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偵探夜行錄 第o8部——《鬼之淒歌》 ——王充《論衡》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日本外海某海域。

    中年男人累透了的閉上雙目耳邊傳來潛水艇「伊五十二號」的機械操作聲似更響亮了鼻端傳來那股混和柴油與汗臭的氣味還是一樣難聞。

    男人知道歐洲大6的戰事還在繼續但勝負其實已然分曉惹毛美國這頭瘋老虎是個巨大的錯誤中途島的一連串戰役令早前珍珠港的大勝利變成一個大笑話。

    戰爭這時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不這回事的本質可能一開始就是毫無意義而且愚蠢的吧。

    當然這和那群「德意志遺產學會」的人秘密所造的事相比只是小菜一碟。

    他半點也不喜歡那個自稱的傢伙即使沒有交談但只要和他待在同一個房間連空氣也要腐朽起來似的。幸好他還留在柏林沒跟著回來。

    對了還有那些實驗。可怖的景象不由自主從他腦海浮現。那群實驗體……不穩定的存在……產生出古怪又匪夷所思的現象還有那股力量……比如那次編號「零八」的實驗體的慘劇……不太可怕了……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

    好不容易消滅了失控的零八號後那群「專家」都在拚命問這個問題當時自己就提出了看法——可惜沒有人認同。

    神話和傳說都是人類某種特質的反映人創作出它們以表達自己某種想法或慾望。

    那麼「她們」是人造出來的零八號實驗體出現的現象就如……呃希臘神話中的「赫美芙羅狄特」……呃又或是希臘文的「po1os」——兩極性、二元性……

    不不不扯太遠了又或者更簡單點的說失控的原因是因為那些實驗體不是怪物更不是武器而是「人」這就是最大的原因。

    「啪。」

    倏地傳來某物碰撞的聲音男人睜開雙目望向房間一角。

    好一會男人似低聲呢喃著什麼再苦笑了一下復又閉上雙目。

    是的現在想這個其實已沒啥意義軸心國同盟——當然包括日本會戰敗的。這甚至不是什麼裝備、戰略的問題而是一些最初最基本的心態扭曲了連他這個軍事傻瓜也看出來了可是大部分軍人——最少他身邊的同僚不會同意他的看法。

    「小野先生……小野先生……」

    肩膀處傳來被輕輕拍擊的觸感耳邊同時傳來一道平板的聲音。被叫作小野先生的男人再睜開雙目眼前是個穿著日本海軍制服的中年男子。

    「是的請問有什麼事?」

    「已經到達目的地了。」對方立正身子的道眼前這個叫小野清志的人沒有軍階而且來歷神秘令這名老海軍一直摸不準用什麼語氣說話不過軍人的訓練能令他完全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

    「原來如此辛苦了。」叫小野清志的男人抓抓頭甚具書獃子氣的道。

    「是的木川中尉吩咐請先生準備一下。」

    「我明白了請在門外等一等給我五分鐘就行了。」小野苦笑了一下他敢用所有家當打賭眼前人完全不明白「準備」這個詞的意思不過他當然沒打算解釋。

    「是的。」

    四分三十秒後厚重的防水門再次打開臉上微微冒汗的小野步出走了數步後他忽又轉過頭

    看看一旁的空處點點頭彷彿和某人打了聲招呼。

    身前領路的軍人一臉不解的回看著他小野只苦澀的笑了一下。

    二人沿狹長的走道來到某個較寬的交會處已經有兩名穿6軍制服臉上、露出的皮膚上都是新傷痕的軍人等待著。

    「很好佐佐木伍長接下來交給我們就行了。」其中較年輕的那名道。

    伍長瞧瞧對方二人在看到小野時立時緊張起來連自己的姓也叫錯了這書生真的是個大人物嗎?

    不過伍長沒有糾正他們只是側身貼牆敬了個禮。

    眾人魚貫經過自己身旁金屬地板隱約響起四人的腳步聲……等等四人?

