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提亞伯爵是世襲的貴族,也許私生活上有點不檢點,公爵府外的事件更是讓他很長一段時間裡被人嘲笑。但這不代表他是個無能的傢伙,路美衣肯把遠方的親人交給他去招待,當然也是看中他在外交上的才能,另一方面也是有拉攏的意思在。除了偶爾的春心蕩漾導致脫線,伯爵先生對大陸上各個國家的局勢、重要人物動向都相當瞭解,別看他在米菲魯面前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國與國之間進行利益談判時,山提亞.墨非利是個非常精明的外交官——他能準確地把握住對手的情況,從而站在一個主導的地位牽引全局。據說當日特倫托公爵追殺他數里就是不掛掉他,也是考慮到這傢伙賤格歸賤格,某些方面的能力還是很用得上的。
吟遊詩人的詩歌裡,山提亞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橫第爾斯山下,擁有無邊翠綠草原的安路斯公國素以畜牧聞名,該國的毛皮出口量還在聖克利耶爾之上。馬夏爾之名,對立安貴族們來說大概很陌生,在泉都卻是幾乎家喻戶曉。馬夏爾.提特與庫裡加國艾德蒙.索爾齊名,是桑吉斯大陸上武技超絕的悍將。聖克利耶爾與安路斯之間隔著平靜的達蒂羅恩圖內海,雖然兩國相隔甚遠,吟遊詩人還是不斷把他的縱橫草原的威猛用詩歌傳遍了桑吉斯大陸,以至竟成神話。
據說他少年時就曾單騎長刀深入遼合草原,追捕肆虐安路斯邊境的魔獸泰巴格利亞——那只可怖的魔獸一吐息就能腐蝕成百上千的平民,造成了遼合草原幾十個部落的滅族,這傳說中的魔獸最後被神采弈弈的馬夏爾斬下頭顱拖回部族,「眾神看著他,族人看著他,草原諸靈看著他。」詩人們讚美著,從此把馬夏爾七歲到三十七歲的一切事都編成歌來傳唱,帶領部落戰士保護國王、面對災荒年的國戰穩穩守住了領土、剿滅一直困擾沿海內陸的海盜……長立不敗,戰無不勝。立安的艾德蒙雖然也是少年驚才,畢竟是敵國,為聖克利耶爾人的瞭解程度遠遠不如安路斯武聖。傳說麼,都有點不盡不實誇大的地方,可是馬夏爾.提特其人的武勇還是公認的,安路斯的「戰神之子」,所有人都相信他回歸眾神懷抱的惟一方式是壽終正寢,沒人能打敗他。
遠方來的吟遊詩人卻帶來了「馬夏爾敗了,安路斯淪陷」的消息。山提亞實在不能相信,那個無敵的老人會死在戰場上?這一年的雨月,不是夏末時分嗎?回想一下,好像從安路斯運來的特色染氈數量確實不對。「吟遊詩人,你們帶來的消息是真的嗎?」
山提亞有種說不出來的憂慮感。很久沒有關於國與國之間大規模戰爭的消息了,可上個月裡邊境似乎不怎麼太平,從王宮神殿裡傳出的騷動讓泉都的官員百姓都有些不安。雖然他只是個負責接待外賓的小貴族,並不參預神殿政事,卻負有整理相關局勢訊息的職責。半年前,他心愛的公爵夫人祖國傳來叛亂急訊,現在又聽到了安路斯戰神之子死掉的消息……「大陸開始不太平了嗎?」
裡沙埃魯克放在木笛,不卑不亢地回答:「大人,以旅行者的保護神非拉姆斯之名作證,我和我的兄弟親眼看到了那場戰爭的經過與結局——吟遊者口中可以吹噓誇大,卻不能違背真實。」
吟遊者守則之一,不可妄言。因為吟遊詩人們遍游大陸,他們淵博的知識見聞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信息的流通,小到某國首都正流行什麼樣式的衣服、大到一個國家向另一個國家開戰,詩人們都用故事和歌聲轉述給想知道的人聽。傳唱的內容幾乎無所不包,他們甚至知道一些王室的秘辛,於是連國王也要常常召喚從這些風神庇護的旅行者,從他們口中去瞭解一些事情。
當吟遊詩人用風神之名發誓,就表示他以身為一個吟遊者為榮,真正的吟遊者只轉述真實,如果他說了謊言,將被風神拋棄,悲慘的死在旅途中。
駱夕陽不清楚這些,也不瞭解這個世界誓言對人的約束,等到很久以後她明白時,很邪惡地笑了——誓言這種東西,是為了某種目的存在的,如果為了一個明確的目標,她可以亂髮誓。這種思考模式引發了後來的「謠言之戰」,在某一段時間裡,為小女孩神聖純潔的形象抹上一筆灰暗色彩。
此刻,滿心眼裡只有那個白雲般少年的小粉絲幫腔了:「久埃不會說謊。有那麼動聽聲音的人是不會說謊的。」
她這麼一說,從艾當陪同而來的人當然全部點頭。他們本來就對駱夕陽奉若神明,基本上小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聖克利耶爾的侍女們則對女孩的天真感動不已,真是可愛得不行,在迪如西帝亞心目中,世界是無比純潔的。
「赤鬃之國,是拉肯特嗎?獸神拉爾夫佑護的國家和草原上的安路斯世代膠持,雖有幾百年的宿怨,卻一直保持著平衡……吟遊者,這個消息很夠份量,我會安排你們進王宮為國王吟唱。如果一切屬實,你們將得到應得的報酬。」
:人,他們的功夫似乎太好了點。」那個擁有完美歌聲的少年,昨天晚上被小洛西亞當枕頭壓了一夜,抱開小女孩後除了起來時身體有一點點搖晃,很快就跟沒事人一樣,葆爾那雖然是不會武技的女流之輩,眼光卻是老到
個年紀大點的,不吹笛的時候就像個傭兵。
據汀北的遊人所說,他們已經到首都好幾天了,每天只唱幾首古老的歌謠就離開,從來沒接受過別人的邀請,也沒有唱過剛才的敘事詩。傑出的藝人也有他們的驕傲,不願去普通貴族富商家裡獻藝是很常見的,小洛西亞的服飾可能暴露了她高貴無比的身份,如果只是想找個好的主人來表演,那兩個人接受他們的邀請就可以理解了。但以他們的能力和攜帶的消息,要見到國王也不是很難的事,只要去水上蓮台附近獻唱,狂熱的歌迷很快就能把他們推到最前面……
希望這兩個人真如迪如西帝亞女孩認為的那樣真誠普通吧……葆爾那暗唾一聲,怎麼回事,和純潔的孩子待的時間長了些,居然也被同化了?這世上多得是表面光鮮亮麗、骨子裡卻齷齪骯髒的德爾非呢!
