瞇起眼睛的陳無咎側著頭上下打量了一番新近收服的卓爾精靈溫麗莎,說道:
「這裡感覺如何,陽光不會很刺眼吧?先把這個穿上,你的黑皮膚太引人注目了,作人還是低調一點好些。」
戴著墨鏡的溫麗莎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正在來回掃視著地表世界裡前所未見的一切事物,聽到陳無咎的問話,她回答說道:
「是的,維德大人,感覺很好。」
接過了陳無咎遞過來的斗篷,卓爾精靈溫麗莎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放下兜帽之後任何人都看不出她與一般旅行者之間有何差別。
為一團糟的行程表而頭痛不已的陳無咎,開始煞費思量地盤算著今後如何安置溫麗莎。顯然冒著被人發現的風險帶著一個卓爾精靈繼續西行不是個好主意,但是拋下她同樣會給陳無咎帶來未知的危險。
兩害相權取其輕,陳無咎只得費神琢磨該如何對看穿偽裝的人解釋自己與危險的卓爾精靈溫麗莎,特別是恐怖的布拉挈狼赫拉德這頭傳奇怪物之間的複雜關係。
陳無咎不禁慨歎自己的生活真是一團亂麻,或許生活本就應該如此複雜!
結束了危機四伏的地窟探險,陳無咎安頓好溫麗莎和赫拉德之後,孤身一人來到彼得羅夫的家裡。
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上只有彼得羅夫和陳無咎之間才能稱得上是十分單純的朋友關係,儘管陳無咎曾與阿利斯有過一段患難與共的可貴友誼,可是隨著阿利斯身份永久性改變,兩個人之間友誼也在無言的沉默中畫上了休止符。
今時今日的奧古斯丁二世大公已經不可能再作為陳無咎可以信賴的朋友,他們兩個人之間剩下來的僅有一層赤裸裸的利益關係和由此衍生出的利益聯盟。
須知政治這玩意歷來是六親不認的,個人感情的好惡也決定不了彼此未來的立場,唯有利益的歸屬才能夠決定誰是朋友,誰是敵人。說不准什麼時候阿利斯就會跟陳無咎翻臉,陳無咎也同樣不能保證自己不會為了某種更加現實的利益而與阿利斯翻臉,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在任何一種政治學的範疇內都沒有永恆的朋友,存在的價值標準只是永恆的利益。
在感悟到失去阿利斯之後,一度情緒悵然若有所失的陳無咎變得格外關心起身邊的人來,他現在最關心的莫過於彼得羅夫這個來之不易的患難之交。
望著躺在病床上的彼得羅夫,陳無咎思考良久做出了一個決定,開口對彼得羅夫說道:
「咱們一別多年,我如今已經是一個鄉下貴族了,特蘭斯瓦尼亞公國的東阿拉德省就是我的領地,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出任東阿拉德領地的礦業總監如何?」
神經比鋼纜還要粗上不少的彼得羅夫不在意陳無咎的身份到底是貴族還是強盜,在沒有什麼階級觀念的矮人眼中,這二者的區別並不大,因此他搖著頭固執地說道:
「我要繼續冒險,沒了一條腿不算什麼,換成木腿就是了,你們用不著為我擔心。」
理解彼得羅夫的堅持自有他的道理,陳無咎不置可否地一笑,沒有去反駁彼得羅夫的話。
等了一會,陳無咎才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
「東阿拉德有很多礦山,好比赤銅礦、磁鐵礦、錫礦和鉛礦,非常需要一位可靠又精通礦山的人物去指揮開採。彼得羅夫,就算是你給我幫個忙,去東阿拉德好嗎?我馬上要啟程到洛桑學院去學習奧術,這麼大一塊領地放在那裡不管,我實在放不下心。」
矮人這個種族對於採礦和冶金知識的深入瞭解正如同他們生性嗜酒如命的毛病一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彼得羅夫長期居住在格拉茨這種礦業都市中,若是說他不懂採礦和冶煉,這個絕對沒人肯信。
陳無咎以請求朋友幫助的口吻再次提出這個建議,固執的彼得羅夫就不能不認真考慮了,他思索一下,說道:
「幫忙可以,但是我不願意總待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咱們先約定好了,你什麼時候回到領地,就要讓我離開。」
露出一個淡淡地笑容,陳無咎早已猜到彼得羅夫肯定會礙不過情面,坦然地笑道:
「好,一言為定!」
停留在格拉茨幾天安排好善後事宜,陳無咎將從格拉茨礦業協會手中攫取的那筆橫財留給了彼得羅夫,作為他傷病的後續治療費用和前往東阿拉德省的路費。
前些時候不惜大出血,以高價買下陳無咎解毒劑的礦業協會,而後出面了組織了大批冒險者進入礦山搜尋假想敵,此時他們應該還在那些縱橫交錯,伸手不見五指的廢棄巷道中尋找已經一命嗚呼的毀滅蜈蚣。
殊不知那條倒霉的毀滅蜈蚣業已在陳無咎和赫拉德手中萬分憋屈地死去了,不知他們到何時才能發覺這個事實,估計到最後大概也是落下一個哭笑不得的結局吧!
