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鐵色的樹幹比岩石還堅硬,一株鎖木要長上百年才能到十米左右的高度,它也許比不上神語森林的龍木高大,也沒有巴恩聖樹那樣的活力,卻是世界上最堅硬的植物。
茂密的鎖木把肯色斯包圍住,哪怕它的枝葉散發著足以致命的毒氣,被這樹木保護的人仍是將它當成聖木來崇拜。
肯色斯的男人們陸續回來了。駱夕陽看到他們把獵物扔在地上,去親吻村外的鎖木。
男人們不在的時候,這些大村保護著他們的親人。
依瑪找到駱夕陽,請立安的流亡貴族們暫時離開一下村子。「我們馬上要舉行傳魂的儀式。我想諸位不會想看到,在儀式結束後,我會帶諸位走出山林。」
「……不,我想看。」駱夕陽已經瞭解所謂的儀式是什麼,肯色斯族,這個奇特的種族,在那之後,她又去見了老婦人幾次,作為讓他們留宿並答應指引道路的報答,她告訴老婦人,同血緣的親人相結合,只會把血弄得更污濁,純血產生的後代,產生病異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但是,」老婦人吃力地回答她:「肯色斯不是沒有想過同外族通婚,生下的後代卻常常是不完全的。那些混血多半喪失了天賦的本能。」
肯色斯的女性是非常弱的,她們失去了男性的能量供應和保護,很快便會死亡,歷史上,也有試著和一般的德爾非女性結合的時代,結果差一點種族滅亡。
那個時期產下的後代,男性大部分不能轉化能量給族中的女性,而女性也無法造出純粹的寶石來抑制黑暗元素地暴動。
「黑潮。光明之子對那個時代肯色斯災難地描繪,混血們無法控制自身的瘋狂跑進了內陸,把整個民族帶進了恐怖之中。最後,我們的大族巫不得不帶著殘存的族人躲進了黑暗山脈。」
悲歎那光明下的生活,黑暗之子也曾足跡遍大陸,在繁華的都市建立美麗的家園。
「神的寵兒啊,無論如何,請向創造主問一聲,為何獨給我肯色斯這種異常的生命形態。」老婦人的語調越來越低,漸漸陷入彌留。
因為你們只是神造物時的實驗啊。駱夕陽心情沉重,每一個物種,不過是那些創世的眾神有意無意製作出來的,肯色斯不能人為的進化到更適應世界,那麼就只有滅亡。
如果吉莫爾諾雷拉在這裡,會有能力改變他們生命的結構吧。
但是眾神已經離開了大地,他們在其他位面小心而謹慎地看著這個名為人界的空間,即使肯色斯一代一代發自靈魂的嘶喊,也得不到神的垂憫。
駱夕陽對這個民族產生了陌名的愧疚和同情,初始龍們沒有做好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的錯。「我沒法做什麼,但讓我對肯色斯表達一點敬意,記住這個種族的悲哀,將來……」將來把這一切告訴造物主。
依瑪臉上的神情驕傲而莊嚴,那種表情西娜也常常有,流亡的貴族們收起了對黑暗之民的輕視,坐在駱夕陽身邊,觀看這個小村裡的祭典。
村人已經全到齊了,全部不過五十多個人,女性穿著黑色的長袍在村中心圍成了一圈,在她們中間的是村裡的長者——巫祀泰摩斯。
盲眼的老婦人靜靜躺在木板上,身上沒有衣物,做為村子目前惟一的孕婦,布亞法連尼執刀開始執行儀式。
「他們想幹什麼?」駱夕陽身後的亞莫凡迪亞小聲問。
「噓……我也不知道。」
因佩利亞制止年輕人好奇的詢問,做為代行神之大能的神殿長老,他當然也能感受到此刻村子裡特殊的氣氛。
雖然信仰的不是一個神,可崇敬的心理是一樣的。但下一幕令老神官的目光了縮了起來——
女性們口中唱著巫歌,布亞法連尼一手扶起泰摩斯的頭,把老人稀疏的白髮剃下,另一名女性接住這些頭髮,將它綁在事先斫下的鎖木上。手執利刃的女人面上沒有一點起伏,將刀移到了老人的胸口,重重刺下!
老婦人身體猛地彈起,發出一串奇怪的單音,駱夕陽瞪大了眼,她聽到了!那不是慘叫也不是悲鳴,那是老人最後的祈禱!
神讓我看下去!
