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一聽此言,眼中含淚道:「你別死啊!你不是答應教我法術的嗎?你法術那麼厲害,怎麼會死呢?可惜我丹丸給楚姐姐了,否則一定能把你救活!」
李瑟見天靈子和花想容甚是親厚,料來定是小妮子討得師叔歡心了,不過師叔脾氣怪異,不近人情,不知道為什麼對花想容這麼好,看來他用花想容來脅持他,其實是和花想容親近的緣故。
天靈子道:「臨死之前,老道看見你,就像看見自己的女兒一樣!現在老道悟出一個道理,就是:生老病死本為常態,人倫之道才是天理,求仙修真反而才是逆天行事!只可惜為時已晚!老道本是世外之人,無此天倫福緣,今日有此機緣,死前遇到你,也可算是稍補遺憾!花想容,老道傳你一點法寶和我煉的元丹,你心地善良,日後一定有非凡的成就的。」扭頭對李瑟道:「謝希言是魔教高手,可是他卻不用魔功,否則就算我用上無上法力,終於是打不過三人的。我預料死期不遠,我的生死其實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你不用想著為我報仇!」又道:「梁弓長他們都回京師等你了,山中跟我學道眾人的後事我也都安排好了,你不必掛心。道衍那傢伙看上了楚流光,傳她絕學。我這個做師叔的也不能慳吝,就讓花想容得些好處吧!」
李瑟道:「那多謝師叔了。花妹妹,還不來謝謝師叔。」他曉得天靈子已經無救,他既有求死之心,就算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了。
花想容雙目含淚,跪倒在地。天靈子把元丹化煉給花想容,又傳了她一些法寶,這才閉目而逝。
這時眾女都下山到了此地,見花想容哭得傷心,都來安慰。李瑟抱起天靈子的屍體,找到一處風水極佳的地方,挖了一個坑,把屍身放進去。哪知觸手飄輕,只見天靈子身體宛如沒有重量一般,漸漸消失不見,只留衣冠了。
李瑟葬了衣冠,想起師叔一生,便做詩道:「起看天地色淒涼,塵夢哪知鶴夢長。血污遊魂歸不得,新墳空葬舊衣裳。」
眾女都默默地看著李瑟做這一切。
李瑟做完之後,古香君見他有些惆悵,道:「這些天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你有些累了吧?」
李瑟道:「不累,以前做什麼都想太多,反而很累。現在我感覺很輕鬆。」
朱無雙笑道:「你有很多感悟吧?」
李瑟道:「急,不得;求,不得。年輕的時候,為了一項事業或者夢想,寧願捨棄生命;成熟的時候,只是為活著而活著,做眼下能做的事情。至於以後,將來,能預料到怎樣?不能預料到怎樣?我想,這些話對公主也很適用。」
朱無雙臉色一紅,白了李瑟一眼,心想:「你這淫賊對我這麼冷淡,一點也不親熱,還拿話來騙我,說什麼以後將來的,不就是不讓我和她們爭風吃醋嘛!哼!」
李瑟和眾女葬了天靈子的衣冠後,連夜便往京師趕。雖然李瑟和薛瑤光的婚期已經過了,但是薛瑤光、王寶兒幾女怕家中惦念,還是越快回去越好。至於李瑟更要快些回去,看天龍幫的架勢,誓要消滅六派,不能不早做防備。
李瑟和眾女風餐露宿,過了半月才回到京師,眾人算算離開京師雖不長時間,但都有隔世之感。
在京城外的十里長亭處,一個女子儀態飄逸,瀟灑出塵,含笑望著李瑟。李瑟見是劍後楊盈雲,先是一怔,然後大喜,吩咐古香君幾女先回府,又和朱無雙說了幾句,便走向楊盈雲。
二人漫步城外護城河邊的柳堤,春天時節,柳枝發芽,甚是賞心悅目。
李瑟道:「我離開這些日子,京城裡很是混亂吧?」
楊盈雲微笑道:「謠言很多,說你終日亂搞女人,得罪的人太多了,親沒結上,就被綁架了。都說你死的很慘!」
李瑟苦笑道:「那我回來,不是一個死人了嗎?鬼魂顯靈,可是很嚇人的。」
楊盈雲道:「你就是鬼的話,也是色鬼一個。」
李瑟道:「那姐姐豈不是危險了?」
