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煉心 ·01 ∼第五章 刀君賣刀∼
    香君酒家的生意因為古香君釀的酒實在是好的緣故,生意也越來越好,無奈受制於店小的緣故,古香君每天忙碌得很,也是所掙有限。

    一日,古香君對李瑟道:「郎君,我們再賣酒個兩,三年。攢些銀子,買個大酒樓,既有釀酒的地方,又有儲藏酒的地方,那樣生意就會更好了,住得也舒服了。」李瑟道:「酒賣的都供不上,還儲藏做什麼?」古香君抿嘴笑道:「呆郎君,沉年的酒才又好喝,價錢也貴啊!可惜了我的手藝了,只是沒地方,無法施展。」古香君說完倒沒在意,李瑟聽了卻心下難過,想起自己一個大男子漢,連自己都養不活,不僅靠妻子養著,還讓她受很大的罪,真是窩囊沒用,又想到古香君原來貴為江湖大派的千金小姐,如今當壚沽酒,操此賤役,而自己竟然什麼都幫不上忙,不由心裡大是內疚。

    李瑟原來跟著師父傳英,粗茶淡飯,只靠打些柴來賣過活,生活得很是清貧,但也毫不在意,這時卻成家帶口,卻是連打柴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眼見著妻子受苦,不由心灰意懶,心裡難過之極,忽地一個念頭在他腦裡一閃,然後卻是心痛如絞,心裡只道:「李瑟,李瑟,你真是到此地步了嗎?」

    第二天,古香君傍晚回到屋中,見李瑟在窗前仍是手裡拿著他的寶刀,癡癡地在看天上的晚霞,不由擔心,想起早晨他就尋出了很久都棄置不理的寶刀,撫摸著呆看,她知道郎君又是想起了什麼,不過也無可相勸,便自去忙了,心想:「叫郎君自己想通,恐怕更好。」哪知如今回來,見他仍是癡愣愣地,不由大是心疼,忙嬌笑道:「好郎君,你在看什麼呢?」把嬌軀輕投進李瑟的懷裡,嫵媚地求歡。

    李瑟怔怔地抱住古香君,也不看她,只是悵然道:「沒什麼,我什麼都沒想。」古香君用手把玩李瑟手裡的寶刀,說道:「郎君,這是你的刀嗎?怎麼黑黝黝地,毫不稀奇?是什麼做的?」李瑟神情一凜,然後卻又一笑,把寶刀擲在屋角,笑道:「什麼好東西了!你說得對,一把破刀,連砍柴都嫌鈍的,以後丟了它就是。」古香君和李瑟相處日久,見李瑟笑的勉強,心裡不敢亂問,想起郎君以武林中的神奇人物,一代刀君的身份,如今卻連刀也拿不起,不由心裡暗憐,只欲流淚歎息,忙面上嬌笑道:「好郎君,你把它丟了,如今只我在你手裡,你可別丟我出去。」

    李瑟只臂一緊,把她摟住,笑道:「那可說不準,那要看你聽不聽話,討不討好我了。」古香君道:「我怎麼不聽話了?我一直都很乖啊!你說怎麼討好你呢!」李瑟道:「我叫你親親我。」古香君嬌羞地道:「不,我才不,看你把我怎麼樣。」李瑟道:「好,這是你說的,我要丟你了,就像丟掉那破刀一樣。」古香君忙道:「別,不許那樣丟。」李瑟笑道:「那你聽不聽話?」古香君嗔怪地瞪了李瑟一眼,說道:「冤家!」便獻上香吻,那小嘴又香又膩,格外甜蜜,李瑟受用之下,笑著說道:「嗯!你以後不聽話,我就把你摔得重重地,叫你害怕。」哪知古香君說道:「真的?那我可不怕。」李瑟奇怪地道:「怎麼?那你現在怎麼怕了?」古香君瞪著秀目道:「你方才不是說」我要丟你了,就像丟掉那破刀一樣「嗎?我不怕痛,就怕像那破刀那樣難看。」