    伍長還沒完全意識過來似有某種涼涼的東西碰到自己另一垂下的手背然後他不由打了個寒顫全身皮膚彷彿被刺了一下。

    腳步聲遠去。

    伍長下意識的吁了口氣然後他的歎氣變成震驚。

    手背傳來一陣古怪的麻癢感他抬起手腕手背、手指各處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無數眼睛大小不一更似拋媚眼般集體向他眨了眨眼睛。

    「什……」伍長下頷近乎脫臼當他正要大叫的時候眼睛消失了。

    「這……這……」伍長再定睛細看手已回復正常只是……五根手指的指甲有如數十天沒修剪般竟長了寸許。

    他決定任務結束後好好喝一杯不管到時候是幾點。

    遺憾的是這艘「伊五十二號」在回航時被美軍的潛水艇擊沉伍長的願望連同曾搭戴過這批乘客的證人都一併沉入太平洋中。

    近岸某石灘處。

    遠處海上潛水艇無聲無息的沉回海中而兩艘橡皮小艇趁著夜色默默於石灘較寬處泊岸十多名軍人迅登6待各人登岸後其中四人轉身把小艇拖離上岸處消除痕跡。

    其中一名似是領頭的軍人向小野道:「小野先生在這兒可以解除……呃「偽裝」了……嗯辛苦你了。」

    「不客氣木川中尉。」小野吁了口氣擦擦臉上的汗珠手在空中輕輕揮動一下身旁的空氣如水波般晃動如變魔術般沙地上出現了一名小女孩。

    小女孩外表約十二、三歲是一副典型日耳曼人式的金碧眼懸直而有點單薄的鼻樑無甚血色的嘴唇再配上無焦點的茫然眼神令人以為眼前的人只是真人比例的白陶瓷娃娃——可惜是工匠失戀時造的。

    女孩衣衫襤褸外披一件棕色破舊的軍用外套右手拿著一具破舊黑色的貓型小布偶而兩手腕和脖子均套上金屬項圈和手銬彼此以鏈子相連。手銬及項圈上均刻有無數拉丁文字母后者還刻有一個顯眼的羅馬數字「V」的標誌。

    小野像是累透了跌坐在地微微喘氣。

    「小野先生這「東西」的狀態沒問題嗎?」木川中尉道再以混合了警戒和憂心的神情瞧瞧小女孩。

    迎上對方目方的小女孩猶如古井不波雙目投往更遠的空間處。下一刻小小的身體如漣漪般晃動了一下再復如海市蜃樓般身子每隔幾秒就忽明忽滅時而實在、時而呈半透明狀。

    「小野先生!」中尉及其它軍人雙目大瞪。

    「這是正常現象中尉。」小野沒好氣的道:「她的「存在」本身就相當不穩定……不應該說「不穩定」本身就是她的常態當然她擁有的力量也一樣——所以你們碰觸她時請謹慎一點。」

    「嗯……是嗎?」中尉假咳一聲想起在柏林秘密實驗室看過的慘劇——研究人員在實驗體零八號面前殺了她的寵物鼠結果她躲在一角哭泣又「同時」橫掃半個地下基地追殺整群研究員……

    中尉倏地搖搖頭像要揮去那段越所有常識的記憶。他又盯著女孩的手銬和項圈好一會臉部肌肉這才鬆弛下來。

    軍人轉過頭面向一眾神色迷茫的部下道:「各位天皇麾下忠勇的軍人你們聽好我們成功了這就是能對抗英美豬的武器——其中一具「小女孩」。有了這「武器」形勢將會扭轉過來我們會取得最後勝利。」

    眾人聞言臉上立時露出笑容。

    「這一次在柏林的行動歷盡艱辛不少同僚為了我們作出光榮的犧牲但這是值得的能夠操縱生物生死的能力……總之天皇保佑我們終於成功了天皇萬歲!大日本皇軍萬歲!」

    眾人臉上的笑容變成某種狂喜的神色。

    「成功?最後勝利?」小野不由噗哧的笑了一下。

    中尉笑容瞬間凝結半秒後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槍的槍嘴指向小野。

    「小野清志我覺這一路以來你一直多次出誹謗天皇殿下和我軍的言論你可以解釋一下嗎?」

    「解釋?有需要嗎?」小野大笑起來望向夜空若隱若現的月亮續道:「中尉你以為我是笨蛋嗎?反正已成功回到日本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即使我只是在呼吸你們也會覺得我呼出二氧化碳時太用力太可疑了。」

