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外的街上,路燈早已亮起,雖然有燈罩擋著,點點***還是搖晃不停。昏暗的大街此時匆匆奔過一隊隊衣甲明亮的軍人,路邊住家把門關得牢牢的,也有人悄悄打了一點窗,驚惶地看著街上的混亂。
亞莫凡迪亞氣喘不已,劍上沾滿了血,臉上也有。溫熱的汗水滑落到眼睫上,他瞇了下眼,粘膩得很不舒服。也沒空去擦拭,反正一會兒汗水就冰冷了。他彈跳而起,跨過一道道巷壁,飛快向迷宮般的東街平民區衝去。
「在這裡,快上!」
可惡,反手一劍,劍氣被魔法劍增幅放大,把兩個緊追著的士兵劈開,長長的慘叫在淒清夜裡份外尖銳,亞莫凡迪亞可沒空去同情這些人。身體拔高,他跳上一幢民居的屋頂,把追兵甩開。
風裡傳來一串抑揚頓挫的話語,寒冷的空氣被摩擦般發出噪動的灼熱,有人在施法!一個火球劃開沉沉夜色,刺目的闖進亞莫凡迪亞眼裡。施放魔法的神官戰士都能清楚看見被追捕人的臉了,這次看他怎麼逃!臉上正要露出成功的笑,卻發現對方先笑了。
亞莫凡迪亞在煉金塔裡也不是白忙活的。一身的高級魔法裝備,連襯衣都是用朱郂雨林的雨青蛛絲秘製的,不光輕薄透氣,冬暖夏涼,還能有效吸收火系魔法的傷害,更對水系冰系有不錯地中合防禦作用。「出自芭爾芭工坊的魔法製衣。法師們都應該買上一件。」煉金塔第四樓二間過道牆上,醒目的刻著這樣的廣告。
火元素把他的外衣燒焦了一點,很快亞莫凡迪亞在塔裡奮鬥兩個月的成果出來了,火焰攸地消失。年輕人的身體曾經多次被煉金師們當成元素運轉媒介,菲沙的煉金塔裡,聚集了許多不遜色於賢者之城地偉大法師們,他們將無數奇異的魔法文字組成陣,以一種固化術銘刻在受到多種元素祝福的戰士們身上。從某一方面來說,亞莫凡迪亞已經算是一個煉金的成果了。這時他的身體自動自發地吸取襯衣弱化後的熱能,並利用織進衣服裡地魔紋之力將火元素重新整合。
一道比神官戰士所施放的還熾熱巨大的火球從亞莫凡迪亞劍上激射而出,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那個神官戰士被火焰轟中胸前,慘叫著倒下。
追兵們都呆掉了,沒聽說那個人也是魔法戰士!聽說他只是普通神殿騎士啊……
亞莫凡迪亞怕引來更多法師。身形又一落跳下了屋頂,鑽進小巷中。
警戒的笛聲哨聲此起彼伏,尖銳刺耳,竟是追兵越來越多,亞莫凡迪亞後悔得要死。一時控制不住自己,想跑回家看看,現在暴露了自己是小事,如果讓陛下他們的行動被影響到,那就真的該死了。
王后陛下,因佩利亞大人。你們是對的……但是,你們可能還不知道。「死而復生」的人,並不只有他的父親!想到剛才看到的人。亞莫凡迪亞不寒而慄。
好累。又劈倒幾個追兵,亞莫凡迪亞終於不住腳軟,一跤跌在地上。身上多了很多傷口,魔紋襯衣雖然能抵銷大部分魔法傷害,但沒有什麼地方地法師是如立安一樣經常肉博的吧,正常地魔法師都是被肉盾們保護著施法應敵,很少會被人拿刀劍砍在身上,所以法師的衣物也不會做成鎧甲。
「我好後悔啊。怎麼把魔鎧送給格拉特了呢,要是今天穿著那個。就不會被砍這麼多口子出來了。」那些傷口不斷滲血,亞莫凡迪亞頭暈眼花,邊上人瞧出便宜,一擁而上。