    李瑟聽了,只覺匪夷所思,定定地看著古香君,仔細打量起來,古香君見了奇怪,問道:「怎麼啦!我有什麼不對?」李瑟說道:「奇怪,我的小香兒說話古怪,我怎麼都不明白,我要仔細看看你是什麼做的,好好的瞭解你——也許你是狐狸精呢!」說完把古香君抱在床上,動手動腳起來,一時二人濃情密意,曲盡于飛。一時事畢,二人相擁而眠,古香君雖見李瑟表面上毫無異常,但經過多日的相處,她已大致比較瞭解李瑟了,知道他心裡定有心思,但不好明問,只好裝做不知,果然,李瑟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宿沒睡,二更後,李瑟再也忍不住,忽地起床下地,拾起牆角的那把刀,輕拉出鞘,驀地在微露進光華的屋中,那刀閃出明亮的光華,然後竟微微發出一聲顫音,似乎在埋怨主人多日也不見它一樣,李瑟輕撫了撫刀背,然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把刀插入鞘裡,驟然間,眼裡有晶瑩的淚珠流下,古香君瞇目偷看,這時吃了一驚,心裡也是酸楚不已,忙不敢再看,緊閉上眼,只恐自己也是流下淚來。

    天明,李瑟和古香君二人是一夜幾乎未睡,不過一個知道,一個糊塗罷了。二人都早早起來,吃過飯,李瑟對古香君柔聲道:「香君,我今日悶得慌,想出去走,可成?」古香君心裡一驚,面上卻笑道:「瞧郎君說的,我怎麼敢管你!要去就去吧!」李瑟一笑道:「不是什麼管不管的,我怕你見我驟然間出去了,以為我要逃走,丟下你不理呢!所以先告訴你一聲,省得你惦念。」古香君聽了,便撒嬌道:「是啊!我是害怕呢,郎君可別真得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李瑟笑道:「你瞧你,說些什麼話,我要走了,誰給我生小刀君去。」古香君紅了臉,縴了下李瑟道:「討厭!誰給你生……我……」李瑟道:「你不生?那我真走了。」古香君道:「不行,不許走。」李瑟道:「為什麼?你又不給我生孩兒。」古香君忽地紅著臉,低頭道:「我……總之你不許走。」李瑟見古香君嬌羞無比的樣子,哈哈大笑,便不再調笑,只是隨手拿過那把刀,大笑道:「好了,看你的模樣,都成親多久了,還只是害羞,連句玩笑也受不得,我去了,早些回來再和你玩笑。」古香君只好道:「好的,郎君記得早些回來,不要走遠——看迷了路。」李瑟道:「曉得了。」推門去了。

    時值冬日,屋外雖無大風,但甚是清冷,一路上少有人行,李瑟卻對徹骨的寒冷渾然不知,只是心裡難過之極,想著自己就要賣了手裡這把跟隨他十幾年來的寶刀,不禁心痛如絞,記起師父傳他寶刀時候,對他說的話:「這把寶刀是我們刀君一派祖傳下來的,到我這裡為第三代,傳到你手裡為第四代了。此刀為虯龍的筋骨混以北冥山的千年精鐵所鑄,上可通神靈,下可斬妖除魔,你自己好好參悟吧!」自己當時呢?是這樣回答的,「弟子一定好好守護它,誓死不離開此刀!」師父卻笑道:「癡兒,凡物有始就有終,這刀雖寶貴,可是終究是把刀而已,你為它拚命就流於下乘了,不過要順應天意罷了,如此刀在你手裡無用了,丟掉它也無不可,不要強求,只要記得自然行事就好。就像我們刀君一派的心法,如果能傳下去,自然是好,但如果不能,也不必強求。」那時自己還暗笑師父多心,自己心裡說,就是死,也要保護好這把刀和本派的心法,可是現在呢?李瑟一想到這裡,心裡真是百感交集,頓覺難受之極,心裡一酸,就要落下淚來,連忙強忍住,遠望蒼天,但覺其茫茫然不知其大,心裡也是茫茫然地,沒有著落處。