    「……」

    「而且一路以來不斷令其它人「忽視」她我已經很累了這是殺我的良機……嗯總之要殺就殺吧反正我的親人都死光了。」小野說罷忽地站直身子眾人忙警戒的退後幾步。

    他沒有理會眾多拔出的手槍上前替女孩理好凌亂的頭以德語道:「你的眼神很像我死去的女兒她叫千……不沒什麼了嗯你覺得冷吧?對不起把有生命的「人」當成武器我們真的很糟糕。」

    女孩沉默目無表情。

    小野再回過頭來甚至往前站近眾軍人一臉平靜的道:「雖然我不喜歡你們——包括這整件事。但作為一個盡責的學者以及……二流的陰陽師我也有責任警告你們……或軍中的那些「專家」她的力量本身就非常不安定連她自己本人也很難控制。

    「畢竟影響……短時間影響生物的生死狀態……不總之這是神的領域而人是不可能製造出神的……我建議你們還是算了吧。」

    「天皇就是神!」其中一名軍人喊道:「大和民族是世上最優秀的民族我們不會戰敗!皇軍沒有做不到的事!天皇萬歲!」

    小野苦笑道:「可憐的人。」

    「住口!」中尉冷喝一聲道:「作為一個盡責的軍人我無法再忍受你侮辱皇軍的言行你這見鬼去的什麼靈力者!」

    「令我侮辱你們的不是什麼能力靈能力而是我的理智中尉。」

    軍人沒有再說話手指熟稔的扣向扳機八毫米式子彈迅離開槍管。

    南部十四式射出子彈的初只有每秒三百二十米穿透力很弱不過在這樣的距離下要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又或是靈力消耗得差不多的靈能力者——還是可以的要是不行多補幾槍就成了。

    瞬間子彈在小野臉前的空中停住然後裂開又裂開最後碎成粉末在空中消散。

    「什麼?」所有軍人——甚至連同小野同時下頷肌肉失控。

    「這種強大的……是……是你?」小野目光轉向站在稍遠處的小女孩慌亂的以母語道:「你……你的力量已增長到……老天封印鎖具已不能限制你了嗎?」

    女孩保持沉默金屬項圈和手銬卻同時現出數十道裂痕。

    「混……混帳……開……開槍啊!」頭皮麻的中尉和其它軍人再度扣住扳機分別往小野和女孩射去。曾參觀過那秘密實驗室的他們很清楚「小女孩」那些匪夷所思的力量——特別是她們受到刺激情緒失控的時候。

    寂夜的石灘連續響起槍聲然後是……數十道男子的慘號泣叫。

    「這是……」

    「不……不要……」

    「可惡……哇……哇啊……」

    「我、討、厭、你、們……」

    嚇得跌坐地上的小野腦中忽傳來一道小女孩的聲音不應該是意識。總之有那麼一瞬他很慶幸自己不是「你們」的一分子特別是當他目睹眼前的可怖景況。

    好一會慘叫聲由男高音變成男低音最後成為無數窸窸窣窣的呢喃聲再然後是雜亂的腳步聲。

    「這……這……他……他們……到底……」小野愣了好一會還是決定把問題嚥回肚內只要再提起剛才的情景他肯定自己會未問先吐而且過了多久都一樣。

    北風吹起驅散雲層這次月亮終於肯探出頭來。

    「啪嚓啪嚓。」項圈和手銬的金屬碎片落在地上。

    女孩再上前輕碰小野的手對方身子抖動了一下咯的一聲吐出口血來。吐血者急以德語道:「我明白了……但請你先放手你的力量……太強大了。」

    女孩連忙放開放手臉色更為蒼白怯生生的退往一旁把布偶抱得死緊。

    「對……對不起……」小野喘了幾口氣看到對方神態再道:「我剛才一時……總之謝謝你救了我。」

    死裡逃生的男人復深吸一口氣拍拍屁股上的沙子想了一會道:「好吧剩下的事情我想想辦法……只是……」

    小野和小女孩目光相接。他笑了笑走到小女孩身前道:「放心我不會拋下你的但如果你能盡力控制你的力量我會很感謝。」

    女孩點點頭。

    「好吧那我們先……」小野忽渾身一震望向女孩再道:「這些影像……唔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名字?是吧……你想要名字?」

