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眷 卷五 第十八章 說明
    出青龍行宮的朱雀一眨眼就來到了蓬萊的邊上,看著的萬千紅塵,突然想起青龍的禁令,這讓她稍稍猶豫了一秒鐘,不過隨後就縱身一躍,待跳入凡世……然而,後面伸出一隻手拉著她的肩膀,把她扯了回來。

    「等等,朱雀,你忘了青龍的禁令嗎?」不知何時來到她背後的玄武,按著她的肩膀搖了搖頭。

    「我知道,玄武!但是,下面……下面……」朱雀回頭向玄武焦急地解釋著。「剛剛我的血突然騷動起來,那分明是子君的氣息,而且還伴隨著神魄的共鳴,簡直就像……」

    「是聖獸憑依吧?」玄武向朱雀眨了眨眼睛。「冷靜點啊,事實上,我也早在前幾天就感覺到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早就下到凡世去了,但目前的凡世並不是我等能夠介入的地方……你難道什麼都沒有察覺到嗎?」

    「察覺到……什麼?」朱雀再看了看下方的萬千紅塵,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看仔細點啊,身為主神的你應該能察覺到的,下面凡世的因緣之流被扭曲的模樣……」玄武拍拍朱雀的肩膀。

    「因緣之流……被扭曲,這怎麼可能?」朱雀懷疑地看著玄武,但玄武的模樣卻不像是在開玩笑,因此她又把目光移到了下方凡世,這次她的眼中溢出熾紅的神光,然後呈現在眼前的竟是難以置信的情景:只見在下方凡世中,從來都森羅萬象的因緣之流,此刻竟然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給分成涇渭分明地三道支流!三道支流彼此獨立,各自構成死閉循環。循環中釋放出極盡冗繁的雜流,即使以朱雀的神格,光是看著也開始頭昏眼花起來。

    「玄武,這……這是!」朱雀猛地回頭看著玄武,而後者只是苦笑著點一點頭。「現在你知道了吧?我不讓你下去的原因。即使是擁有主神的神格,也無法在那般混亂地因緣之流中鞏固自身的因緣。蓬萊則是因為神君地庇護而得以在因緣的亂流中獨善其身。但只要一離開蓬萊的範圍,你也會迷失在混亂的因緣,別說去找子君了,就連和他的因緣都會斷掉也說不定。」

    「到底是誰幹的這種事情!」朱雀臉漲紅了起來,一半是因為憤怒,另一半則是眼前事實帶給她地衝擊。

    因緣之流是構成世界最基本的活動。任何事物都是因為寄身於因緣之流中才有了自身地存在價值,然而能夠察覺到其存在的只有主神以上位階的神祇。雖然朱雀很早以前就達到了這境界。但卻從未妄想過以自身神力去改變因緣之流,哪怕一點點——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那需要幾乎等於否定整個世界進程的無法想像的力量——更不要說如同現在這樣,將因緣之流分成三個獨自地循環了,那是相當於重新創造三個世界的份量!

    「這個。應該是……」玄武抬頭看著天上,無奈似的歎了口氣。「某個壞心眼地女神吧?」

    「但是,這樣子君不是會很危險嗎!現在只要一踏出蓬萊。連我們和他的因緣都會斷掉……」朱雀露出焦急的神情。凡世被劃分成了三個獨立的因緣循環,而處在其中的人物,將只和同一循環中的存在發生聯繫——換句話說,假若奕豪身處其中某處循環,那他將和其它兩處循環中的人物徹底失去因緣聯繫,不僅僅是遺忘或者忽視如此簡單,他們的存在會從奕豪的過往中消失,就好像「打一開始就沒這個人」的樣子。

    「就算如此,我們也無能為力啊……唯一能打破因緣隔斷的人只有至神的神君,而現在也還沒到三年的約定時限,就算神君想動也沒辦法動……」玄武聳一聳肩膀,語氣轉為輕鬆。「不過,我想子君應該不會遭遇危險的,畢竟除了那位壞心眼的女神外,還有另一位好心腸的女神是站在我們一方的,再說了……」