    李瑟逢人打聽,來到了鎮上的集市,尋了筆墨,在一牌上寫道:「寶刀待沽,紋銀千兩。」便舉著在集市上等待,集市上賣什麼的都有,天氣雖寒冷,但集市上人來人往,卻頗見繁華,只一會兒功夫,便在李瑟身邊聚集了很多的人,見了李瑟寫的,都嘲笑道:「喂……你這小子,賣的是什麼寶貝刀了,莫非是金子做的這麼值錢?」「還有這樣的傻瓜,大冬天,在這裡賣這樣的東西。」等等冷言冷語,不絕於耳,李瑟也不動氣,只心裡一歎道:「唉!昨為刀君,今為刀販,人事之無常至於此。」閉目對周圍好奇的人們毫不理會。

    那些看熱鬧的人們見了,都起哄道:「喂,賣刀的!你的是什麼寶貝,叫大伙瞧瞧,如果真是削鐵如泥的寶刀,那麼咱買了。」李瑟也不睜眼,只道:「有什麼好看的,要買的人不用看的,我等的人不是你們。」那些人哈哈笑道:「胡說八道,誰買東西看都不看,你說得是什麼話?只要是賣的東西,還有不叫人看的道理?」說完這些人便一哄而上,把李瑟推倒,奪了寶刀來瞧,他們都是這市集的常客,見李瑟眼生,料是外地的,哪裡還瞧在眼裡。

    眾人抽出刀來,見黑黝黝地,毫不出奇,且刀刃極厚,拿東西來試,連木棍都砍不斷,就都大笑散了,把那刀擲在地上。李瑟忙爬過去,把刀收了,心想:「幸好這些人不識此寶刀。」忽地轉念想道:「自然了,他們都是些粗俗的人,豈會知道這個,我竟連這些人都不如了,我竟淪落至此。」又想起自己以往的雄心壯志,想想真是灰心,閉目想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站起,對自己道:「這些都是俗世常情,有什麼看不開的,李瑟啊李瑟,你就這樣的胸懷?你以前又不是沒賣過東西,你以前不是賣過柴嗎?」可是他以前賣柴,卻胸懷大志,充滿希望,可是現在呢?他的命運已經注定了的,李瑟一想起以前,心裡更是難過,又見周圍的人再不理他,猶如他不存在一樣,想是新鮮勁一過,誰還來瞧他,不覺更是五內俱焚,就像自己被全世界的人拋棄一樣。

    李瑟心中難過,但他終究見識不凡,慢慢的也就想開了,這時抬頭看天,原來天氣已晚了,集市上的人也快沒有了,便舉步回家去了。

    李瑟回到家中,見古香君早就給他做好了飯菜,還燙好了滾熱的燒酒,便笑道:「外面真是冷極了,還是家裡好。」便入席吃喝起來。古香君道:「知道外面冷,那就以後別出去了,有什麼好逛的。」李瑟頭也不抬,說道:「你不必心疼我,我知道你在後面跟著我的,你不要往心裡去。人,到什麼時候就唱什麼戲。這點我還是能做的到的。」古香君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泣道:「郎君……郎君怎麼……怎麼知道的。」

    李瑟歎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我武功雖失,但我再笨,也知道你定會不放心我的,況且也瞞不了你什麼,我把我的寶刀賣了,我們的生活就能好些了。」又柔聲道:「你也不必那麼辛苦了。」

    古香君淚如雨下,嗚咽道:「我不辛苦,武林裡誰不知道刀君的寶刀是多麼寶貝的東西啊!你留下吧,你難道不為我們的孩兒留著?至於錢財,我去想辦法。」哪知李瑟臉色一變,厲聲道:「你糊塗,你定是想去華山要錢是不是?你如果要有此心,想做我妻子由不得你,就算做我的丫頭亦不由你。只要你敢和華山有一絲來往,我們就恩斷情絕。」說完後,李瑟見古香君哭得更加厲害,心裡一軟,也是不忍,摟著她的香肩柔聲道:「你既想跟著我,我豈會看著你受苦?不過盜亦有道,我自有我為人的準則,你不要往心裡去,我怎會不想把那我們刀君一派的寶刀留著呢?可是其主人已廢,刀魄已失,就算留給我們的孩兒,又有何用……唉!又有何用!」

