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雲落站在白雪之上,閉目而止,雙手垂於身側,仿若石像般毫無生機。金落野筆直舉著的長槍引出刀式,狂斬而下,槍至中途,他的身體自雪地上一躍而起,但長槍的斬勢不變,卻在斬中融入了刺的動作,迫人的壓力在這一刻盡情釋放,有如烈風捲過雪地,雪白無暇的雪體在槍勢中漫天飛舞。
飛舞的雪勢在木雲落的身側自動避開,他垂著的手開始向上抬,卻是追蹤著槍勢,仿若受到槍氣的吸引,借勢而勢,無可捉摸,至槍尖在他的身前一臂之遙時,展直的胳膊恰恰觸到了槍體,隨即握手成拳,轟然散出凝起的氣機,整個過程有如行雲流水,看似緩慢至極,卻偏偏在這勢如閃電的一槍中盡展無遺,令人看清了所有的動作,但金落野卻仍然有種無力感,想避也避不開,唯有眼睜睜看著拳勢點在了槍體之上。
兩人間的勁氣以強勢的姿態散了出去,這一刻仿若靜止,雪勢飛射,無盡的雪體掩住了對立的二人,直至飛濺的雪勢散開,兩人才重又現身出來。
金落野悶哼一聲,身體泛起一股疲態,他腳下的白雪上顯出滴滴赤紅,嘴角不停的逸出血絲,重傷。他的手仍然握著那柄長槍,仿若那是握著一個無比尊貴的榮譽,死也不肯鬆手。「我敗了,沒想到我在風雪中悟出的至強一勢,在帝君的面前也是不堪一擊。帝君,這把槍是我從不離身的武器,隨著我征戰一世,如果有可能,請帝君把它和我埋在一起。」金落野淡淡道,面色漸漸轉白。
「金王爺請放心該,你依然是御雷的四大親王之一,天心也一定會記住你的功勞,無論如何,勇士的榮譽是不會離開你的。」木雲落長歎一聲,他體內強壓下的傷勢再一次爆發出來,內腑翻騰不已,只不過現在這種時候,他不得不硬撐著不倒下去,在這二十萬鐵騎之前,任何的失誤必然會導至御雷天心的失敗。
「多謝帝君成全。」金落野的語氣中儘是尊重,接著對冷戰一聲厲喝:「冷戰,你一定要記住我說過的話,我們始終都是御雷的子民,一切都要聽帝君的。」
說完後,他的身體慢慢向前撲倒,砰然倒在雪地之上,擊起無數的雪片。那柄槍卻依然筆直的插在雪地上,仿若金落野的精神永遠不滅。木雲落的那一拳終是破滅了他所有的生機,再無可能會醒轉過來,但這種真正的英雄卻令人敬佩。
冷戰自馬上一躍而下,一聲厲喝,聲音遙遙傳開:「金王爺的意志我們一定要執行下去,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二十萬鐵騎拔刀狂喝,錚鳴音不絕入耳,將氣氛推上了蕭殺的頂點。冷戰大步跨到金落野的屍體邊,跪倒在地,抱起他的身體,仰頭看著木雲落道:「帝君,我將會帶著元帥的屍體後退三十里,待占河穩定下來後再回來聽從國主的安排。不過身為元帥的弟子,總有一天我會向帝君挑戰,雖然帝君已經超越了七大宗師,但我不會放棄,這是報答元帥的機遇之恩。」
木雲落輕歎一聲:「落雪天涯知寂寞,這草原真是英雄輩出,冷戰,我等你,等你有資格挑戰我的時候,就直接去黑水帝宮吧。」說完,他轉身而去,一身的黑衣在風中獵獵作響,雪地上依然沒有半點的足痕,至城牆之下時他也沒有停下帶著節奏的踏行,有如在平地上行過般,踏著牆體而上,悠然自得,這份超出常理的武學令冷戰再一震,眼神中泛起尊敬的神情。
千春綠和阿努麗瑪站在城頭上,看著木雲落悠然行到她們的身邊,直至雙手環住她們的腰身,那顆懸著的心終是落了下來。「帝君,蒙破軍的鐵衛僅餘下三萬人了,現在全部堅守在王宮之中,莫也王爺、光圖王爺和慕容王爺手下的士兵也減至了一萬,不過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勝了。」一名士兵一路小跑,來到城牆之上,向木雲落行跪拜禮。
木雲落擺手讓那名士兵離去,傷敵五萬,自損三萬五,不過蒙破軍終究是要敗了,因為慕容追的二十萬鐵騎即將到了。城外金落野帶來的軍隊在號角聲中整齊的向後方移動,開始後退三十里。直到所有的士兵離開視線之外,木雲落的身體才一軟,倒在了千春綠的懷中,面色蒼白,淡淡道:「春綠,扶我回去,我怕一時半刻是醒不了了,不過大局在握,我就放心了。去通知玉真和天心,千萬別放走水月無跡、七陀印和巴赫特,這三人均身受重傷,此時不除,留下來始終是心腹之患。」
二女臉色同時一變,嬌呼一聲帝君,扶住了木雲落的身體。千春綠向阿努麗瑪點頭道:「麗瑪,我去通知玉真姐姐,你扶著帝君回慕容大哥的王府吧,那裡應當是安全的地方。」
木雲落的呼吸漸漸轉淡,身體連一絲的熱度也沒有傳出,心神沉於體內的世界,療治著傷勢,再不和外界聯繫,這一次的傷勢更重,不過也是合三大高手才取得了這種場面,更有兩大宗師聯手而至。
阿努麗瑪看著千春綠急匆匆離去的身形,絕然抱起木雲落的虎軀,跨下城樓,翻身上馬,絕塵而去。她的心中儘是對木雲落傷勢的擔憂,但更多的卻是回味著他在二十萬鐵騎之前那副淡定從容的神態,那種天下無我的霸氣,令她泛起更多的愛意。