山提亞伯爵有了心事,臉上輕浮之色就降了下去,他沉思了一會,忽然含情脈脈地一把捉起米菲魯的手:「我的公主——」
米菲魯強壓著臉上的表情,但眼尖的人如一直盯著她的格拉特和許亞還是能看到公主殿下嘴角似乎扭上又似乎扭下,被瀏海遮住的額鬢隱約有青筋在跳——我的?米菲魯不動聲色,想抽回自己的手。這死小子捉得還挺緊!居然沒抽回來。
「美麗地公主啊。不管你以前遭遇了什麼,風雨都如籠罩在菲沙上的陰翳一樣過去了。我雖然受公爵夫人所托,受命引領你走出迷霧……」
你在說什麼啊?我看起來像是迷路在人生旅途上的路癡嗎?米菲魯盯著伯爵死死捉著自己手的爪子,他正曲起食指輕輕劃著她的手背——似乎有一條肥肥可惡的蟲子爬過……
看到公主殿下嬌羞地盯著彼此相握的手,臉上浮起淡淡紅,山提亞覺得這個冷美人此刻實在是非常誘人。這兩天他想方設法的送禮接近,對方只是很有禮貌地應答自己,臉上始終帶著微笑。既不表示好感也不表示厭惡。要是一般的聖克利耶爾女性,在他熱情的追求下,早就柔化成碧波溫泉了,不過立安的女性到底是不一樣的,那種剛強臉上表現出來的,始終是高傲。叫人心癢難忍。比較悵然地是,他要的並不是這種客套的答笑,聽說立安女性強悍得近乎凶暴,追求她們的人會很痛苦。不管是路美衣夫人,還是米菲魯殿下,都帶著一種叫人沉迷的冷酷魅力,難道他山提亞.墨非利注定要在這種心碎的痛苦中沉淪嗎?不行,人要自救,伯爵決定不再用言語進攻,直接點。聽說立安那邊的男人追求姑娘,是直接從征服身體開始的!捉住她的手。果然出現了與冷淡疏離不同的表情……
「米菲魯,為什麼你是米菲魯。你地名字帶著魔力,讓我陶醉~~~~如果眾神讓我遇見你,那必是已經指示了我要保護你~~~」
駱夕陽好想吐。猛男大叔已經撐不住地轉身去看河裡的魚,倒是兩個年輕地戰士目瞪口呆:「這樣也行啊!你要用什麼來保護我家公主?」為什麼那位伯爵大人上一刻還臉上有些嚴肅正經,一轉眼又變得更肉麻了?
只有泉都的當地人見怪不怪,赫安甚至發出了平穩細微地呼聲。
「……可是我有點事情不得不先離開你,菲菲亞可以做證,我此刻是多麼不願意離開心愛的姑娘。米菲魯。我們相處的時間這麼短,讓你剩下的旅程由別人相伴我也很痛苦。色諾芬閣下雖是優秀的領路人。但他一定不像我這麼充滿愛。」聽到點名,名為色諾芬的外交官翻了翻白眼不說話。
「但是不要怕孤單,我很快就會回來,希望你沒有我也能玩得開心。作為離別,請讓我吻你一下。」
蟲子由一條變成了好幾條,爬遍米菲魯全身。眼看著春蟲上腦的傢伙大臉湊上來,劍師公主再也忍不住了,猛的抽出手,從長裙下伸出結實地右腿用力踹出:「媽的要走快走!囉嗦個什麼勁!」
格拉特忘情地跳起來歡呼:「我贏了!」
侍女們一起「哇———」眼睜睜看著伯爵大人化成一道白影飛出船舷外,砸起老高地水花。
好痛……好爽……那種悵然之感瞬間消失不見了,山提亞心裡充斥著滿足感,從某個部位傳來的痛並不影響泉之子的泳技,船上的眾人看著伯爵大人靈活優美的游向遠方,向著被虐狂的人生路上邁進。
甲板上起了爭執。
「你哪贏了,她踢的是屁股吧?」
「屁股難道不是下面?」
波咎勒從水面的魚群上把目光收回來,「時限過了,賭約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