「留活地!」聽到這個聲音,虛弱的戰士突然奮起,長劍亮起迅芒,哧哧聲響,衝上來的士兵只覺得手中一輕,還沒來得及收手、眼看就要落在犯人身上的刀劍被劈短了一截!赤熱之火從斷刃處冒出,燒向慌張的士兵,大驚失色之下,叮噹磅啷聲亂響,士兵們紛紛把武器遠遠擲開。
那火卻後繼無力,撲騰幾下就沒了,亞莫凡迪亞發出嗄嗄低笑,用劍撐著歪倒的身體。頭髮凌亂地黏貼在額邊,他用力甩了甩頭,咳了幾聲,吐出口血痰。抬眼瞧著站在光亮處的帶頭軍官,「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傢伙,阿爾提羅亞大神可不會祝福你。」
「不管阿爾提羅亞祝不祝福我,你沒有受到眾神之車地庇護那是可以肯定的了。」
真糟糕……勉力聚起剩餘地鬥氣,亞莫凡迪亞繃緊了身體。
「趴下!」亞莫凡迪亞面露喜色,在聽到那個天簌一樣的聲音之後全身放鬆,直接往地下躺倒。真是累啊,不過他們的小女孩來了,他得救了。
比寒夜暮色更沉重的黑暗瞬間擋住了所有人的眼睛。禁衛隊長覺得自己的劍氣像是劈進了深厚稠密的水裡,綿柔卻強大的阻力作用到身上,一種淡淡的衰軟無力感覺從劍上傳來,腦子裡微微眩暈,握著劍的右手鬆了下。「棄武?」正這麼想著,耳邊又是一陣金屬落在堅石地面的聲音,叮噹聲不絕於耳,不知道有多少人武器掉到了地上。
多里沙爾駭然,緊緊捉住了手中的劍,這密集的聲音!奉命集結出來的禁衛軍有四五十人趕到了這條街上,難道全都在魔法師的攻擊範圍裡?他雖然不是法師,但也知道,「棄武」雖然是一個魔法師面對戰士最基礎的法術,大部分法師都會用,可能同時讓三個以上的戰士放棄武器就算是很強大的,讓十人以上的武器回歸大地,那是大法師才做得到的……「難道真的是他們回來了?必需盡快報告給陛下知道!」他想到一個人,那個一年前從戰神殿離開的四級法師,立安除國王之外、實際最強的神官——因佩利亞.阿爾特閣下。
但就算是那樣的大法師,似乎也沒聽說過有控制十人數倍以上的武器的能力,
實際上駱夕陽使用的是聖典中所記的黑暗魔法,單純讓人全身無力想睡而已。黑暗聖典裡貫注的知識很浩瀚,可惜同龍語一樣也是非常難讀難解的,她知道那些語言代表的大部分意思,也知道作用的結果,偏偏就是不曉得怎麼調用,只好找些攻擊面最廣、效果最直接的、言語比較簡單的來用了。
學好一門外語真是困難啊。
不受黑暗影響的雙眼瞧見亞莫凡迪亞委頓在地上,像是也中了招,小女孩躥上去拖著人就想跑。
「洛西亞小姐……」亞莫凡迪亞其實還有意識,「那個人,那個傢伙……」
「什麼人?一會再說!」
路燈再度現出光芒,天上的星子也微弱地閃爍,多里沙爾恢復了視覺,掃視周圍不由得大吃一驚!
除了他自己以外,追到這
禁衛軍們全都倒在地上,「太強了!這麼短的時間裡士兵的武器,然後打倒……咦?」剛才並沒有聽到有打鬥聲?拉起最近一個士兵,也沒有在他身上看到一點傷。想到酒館中的百辛人,心裡又是一跳。百辛毒藥士之名,雖隔了一個大陸也有耳聞,難道是用了毒?那夥人果然有不對!毒會怎麼下呢?正心裡惶然,卻就著燈光看見地上的士兵一臉幸福……
呼嚕————呼——————
打呼!???
