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二年夏天碎葉川(今哈薩克斯坦境內的楚河最現在隋朝所以作者就暫且認為它以前也叫碎葉川)南岸大約數百名服裝各異的騎兵正散落地出現在廣袤的草原上。
這些看上去懶懶散散的騎兵實在是算不上一群正式的騎兵只見他們有的披著一件皮革甲冑上面零落地綴了些銅皮鐵皮看上去更像是裝飾而不是防禦用的。在他們身上最華麗的就算是馬鞍後面聯在一起的弓套和箭袋上面繡了些花紋雖然很舊了但好歹有點藝術成分。他們頭上與眾不同的尖頂帽告訴同伴這是一支塞種人後裔。
塞種人是這裡老居民了伊列河畔碎葉川邊蔥嶺山北甚至是天山和金山腳下都曾經是他們的牧場。但是自從前漢初年被匈奴人打敗的月氏人潮水一般湧了過來。抵擋不住的塞種人只要一部分或向南逃去直奔天竺以西的地區(今克什米爾地區和印度河流域地區)建立了許多小國或向西奔安息烏滸水流域而去。還有一部分留在了西域慢慢地也建立了自己的小國已經被北府滅亡的疏勒、休循國、捐毒國等國都是塞種人的後裔。另外一小部分繼續留在碎葉川、伊列河故地一直生活到現在。
這些騎兵還有的戴著氈帽背著角弓和箭袋他們都是月氏人、烏孫人和匈奴人。月氏人把塞種人趕跑了佔據了這裡。後來烏孫人又來了月氏人大部也步塞種人的後塵跟著南下去了留下地這些月氏人後來和當地的塞種人混居建立了康居國。接著匈奴人也來了這支被中原王朝趕出漠北王庭的強大遊牧民族曾經讓所有的康居人都感到膽寒。但是很快西逃匈奴人的領支單于被漢軍擊殺一部分匈奴人繼續西逃。還有一部分就留了下來。融入康居人中。
曾經有段時間。大月氏人風頭無雙不但趕跑了塞種人還南下追擊大敗他們建立的大夏國連康居都屈服於其那個時候的大月氏人可以說是兩河流域最強勢的力量。
好景不長。大月國很快便四分五裂取而代之地是貴霜帝國康居等國無不臣服旗下。但是隨著貴霜被西邊地波斯薩珊王朝擊敗龐大地帝國頓時分裂勢力只能保持在辛頭河(印度河)以東地區其餘地區紛紛鬧「獨立」分成數十個國家。
現在的大月氏人早就沒有以前的威風了他們和當地的塞種人和吐火羅人混居。已經融入這個區域了。而現在的康居更是名存實亡。康居這個詞與其說是一個國家還不如說指一個區域。原康居國南部地區也就是藥殺水上游地區月氏人、塞人、吐火羅人甚至是烏孫人、匈奴人聯合在一起。立都者舌城(今烏茲別克斯坦塔什干)也冒稱康居國而西邊的粟特人卻佔據富庶的河中之地建立了數十個城國。大家都知道原來地康居強國早就灰飛煙滅了。
而藥殺水下游到碎葉川地區是康居人的故地這裡百姓依然保持著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方式這些騎兵也是如此。今天他們彙集在一起並不是來參加什麼民族節日而是受各部領大人的命令趕來參加一次軍事活動對像正是東邊北府西州的伊水郡。
北康居(以示與者舌城的南康居有別)諸部對北府的伊水郡採取軍事行動並不是他們得知了北府西征康居的議案。因為這個議案雖然是在去年冬天通過但是由於路途遙遠外加冬雪封路剛剛才傳達到西州和沙州。兩州地刺史、提督和伊寧、疏勒駐防都督才接到長安地命令都沒有來得及委託商人將北府的宣戰書傳遍兩河地區。而且就是北康居諸部知道了北府對康居宣戰他們也以為只是向南邊的者舌城地康居國宣戰跟自己沒有什麼關係。
