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行者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戰禍 第二節
    維爾紐斯城外羅斯軍前哨基地

    在這個滴水成冰的隆冬季節裡,極度嚴寒的天氣與厚度驚人且無處不在的積雪,對人類的耐寒能力構成了嚴酷的考驗。

    對任何一位正統派的軍事家來說,無視這種自然因素的影響而貿然行動,都可能釀成一場無可挽回的慘禍。當然如果能將某些不利的自然因素應用得當,也有可能化腐朽為神奇,演繹出令人難以置信的軍事奇跡。

    原本自認為勝券在握的羅斯人,在維爾紐斯城下白白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和機會。

    等到連續攻擊仍未能得手,維爾紐斯附近的沙巴爾人村落、鄉鎮逃亡殆盡之時,這場戰事依然被拖到了難以作戰的冬季。

    至此,羅斯人才如夢方醒,意識到犯下的過失多麼嚴重,可惜為時已晚,這場戰爭的主動權早已不在他們手中了。這場戰爭無限期地

    拖延下去,已經罄盡國力與財力的羅斯人仍然沒有取勝的把握,明有採取一些冒險的行動才能扳回不利局面。

    「殿下,回報的偵騎已經勘察了路線,基利亞河的河面凍得非常結實,我們的重裝騎兵跑在上面也不會有什麼問題,請您下決心吧!」

    講出上面這段話的人是羅斯軍的總參謀長奧魯多。漠索克。

    此時坐在他的對面,愁容不展的中年男人赫然是羅斯公國的大公伊凡四世,在兩人的四周坐滿了羅斯軍地

    高級軍官,所有人全都屏息凝神等候著伊凡四世下達最後決斷。

    立國子北方凍原地

    帶的羅斯公園.一直以蠻荒落後的野蠻人形象出現在人們的記憶中。

    令人驚訝的是,羅斯軍居然領先這個時代次大陸上所有的文明國家,第一個確立了正式的參謀制度,以及直屬羅斯大公管轄的八萬名常備軍。

    或許這也是軍力本來並不弱小的沙巴爾王國會在羅斯軍的進攻下,一敗塗地

    地

    主要原因。

    羅斯軍的總參謀長奧魯多。漠索克有著如烈焰燃燒般鮮艷地

    紅色頭髮,單從這個外貌特徵就能知道他繼承了北方諾曼人的血統,事實上也地

    確如此。奧魯多出身子白微諾曼王族的一支,三十六歲便憑借才幹升任到總參謀長,如今正在年富力強的時節。

    分裂而衰弱的白微諾曼被奧匈帝國吞併以後,少數不甘雌伏的王族便東遷進入到羅斯公國境內發展。迄今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了,他們卻從未忘記自己的高貴出身。

    當獲悉羅斯軍面臨地

    諸多不利境況。是出自奧匈帝國的黑手安排,擔任總參謀長的奧魯多。漠索克在感到憤怒之餘.恍惚間也感覺到了一個存在的取勝機會。

    羅斯人的宿敵沙巴爾王國在遭遇連番重創之餘,早已元氣大傷,現如今的局面完全是依靠「達契亞聯盟」提供地

    援軍來支撐。而「達契亞聯盟」的四大公國原本是一個統一國家,稱為「達契亞王國」。

    這個古老的國度在歷史上,曾經與西方地

    近都奧匈帝國多次互相攻伐,幾乎有著輿次大陸三強相匹敵的國力。

    雖說後來因為某些原因,達契亞王國失去了所有的繼承人。龐大疆土被掌握實權的幾位領主瓜分,就此分裂為四個公國。不少靠近邊境的土地

    也被鄰居們打了秋風,不過總體來說,達契亞王國的家底還是十分豐厚的。

    「達契亞聯盟」四大公國的平均國力,除了面積和人口都少得可憐的摩爾多瓦公國可以忽略不論以外,其他幾家都是能在本土動員起數十萬兵員上陣的中等強國。

    將四國重新整合為一個完整的國家。這一直是「達契亞聯盟」多年來的夢想,但四國卻呈現出一盤散沙的趨勢,反正是誰也不肯服誰.實力最強的特蘭斯瓦尼亞。前代大公爵拉凡迪諾三世就曾六次出兵與瓦拉幾亞和摩達維亞交鋒,企圖壓倒其他競爭者,以特蘭斯瓦尼亞為核心重新組建達契亞王國。

