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祝祭 世界 274 遠古之夢[二]
    即使是在一片壓抑的灰化世界裡,隨風元素起舞的長髮仍浮動著半透明的光華,那張白皙的面孔沾著點點暗色污跡……一瞬間,駱夕陽被瞳中的瞳吸了進去!

    阿爾緹斯!

    冰冷而空虛的模樣是她從沒有見過的,瞳中之人真是那個一直溫言陪在身邊的妖精嗎?

    駱夕陽不自覺地蹙眉,小手捏緊。

    天空飄來一片烏雲,樹蔭灑下的點點陽光消失了,阿爾緹斯看到蜷在懷裡的女孩不安扭動,「應該不會冷吧?」他把小傢伙抱得緊了些,讓她的臉埋進胸膛,寬大的袖子過來包著那團軟軟的身體,四周的精靈飄飛過來,一片片花瓣紛紛落在他們身上。

    「米亞蕾,安佩迪林德,我只是說了個冷字又不是真的冷,沒必要將我們用花埋起來啊。」

    精靈們逕自表現他們的好意,漫天的花瓣捲起灑落:「你呀,根本是個不知道冷熱為何物的傢伙吧。」

    「妖精們本來就能適應各種溫度的變化,何況這又是在森林中。」

    「與元素訂有契約和無法感覺溫差是一回事嗎?偶爾也要多照顧自己一點吧。」

    「是是,知道了……」

    一股氣勢爆炸開,駱夕陽被那股殺氣逼得退到很遠的地方,人們戰鬥著、撕殺著,離她這麼近!

    戰爭與她而言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電影裡演的一樣,但這不是電影,鼻中分明嗅到濃濃的血腥味,甚至黏膩的碎片甩到身上的感覺無比真實!當自己身處其中或許會忘記周圍一切,可現在的她又偏偏只是個旁觀者。

    這場戰爭中有她認識的人在,阿爾緹斯,你在哪?駱夕陽有些著急,她要在這寂靜的殺場中找到他,混沌的世界、千軍萬馬一片刀兵凶險,她只熟悉那個人,不要有什麼意外啊……明知道他不會有事,那位溫和、有些囉嗦的美麗青年會好好的陪在身邊,同她說話,照顧她…對,她正被抱在妖精的懷中沉睡,這只是阿爾緹斯的記憶。

    「嗚……」阿爾緹斯甩甩頭,金色的長髮顯得有些晦暗,一些片段跳過眼前,他表情變得恍惚起來。

    天空的烏雲越來越厚,風從森林邊緣吹起,光輝照耀的曉紅森林轉眼變成了暗夜,「雨晝不是還有一天才到嗎?」阿爾緹斯看著滿天風雨之色,低聲說。

    「不是雨晝……」彼爾薩斯將樹葉籠上兩人的頭頂,他的視線從天空移到阿爾緹斯懷中。「不是浩瀚寶石所帶來的雨,是有人在呼喚烏雲。」

    「…這孩子嗎?」

    「你的樣子不太好,快去休息,看來要下大雨了。」

    沒有感覺到水系法術的使用……阿爾緹斯眼中浮現一幅大雨滂沱的畫面,是因為不穩定的力量在影響著天地之氣嗎?