安頓好了彼得洛夫的行程,自覺無事一身輕的陳無咎帶著布拉挈狼赫拉德和裝扮成女僕的卓爾精靈溫麗莎,一同踏上了前往洛桑學院的旅程。在那遙遠的西方,一個未知的新世界正在朝著陳無咎熱情地張開雙臂。
從女神菲露莉口中第一次聽說過洛桑學院這個名字以後,陳無咎自然是耐不住性子私下裡與人打聽過這個地方的情況。
因洛桑城而得名的洛桑學院,位置在中部山脈的西麓北側,這裡是一個標準的三不管地帶。由於洛桑城剛好處於西邊的法蘭克王國,東邊的奧匈帝國,南面的伊特魯裡亞聯邦三者之間的地理中心點,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在次大陸上有一句諺語,誰控制了洛桑,便能據此控制中部山脈。正因洛桑的地位如此重要,附近的鄰居們無法容忍別家將這個連接中部山脈的陸路交通樞紐納入懷中。
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強國們爭來爭去,結果讓洛桑學院的創始人南特.伽菲爾大法師揀到了這個大便宜。
老謀深算得伽菲爾大法師先是在洛桑不顯山不露水地建立起一所初級魔法師學院,而後經過數十年的苦心經營,羽翼漸豐的洛桑學院逐步將觸角伸到了洛桑的城市議會,並且成功取得了這座城市的實際控制權。
高瞻遠矚的南特.伽菲爾早就看穿了臨近幾個大國的醜惡嘴臉,一手推動了洛桑的城市議會,以明文立法的形式使得洛桑的永久中立地位得到確定與鞏固。洛桑就此成為了次大陸地區唯一一座得到強國一致認可的中立都市,他們許諾不會進犯洛桑。
當然洛桑取得的中立地位還是武裝中立為基礎的,無論在任何時代,缺乏武力保護的財富都是強盜們眼中的無主之物,沒有暴力作為依托的法律亦是一紙空文。
洛桑學院經過近千年歲月之後,儼然已經成為了次大陸地區首屈一指的最高魔法學府。
每年前往洛桑就讀的人不僅是那些有志於修習奧術的法師,包括煉金術士,接受深造和試練的牧師,甚至是一些希望觸類旁通的武者和戰士都被洛桑學院的安寧氣氛所吸引而紛紛前來求學。
為這些學生提供服務的產業蓬勃發展,這種勢頭在次大陸漫長的戰爭期間最為明顯,也因此為洛桑城帶來了豐富的財源和迅速增長的人口。
行色匆匆的陳無咎從懷中摸出了地圖和指南針,比對一下地圖上的方位和標注距離,指著前方的山口說道:
「你們兩個快點走,翻過這座山口,我們就能看到洛桑城了。」
洛桑城的東面是一片連綿數百公里的險峻山嶺,平均海拔三千五百米的高山地形,使得那些從東方來的旅行者舉步維艱。
如果說高山地區嚴重缺氧的環境僅僅是讓布拉挈狼赫拉德感到不大舒服的話,那麼這種嚴酷的缺氧環境對極少涉足高山環境的卓爾精靈來說,就無異於煉獄的煎熬了。可憐的溫麗莎一雙明亮的眸子變得黯淡無光,一連幾天下來她連一點東西都吃不下,只能靠喝蜂蜜水來維持自身的基本生理需求,陳無咎只好把溫麗莎放在馱獸背上休息。
看到溫麗莎的痛苦情形,陳無咎雖然覺得棘手,可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水土不服不算是大毛病,卻是藥石難醫的疑難雜症。
陳無咎心中盤算著只能等到在洛桑城裡安頓下來之後,再給溫麗莎用一些溫養的草藥調理一下身體。