這些北康居人並不知道北府的討胡令也不知道北府的死敵-羯胡是「深目、高鼻、多須」的人種這些特徵可是與北康居人中一些人非常相似。老天作證康居人原本就是一個大雜燴都幾百年了誰知道這些特徵是從哪裡傳下來的。
這次北康居諸部彙集在這裡準備侵擾北府伊水郡只是因為北府的騎兵對兩河流域襲擾得太厲害已經引起了公憤所以才有康居人的這次報復。
自從北府滅國烏孫收了西域之後西州就成了原烏孫、悅般、呼得、突厥等人的地盤了。悅般原是西匈奴一支自從跟了北府後就被分在西州的伊水郡和河州的金山郡治下開始「新的生活」。
而呼得人原居於悅般以北(今額爾多斯河上游塔爾巴哈山北麓、齋桑湖至阿爾泰山南麓一帶)。西南臨近烏孫國北部臨近契骨東部與突厥相接。由於受柔然和契骨的欺壓的侵擾正向烏孫遷徙。按照異世的歷史這支部落會在公元357-367年和悅般人、前部車師人一起出現在兩河流域攻滅粟特徵服這個被希臘人稱為索格底亞那(今撒馬爾罕和布
帶澤拉夫善河流域)的富庶地區然後西攻波斯東拒柔然盛極一時領土以伊犁、粟特、巴克特裡亞為中心南越興都庫什山至陀羅和哈孜那西及於注入裡海的庫爾干河東括蔥嶺到天山南路並被歷史學家稱為厭噠人。
但是歷史已經改變呼得人和突厥人一樣成為北府治下的子民他們依然以遊牧為生依然驍勇善戰只是他們穿上了姑臧制的羊絨大衣背上了咸陽產的刀弓脖子上掛著一枚陰陽魚符。
這些勇敢的戰士在姜楠、斛律協等人地帶領下。繼承了烏孫人的「風俗習慣」每年夏天一到便結隊縱馬西奔馳聘在藥殺水以北廣袤的草原上甚至還時時「誤入」河中地區打劫那裡的城池和商旅。尤其是去年當長安那股西征康居的風潮迅傳到西州和沙州之後敏銳的姜楠等人雖然還沒有接到命令。但是他們知道這裡面肯定大有玄機。於是便加緊了對康居、大宛等地的襲擾。
北府軍的襲擾終於讓兩河諸國諸部憤怒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但是南部各城國卻不好直接出面畢竟那些府兵都是打著盜賊地名頭南下地跟北府半點關係都沒有你們被搶純粹是你們自己地方不靖而且相比起與北府地貿易往來這點損失只能是小事一樁。南部各城國不願意與北府立即撕破臉皮但是教訓還是讓北府嘗一嘗的。
於是大宛、南康居、粟特等國商定他們出錢、出兵器北康居諸部出人馬對伊水郡動一次襲擊以「盜賊」對「盜賊」。
翻過一個丘陵這數百人便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營地出現他們的眼前這目的地終於到了。
碩未帖平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馬鞍取下。然後再輕輕地放在地上。儘管這具貴霜風格的馬鞍已經非常破舊了。而且還是南康居國地某個貴族老爺「捐獻」出來的二手貨但是曾經一無所有的碩未帖平卻是把它看得極重並準備把它當傳家寶那樣傳下去。
「可憐的碩未帖平。小心那青草把你的寶貝馬鞍劃破了。」旁邊的祈支屋取笑道旁邊的幾位同伴也跟著笑了起來。