    女孩再點頭。

    「對是的你是對的武器和工具不需要名字但是人需要命名……好吧我想想看你的名字就叫……嗯千……啊不不對了無限大……接近無限大但最後那幾個詞太難聽了……對了就叫「那由他」好嗎?」

    女孩微笑。

    「好了走吧。啊對了請你先答應我一件事就是別……好吧盡量別隨便亂用自己的力量和……嗯傷害人類好嗎?那由他。」

    女孩……不那由他沉默然後點頭。

    「嗯好孩子」小野鬆了口氣再打趣道:「啊對了今天可是你的命名日喔。」

    北風再次吹起女孩凌亂頭揚起露出後脖處一個清晰的「8」形符號。

    現代日本北部十二月二十三日秋田縣某山區。

    大大小小的白色雪花有如黑夜的嘔吐物自天上紛紛落下。伴隨著凜洌的北風和寒意像要吞沒整個山巒。一株株常綠的杉樹也披上一層白聳立在雪原上有如無數化成白骨的爪子向天空抓搔。

    積雪被擠壓的嗄吱聲音響起林間道路的出口處出現三道身影。那是兩男一女他們均背s著登山背包手持登山手杖一面與地上厚雪糾纏、一面往前走。

    領頭的青年約二十來歲邊前進、邊拿著一部舊式的V8攝錄機在拍攝他忽愣了一下蹲下身子。

    「怎麼了宮部?」身後另一名青年不耐煩的道:「還有拜託你啦電影狂先生。收起那部V8吧我們現在迷路了是玩這個的時候嗎?」

    另一名年輕女子也抱怨道:「是啊真是受夠了!好像老是在同一個地方繞來繞去老天早知道這樣我就在大阪過聖誕了為啥一時鬼迷心竅聽了你的話巴巴的來這兒「欣賞雪景」……嘖!聽說前幾天附近一帶還有地震呢。」

    叫宮部的青年沒響應二人只是掃開地上某堆積雪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如小孩子般高的小佛龕裡面供著一座地藏菩薩。

    宮部看了看喜道:「有救了我認得這佛龕和這株杉樹我們很近「走骸村」。」

    「你是說你認得路?」女子道:「附近有村子?太好了我現在最想要的就是一個熱水澡!」

    「宮部你說真的嗎?」剛才不滿的青年疑惑的問道:「而且你既然來過這兒為什麼現在才認得路?」

    「川崎你是什麼意思?我上個月來登山時天氣還很好的啊我怎麼知道這場見鬼的大風雪是怎麼來的!該死的天氣預報。」宮部頂回去的道:「總之我那時路過村民都是些熱心的人還招待我留宿所以這次也應……」

    「那麼快點走吧我快要冷死了。」女子打斷宮部催促道。

    三人沒再交談離開杉林眼前是個略微往上傾斜的小坡較遠的左方斜度較高。再往前走一會出現在坡下方的是一條山區小村落雖然距離稍遠在朦朧的月光下也可看到村子黑壓而低矮的建築。

    天早已入黑卻只有少數幾幢屋子亮起燈火彷彿它們只是沿山坡散落的黑色小石。

    宮部邊在前面引路邊道:「我們往右走沿這條山路下去……喂彌生你別太接近那邊的雪坡那兒再往前就是懸崖我上次差點……」

    「等等!」川崎忽打斷宮部左右張望了一下道:「你們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就像是某種……嗯……一大群小老鼠磨牙般的聲音。」