    古香君哭道:「可是……可是昨晚,我看你捨不得它。」李瑟聽了,只覺一股似酸非酸,似澀非澀的東西湧上心頭,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忙大笑轉身道:「什麼話?一件東西罷了,有得有失,我才不在乎呢!來,好香兒,不必說這些掃興的話了,你陪我喝酒。」

    李瑟倒過一杯酒,來到還在抽泣的古香君身邊,輕輕吻著她的香腮,然後一飲而盡杯中酒,大笑道:「酒中摻著美人淚,最是銷魂不過啊!沒想到我李瑟還有此艷福。」把古香君抱在懷裡,又去倒酒,古香君在李瑟的撮弄下,漸漸忘了傷心事,也喝起酒來,二人濃情密意,都喝了個大醉。

    此後,李瑟仍是每天去市集賣刀,古香君也不再管,只是心裡難過,見過了十多日,仍沒有賣掉,見李瑟落魄的樣子,心裡不由大是難過,卻不敢在李瑟面前表現出來,只能暗自垂淚。

    卻說李瑟把一口破刀,當做寶刀,沽賣千金的消息漸漸地在小鎮傳了開來,大家都笑他是個傻瓜,李瑟卻對那些冷嘲熱諷毫不理會,只做沒聽見,仍是自顧自的賣刀。

    這日,李瑟抱著刀,跺著腳,卻腦中正在迷糊之間,忽聽一人道:「小伙子,看你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卻在此賣刀,你定是有為難的地方了吧!」李瑟睜眼一看,見是個慈祥的老人,衣著甚是華貴,遠處還有一輛馬車等在那裡,那車伕還望向這裡,顯是這老者的僕人,當下忙答道:「勞駕老丈垂問了,您老可是來買刀的?」這時周圍的人瞧見,圍了過來,有人小聲議論道:「咦!張大善人來了,我看那傻小子要得好運了。」「你還不知道他?他就是那個美女酒家的那個美女的酒鬼老公,也不知道他什麼變的,恁大福氣,有那麼能幹的美人老婆。」……

    對於周圍的議論,李瑟只當沒聽見,卻見那眾人口裡的張大善人說道:「不錯,我見小伙子你在這冰天雪地裡如此的辛苦,卻沒有人理會你,甚是可憐,這樣吧!你這刀我五百兩買了,也可救你一時之急。」圍觀的人們都發出了「嘖嘖」的聲音,都羨慕李瑟的運氣,心想李瑟定會喜出望外,哪知李瑟卻微笑搖頭道:「老丈!您沒看清嗎?我這把寶刀價值千金呢!你出的價錢我是不會接受的。」

    此話一出,倒把那老頭氣了個倒仰,心說我好心幫你,你卻不領情,忍住氣道:「沒料到你的刀如此值錢,不過我無非是想幫你罷了,這樣吧!銀子你拿去,這刀我也不要,這樣行了吧!」李瑟卻微笑道:「老丈的好心,小子感激不盡,不過我不用您幫忙,我有此寶刀,只要賣了,足夠我一生無憂,卻不勞您費心。」張大善人本來轉身要叫人拿銀子來的,聽了李瑟的話,再也忍不住,怒罵道:「給你臉你不要臉,瞧你的德行,就你那把爛刀,我看你這輩子能賣出去不!」說完怒氣沖沖地走了,李瑟又閉目休息,心道:「沽名吊譽之徒一個,世上真是什麼樣人都有。」圍觀的人們起先都是呆了,後來醒悟過來,都笑李瑟癡呆,什麼樣的言語都有,李瑟只做沒聽見。

    天氣說變就變,本來好好的天氣,竟然下起雪來,一時市集的人們走了個精光,李瑟見沒有人了,只好扛刀回家,心想:「還是在香君的懷裡舒服。」想起古香君,身上也不覺冷了,心頭大是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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