楊盈雲淡淡地道:「不會啦!我是修道之人,沒有女子的氣味,色鬼也不會找我的。」
李瑟心裡一縮,故意瀟灑一笑,道:「那最好,姐姐能抑鬼神,本事真是高強。」
楊盈雲眼裡含笑,道:「你功力又精進了不少,看來又有奇遇,我看這回你有信心率領六大門派了吧!」
李瑟笑道:「沒有啊!心裡怕的很。姐姐千萬要幫我!怎麼?你把我騙上賊船,自己卻想逃跑嗎?」
楊盈雲道:「有公主幫你,不需要我啊!」
李瑟道:「姐姐眼光如炬,什麼都瞞不了你!」
楊盈雲笑道:「這樣才好,有了公主和你這層關係,對你大有好處。你知道有『天下錢王』之稱的王家,背後有誰撐腰,是替誰做事的嗎?」
李瑟奇道:「寶兒家還有誰撐腰?還要替誰做事?這話可稀奇!」
楊盈雲道:「若我的消息準確的話,王家是為魔教做事的,他們掙來的大部分錢財都交給魔教了。所以王家空有錢王之稱,內裡實際很空虛,所以王老財以慳吝出名,並非無因啊!」
李瑟臉色一沉,道:「姐姐是說王家是魔教的,應該剷除?」
楊盈雲一怔,道:「你呀!江湖事知道的太少!魔教難道就應該剷除?魔教的來歷,看來你是一知半解。」
李瑟不知道哪裡錯了,便道:「請教姐姐了。」
楊盈雲道:「魔教實際上是摩尼教,摩尼祖師是波斯人,摩尼教在公元三世紀創立,當時大約相當於我國的魏晉時期。唐代摩尼教傳入我國,到了宋代,摩尼教改名『明教』,教義被簡明地歸納為『清淨、光明、大力、智慧』八個字,他們的宗旨是入世救人,均田免稅,讓天下百姓過上好日子。雖然他們的目標是好的,可是行事偏激,再加上一直不受朝廷的招安,對抗朝廷,因此名聲極壞,漸漸被人們稱之為魔教。」
李瑟歎道:「原來如此,江湖中所謂的『魔門六派』是怎麼回事?和魔教也沒多大瓜葛了?」
楊盈雲道:「不錯,六大門派自詡為江湖正統,便把和他們對立的門派都歸於魔教。不過魔教在十幾年前便在江湖上消失了,隱藏極深。我看王家也有脫離魔教的意思,否則王老財不會讓寶兒嫁給你的。但看你的本事了。」
李瑟道:「我的本事?請直言相告,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楊盈雲道:「現在朝廷裡太子和漢王爭位,鹿死誰手,頗難預料。朝廷和江湖上各種勢力,大都持觀望態度,你和楊榮、金忠等都太子,要是能定天下,王家等豪門大家自然都會依附你的。否則,太子失敗之日,就是你跟王寶兒分離之時。」
李瑟沉聲道:「趨利避害!難怪王老伯同意寶兒嫁我,甚至讓她和薛瑤光一起嫁我,原來他看重我的各種勢力,是以錦上添花。」
楊盈雲笑道:「趨利避害!說的太好了。看來我不須擔心了。你好好把握時局吧!好好利用各種勢力,只有你越來越強大,你的朋友才會越來越多。要是一招不慎,落入危難的話,落井下石的人就會多了。」說完,微微一笑,便和李瑟告辭了,只留下餘香陣陣。
李瑟的府邸熱鬧非常,李瑟和薛瑤光、王寶兒歸來的消息傳出來之後,眾多人物前去探望,賓客盈門。薛瑤光擔心他爹爹的傷勢,直接回家門。王寶兒是跟著古香君到了李家,沒等回家呢!王老財就趕上門來了。
不清等江湖人物都在,又有許多的達官顯貴,李瑟府邸大擺宴席起來。古香君派人去請薛冠帶,薛冠帶也帶著薛瑤光來了。
眾人酒喝得差不多的時候,薛冠帶起身祝酒,喝了一杯之後,道:「小女和李少卿的婚事,因為遇到一些事情才耽擱了。幸好逢凶化吉,現在雲開霧散,已經無事了。我想,小女的婚事就定在三日之後,到時請大家賞臉。」
王老財一臉醉意,也站起來道:「薛宗主,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們原本說好要一起把女兒嫁掉,你怎麼不和我商量就要把你女兒嫁給李瑟這小子呢?」
薛冠帶「哈哈」大笑,道:「李瑟這小子搶手的很,我是怕被別人搶去,所以才抓緊時間。不過錢王開口,我就分你一半,你看如何?」
王老財道:「好,這就說定了。三日之後,讓小女和你女兒一起嫁給李瑟。」