    兩個同伴奇怪的望著川崎搖了搖頭。

    「嗯……沒什麼……可能我聽錯了。」

    宮部和彌生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向想像中的熱湯和暖氣前進。

    寒風吹來落在後頭的川崎半轉過頭看去杉林處隱約傳來某種沙沙的聲音像是樹枝被什麼東西掃過。

    瞬間一道小小的黑影掠過自己腳下更像撞了手杖一下。

    「是什……什麼?兔子?松鼠?」

    此時挾帶雪花的北風吹得更烈了呼呼的叫著直如偷窺狂的喘息。川崎不由激靈的打了個寒顫他搖了搖頭心忖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忙舉步想追上前方的同伴。

    剛才那種古怪聲音再次傳到耳邊。

    而且這次……這股聲音……很近……慢著聲音來自手中的手杖!

    川崎低頭看去棕黑色的登山手杖也似覺得太冷而抖了抖下一刻杖身紛紛冒出大小不一的數十顆眼睛然後杖頭手柄前端略微伸長上下裂開如嘴巴般打了個無聲的呵欠露出一口細細的白牙。

    就如一頭方從冬眠中醒來的怪蛇。

    「什……」

    在川崎還沒反應過的時候「手杖蛇」的頭部轉了個圈迅咬了他戴著手套的手一口。

    「啊!」川崎慘叫了一聲立時丟開手杖落在雪地的「手杖蛇」呈s型的扭動了幾下然後迅即鑽入雪地內。

    此時聽到慘叫的宮部和彌生轉過頭來仍拿著攝錄機不放的宮部問道:「怎麼了?」

    「有東西咬我是我的手……」一臉蒼白的川崎頓了頓然後打斷自己。老天登山手杖突然有生命咬了自己一口後溜掉?這聽起來要有多蠢就多蠢。

    「不……沒……沒什麼了。」川崎擦擦臉上的汗努力令喘氣息平緩過來。

    宮部沒好氣的道:「快到了川崎拜託忍耐一下吧只要到了村子我們就安……」

    如諷刺宮部的說話般瞬間村子傳來一道如炮竹般的響聲然後又是一道。

    「什麼?」彌生彷彿原地往上跳了一下道:「這是槍……槍聲嗎?」

    「不……不會啦。」宮部乾笑了一下道:「對了可能是……嗯村民驅趕野獸吧。」

    「野……野獸?」

    「總之……總之我們加快腳步吧。」

    似是終於願意同情人類一般風雪又和緩下來白色的空間只剩下人類的腳步聲和喘息聲。

    「嗄……嗄……嗄……嗄……嗄嗄嗄嗄……嗄嗄嗄嗄……」

    伴隨著腳步聲的呼吸節奏愈來愈急促簡直像是某種性高潮了宮部和彌生再次扭頭回望出怪聲的同伴。

    「川崎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是啊堅持多一會吧我可沒多餘力氣背你。」

    川崎的呼吸越急促起來瞳孔開始擴張邊脫掉手套抓搔邊辛苦的道:「很熱……我……我……嗄……嗄……很辛苦……我是……我我……」

    風完全停下只剩下雪夜的寧靜。

    然後青年的手背冒出一枚如彈珠大小的眼球狹長如某些野生動物般。

    然後又是一枚一枚再一枚。

    「我……我……不……救……我我我……

    「我我我我我我……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聲音最後變成大合唱無數大小不一的嘴巴在可見和不可見處的肌膚上冒出協助青年慘叫。