    說到這裡,玄武突然以奇妙的目光看著朱雀。「朱雀,你難道沒有注意到嗎?蓬萊少了一個人。」

    「少了一個人……誰啊?」朱雀不禁困惑起來,四方神的青龍和白虎都在,而玄武的模樣明顯不是在說普通人。

    「你好好想想,蓬萊應該是最近一段時間才變得安靜下來的吧?以前可是相當熱鬧的,那是誰的緣故?」玄武試著啟發朱雀。

    「那是白虎和……蚩尤!」朱雀想起了這不知為何差點被遺忘的名字,然後若有所思般望向下方。「難道……」

    「嗯,沒錯,看來她是比你早一步下到凡世去了,結果被捲入因緣的亂流中,所以你和她的因緣便在不知不覺中淡化……」玄武頓了頓,很遺憾地歎了口氣。「怎麼說呢,她的力量已經在主神以上,或許接近至神了也說不定,因緣的亂流對她不會造成什麼影響,大概可以期待她成為子君在因緣岔道上的引路人吧……」

    「玄武,」回想起了凶神的種種,朱雀向玄武一口斷言著。「你這是妄想。」

    ……………………

    姑且不

    是否有成為奕豪的引路人的可能性,但對被封鎖在因奕豪來說,其過去並沒有蚩尤的「存在」,而兩人目前的關係,也只能用麻煩製造者和被迫受害者來描述,不過比較可悲的是,作為受害者的本人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自身的立場,只是竭盡全力清除著眼前的被凶神喚醒的亡靈。

    當然,更可悲的是被迫捲入兩人糾葛而損失慘重的美國政府,尚不瞭解事情因緣的他們,還在為那頭宛如救世主般驟然降臨的火鳳凰,報以最熱烈的歡呼。

    在他們無比緊張的注視下,奕豪化身的火鳳凰拖著長長地焰尾翱翔天際。伴隨著高昂的呤鳴,破邪真火的熱焰幾乎將半邊蒼穹燒紅,而火紅的蒼穹下。亡靈凝成的黑雲早已被焚燒殆盡。火鳳凰地神域籠罩了天空,面對著這至聖至陽的浩瀚神力,五行被克地亡靈根本就沒有選擇抵抗的權力,甚至在神域的支配中,他們連逃亡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只是緊緊縮成一團,期望借此減緩破邪真火的傷害。

    在旁觀者的眼中。火鳳凰揮動著雙翼,將亡靈凝成地黑球猶如拍皮球般,在空中拍來拍去,每一次火翼和黑球碰撞,都會激起黑球強烈的顫抖,而且其體積也會明顯減小一圈。但同時其中地幽暗也變得愈加厚實……火鳳凰就這樣毫不費力地將亡靈群玩弄在鼓掌中,而相較之下。那十二台笨重而昂貴的靈子共振器就成了玩具般的東西。

    事實上,原本還在拚命搶修電纜的技術員都不自覺地停下了動作,呆呆地看著天空中火鳳凰的絢麗身影,甚至因為太過感動地緣故,不少人當即流下眼淚來。

    「……哈。哈哈……」從絕望的深淵浮上安心的水面,就連艾達也忍不住感到一陣虛脫,雙手扶著檯面才勉強支撐住身體。「原來……原來我們還是有可以祈禱地神啊……」她喃喃自語著。目光追隨著天上的火鳳凰,那宛如烈焰般的身影燒灼著她的眼睛,某種溫暖的東西從心裡泛起,然後自眼角湧出,這是自她接觸紅世以來,初次發自神性的感動。

    「神嗎……」美鳳聞言喃喃道,看著火鳳凰的目光略顯複雜,雖然眼前極盡壯美的情景確實帶給她無比的衝擊,但與其形容為感動,還不如說更多的是驚詫。在她的直覺中,眼前的火鳳凰是和前次龍龜相同的,都是奕豪化身的聖獸,而一想到那人懶惰至極的性格,以及她為此而承諾的種種事情,就很難再生出任何感性上的感動。