二人撫掌大笑。眾賓客都連忙來賀喜。
第二天,古香君等人籌備婚禮不提,不清等三人清早就找李瑟請示何時舉行就任六派盟主的事情。
李瑟道:「天龍幫狠心要對我下手了,你們抓緊防備。名不正則言不順,我看我也要盡快就任盟主,然後整頓你們六派,再和各門各派拉好關係。如果能拉攏一些高手,還有一些門派的就好了。」
三人連忙說好。不清道:「那索性在您大婚的時候宣佈這個決定如何?不過因為日子太短,恐怕江湖上一些門派來不及前來祝賀。」
李瑟道:「也好。就算時間充裕,也會有很多門派不敢來的。天龍幫勢力這麼強大,現下的當口,一些門派想和六派沒有瓜葛才好呢!還會來道賀?」
不清連連稱是。
李瑟見古玄中悶悶不樂,道:「你是怎麼了,一臉喪氣的樣子?」
司徒明道:「他呀!是看盟主您新娶了兩個老婆,害怕他女兒失寵。」
李瑟對古玄中道:「你放心好了,我會待香君好的。」然後和三人告辭。
走到門口,李瑟回頭對古玄中一笑,道:「豈不聞糟糠之妻不下堂?」然後去了。
古玄中高興地手舞足蹈起來。
婚禮如期舉行了,賓客盈門,車水馬龍,極一時之盛。江湖人物,朝廷官員,還有商場富翁,都前來道賀。先是簡短地舉行了一個李瑟就任六派盟主的儀式,然後舉行婚禮。
天龍幫派人送上賀禮,楊盈雲和朱無雙也趕來祝賀。李瑟因為孤身一人,沒有親人,楊盈雲便以姐姐的身份做為男方的家人。
薛瑤光和王寶兒梳洗插戴,妝點的花團錦簇,如天仙帝女一般。娶婆頻催上轎,薛瑤光和母親分離,不免各含酸楚,落幾點熱淚,被婢女擁扶著到了簷下上轎。出了宅門,儐相騎馬,插花披紅,在轎前引路。一路龍笙鳳管之音,響徹行雲,好不熱鬧。到了李家,細樂合奏,揭開轎簾,扶出兩個新人,王寶兒在左,薛瑤光在右,二位新人,一般美貌。眾人齊聲喝彩,李瑟歡喜無極。和二女先拜天地、家神,次拜父母,夫妻交拜後送入洞房。
李瑟歸房合巹交杯,侍女們排下酒餚,一郎二婦,同交合巹之歡。洞房裡珠玉相輝,綺羅交織,豪華異常,二女都是含羞低頭不語。李瑟見二女一個美貌端嚴,一個俏皮可愛,燭光之下,一團俏致,果真是比花花解語,擬玉玉生香,心裡喜愛。歡然酒散之後,李瑟和薛瑤光、王寶兒在房中安歇,郎才女貌,恩愛無極,枕上風流更是難描難述。
楊盈雲和朱無雙在婚禮散後,結伴而出。二人來到一處僻靜的山坳,楊盈雲道:「公主神采瑩然,想是功力大進的緣故吧?」
朱無雙道:「不錯,我以前對於感情的事情只想逃避,有些未知的事情,總是想要瞭解,可是卻懼怕陷進慾海裡,因此左右為難,以至功法不見長進,反而下降。現在我終於解脫了,嘗試之後,心裡坦蕩許多,心平氣和,功力也提升了。」
楊盈雲笑道:「那真是恭喜公主了。」
朱無雙笑道:「不用客氣。想來劍後也不是俗人,我就冒昧地問一句,難道你一點都不對閨閣之事好奇嗎?就算隱湖有許多關於這種事情的秘籍,如何克服這種事情的心法,可畢竟都是紙上談兵。難道你真的一點不好奇,不想知道是什麼滋味?」
楊盈雲知道朱無雙是在擾亂她的心神,上次一戰,朱無雙不甘心失敗,這次想要還回來,便歎道:「說實在話,我也想找一個鍾情之人,和他雙宿雙飛,可惜一直沒有這樣的人。李瑟讓我心動過,可是我知道他是一團火,會毀了我的。」
朱無雙笑道:「你這樣的矛盾我以前也曾有過。其實有些事,想太多反而不好,自然做事就很好,誰能預料以後呢?世事無常,把握生活才重要啊!」
楊盈雲蹙眉道:「公主說的極對。不過江湖上都傳李瑟是個淫賊,他的名聲這樣壞,而古香君、薛瑤光她們願意跟著他,你可知道是何原因?」
朱無雙道:「他是個很誠懇的人,雖然給人猶豫不決的印象,但正是他心地善良,認真負責的體現。所以她們喜歡他,也不奇怪。至於淫賊什麼的,那是天下人對他的誤解。」
楊盈雲搖了搖頭,故意歎了一口氣,說道:「還有他這人道行很高了!雖然公主說的也不錯,但他還有一樣特殊的本領,就是能在不知不覺中奪走女孩兒家的心!所以他才曾經在我面前誇口,說要一網打盡江湖八美,你看,就連天山玉女冷如雪也上了他的當,薛瑤光、王寶兒都嫁給了他,而公主和他……我就不說了。」