    青年右眼的眼珠子忽然很「正宗」的如「眼珠子轉了一圈」復從眼窩內開始往外推擠。先是右邊再左邊眼球側處冒出幾條小小的如蜘蛛般的屈折毛腿撐著眼角借力再往外一拔。

    川崎沒有慘叫這事情由宮部和彌生代勞。

    爬離眼眶的眼球抖了抖球側左右兩端分別冒出的毛腿則動了動復嗄吱嗄吱的沿青年臉頰往下爬動。

    就如一頭以乒乓球作身體的怪異蜘蛛。

    而且這只是開始。

    某截手指落到雪地上扭動了一下皮膚上冒出數十枚米粒大小的眼珠……

    某片連著頭的頭皮嘶的一聲自行剝離再上下倒過來頭如蜈蚣的腳般支撐起「身體」反過來的頭皮冒出幾張嘴巴出細碎的嘶鳴……

    羽絨服下的身體朝不同方向往外脹起如一座座小丘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出來……

    呢喃聲自張成o型的嘴巴內傳出口腔內現出數十顆出紅光的小眼珠……

    肉體分解又分解分解又分解變成無數的生命……又或是……無數的怪物。

    雪夜中響起宮部和彌生的男女高音慘叫大合唱以帶子連著腕部的攝錄機左右搖晃如樂團指揮的手。

    「別……別過來……」

    「妖怪……怪……」

    男女死命往後退現背後撞上某種硬硬的東西。

    二人回頭然後很熟悉的再慘叫。

    眼前突然冒出一個近兩米高的巨大身影粗糙的皮膚頭上的尖角還有……

    「嗚啊!」腦內負責處理影像的細胞覺得已經受夠青年男女沒再細看慌不擇路的朝不同方向奔跑。

    「吼啊!」黑影出如吃下煤炭的粗啞吼叫。

    「別……別過來……」宮部沒命前奔卻一個踉蹌然後他現自己飛起來了不過是上往下的飛。

    彌生你別太接近那邊的雪坡那兒再往前就是懸崖我上次差點……

    這次宮部完成了上次沒完成的事。

    「救……救命……妖怪……鬼……」彌生也是死命的狂奔往那僅存的燈光奔去……

    「吼啊!」正想動身的黑影忽地一愣半轉過頭然後出更大的吼聲飽含忿怒和不滿。

    日本北部十二月二十七日秋田縣某條國道旁。

    雪花和夜風共同起舞著舞曲跳了一支又一支把任何接觸它們的肉體都凍成永恆。整個世界似是由黑夜和白雪所支配。

    你試了又試

    但你始終不明白

    就像是你所說的

    當你回到家中。

    因為這裡有些事要生了

    但你卻完全不知情

    是嗎鍾斯先生?

    大氣中飄揚著收音機傳來的歌聲某個歌手在翻唱Bobdy1an於一九六五年所作的曲子《Ba11adofaThinman》歌手低沉而略帶沙啞的嗓子伴隨淡淡的咖啡香氣在這間國道旁的小型餐廳盤繞不去。

    出淡黃光芒的餐廳在風雪中有如一葉孤舟室內只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就像是貪戀暖氣的影子。

    因為這裡有些事要生了

    但你卻完全不知情

    是嗎鍾斯先生?

    因為這裡有些事要生了

    但你卻完全不知情

    是嗎鍾斯先生?

