十大喝一聲,左拐迎出,不但拐風呼呼,頗有幾分力道,而且迅猛至極,潛含變化。武才揚頓時收起輕視之心,急急變招,叫道:「好招!」
梁二十雙腿皆失,下盤不穩,那精妙的一招登時變得漏洞百出。武才揚欺身而上,便可將他擊倒。但心裡一動,已經明白了杜惡與梁老實的心意。想必那梁二十原本身具一身精妙武功,只是傷殘之後,失去內力,便再也不可能成為高手。但他心性好強,旁人只可裝聾作啞,以免使他傷心。既然知道了原委,當下徉做未曾發覺,招式微變,成了自動送上門去挨打。
梁二十叫道:「招打!」左拐忽收,右拐揮出,聲勢更為驚人,居然在一瞬間彌補了方纔的失招,武才揚身形連閃,口中直叫:「好招!」每一躲閃,都險之又險地避開,忽然欺身而進,使出小擒拿手法,眨眼間封了梁二十退路。再一掌擊出,「通!」擊在梁二十小腹上,立刻抽身後退。
他前兩招均是險險避開,到第三招時才募然欺進,並且招式巧妙絕倫,幻出臂影七條,攻向七個不同方位,在最後一擊才打中了梁二十,同時每一招變式均迎合梁二十的變招,不知情者看去,只覺這第三招也是險到了極點,斗也鬥得精彩到了極點,最後的那一進擊,更是自不可思議的角度揮出,人人均覺難以閃避。一時之間,個個驚呆,靜了片刻,忽然齊聲喝彩,梁二十也呆呆而立,神色起伏不定。
喝彩聲停止後,武才揚說道:「前輩招式精妙,小羊佩服。承蒙前輩厚愛,小羊險勝。」他原本是得勝者,若是惡鬥一場後,自然要說出「承讓」兩字,但他既然知道了交手的原因,這樣一說反而更令人覺得安心。梁二十呆呆地看著武才揚,嘴唇哆嗦,眶裡已經佈滿了淚水。杜惡說道:「各位,三袋梁二十,招式精妙,小徒險勝。」說畢緩步入場,接道:「只是,方纔那最後一擊,若然能夠稍加修改,便可擒獲小徒。」說著話,緩緩地將梁二十方才迎擊的招式一一擺出,到得第七擊時,上身微微一仰,左手一拋,眾人均知那是拋下枴杖之意,而後猛得一翻,橫攔,下壓,手腕再翻,停下。「這樣,小徒脈門被擊,只許微力,即可使他全身軟麻。」望向武才揚,斥責道:「你欺身而進,自第四式就錯了一寸,到後來更是連連出錯,這可以點中七穴的小擒拿,竟讓你練到了此種程度!哼!」拉著武才揚的手,行了出去。
人群這才爆發出一陣喝彩,縱然有認為是武才揚有意相讓的,也深信兩人是真打實鬥,梁二十呆呆的站著,忽然喜極而泣,叫道:「好招!好招!我梁二十寶刀未老,居然能想出這一招來!」奔到一邊,立刻開始苦練方纔那被「迫」出來以及杜惡改進過的那一招。對三袋水準而言,那一招也的確精妙到了極點。至於對三招敗於武才揚一事,眾人無不以為是理所當然。
梁老實偏轉頭去,趁無人注意,拭去眼角淚水。
只有他能看出,那一招,根本便是武才揚有意傳授,杜惡再順勢細傳。
拖拉機撞斷了我的左腿,小卡車撞斷了我的右腿,這一次是寶馬…
一個遭遇三次車禍的大學生,卻在生命最後一天品嚐到愛情滋味;一個浪子回頭的多情殺手,卻因為尋找記憶而受人擺佈;一個領悟力極差的小魔法師,卻擁有著超強的腦電波和無數戰士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