碩未帖平臉色並未改變而是轉過頭來平和地答道:「我的祖上原本留下了一具馬鞍可惜在二十多年前跟烏孫人打仗地時候跟我地父親一起不見了。沒有辦法啊跟烏孫人打了幾十年的仗什麼東西都沒有了。要不是這次有南邊的富貴老爺們捐助我估計還得用骨箭去打仗。」
「真是天意我們這次去伊水居然是為烏孫人報仇後苦笑道。與塞種人地碩未帖平不一樣他和幾個同伴都是匈奴人他們的先祖在前漢年間就跟著支單于跑了過來。
聽到祈支屋的話碩未帖平不由地轉過頭望了遠處一群人幾眼。那些都是烏孫人貴族正往大帳走去。以前跟他們打了幾十年的仗後來這些人在國滅的時候帶了一些部眾逃了過來現在又要和他們一起並肩作戰。很多人認為此次東襲伊水郡另一個任務也算是為這些烏孫人報仇要不然這些烏孫貴族們怎麼會上躥下跳拚命地遊說最終促成了這次行動。
「真的想不到啊。」碩未貼平長歎了一口氣然後和祈支屋一起把坐騎牽到一邊綁好韁繩然後堆上一堆的青草讓它們自己去進食自己幾個人就圍在另一邊支起篝火燒上一鍋水然後把囊中的幾塊羊腿肉烤熱了吃。
「希望這次到伊水去能搶些好東西回來寒冷的冬天就要來了。」碩未帖平一邊狼吞虎嚥地吃著難得的羊腿肉要不是這次行動為頭領大人們放了三十多年羊的碩未帖平還真的很難每天都吃上這麼肥美鮮嫩的羊肉。
「伊水這個地方聽說現在富庶的不得了。」月氏漢子溫機須者喝了一口熱湯說道。
「難道你去過嗎?」祈支屋打趣地問道。
「我怎麼敢去伊水?」溫機須者漲紅了臉答道東邊北府地區不再像從前了隨便就可以「越境」過去了那裡游弋的騎兵都很厲害一言不合就能要人命。
「我是聽莫德艾合大爺說的。」溫機須者趕緊答辯道。
眾人一聽便瞭然了莫德艾合大爺是這一帶有名的遊唱藝人外加懂一些「醫術」算是一個可以連人帶牲畜一起醫的「醫生」。在這一帶頗受歡迎也是少數能自由出入伊水草原的人。
「聽說那裡每一戶都分到了自己的牧場他們養的牛羊、良馬都是自己的每年都有商人來收購牛羊馬還有那羊毛據說也能掙上錢。這些伊水的牧民拿著商人地錢可以到集市去換其它的東西。」溫機須者越說越興奮好像在說自己的美好生活一樣。「那些集市上什麼東西都有有能射下老鷹的強弓有能刺穿一頭牛的鐵頭箭有能劈開石頭的鋼刀有薄薄一層就能抵擋刺骨寒風的布料有遠處運來的小麥還有像香濃地黑
|還有一種喝下去就能渾身冒熱氣地烈酒!難得地美酒只有東邊的北府人才釀造的出來。恐怕就是布路沙布羅(原貴霜帝國的都。今巴基斯坦白沙瓦)的貴族老爺們也沒有喝過。」
說到這裡。溫機須者連忙補充道:「這是莫德艾合大爺說的他曾經治好了伊水草原一戶牧人家的兒子因此喝到了這麼一壺。」
旁邊地人都聽得出神了都不由地嚮往起來要是自己能得到這些夢中都不可能夢見的東西該多好啊。
「他娘的這次去伊水。老子要好好地搶一些回去。」寂靜了一會一個塞人騎兵狠狠地說道。他的話馬上得到了旁邊這些同伴的贊同紛紛附和著並開始設想起搶到這些好東西後自己在族人中怎麼炫耀一把。
「莫德艾合大爺說這些東西都是伊水草原的牧民歸順了北府以後才有的。」溫機須者繼續說道。可能是喝人家的嘴軟莫德艾合喝了人家地美酒自然對北府好感多多轉過來地話語中也帶了這些好感善意。「以前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靠天吃飯的窮苦牧民。」