    雷聲隱隱,電光炸裂成一道道蜿蜒曲線,裂入天際,直插大地,漆黑覆蓋了曉紅森林,海面上翻起白峰巨浪,大雨下了下來。

    靠在樹屋窗畔,阿爾緹斯幾乎是無意識地輕輕拍著駱夕陽的背,他看著沖刷森林的大雨從眼前砸落,跳了幾下便滾入漫過草坪的洪流中,嘩啦啦的響聲似近還遠……

    他想起那場幾乎被遺忘的大雨。

    「阿爾緹斯!阿爾緹斯!」懷裡的小傢伙掙扎起來,張惶地叫著。他急忙輕哄:「我在這裡,乖乖睡吧。」

    看著駱夕陽巴掌大的小臉上流露不安,阿爾緹斯滿懷愛憐地親親她的頭頂,讓女孩的小腦袋擱在肩上:「做了什麼惡夢呢?」

    阿爾緹斯……

    有人在

    駱夕陽叫著妖精的名字,他就站在那裡,頭髮沒有現在這麼長,凌亂卻依然飄揚,機械般斬殺著,一具具飆起血箭的屍體倒下,天空下起了血雨……

    天空下著雨,他在戰鬥。阿爾緹斯灰色的眼睛像在燃燒一樣,到處都是敵人,大家爭奪著,爭奪什麼?

    眾神離開的大地,那曾是一場破滅的來臨,誰將是大地上的倖存者?

    存在太多太多的種族,大家都想活下去,都要活下去,誰最能適應這片大地?

    神說:最後存在的種族將會是大地的主人,你們用自己的力量去爭取這個資格吧。

    不管是天空飛舞的風之子,還是海洋倘佯的水之寵兒,地底全副武裝的火焰使者也好,梅格尼斯、艾亞、還有迪如西帝亞,都狂亂了起來!

    種族間的亂戰持續了很久,各族各部互相結盟,彼此為敵。

    大家都想活下去。

    阿爾緹斯也不例外,他幾乎是體無完膚地倒在血池屍山裡,做為一個強悍的妖精他殺了太多人,在他身邊,各個部族還活著的人用恐懼的目光看著那奄奄一息的人形。

    同族的夥伴們拚命施展治癒術,將他從戰場上搶救出來,妖精的人數是如此稀少,不管是失去哪一個,都是悲傷的事情。但為了守住那神所允諾的寶石,不斷有妖精選擇了消逝。

    世界樹從妖精死去的地方長起,防衛著來自其他種族的魔法進攻,阿爾緹斯看著同伴們用荊棘絞殺著大批敵人,肉塊與內臟從空中掉落,他那些曾經在一起淺笑低談的夥伴們如此猙獰……他呢?看著自己灰暗污濁的雙手,終於嘔吐了起來。

    天空的大雨不斷下著,一塊塊啪噠落地,聲音悶悶的,什麼時候才不再是黏膩灰暗的色彩呢?

    這是他遺忘的記憶……

    肩膀上傳來濕漉漉的感覺,溫溫熱熱的,阿爾緹斯心臟緊縮了一下。

    眼前無窮盡的灰色消失了,窗外大雨白茫茫一片,沖刷著森林,那些綠葉更加青翠明亮。

    駱夕陽從他肩上抬起頭,小手撐在阿爾緹斯的胸前拉開兩個人的距離,她淚汪汪地看著妖精。

    「怎麼又哭了呢?」阿爾緹斯挑眉看著掉到衣服上的淚珠碰撞著,發出輕細響聲,最後骨碌碌滾到地上,靜靜閃著溫暖的光。

    駱夕陽瞅著阿爾緹斯,有些哽咽:「沒法治癒嗎?味覺、視覺,還有觸覺?」

    原來是這樣的,色彩、味道、溫度……什麼都感覺不到,他根本就沒辦法分辨那些。前往漢洛城的路上,阿爾緹斯曾鉅細靡遺地嘮叨著種種食物的料理法,現在想想,每個妖精都對完美有著執著的追趕求,他也不例外吧。

    妖精們有著元素們的守護,身體會隨著四周的氣溫環境自同調節適應,但阿爾緹斯卻喪失了這種冷熱的感覺,也就無法讓身體與周圍同步,就像一個沒有痛感的人,哪怕身體被折斷,血液流盡,肢體焚燒成灰……連死亡來臨都沒有察覺到。

    「我已經習慣了。」阿爾緹斯喟歎,「別哭了,我已經習慣了。至少族人們還享有神的恩寵,他們能夠好好的生存下來就夠了。」

    什麼神的恩寵!駱夕陽身體發著抖:那根本就是一種實驗!一種象養蠱的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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