    「難道這個國家的存在,就只有和他的一日三餐同等的價值嗎……」甚至想到這點時,還忍不住沮喪了下去。

    ……………………

    姑且不論美鳳對自我價值的懷疑,遠方的蚩尤卻是頗不滿意地看著空中的奕豪。原因無它,她無法判斷奕豪今次化身的火鳳凰,究竟是聖獸憑依時的顯現,還是鳳凰血脈覺醒後的模樣。雖然前次的龍龜確實是聖獸憑依的顯現,但這次的火鳳凰卻又和龍龜的感覺有所不同,那身軀不再是單純由靈氣構成,還是有血有肉的實體,而且火鳳凰的模樣也和蚩尤知道的朱雀有所區別,因此讓她倍感困惑。

    「唔唔唔,可惡的黃帝老兒,就算死了也要給我製造麻煩嗎……」蚩尤咬牙切齒地咒罵著遠古的宿敵,漆黑的眼中燃起幽暗的火焰,然而這憤怒的目光落到火鳳凰的身上時,霎時間又強烈動搖起來。

    她無法憎恨他,在黃帝繼承者的身份以前,她是他的使魔。雖然她早已有能力斷絕這代表僕從的契約,然而他加諸在她身上的,卻不僅僅只有使魔的烙印——那時候她敗給了皇龍,同時也失去神力,被囚禁在獄山上萬念俱灰,是奕豪把她自絕望的深淵中解放,同時還教給她了一種新的生活方式。那樣的生活方式對血雨腥風中成長的她來說,是充滿不可思議的體驗,然而卻帶著某種扣人心弦的溫暖,這溫暖悄悄滲入到她的心裡,等注意到的時候,已經再無法擺脫了。

    不論她去到任何地方,或者在任何時候,那人的模樣都有可能突然在腦海中浮現。在島國斬殺「須佐之男」的時候,也是想到「帶點土產回去的話,那人應該會很高興吧」,才把「天業雲劍」帶回了蓬萊……如此種種,對她來說,都是極其罕見的情感。雖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實在不像是自己,但就算如何抵抗也無濟於事,即使努力取回了原本的神格,那條看不見的細索卻依舊拖著她,一步步滑向了那完全陌生的領域。

    然而,對於高傲凶烈的蚩尤來說,要她點頭承認這樣的感覺,簡直就是比死還屈辱的事情!也因此,才會轉而以眼前的形式表現出來,雖然在旁人看來是相當扭曲的表現,但或許連蚩尤本人都沒有察覺到,在對奕豪施加重重重壓的行動中。其實隱藏著某種更殷切地期待……呃啊!

    (……作者被突如其來的一拳打飛,衝出來的凶神揪著作者的衣領死命搖

    你這傢伙,這種旁白是什麼意思!誰對他有什麼殷切回來,快給我收回這句話!」)

    「切。沒辦法……」蚩尤轉向旁邊地紅嶺,自從上次以來她們就心照不宣地共同行動。而此刻看到祖先的靈魂在火鳳凰地破邪真火中發出哀號,這位純真女孩的臉上正露出極其複雜的神情——她希望解放祖先的亡靈,但卻不想造成生靈塗炭的後果,當然也無法坐視祖先的亡靈在絕望中掙扎。

    「想幫它們嗎?」蚩尤看透了他地想法,輕笑著問道。「我有辦法可以解救它們,也可以讓它們不再襲擊生人。但那需要你奉獻出身體作為觸媒,同時作為奉獻的代價。你將獲得媲美神階地妖力,如何?」

