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一下,當時顧小北對我的告白真的是一點都不浪漫,根本沒有王子的感覺,反而讓我覺得像個愣頭青。那天我從他車上下來,我說,顧小北,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以後也不用送我了。他看著我,一雙眼睛睜得蠻大的,愣了半天,然後說,我還是送你吧。我說為什麼啊,我又不是真廢了,要不我跳兩下給您瞅瞅?正說著呢,微微聞婧來了,顧小北跟沒事人似的繼續說,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說實話我當時心裡很甜蜜,我抬頭看微微聞婧,眼光充滿了哲學意味。其實我是在向她們說,看吧,我說我能拿下吧。結果正得意呢,顧小北說了句讓我吐血的話,他接著說,反正都讓我騎了這麼久了。我不知道是他故意使壞還是他真的就那麼純潔,反正微微和聞婧是笑得又喜慶又下流。我當時心裡就在想,我怎麼交這麼兩個朋友啊。
從那之後我和顧小北就手牽著手走遍了北京城,那些山山水水都見證了我們的愛情,記憶深處一直是在艷陽高照的夏天裡,我們坐在北京各個麥當勞裡喝著一杯可樂,在大冬天裡,我躲在顧小北的大風衣裡,從他領口露出兩隻小眼睛,感歎銀裝素裹的北京真美麗。
當我從回憶裡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聽到聞婧在電話裡狂叫,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眼睛有點兒疼,喉嚨也有點兒,我不承認是我哭了,我的眼淚早在北京就流完了,在姚姍姍抽我兩個大嘴巴的時候,在顧小北按住我的手的時候,在陸敘被我砸進醫院的時候,在我收到陸敘短消息的時候,我的眼淚就流光了。
我掛了聞婧的電話,躺在床上,抱著枕頭,心裡難過。我突然想起陸敘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頭有沒有好,我想起那天晚上喝醉了陸敘把我背回去的情景,想起那件被我吐得花裡胡哨的Armani西裝,我就看到一陣莫名其妙的憂傷從地板上飄過去。
說實話,我有點兒想和陸敘打架。我有點兒懷念有個人在辦公室裡扯著脖子和我叫板的時光,可是這一切都遠去了,從今天開始我要像所有那些白領MM一樣,在辦公室裡扮演奴才或者高貴的冷血公主。
我突然想起陸敘漂亮的眼睛,很多時候,他就是用那雙眼睛睜得大大地瞪我,看著我不說話。
第一天上班我穿得挺整齊的,因為我媽在前一天晚上對我進行了一個小時的教育,這讓我想起以前開學的時候都有學前教育,校長在上面唾沫橫飛。沒想到我脫離了一個魔爪又跌進了另一個魔爪。我媽告兒我說,林嵐,你給我老實點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哼,背了我你就翻江倒海的,陳伯伯隨時都會給我匯報你的情況,要讓我知道你在上海依然是個事兒精,小樣兒你看我怎麼治你。我當時是真想把手機丟到樓下去啊。你說這什麼老太太啊,一大把年紀了不好好說話,居然對自己的親生女兒說「小樣兒看我怎麼治你」!
放下電話我有點兒鬱悶,不過想想也挺自然的,我估計我的性格就發源於我媽這個偉大的源頭,然後經過千山萬水的流淌就匯聚成了一條澎湃的長江。用我媽的話說,事兒精。對於這一點,聞婧和白松都表示很贊同。惟獨顧小北意見不一樣,我記得當時是在崑崙,我媽過生日,請了聞婧他爸和白松他爸,聞婧和白松都是算做帶來的家屬。我那個時候膽子挺大的,心一橫牙一咬就把顧小北帶去了,心裡琢磨著這也是我的家屬。因為當時我就一心想著早點嫁給顧小北,一到結婚年齡我就是拖也要把他拖到民政局去,夜長夢多的道理我是爛熟於心呀,像我這麼平庸的女人,滿大街都是,所以我決定套牢顧小北,我覺得他肯定是只潛力股,狠建倉,準沒錯。我媽見到我帶顧小北去的時候眼神很複雜,如同北京那些無窮無盡七彎八拐的胡同。我當時挺勇敢地迎接我媽的目光,裝得挺大頭蒜的,其實也是一隻紙老虎。那天當聞婧和白松都贊同了我媽的意見之後,顧小北弄了句意味深長的話,他說,她怎麼能叫事兒精,事兒精和她比,差遠了!我當時沒怎麼反應過來,等我明白過來,顧小北已經在偷笑了。我當時挺鬱悶的,沒想到我這麼個知識分子也會被這麼一個文盲給拿下了,講話比我都會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