楊盈雲掐指算道:「古香君、薛瑤光、王寶兒、冷如雪,聽說碧寧也失身於他了,加上公主,現在看來,除了我和天龍幫的白君儀,江湖所謂八大美女,真的要被他盡收囊中了。他要是再把白君儀弄到手,按我和他的約定,我就要嫁給他啦!」
朱無雙聽了,憤怒不已,隨即恢復清明,心想:「她這是說謊,李郎哪有她說的這麼不堪,她是想激怒我呢!我和她武功不相上下,誰保持心境平和,誰就能勝出。」當下笑道:「這麼說來,李瑟還真算是淫賊來呢!他可真好本事啊!厲害,厲害!」
楊盈雲又歎了一口氣,說道:「公主說的是,他的確是有史以來,天下間最厲害的淫賊,能奪人身心,甘願為他做事。江湖中傳說他就是花蝴蝶,以前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看來他真是駐顏有術,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年歲了?公主知道嗎?」
朱無雙茫然道:「不知道。」
楊盈雲道:「好,那我下次問問他。他得到白君儀看來也是指日可待了,我早晚得嫁他,不過身子給他之前,怎麼也得知道他的年紀啊!」
朱無雙忽然覺得對李瑟真的一點也不瞭解,李瑟忽然在她心頭變的模糊起來,心裡驀地大痛,呆了一會兒,忽然又驚又怒地問道:「你說的話都當真?」這時朱無雙只想大哭一場,雙目盈盈含淚,只希望楊盈雲能告訴她,剛剛說的全部都是假話!
然而楊盈雲卻正色說道:「這些事當然不假!呵呵,你要不信,他連你雙乳之間有一顆黑痣的事都告訴我了,還說你肌膚如何的美,古香君她們全都比不上!說公主的滋味是天下間最好的,你說這氣不氣人?」
朱無雙聽到此處,早已憤怒得忘了一切,顫抖著雙唇,只說了個我字,就再也說不下去!
良久,朱無雙含著眼淚說道:「你們都在欺負我!」
楊盈雲道:「公主此言差矣!君子有援琴之挑,這也是佳話!何必耿耿於懷?」
援琴之挑說的是司馬相如做客臨邛,富人卓王孫有女卓文君新寡,司馬相如彈琴挑逗,文君心悅而好之,乃夜奔相如。此為千古佳話。
朱無雙憤怒地道:「他有援琴之挑,可恨我無投梭之拒。我一定會教訓這個惡徒的。」哭著飛奔而去。
投梭之拒是指女子拒絕男子的引誘。《晉書?謝鯤傳》:「鄰家高氏女有美色,鯤嘗挑之,女投梭折其兩齒。」
楊盈雲望著朱無雙遠去的背影,歎了口氣,微風吹拂起她的秀髮,她的身形纖細苗條,給人一種孤寂之感。
心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楊盈雲身後,笑道:「你又勝了公主一次,為什麼還歎氣呢?」
楊盈雲轉身道:「每次勝了之後,我都不開心,絕非所謂的什麼寂寞無敵,而是我覺得自己和她們隔的好遠。其實她們心裡有愛,有恨有怨,是多麼好的事情。我呢?什麼事都理智地去看,冷靜地思考,活得冷冷清清的。」
心空道:「你道行這麼高深了,讓老衲嫉妒,沒有俗世的煩惱多好呀!這是永恆的快樂。」
楊盈雲道:「我道行不深啊!劍出則無勝者矣!上劍不出,至劍無形,是以無劍勝有劍。我勝了公主又如何?她始終當我是她的敵人,不像李瑟,化解敵人於無形之中。」
心空道:「心法為上,劍法為下,以劍法勝之為下,以心法勝之方為上。姑娘得上乘之法,還不滿意啊!」
楊盈雲道:「您不用安慰我,世事如棋局,不著招才是高手。我擅用心計,乃是下乘。李瑟不著一招,事事順利,名聞天下,得各方,才是上乘啊!別人曉得我厲害之後,就算敬佩、懼怕我又如何?他們遠我,離我,我就算高高在上,也沒什麼意思。」
心空道:「姑娘用心良苦,磨礪公主他們,讓他們吃一塹長一智,這是菩薩心腸嘛!他們以後明白之後,就會愛你敬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