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而過,凡裡爾的冬夜一向是蕭瑟的,但今天平靜的大街卻突然吵鬧了起來。
熾火窖的大門被猛然推開,剛才離開酒館的客人擠搡著退了回來。「所有人注意了,統統不許離開!有可疑人物流躥到了東區,現在要檢查各位的身份。」一隊身著輕鎧的軍人出現在樓梯口,手裡執著明晃晃的武器,映著火光吞吐寒意。
護衛們齊齊看了下駱夕陽,怎麼會有軍隊突然過來?
駱夕陽示意大家保持安靜,「我們的證件都是各國簽發的,不用擔心,別惹事,看變化就好。」她小聲說。心下也有點詫異,倒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什麼可疑人物?難道他們的目的暴露了?
原來這裡也有查戶口身份的。
視線順著樓梯盡處打開的門看去,可以看到一線漆黑的夜空,不知不覺已經天黑了,那麼西娜他們也快要開始行動了,這些人不會是與他們有關吧?
看著酒館的狼籍,帶隊的軍人厲聲喝問:「怎麼回事!這裡剛才在吵什麼?老闆呢?」
為什麼會有軍人出現?打架的眾人全停了手,心裡忐忑不安,他們剛才是有在談論政治話題,難道酒館裡有密探,去舉報了他們?他們……也沒說什麼吧?就是談談該不該去愛某些人的話題、並身體力行的聯絡了一會感情而已。
熾火窖的老闆腆著肚子搓著手,一跳一跳地迎上去:「大人,沒事沒事,就是喝醉了酒有些人腦子不清楚,然後因為小事打了起來。這種事常有,我這裡絕對沒有什麼可疑人物,都是附近幹活的混小子們。」他可不敢把打架的原因說出來,議論朝臣和法師的話題向來敏感,今天這夥人不知道是酒量變差還是怎麼的,居然吵得這麼大聲,他的門簾應該夠厚,沒傳多少話出去才是。
「經常?」那個軍人顯然不是出沒市井的常客,他不瞭解酒館定律,狐疑地掃視著一張張鼻青臉腫的面孔,「聚眾鬥毆?這條街的巡邏呢?店裡的警衛呢?」
「大人,我在這裡。」從地上爬起一個滿頭是血的傢伙,陸續又有其他幾個大漢從人群裡拱了出來。
看著那幾個傢伙身上的衣服,雖然已經全是酒水菜汁血污什麼的,還到處破損不堪,但確實是地方巡邏隊的制服。軍人臉色一變:「居然攻擊巡邏人員,這些暴民!統統捉起來!」
「不!不是……」幾個巡邏員臉色也變了,像他們這種底層的小役,脫了制服就是平民,常常和酒館裡的人混在一起,過著類似地痞一樣的生活。本來也只是在這裡喝酒驅驅寒,無聊看看打架,這種酒後的糾紛,只要不鬧出人命,最後多半是私下合解。而且剛才吵架的時候,自己也有份,看看那些「對手」,好幾張熟悉的臉,都是本地一霸的關係人物,要是今天因為軍方介入把人全捉走了,指不定彼此身後的勢力背後會怎麼報復。
「長官,兄弟們只是喝多了點,不小心跌倒了。老闆剛才說的沒錯,這裡沒什麼可疑人物,小人都叫得出名字來的。」這家酒館位於地下,每天來這裡喝酒的都是固定那麼一幫子人,大多是熟面孔。巡衛晃了晃有些眩暈的腦袋,想起外國來的商人們,那是地道的百辛人,還帶了個可愛的小女孩,也不可能會是什麼可疑分子吧?