「棄武」是調用大地對金屬元素的吸引,屬於自然魔法的一種,駱夕陽用的卻是精神魔法,以黑暗女神、夜之主君的權能降臨黑暗,使人感受到安寧睏倦,昏昏欲睡……她管這個叫「關燈睡覺」。
數條街外的小巷中,駱夕陽手上治癒術連施,很快將亞莫凡迪亞身上的大小傷口給處理了。「搞什麼鬼?你們不是應該在午夜後行動嗎?」
亞莫凡迪亞疲累一掃而空,只是失血過多人還有點蔫。「小姐,在這裡遇見您真是太好了,差點以為完蛋了。」
「只有你嗎?西娜和因佩利亞爺爺呢?」
「他們…他們……我是一個人跑出來的。」亞莫凡迪亞說話吞吞吐吐,忽然語氣變得焦急:「小姐,您同黑暗魔法打的交道比較深,是否知道,人死了會不會復生呢?」
「那是殭屍。」
「什麼是殭屍?我是說。一個人如果被斬斷了手腳,由聖克利耶爾那樣頂級治療師出手,可能會完好無初地恢復嗎?」
駱夕陽瞪著驚惶的戰士,奇怪這個平常有點大咧咧的傢伙怎麼問這麼冷門的問題,如果是她自己,斷了的手腳……要是原樣接上,可能還有戲會恢復如初。其他人倒是不清楚,聖克利耶爾最優秀的兩種法術:水系魔法和治療術。駱夕陽在聖克利耶爾那麼久只跟著赫安學了前者。一來她身體復原力驚人,二來路美衣也調派了不少優秀的治療師隨軍,沒必要自己鑽研。感覺拿時間去認真學治療術還不如多背點單詞,所以她的治療術一直是跟因佩利亞學地初級階段,夠用就行了。而且斷肢再生這種深奧的技術,大陸上沒有公公。想是無專門人才去深入研究。
「不清楚,大概……可以吧。」回想自己原先在的二十一世紀,離開身體的手腳在極短時間裡通過手術好像是可以接上的,這個魔法世界裡,想必也行。
「那……這樣呢?」亞莫凡迪亞比著自己的胸,手指一劃,「從這裡被切成兩段呢?還可能恢復如初,舞刀弄劍嗎?」
「……死定了!這還用說嗎?這樣還能動彈地,那是屍傀儡,皮肉都沒了的是骨傀儡!」駱夕陽用一個你腦子有病的眼神看過去。
「那就是不行囉。」
「當然不行。絕對不行的。你、你看到什麼了?」
「小姐,拜託您一件事。」——
分隔線——
多里沙爾站在寒風裡。劍緊握在手,如臨大敵地偵測四周動靜。遠處陸續又有禁衛軍趕了過來。他不知道這些後來的會不會步上剛才還躺地上士兵們的後塵。
一地的士兵不是被打傷,也不是中了劇毒,只是陷入了昏睡中,抽個小耳光就醒了,此刻都茫茫然地站著,害怕厲害的法師再度出手,不用使人昏睡這種溫和的魔法。
號風獵獵,吹得人心揪緊。空氣中有種壓力,使禁衛隊長全身寒毛豎起。那個人在這裡!就在某處侍機而動!是誰?戰士還是法師?出來!
風向變化了!
還是一團黑暗降臨。多里沙爾揮劍刺出,劍氣又被什麼裹住了!
黑暗裡有個輕微的噫聲,那聲音細細地,很詫異的樣子。
駱夕陽深覺自己像個多用保姆,因為自己有能力、可以做得最快最好,所以做得也最多……
亞莫凡迪亞請她去把剛才那群追兵裡帶頭地捉過來,卻不說具體原因,只是說要確認一下。只是捉個把人應該難不倒自己,駱夕陽故技重施,再度使用「關燈睡覺」。
被打醒的禁衛軍很點背,重新跌回冰冷地石板地,三秒鐘睡得呼聲四起。
根據駱夕陽自己的經驗,沒睡飽被叫醒會頭暈,睡醒了之後再睡回頭覺會比開始睡得更沉。
黑暗中,那個叫多里沙爾果然不錯,身子晃了一下,沒倒。駱夕陽對這個人在酒館裡表現的氣勢印象很深,論身手,不在亞莫凡迪亞格拉特他們之下,只怕能與波咎勒拚個幾十招。
也只是這樣吧。如蝙蝠從屋簷上滑掠而過,駱夕陽近距離對著這個人放了個昏睡咒。
還不倒!?難道這個也是魔免?這世上魔免之人太不吃香了吧,隨便就能遇上?看著那人身體搖搖晃晃就是不倒,駱夕陽想著什麼法子能把他安靜無傷的帶走。
多里沙爾頭腦暈眩,毫不遲疑地用劍在大腿上刺下,黑暗屏障淡去,眼中一個白色的小身影快速逼近!
揚手便砍。
是酒館裡的人!果然是一夥的……這個念頭剛浮現,並非魔法造成的黑暗遮住了一切光。
駱夕陽避開劍氣,轉到禁衛隊長身後,右手拇指扣於食指上,跳起輕輕一彈對方後腦。
「魔法對你沒用,只好動粗了。」
趁著遠處新地追兵沒到,駱夕陽扛起高大的禁衛隊長,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