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蘭斯瓦尼亞公國首都巴亞馬雷夏宮
特蘭斯瓦尼亞公國是次大陸地區一個中等規模的諸侯國,目前特蘭斯瓦尼亞當政的拉凡迪諾三世大公已經年近八十,從年初到現在,他的身體狀況可說是每況愈下。以人類這個種族的平均壽命計算,今年七十四歲的拉凡迪諾三世大公也接近了他人生的終點。
即便有最好的醫師和牧師照顧,但是所有人心中都非常清楚,風燭殘年的拉凡迪諾三世老邁的身體其實撐不了太久了,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則是不可能以人類意志為轉移的。
老大公自己也十分瞭解這一點,為此一貫行事慢條斯理的拉凡迪諾三世特地召集了特蘭斯瓦尼亞公國的列位重臣,以及國內貴族名門的家主和各地的大小領主與皇家騎士團的將領一齊來到首都巴亞馬雷的夏宮,時日無多的拉凡迪諾三世準備正式對外宣佈自己的繼承人人選。
「大公殿下有請科爾比.夏默勳爵入內。」
隨著侍從官清越高亢的嗓音響起,一身戎裝身材魁梧的科爾比.夏默出現在老大公寢宮的門口。
從科爾比.夏默十六歲正式被冊封為騎士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個年頭。雖然限於資歷他還沒有能夠坐上皇家騎士團團長的寶座,不過大家都確信這一點小小的前進障礙對於這位戰功顯赫的騎士來說,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問題。
拉凡迪諾三世也十分器重這位性情耿直的軍人,在他看來,像科爾比.夏默這樣克盡職守的軍人遠比平日裡簇擁左右,那些慣於玩弄權術手腕的官僚可靠得多。
幾分鐘前,守候在夏宮門口的人群忽然聽到侍從官傳達召見科爾比.夏默的命令,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令在場的眾人不禁為之側目,私下裡紛紛開始揣測拉凡迪諾三世此刻召見科爾比會有什麼潛在意圖。
畢生恪守騎士的規條,因而鎧甲從不離身的科爾比.夏默猛然間被眾人矚目,稍稍愣了一會,但他馬上反應過來,摘下了自己頭盔,遞給身旁的副手保存,隨即在侍從官的引導下朝著夏宮的寢宮前進。
年輕時科爾比.夏默那一頭陽光般令人目眩的金色長髮和深沉的眼眸,英俊的面龐,不知迷倒了特蘭斯瓦尼亞多少青春少女和貴婦人。
目下剛剛度過了三十六歲生日的他又增添了一份中年男子的成熟氣質與自信,加上高大挺拔的身姿不由得令人聯想起草原上不怒自威的雄獅。
「請進,大公殿下吩咐只能您一個人進去。」
雖然這麼做不合規矩,不過科爾比沒有提出置疑的資格,原本大公單獨召見某個將領就已經是特例了,再多一點意外也不算什麼。科爾比解下自己佩帶的騎士長劍和短劍,小心地整理過自己的儀容,這才推開大殿的房門邁步走了進去。
遠遠地望見半躺半坐的拉凡迪諾三世,科爾比.夏默在距離老大公二十步遠的地方單膝跪倒,沉聲說道:
「殿下,您無比忠誠的騎士科爾比.夏默願意隨時為您效勞。」
身上厚重堅固的騎士全身鎧甲絲毫沒有影響到科爾比行動的靈活性,他單膝跪倒在拉凡迪諾三世的病榻前,等待著老大公的訓示。
拉凡迪諾三世用他那昏黃的眼睛盯著科爾比.夏默看了一會,忽然笑了起來,說道:
「很好,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人去做,而我只能依靠像你這樣忠誠而勇敢的騎士。科爾比.夏默騎士,你願意去完成我所授予的這個艱巨使命嗎?」
虎老雄風在,昔日叱詫疆場的老大公身體雖已衰弱,但他隱藏在眼神中的犀利鋒芒卻不曾有過絲毫削減,此刻老大公聽起來使人感覺他有氣無力的聲音背後仍然包藏著巨大的壓迫感。
科爾比低下頭,右手放在胸口,說道:
「殿下,我願意為您去做任何事情,無論多麼危險和艱難。」
老大公鬆弛的面部皮膚抖動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力不從心的拉凡迪諾三世喘息了片刻,又繼續說道:
「好吧!可能對你來說有些困難,不過這是我對你最後的期望,夏默勳爵,你要明白這一點。」
拉凡迪諾三世抬起頭朝著殿外的方向望去,雖然從這裡什麼他都不可能看到,可是老大公卻笑了起來,緩緩說道:
「我的長子索爾斯早夭,餘下的幾個兒子都算不上才華過人,一個個資質平庸得很,無一成器,更沒有誰可以承擔起維護這個國家的使命。唯有幼子阿利斯性情溫而意志堅定,在我身後當可托付以大任。阿利斯有的精靈族血統,他的壽命也會比我這個老頭子長得多,即使有什麼現在不懂的東西,將來也有時間可以慢慢去學習,所以我決定把特蘭斯瓦尼亞大公的位子交給幼子阿利斯來繼承。」
臉上止不住地露出萬分驚詫的神情,科爾比從沒想過拉凡迪諾三世會讓最小的一個兒子繼承特蘭斯瓦尼亞大公的位置。
不過這件事的決定權在老大公手裡,科爾比.夏默不覺得拉凡迪諾三世會與他討論這個問題,何況作為一個純粹的軍人,科爾比對於政治不感興趣,他的忠誠卻勿庸置疑,因此在最初的驚訝過去以後,科爾比.夏默重新低下高傲的頭顱,繼續聆聽老大公的指示。
望著科爾比.夏默的反應,拉凡迪諾三世微微一笑,他十分滿意科爾比表現出的態度。老大公單獨召見科爾比的用意也就在於此,一個從不涉及政治活動的軍人才能夠使他放心地將這項任務托付,而不必擔心衍生出其他的麻煩。
拉凡迪諾三世知道排隊等在夏宮外面的那些傢伙一個個人都是老辣成精的野心家,沒有一個靠得住。
此時他還有三寸氣在,這些人在積威之下不敢過於放肆,可他一旦嚥下這口氣,這幫人可是為了爭權奪利,什麼齷齪卑鄙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拉凡迪諾三世的幾個兒子,除了幼子阿利斯由於血統問題一直遭到排斥,哪一個有繼承權的兒子不是對大公寶座虎視耽耽。
不僅是國內貴族勢力在這些蠢蠢欲動的繼承人背後撐腰,更有來自外界的黑手暗中操控局勢。
拉凡迪諾三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根纖細的鋼絲上面跳舞,稍一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真不知讓阿利斯突然坐到這個位置上,到底是不是害了他。唉!管不了那麼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到此處,拉凡迪諾三世奮力挺直起衰老的身軀,喘息了一會等到呼吸略為平順,又開口說道:
「夏默勳爵,由於你多年來為特蘭斯瓦尼亞竭盡忠誠,我和國家都非常感謝你的傑出貢獻,所以這一次我決定由你來負責找回我的兒子阿利斯。這是我簽署的授權書,從現在起你就是特蘭斯瓦尼亞的全權特使,並且晉陞你為男爵,希望卿不要辜負我的托付,望君竭盡所能幫助阿利斯返回巴亞馬雷,並且順利登上大公的位置。」
科爾比.夏默沒想到拉凡迪諾三世這麼慷慨,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就先給了偌大的好處,頓時深受感動,低下頭說道:
「下臣一定竭盡所能,不過」
二人談了許久,面上略現疲憊的拉凡迪諾三世衝著科爾比笑了笑,說道:
「無妨,我的身體勉強還能撐到你完成任務的那一天,不過愛卿的行動務必要快啊!我在這個世界上逗留的時日不會太多了。」
深感老大公的信任,科爾比.夏默頓時感到一股熱血衝上腦海,果斷地說道:
「是,下臣一定竭盡所能完成任務。」
接下了這個棘手的任務,科爾比.夏默退出寢宮,這發現適才不知不覺間不覺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虛汗。