軍人們開始檢查酒館裡人的身份證明,卻只是對著一群灰髮灰眼的漢子們盤問,看到縮在牆邊的幾個外國人,對齊爾高大的身材多瞧了兩眼,倒也未多加注意。
「不是衝我們來的。」伊格魯小聲道。卜派盯著那群軍人,視線隨著領頭那位移動。「是個好手。」護衛裡的還有個黑暗之民,先前也不知道躲在哪裡,這時悄沒聲地出現在身後(?他們是貼著牆站的啊)以近乎耳語的聲音開口。百辛的毒藥士們精於暗殺,與巧於藏匿的肯色斯人非常合拍。「他們是有目的地找人。而且是立安人,注意那個人的氣,他在試探。」
駱夕陽聞言把注意力放在最先進來的軍人身上。一種無形的鬥氣還是殺氣,從那軍人身上散發出來,被他冰冷目光掃過,不少尚有醉意的酒徒居然一頭冷汗,有些甚至發起抖。軍人哼了一聲,指著幾個人:「你、你還有你出來,仔細盤問。」被他點名的臉色蒼白,「大人,我什麼也沒幹啊!」
毫不理會那些人的抗議,帶頭的軍人慢慢走過人群,所經之處,酒徒們不自覺地後退,擁擠的酒館一下子空曠了。「咦?」他停住了腳步。
心驚膽戰視線跟著他轉的酒徒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見那軍人彎腰拾起了一段破爛木塊。
把木塊拿著眼前,就著熊熊壁火燭光仔細端詳,軍人眉擰起。「老闆,這是艾夏木吧?」
胖胖的老闆趕緊上前:「軍爺,是的,
桌椅是艾夏木製的。」
「這種木頭雖然堅硬但沉重無比,比得上岩石,一般用來搭建房屋主梁基骨,很少有人拿來做傢俱桌椅。」軍人掃視廳裡的桌椅,「你倒捨得,這種木頭價格聽說不低,這裡全部都是嗎?」
「嘿嘿嘿,大人您不知道,本店因為經常發生打架鬥毆事件,那些昏了頭的粗坯總是操起桌椅就幹上,這幫殺千刀的皮粗肉厚,人沒傷到什麼,但以前小店的桌椅損耗非常嚴重。為了一勞永逸,小人才把店裡所有的擺設都換成了艾夏木,連碗盤都是木頭的。大人,小店其實經常舉辦角力活動,著名戰歌詠唱者派古斯先生長駐本店,更有鏘卡輪舞小姐熱情獻舞,為這寒冬注入一絲火熱……」
「噗……」卻是牆角的駱夕陽笑得抖了一下,驚覺在這種情況下不應該發笑,她連忙摀住了小嘴——這老闆太好玩了。看遍地的碗盤,果然都是完好無損的,原來不是陶是木的。
軍官向牆邊掃了一眼,被幾個髮色各異的外國人擋住,只看到朦朦白霧般的一個小身影,他不以為意地把注意力放回手上的木塊上,「能打碎這麼硬的木頭,應該不是普通人吧?」
護衛們不動聲色,把駱夕陽擋得更嚴實了。
「是誰?誰把這張桌子打碎的?」
老闆眼皮跳了下,臉上的肥肉也不自覺抖動。剛才一片混亂,倒沒看清人群裡是誰打碎了桌子,本來這個位置聚著的人應該是……老闆把目光移到牆角的大個子身上,齊爾一臉無辜。
順著老闆的視線,領頭的軍人重新又看向那群外國人。
「那張桌子是我扔的。」一個灰髮的壯漢推開人群,「大人,我可不是什麼可疑份子。我是提芬神殿的執杖者,半個月前從提芬地區來首都的。這是我的證明。」
在溫暖的大廳裡,許多人都脫去了厚重的冬衣,這個走出來的人身上只穿著件薄衫,雙臂肌肉纍纍,繃得袖子緊緊的。
把目光從大漢的身上移開,軍人冷冷地說:「我問的是誰把這桌子打爛的。」不理會其他人,他再掃了那群外國人一遍。
冷冷殺意從溫暖的地板往上躥,駱夕陽從卜派背後對上了那人的眼睛。
這人身上沒有魔法的波動,只是個單純的武者,卻有這種叫人感到害怕的氣。
看到這群外國人在自己的氣勢下泰然自若,帶頭的軍人心裡也在詫異。「你們是什麼人?冒險者還是傭兵?」
「大人,我們是來自桑吉斯大陸的秘法商人。」卜卡拉行了個大陸通用禮。
「哼,是做法師們生意的啊……你們當中,有不錯的戰士。」理所當然的認為站在他們中間的大個子是戰士,軍人轉身正欲走開,忽然想到什麼,猛地扭頭盯著卜卡拉:「你們來自桑吉斯大陸?」
那個人、那個要捕捉的人也是從桑吉斯過來的!
正欲開口,熾火窖的大門再度被用力撞開,跌著搶進個人:「多里沙爾隊長!那人在京東四街,兄弟們擋不住!」
「什麼!真沒用!」被稱為多里沙爾隊長的軍人幾步衝上樓梯,匆匆去了。
酒徒們竊竊私語,「嘿,出去看看!」有人這麼喊。
「外面好像打起來了,還是不要捲入軍隊的事情裡比較好。」
「我們快離開吧,不知道等會兒他們還會不會回來。」
「他們是在捉人嗎?多里沙爾我聽過這個名字,那不是王宮禁衛軍裡的人大人物?他們是直接對王公貴族的安全負責的,這樣大張旗鼓地到處亂搜,要找的是什麼人啊?」
鑽出窖的人很快回來報告情況了。他們臉色發白,驚魂未定:「殺、殺人了,好多軍人……」
「外面全是軍隊,他們在捉人。那個人好厲害,已經打倒好幾個了,我看到,神官戰士也來了。」
在軍人從酒館出去後,不用駱夕陽下令,黑暗之民就悄悄跟在其後,這時候也跟著酒徒們回來,比起一般的百姓,肯色斯人看得更多更清楚。
「小姐,是坎奇大人。」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