    奈何拉凡迪諾三世總是會莫名其妙地

    輸掉戰爭,始終無法壓服兩國,最後明保留了一個象徵性大過實際意義的同盟名份。「達契亞聯盟協議」承諾各國之間互不干涉內政,一致對外抵抗侵略的同盟條約,好歹多少也有點威懾效果,讓別國輕易不敢招惹這明刺蝟之外,沒什麼更大的建設性作用。

    如此一個鬆散的聯盟,不僅無力威脅奧匈帝國的霸權地

    位,甚至特蘭斯瓦尼亞和其餘三國也不得不掉轉頭,服從西方強都奧匈帝國的支配。

    羅斯人就算用屁股去思考,也能猜到「達契亞聯盟」這些僕從國之所以不辭辛苦地

    大老遠跑來幫助沙巴爾王國,也肯定是出自宗主國奧匈帝國的授意和唆使。羅斯人自然感到憤怒,但是這也沒轍,形勢比人強啊!

    要不是正與法蘭克人血拼得如火如荼,奧匈帝國隨便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壓垮看起來不可一世的羅斯公國,這個老虎屁股是萬萬摸不得。

    有鑒於此,羅斯軍總參謀部調集了大量富有實戰經驗的將領,湊在一起琢磨了兩周時間,終於搞出一份作戰計劃。

    這個缺乏太多技術含量的作戰計劃,簡略的說,就是把作戰目標確定為直接攻擊摩爾多瓦公國的領土,羅斯軍準備用敲山震虎的辦法,迫使「達契亞聯盟」諸國放棄支援沙巴爾王國,撤回本土防禦。

    陷入西線戰事無力抽身的奧匈帝國,暫時是抽不出手來武裝干涉東方發生的事情。

    祗要「達契亞聯盟」的援軍失去鬥志,羅斯人有信心在來年地

    春天,徹底消滅祗剩下十餘萬殘兵敗將的沙巴爾王國。

    這個設想固然很好。可冬季長距離行軍和作戰都是用兵的大忌。一旦傷員倒在雪地

    裡,刺骨的寒氣就會開始侵入傷口,原本不致命的傷勢也會在短短一個鐘頭之內要了傷兵的命。更不必說野外行軍時遭遇到不可捉摸的暴風雪天氣,將會產生何等災難性的後果。

    面對著複雜戰場環境的考驗和前途未卜的命運,要羅斯大公下這種決心也是不容易地。

    不是大獲全勝,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這個計刻風險地

    確是不小。

    在以總參謀長奧魯多。漠索克為首的大批羅斯軍官一再請求之下,態度一直猶豫不決地

    羅斯大公伊凡四世終於點了頭,不過他也提出了附帶的要求。在保密的前提下,一定要摸清對手的底細在行動。絕不能貿然行事。

    總參謀部不是吃乾飯的,詳細研究了作戰計劃的可行性之後。還敢提出在冬季積雪的環境中選擇長途奔襲戰術,自然是有所倚仗。

    首先。大部分羅斯人都是從小就生活在酷寒地

    凍原地

    區,耐寒的能力絕對一流,祗要能保證提供給士兵足夠多的烈性酒,羅斯軍的士兵甚至敢於在這個天寒地

    凍的季節裸身下水洗

    澡。

    其次,羅斯公國擁有產自頓涅茨河流域的良種戰馬,這種體型龐大地

    重型戰馬能夠耐受室外低溫和長時間奔跑引起疲勞。

    一支全部由頓河馬組成的騎兵部隊,足以支撐長途奔襲到目的地。最後一樣制勝地

    武器,則是適用於冰雪路面行進的重釘馬蹄鐵.這個不起眼的小小馬蹄鐵也是一項重要的優勢。

    抓地

    力遠超普通馬蹄鐵的特製重釘蹄鐵,具有良好的防滑效果,即使騎兵在開闊的冰面全速奔跑,也不易滑倒。

    這三樣法寶是羅斯軍敢於賭上這一鋪的信心所在。

    當然任何的計劃都存在系統風險,計劃肯定是無法囊括所有的意外變化。不過考慮到成功後帶來的巨大收益,經過一番痛苦的思考,伊凡四世也是狠了狠心。才下令通過總參謀部的這份作戰計劃。

    就在百無聊賴的陳無咎,帶著未婚妻安雅跑去格羅德諾城閒逛的時候。上萬名繞開了聯軍防線的羅斯騎兵,沿著基利亞河的冰面突進.此時距離駐屯軍的要塞明剩下了區區五個小時的路程,今晚也許注定許多人會離開這個世界吧!