一個時辰之後,占河城外再次傳來一陣陣鐵騎的震鳴音,慕容追的二十萬鐵騎終是到了。城門之上的士兵看著入眼處漫無邊際的騎兵,狂喝起來,接著盡起三萬鐵騎,衝入占河城內。蒙破軍的鐵衛步步而退,面對著新到的精兵,再次潰敗,但蒙家鐵衛卻沒有一人投降,戰死當場,這是蒙破軍最後的底牌,奈何大勢已去,雖然最後的抵抗令御雷天心這邊的損失更重,以五萬人換取了三萬人的代價,但總算是斬絕了蒙破軍的勢力。
御雷天心率兵破入王宮之內時,千級台階上巨大的劍痕仍在,被一劈為二的石階顯示出木雲落那一劍的驚天殺氣,亦令所有的士兵心裡涼了一下,什麼人會有這等驚人的功力。蒙破軍站在石階的頂點,低頭俯視著下方的御雷天心、莫玉真、御雷莫也、御雷光圖和慕容追,仰天大笑道:「御雷天心,沒想到最後還是你贏了,不過事情走到這一步,御雷的損失怕是太大了,那些你的官員大部分都被我殺了,御雷想要恢復至巔峰時期,要過許多年了。這一次若是金落野不這麼迂腐,那麼勝的人應當是我。」
「蒙破軍,御雷只要百姓安康,風調雨順就好,不需要你所說的這種巔峰,況且只要我們聯手黑水一派,又有何不能面對的問題?你還是乖乖投降了吧,順便告訴我七陀印、水月無跡和巴赫特在什麼地方?」御雷天心搖頭而笑,心中掠過一抹微痛,這都是御雷戰法留下的輝煌,卻在這場內戰中損失了不少國家基石,不過只要木雲落控制了中原,那麼御雷就算併入中原版圖又有何妨?
蒙破軍看著御雷天心的模樣,頓時有所明悟,順手拔出身邊一名侍衛手中的長劍,彈劍而語:「御雷天心,真正賣國的人是你。成為黑水一派的朋友,哈哈哈,原來如此,最終都是便宜了木雲落。御雷天心,我蒙破軍不會死在你的手裡,御雷果然都是御雷族的天下。」
說完,蒙破軍手中的長劍反手斬在自己的脖間,鮮血長流,仰面而倒,那把劍跌落石階之上,御雷一代權相,自此命斃。莫玉真搖頭而語:「這人也算是梟雄了,拿得起放得下,若不是帝君,妹妹很難有成功的這一刻。妹妹,我先去找人了,帝君讓我找到水月無跡三人,你趕緊處理王宮之事吧。」
隨著蒙破軍的自殺,大多數的反抗實力盡被清剿,只是御雷天心整理完這些舊事又花了兩日,這才使占河恢復了幾分的舊貌。而莫玉真連找兩日,也沒有找到水月無跡和七陀印三人,以這三人的實力,逃出占河是一件相當容易的事,所以應當不會在占河城內了。
在兩日後的下午,木雲落終於醒來了,他的傷勢恢復了一半,若想盡數恢復,沒有十天半月是不可能了。而御雷天心的正式登基之日,便是在明日了,慕容追和金落野的大軍在城外會合,進駐占河,御雷完成了大一統。
慕容追的王府,相比起來有些冷冷清清,御雷天心這幾日一直住在王宮,慕容追和御雷莫也以及御雷光圖也在王宮之中,策劃御雷天心的登基大禮。
客房之內,火盆中燃燒著極旺的炭火,木雲落半躺在虎皮大椅之上,身上蓋著一件黑色的皮衣,閉目養神。這件皮衣是千春綠和阿努麗瑪聯手趕製的,只是為了表達對木雲落的一片心意,他昏迷的這幾日,二女一直守在他的身側,不離不棄。
門外傳來一陣的腳步音,阿努麗瑪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上面放著一壺茶和兩個茶杯,推門進來時,看到木雲落閉目養神的模樣,她放輕腳步,將門掩上,然後對著木雲落吐了吐舌頭,接著將托盤放到火盆旁的茶桌上。
「麗瑪,天心的事進行的如何了?」木雲落輕輕道。
阿努麗瑪微微一笑,略帶紅暈的臉倍顯嬌艷,蹲到木雲落的身側,雙手替他捶著雙腿,輕輕道:「帝君,天心姐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以後她就是御雷的女王了。」
木雲落睜開眼睛,看著阿努麗瑪一笑,右手輕撫她的臉容,點頭道:「五日後我們正式起程回中原,不過你是隨著我們返回中原,還是要回到女真?」
「我當然是要陪著帝君返回中原了,除非帝君是想拋下我。正好今天我父親已經到了御雷,我和他打個招呼就是了,這次天心姐姐的登基大典,草原上的許多小部都來參加了,鐵方也派人過來了。」阿努麗瑪輕輕道,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意。
「晚上陪我去見見你父親吧,在情在理,這都是要做的事。女真公主跟著我私奔,總要給女真王阿塞江一點面子。」木雲落哈哈大笑起來,神采風流。
聽過木雲落的話後,阿努麗瑪並沒有泛起中原女子般的矜持,而是眼波橫流,直接坐入木雲落的懷中,雙手纏上了他的脖子,呵氣如蘭,柔聲道:「帝君,要拐跑我,至少要先有點證明,總不能空口而談吧。要不我們趁著現在這點時間,讓我體驗一下女人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