回身望見溫麗莎瞪大而無神雙眼,陳無咎歎息一聲,走到馱獸旁邊說道:
「堅持一下,翻過山口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表情呆滯的溫麗莎只是本能地應了一聲,陳無咎看著她越發憔悴的面容,只得無奈地搖著頭。
很快一行人翻過了積雪皚皚的山口,從這個居高臨下的制高點望去,下方綠草如茵河谷地帶的秀美景色一覽無遺。
海拔接近兩千米的洛桑城坐落在一座波光粼粼的高山湖泊岸邊,四周高山的冰川融雪和終年不會枯竭的山泉共同匯聚成的溪流匯入清澈見底的盧底河,並最終流入眼前的這座洛桑湖。
這座看上去面積不大的洛桑湖卻是次大陸一條著名大河的源頭,一路流向北方匯入北海的薩帝瓦河是貫通法蘭克王國北部地區的重要河流,富於灌溉、航運的便利,而這條河流的發源地正是這座不甚起眼的洛桑湖。
洛桑湖的湖岸兩側遍佈著天然針闊葉混交林,零星分佈著灌木叢的山坡上成群的牲畜正在悠閒的吃草。
此時雖已是七月十分,到了悶熱的仲夏時節,可這高海拔的山區卻覺察不到暑熱逼人,滿山遍野的野花綻放著各色的花朵,一如平原地區春季的風光景色。
布拉挈狼赫拉德伸出一隻前爪,指向遠處的羊群,流著口水說道:
「記得答應我的三次烤肉要兌現,托你的福,我現在已經不大習慣吃生肉了!」
陳無咎哼了一聲,眺望著洛桑河谷的美景,這裡的風物景色讓他想起了旅遊之都瑞士的秀美景色。從前陳無咎沒機會去一趟瑞士旅行,想不到異世界的洛桑景致居然和瑞士有七、八分神似,真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啊!
感歎了一番自然造化的玄妙神奇,陳無咎將注意力轉回到身邊,說道:
「從現在開始就要進入人煙稠密的地區了,你們兩個都小心一點,不要被人識破身份,否則哪個神殿宣佈咱們是邪惡聯盟,免費的火刑架就在朝我們招手了。」
洛桑學院的學術根基究竟是如何的深厚,陳無咎在親眼目睹實際情況之前還是缺乏一個直觀的認識,不過當他瞧見洛桑城內滿大街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穿著法師袍的人穿梭往來,不免驚訝得險些下巴都要掉了。
從特蘭斯瓦尼亞到洛桑的這一路上,陳無咎零零碎碎看到過的法師統統加在一塊,恐怕還不及他站在洛桑城門口的這五分鐘之內瞧見得多。
陳無咎不禁感慨,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洛桑不愧是次大陸的奧法學術中心城市,光看這滿地都是法師的陣勢就知道能在洛桑立足教學的人物絕不會是泛泛之輩。跟路人打聽過學院的位置,陳無咎一行沿著貫穿洛桑東西方向的伽菲爾大街一路步行來到這座學術都市的西區。
一大片灰黑色的古老建築赫然出現在陳無咎的面前,這就是陳無咎念念不忘的洛桑學院所在。
這座挺立千載的洛桑學院曾幾度擴建增築,如今在城市內的這片建築主要是管理校務的辦公地點,其他諸如各個專門院系的大教室、學院宿舍、奧法實驗室、教練場等附屬設施都在西邊城外的新學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