    神明也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仍未察覺到危機襲來的陳無咎,安心地

    坐在馬車的熊皮坐墊上面,舒服地

    伸著懶腰,享受著加入爐火中的熏香所散發出的馥郁芬芳。在這輛通常可以容納十個人乘坐的四輪馬車裡,現在卻明有陳無咎和安雅兩個人,寬敞的車廂多少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感到無聊的陳無咎,主動開口與安雅搭訕,說道:「你到底是蘇倫的牧師,還是她的選民?」

    這個突兀的問題似乎有些出乎安雅的意料之外,女伯爵沉靜如水的面龐滑過一抹莫名的微笑,然後說道:「你怎麼突然想起問起這個?」

    陳無咎攤開只手一笑,說道:「沒什麼,祗想知道多一點你的情況。」

    死死盯住陳無咎好一會,安雅放棄了從這個男人身上看出他這句話背後真實意圖的打算,簡潔明瞭地

    說道:「我是月之女神的選民,還有其他問題嗎?」

    聳聳肩膀,陳無咎作出無所謂的姿態,說道:「隨便問問,不用這麼緊張,怎麼說你跟我也是名義上的夫妻,咱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可不可以別老是板著臉,我又不是你的債務人!」

    女伯爵聽到陳無咎的話,回答時語氣依舊冰冷,說道:「嗯!知道了!」

    攻心戰術無效,陳無咎放棄了撩撥安雅情緒的打算,看她的反應根本不像一個年輕少女,倒像是嫁不出去的老處女!

    一路上,兩個人繼續保持著這種相敬如冰的態度,到達格羅德諾城新建的暗黑神殿大門口之後,隨即馬車緩緩地

    停了下來。前面一輛車的侍從打開了車門,陳無咎下一步跳下車,然後很有風度地

    伸出手,請安雅下車。

    一行人穿過剛剛清掃出來的小道,來到了暗黑神殿的正殿門口,這附近擠滿了等待領取救濟食品的沙巴爾人,場地

    的擁擠程度令人聯想起超市中堆積如山的沙丁魚罐頭.曾經富庶得叫人嫉妒的沙巴爾王國,如今已是掉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即便在首都維兩紐斯,飢餓和短缺也成了普通人生活的主題。

    原本居住在北部和中部的沙巴爾人,家鄉已經落入羅斯人之手。在羅斯人殘酷的驅趕平民攻城的戰術脅迫下,不願全家都淪為羅斯人炮灰的沙巴爾人,捨棄了所有的財產和居所,扶老攜幼從小路徒步逃往較為安定的南部地

    區躲避戰火。

    雖然這裡沒有羅斯人的直摟威脅,但隨著冬季到來後,天氣變得越來越寒冷,這些衣不遮體,居無片瓦的難民,就成了地

    道的釜底游魚.每天由於凍餓和疾病而倒斃的難民都不計其數,格羅德諾城裡每天早晨都會用馬車將整車凍僵的屍體運到城外的臨時堆放場。

    在零下三十度的低溫環境中,高度凍結的土地

    堅硬無比,金屬工具都無法發揮作用,挖掘墓穴是不可能的。

    在春季到來前,那些不能及時下葬的死者屍體,就祗能暫時這樣先堆放起來,因為屍體的數量太多難以管理,其中許多屍體已經淪為了野狗和小型魔獸的美餐,讓這些可憐的人在死後都不能得到片刻安寧。

    緩步走近神殿的陳無咎,望著這些骨瘦如柴難民的目光中,同時充滿了同情、憐憫輿貪婪、冷酷的目光,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這些原本相互矛盾的情緒混合在一起,看上去是那麼的詭異。在陳無咎的軀體裡同時存在著人性和神性兩種主導元素,作為人類,他會本能地

    同情與憐憫弱者,可是作為一個神明,在陳無咎眼中祗有信徒與非信徒的區別。

    前者有用,後者無用,如果能把非信徒變成信徒,佔有更多資源,這倒是一樁求之不得的好事。因此,陳無咎有著如此特別的反應,完全合乎情理,半神半人的狀態,總是會顯出一些古怪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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