聽到這裡大家又都沉寂了。所以這話有為北府做宣傳的嫌疑但是眾人在當前也沒有這個心事去追究這些了。他們想到地更多都暗自在心底裡盤算。
「這草原上的天和地這牛羊和馬匹自古以來都是頭人領的伊水草原上的那些東西恐怕是北府故意弄出來騙莫德艾合大爺的。」好一會一個烏孫人開口道。
「有可能。天底下那有這麼好的事情。」大家彷彿一下子醒悟過來了紛紛出言附和道「還是想著怎麼多搶一些才是正事。」
「祈支屋你覺得北府的那些人都是些怎麼人?」四十多歲的碩未帖平是這些人中年紀最大的也是想法最深的人。於是轉頭問起祈支屋來畢竟他的先祖是匈奴人曾經跟遙遠的中原人打過交道而現在伊水草原變成這個樣子正因為那裡歸中原人管了。
「據我們族中的宿老講我們匈奴曾經佔據漠北萬里之地英勇的戰士有一百萬。我們在偉大的冒頓單于帶領下活捉了中原的皇帝迫使他以美麗的公主和無數的財寶做為貢品祈求我們匈奴戰士們的原諒。」祈支屋似乎陶醉在先祖們偉大的榮耀中了旁邊的眾人也不由地停下來傾聽起來。
「經過上百年的準備一直假裝屈服的中原人開始反擊了。這一仗打了上百年我們終於被迫離開了漠北草原開始西遷。而中原也付出極大的代價聽說他們花光最後一個銅錢人口也死了差不多一半。」祈支屋最後說道「據我們的宿老說中原人都很文弱而且又不好武十個中原人才是一個匈奴戰士對手。但是他們太富有了地域太廣袤了而且韌性十足我們是在上百年的對抗中耗虛了實力外加其它部族的背信棄義所以才被打敗被趕出了那美麗的漠北草原。」
聽到這裡一個塞人騎兵不由地譏諷道:「一個匈奴戰士可以對付十個中原人怎麼會像野狗一樣給趕出來了?」
祈支屋不由大怒高聲駁斥道:「我們匈奴人雖然被趕出來了但是卻一路上打敗了月氏人打敗了烏孫人不知道你們塞人打敗過他們沒有?」
這個塞人頓時語塞了月氏人是被匈奴人趕過來的但是月氏人打得塞人背井離鄉被迫老老實實地把地盤讓出來;接著烏孫人跟匈奴爭鬥不過也跟著西遷結果把月氏人打得暈頭轉向;最後匈奴人被迫西遷但是一路上卻把烏孫人、月氏人打得服服帖帖要不是漢朝的西域將軍出兵把支單于殺了說不定這裡已經變成了匈奴人的地盤。
碩未帖平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地和已經回過味來的祈支屋對視一眼心裡充滿了未知的畏懼。先是月氏人後來是烏孫人接著是匈奴人一個串著一個一個比一個生猛。現在西來的卻正是把匈奴人趕出故地的中原人他會給兩河流域帶來什麼呢?碩未帖平和祈支屋等心裡有點明白的人暗自盤算著。
在碩未帖平等人的沉思中另外一些人卻開始為月氏人厲害還是烏孫人厲害爭辯起來連溫機須者都參與其中。這些人的聲音越爭越大很快引來了旁邊更多的爭論者參與其中最後這裡成了黑夜中營地裡最熱鬧的地方。
巨大的爭吵聲終於引來了責備一個騎兵帶著頭人領們的命令大聲訓斥道:「明天就要東去打仗了你們不在這裡養好精神卻在這裡吵什麼?要是再影響老爺們的休息小心吃鞭子!」
眾人聽完訓話都不敢多說什麼於是都散開各回各自的地方休息去了。
註:古代中亞民族繁多起源也是眾說紛紜種種不一。老曾只是選用了其中的論點可能與有些書友的論點不一因此知會一下書友請大家不要過於論證這些很複雜的歷史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