科爾比苦笑著掏出手帕略為擦拭了一下,便沿著青石鋪就雕刻有細緻花紋的甬道朝著宮外走去。
科爾比.夏默出身於特蘭斯瓦尼亞最古老豪門之一的夏默侯爵家族,但他只是一個不受重視的旁系分支後裔,在血緣上和現任的夏默侯爵已然十分疏遠。
除了夏默這個姓氏和共同祖先留下的家族徽章,科爾比.夏默與顯赫的夏默家族之間的關係可謂淡如薄水。能夠升任現在的位置和受到老大公的器重,完全是科爾比.夏默個人努力奮鬥的成果。
當然在他個人成功的背後也不能說和夏默家族一點關聯都沒有,畢竟同樣是夏默家族的後裔子孫,特蘭斯瓦尼亞的那些守舊貴族勢力也不大方便用出身不好之類這些借口打壓科爾比.夏默的陞遷,因而多數人還是將科爾比.夏默與夏默家族視為一體。
至於真實的情形如何,大多數只能通過表面現象瞭解事物的凡人是不可能去關心這種高深問題的。
特蘭斯瓦尼亞的爵位授予制度十分嚴格,即便是某個古老的家族通過幾代人的奮鬥和努力也很難獲取一個真正的貴族頭銜。
大公通常授予有功之臣的爵位只有不能世襲給子孫的勳爵這一類止於受冊封者己身的容光爵位。得到拉凡迪諾三世破格提拔的科爾比.夏默在旁人看來則是一步登天的幸運兒,他從不能世襲爵位的騎士階層的普通一員,一躍成為了可以使用獨立家徽的世襲貴族,邁過了許多人一生都不能企及的障礙。
成為貴族固然可喜,但一想到自己的處境,科爾比就不得不露出苦澀的笑容。
不參與政治活動不代表科爾比就是個政治白癡,特蘭斯瓦尼亞國內那些頑固派的活動能量,即使以科爾比的孤陋寡聞也知曉這些人的囂張氣焰到了何等地步。要他們贊成由一個身上有著精靈族血統的人繼承大公的位置,還不如直接殺了那些信奉血統論的老傢伙來得痛快一些。
對於自己將要面對的狂風暴雨洗禮,科爾比也作做好了心理準備,反正這是拉凡迪諾三世的旨意,他只需要負責執行就可以了。
至於其他的東西以科爾比這種蹩腳的政治能力,就算知道了別人要對付他,大概也拿不出什麼好對策吧!
手握拉凡迪諾三世簽署的授權書,科爾比刻意避開了嘈雜的人群,獨自從旁邊的側門悄悄地溜走了。
他必須盡快出發,老大公的身體狀況的確是挺不了很久了,到時候找回阿利斯也是徒勞無功,有了這份大公給予的授權書,科爾比能夠調動兩個中隊的皇家騎士,軍力足以抗衡任何一家貴族的私兵了,頑固派明著下手並不可怕。
要是他們來陰的科爾比.夏默歎了一口,那還是讓刀劍來說話吧!
離開時科爾比.夏默的行動雖然小心隱蔽,卻也避不開有心人的矚目。望著科爾比.夏默匆匆離去的身影,等待覲見拉凡迪諾三世的人群邊緣有兩個人開始交談。
「侯爵閣下,您真的不打算阻止科爾比出發嗎?如果阿利斯上台,就衝著我們一直都在二殿下,到時夏默家族可是沒什麼好果子吃啊!」
這是一個中年人的聲音,他似乎底氣不足猶猶豫豫的,才說完這段話。站在他對面的老者身著華麗的猩紅色天鵝絨長袍,金線繡成的花草動物栩栩如生,常人一見他的行頭便知此君出身非富即貴。
目送科爾比遠去的背影消失在遠處宮殿的拐角,華服老者緩緩說道:
「我們夏默家族已經在特蘭斯瓦尼亞延續了十六代,你知道為什麼到今天也沒有像其他豪門一樣消亡?賭錢時投注的訣竅就是不要將你手上所有的籌碼都只押在一門上頭,政治投機也是一樣,我們不能把整個家族的興衰壓在某一個人身上。科爾比的血脈雖然比較疏遠,但他也是夏默家族的嫡系子孫之一,若是將來他能得勢,我們夏默家族就仍然有興旺發達的一天,你懂嗎?」
在老者面前看起來有些唯唯諾諾的中年人點頭哈腰地說道:
「是,是!我懂了。」
老者笑了笑,卻沒留意中年人低垂的面孔上堆著的諂笑逐漸冷卻為一團冰霜,同時,他的眼眸中多了一種叫做慾望的火焰。這種來自每個人內心的火焰不但會燃燒自己的生命,更會傷害到他人,那麼中年人到底想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