格拉特猛地起身:「她們在幹什麼?她還活著!」
駱夕陽反手壓住格拉特的腿,讓他不能衝出去。「坐下。」
齊爾瞪著純潔的眼睛,看著人群裡發生的事,「姐姐,她們在做什麼?」
「他們在把她送回神的懷抱。就像你的切可爺爺死後化成大樹,那個婆婆也會繼續守護這個村子。」
黑色的刀不斷拖動,布亞法連尼將老人的皮肉劃開,切割,老人暗啞的低鳴也不斷響起,最後歸於無。
「太殘忍了,活生生地將人肢解。那是他們的族人,為什麼不痛快地殺死,就算是為了儀式也太野蠻了。」
「你們懂什麼。」駱夕陽不回頭,咬著唇說:「他們相信痛苦帶來力量,聽聽那靈魂裡的痛嚎,她在用自己最後的力量保佑自己的族人。」
以前她從書上看到某些昆蟲的習性,出生的幼蟲把父母當養料吃掉,交配後的雌性把伴侶吃掉,只是笑笑一翻而過,並沒有太大的感觸。但現在,那種生命裡最崇高的奉獻以人類的行為展現在眼前,她控制不住淚水——人界不是遊樂場,她離開樂園,看到的不僅僅是美麗。
溫暖的手臂把駱夕陽緊緊抱在懷裡,西娜憐惜地看著滿面淚水的小女孩。這是自然之子,能夠感受人世間所有的悲哀與痛苦,憐憫一切的神之寵兒,卻不得不面對德爾非們殘酷的一面。
身後那群小傢伙們還是太年輕了,根本不瞭解這個世界的全部。她反感肯色斯目前的行為,卻不得不承認,從把老婦人分成一塊塊的女人平靜的臉上,感受到了深深的悲哀——連眾神之子都認可眼前的行為,那麼這些黑暗之民吞食自己族人,必定也是可以原諒的。
「願光明眾神憐憫他們。」西娜和因佩利亞都在默默地祈禱。
看到依瑪等男性無聲地接過女人們分割下來的骨肉,大口大口地吞下去,流亡的貴族們喉頭都一陣癢,可礙於老神官警告的眼神,只能閉上眼不去看,米菲魯臉色慘白,緊緊捉著格拉特的手臂,身體微微發抖。
太可怕了。她想,這些野蠻人,還說自己不吃人……果然是信仰黑暗與謊言之神的子民。雖然她也是見慣了鮮血與屍體的戰士,卻沒法接受這種血腥的畫面。捂著嘴強忍噁心,快點結束這一切吧。
肯色斯人啃食完了肉,把骨頭在石板上敲碎,倒進裝著鮮血的碗裡吞下去——親人的每一部分他們都要留在身體裡,轉成供生命延續的能量。那些能量透過男人的手,緩緩進入女人們的腹部,她們也留住了已逝親人的一部分。
「我答應你們,如果我能找到讓你們種族走在陽光下的答案,我會把這個答案讓風帶回來。」駱夕陽對這個小村落的村長承諾。
「神祝福你。」村長的紅眼中隱約有淚,能得到迪如西帝亞的許諾,那麼肯色斯的未來應該會變得光明。
親得難解難分的依瑪夫婦戀戀不捨地分開。「要早點回來啊。」布亞法連尼細心地折好丈夫的衣領,「如果寶石耗盡了,就很危險了。」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倒是你……你們這些人,要好好照顧我姐姐,千萬別讓她餓到了。」村子裡的男性都有義務照顧女性,可他還是再三地叮囑,惹來善意的哄笑。
「放心,等你回來時,會看到布亞尼的孩子叫我父親的。」
「去死吧!」
駱夕陽看著他們的告別,想起了什麼,在齊爾的包裡掏來掏去。
「依瑪,這個給你。」她拿出幾塊寶石。那是她在神威海上時給齊爾的,現在則成了他們惟一的行李了,還好齊爾總是把母親做的挎包掛在身上,不然船毀了後,他們可真是一貧如洗。
神的雜質,艾亞人的聖石,蘊藏了巨大神力的寶石,聽到肯色斯的女性是靠吸取能量而生存後,她就有這個念頭,這些寶石裡的能量,人類也可以吸收嗎?
依瑪眼睛變得更紅,聲音都在發抖:「這是……」
小女孩手裡捧著的寶石像他的心跳一樣脈動著,空間元素活躍起來,正依依惜別的村人也感受到了奇異的能量波動,本來就注意著駱夕陽舉動的人們眼睛直直盯著她的手。
紅色、綠色、藍色的魔石,放射出使人昏眩的光芒,誘惑著人去伸手。
依瑪抖著手接過一顆小姑娘拳頭大的綠石頭,小心翼翼地感受元素鼓動……村長看到他全身瘋狂地顫抖起來,衝上前把寶石打落在地。
「多麼濃厚的氣……」恢復正常的依瑪吐出一口氣,心有餘悸地看著土地上的綠寶石,村長也仔細觀察著,他同樣感受到石頭裡蘊含的強大能量,那比打上幾個月的獵所產生的能量還要充沛!
雖然寶石裡的氣過於濃重,可只要經過適當的弱化吸取,村子裡的女性就可以不必為能量攝取不足而陷於飢餓中了。
「謝謝您的禮物。」村長和村民們真心誠意地向駱夕陽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