    目睹凶神嘴角拉起了一抹高揚的弧線,紅嶺只覺得脊背後宛如有戰慄的冰刃劃過,然而遠方祖先的哀號卻炙烤著她的心靈,幾經掙扎後。紅嶺向著蚩尤點了點頭。「……好。」

    「很好,但這選擇可是沒有後悔地,你記住了。」蚩尤確認了紅嶺的意志。然後深吸一口氣,朝著遠方的戰場猛地揮出一拳,無形地神力沿著拳跡奔了出去,沿途的空間呈現出扭曲的模樣。火鳳凰的神域在悄然無息間被撕裂了一角,同時其本身也受到凶神拳威的衝擊,一聲哀嚎後被撞得斜飛了出去。

    殘餘不到三分之一的凶靈,被蚩尤的黑暗神威吸引,趁著火鳳凰失勢的機會朝著蚩尤的方向湧了過去。蚩尤一手按在紅嶺胸前,一手朝著凶靈湧來的方向,以那條獸牙項鏈為門戶,將湧來的凶靈悉數打入了紅嶺的身體!

    只是幾秒鐘的時間,鋪天蓋地的凶靈就被鯨吞得無影無蹤,而紅嶺卻彷彿遭受衝擊般身體向後仰倒,以某種極其詭異的姿態凝在空中,同時,一股股肉眼可見的深紫魔氣正從她身體中緩緩溢出。

    「哼哼,我就幫你到這裡了,小鬼。」看著魔化的紅嶺,蚩尤輕笑著悄然退入了身後的黑暗。「這塊大地沒有守護的神祇,除了他以外再沒有人能阻止你,你就隨意行動吧……讓我好好看看……」

    ……………………

    因為凶神的介入,原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又再生變化,殘餘的凶靈驟然憑空消失,而在凶靈消失後,火鳳凰也跟著遁去無影,只留下迷惑的眾人愣在原地,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唯一能夠確認的,是亡靈天災所帶來的危機,目前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雖然被此次亡靈天災牽連的犧牲者前後累計高達數萬人,但生還者們還是忍不住長長鬆了口氣,艾達當即宣佈在休斯頓酒店舉行慶功宴,而至於整理交給高層的報告,分析此次作戰的問題,搜索殘餘亡靈的行蹤,還有確認那兩頭神秘聖獸的身份等等問題,那都是明天的煩惱了。

    生者們今天只是沉浸在生還的喜悅中,相信以後他們會比任何人都要珍惜生命吧……

    雖然艾達和里昂一再極力邀請,但美鳳並沒有參加他們的慶功宴。雖然說起來頗為傷人,但比起那些實際上沒起到什麼作用的狩魔師等等來說,她更關心那位解救亡靈天災的真正功臣。回想其當時的情景,火鳳凰挨了那莫名一擊,看起來明顯是受了傷害,那時候幾乎跳出來的心到現在都還沒有平息,美鳳不斷催促著旁邊的司機,軍用悍馬一路風馳電掣地飆回了住宅。

    「奕豪!你沒事……呃?」推開客廳門的美鳳愕然愣住,呈現在她眼前的是預料以外的畫面。只見奕豪正赤裸著上半身,趴在沙發上,而旁邊的黛希正慇勤地用熱毛巾替他熱敷著後背,或許是水溫太熱的緣故,黛希的臉顯得緋紅。

    「你……你們在……」美鳳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才整理好眼前的狀況,走過去的同時注意到奕豪背後靠近右肩的位置有著一團淤青。「奕豪,這難道是……」

    「啊,就是剛剛不知道被哪個傢伙偷襲的……」奕豪抬頭看是美鳳來了,隨便揮了揮手,趾高氣昂地命令著。「好啦,你回來的正好,我肚子餓了,快去弄晚飯吧!記得牛排要七分熟的,份量也要足夠,剛剛激烈運動的消耗也蠻大……」

    「什……」美鳳反射般皺起眉頭,就待發作,然而奕豪卻悠然地掏出一張紙條,在美鳳面前晃了晃。

    「……知……知道了。」目睹那張寫著先前約定的紙條,美鳳頹然地低下高傲的頭,咬著牙不甘心地向著廚房走去,而身後傳來某人囂張至極的笑聲,這讓她愈加確定了先前的想法。

    「那傢伙……絕對不是什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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