    歌手忠實的演繹著原曲不住重複著副歌的部分然後歌聲漸弱似被室外傳來的車子引擎聲所驅逐。

    正在擦拭吧檯的老闆娘歎了口氣瞧瞧窗外濛濛一片的白色嘀咕道:「已經連續五、六天……老天客人更少了……除了幾天前那批路過的再這樣下去……」

    一曲既畢收音機換上電台dJ活潑的聲音:「今日的《懷舊好曲時間》時間已到了謝謝各位收聽剛才的歌曲和本節目皆蒙小丑(TheFoo1)公司贊助。

    「小丑公司推出的最新在線遊戲「諸神混亂新世界」給你全新的冒險體驗!好了各位聽眾接下來是本日天氣預報。」

    活潑的嗓子切換成另一道平板聲音:「有關方面表示本土東北部的風雪將仍然持……啊各位聽眾抱歉……現在是突消息。

    「涉嫌多宗謀殺及非法槍械買賣川流組的成員:疑犯吉田義及吉田博兄弟不久前從拘留所逃脫目前去向不明。警方表示此二人為極度危險分子呼籲居民若有目……」

    餐廳門忽砰的一聲被左右推開寒風挾帶雪花立時瘋狂的湧入室內。

    「歡迎光……」老闆娘倏地吞回後面的說話與顧客、侍應生等合拍的共同表演定格。

    進來的是兩名中年男子樣子相似應該是兄弟二人手上的兩把s&625轉輪手槍也很相似。

    「所有人別動!」較高的男子帶著關東口音道:「我們就是吉田兄弟馬上把所有值錢的東西交出來別耍花樣——還有那邊的那個女侍準備幾個便當我要熱的!」

    「大哥還有面豉湯。」身旁的男子補充。

    室內各人身子僵直不過由大門吹進來的寒風並非主因。

    「聽到了嗎?我說馬上——而且別忘了面豉湯!」吉田義大喝一聲手中的槍管擺了擺。

    眾人馬上揮日本人安靜而有效率的特點迅行動掏皮夾的掏皮夾準備便當的準備便當。

    「哇啊!」室內倏地傳來哭聲是來自一對中年夫婦懷中的小孩孩子約兩、三歲大概被呼喝聲嚇到了呱呱的大哭起來

    「混帳!靜一點!我最討厭哭聲!」吉田博皺起八字眉道。

    「是的……很對不起……」中年婦人忙拚命哄著孩子可是小孩對自己的言論自由很堅持不向惡勢力低頭而且哭得更大聲。

    「沒聽見嗎?我叫你們靜一點!」吉田博青筋冒起向夫婦走去。

    「對不起。」

    老闆娘身旁忽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她嚇了一跳忙往旁看去。

    說話的是名約二十來歲帶著書卷氣的青年。他身穿黑色皮質連身長大衣五官清秀俊朗不過臉頰及皮膚都似是營養不良般比常人蒼白而額前一縷白在滿頭黑下尤為顯眼。

    「你是……」老闆娘愣了一下想起對方是不久前抱著寵物進店的怪客人要不是看對方長得英俊……不不是外面風雪實在猛烈早就依店規請對方出去。

    啊等等他不是坐在那邊盆栽旁的嗎何時來到我身邊的?

    「店長女士」青年操著不甚流利而且文法錯誤的日語小聲道:「對不起請問你可以委託我嗎?」

    老闆娘臉頰不合時宜的紅了紅好一會才道:「對不起……我……我不明白。」

    「沒時間了」青年急道:「他們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隨時會開槍我要盡快阻止他們。」

    「什……什麼……」

    遠處傳來吉田博的暴喝:「x的小鬼老子叫你不要吵!你聽不到嗎?」

    「請你說一聲好嗎?」青年仍然繼續古怪的要求:「事情很簡單但對我來說很重要要有人委託我才能行動這是「守則」之一。你只要說一句就行了拜託你。」

    「……」

    青年頓了頓默默的看著餐廳主人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有如白雪和黑色大理石的混合體。

    「女士請你說:「我委託你解決這件事。」就行了好嗎?」

    話語彷彿有某種力量老闆娘點了點頭喃喃道:「是……是的先生我……我委託你解決這件事。」

    「好的這個委託我接了……嗯謝謝惠顧。」

    同一時間滿頭大汗的中年丈夫擋在妻兒身前向吉田博拚命道歉。

    「什麼很抱歉?」吉田博持槍指向仍在哭鬧的孩子道:「x的如果道歉可以解決問題這個世界就不需要戰爭和威而鋼啦!」

    粗話伴隨咆哮吉田博的手指扣向扳機。瞬間一道黑影閃過然後他感到虎口位置一陣劇痛險些連槍也抓不牢。

    「什麼東西?」他低頭瞧瞧手腕處冒出的血痕再往前看黑影落到餐桌上竟是一頭通體渾黑的貓一雙琥珀色的雙目正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

    退下。

    吉田博腦中傳來一道聲音……不是某個意識身子頓時愣了一下手槍垂下。復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然後又再一……

    是的退……該死我為什麼要後退?

    剎那間腦中的聲音像是被趕跑般消失吉田博站定身子覺得自己比剛才忿怒了一百倍。

    「喂老哥」吉田博說了句粗話轉過頭向旁道:「我告訴你剛剛……」

    他倏地頓住看著剛剛雙眼翻白倒地的兄長一臉不敢置信。

    站在倒地的吉田義身旁右手由手刀狀回復成下垂狀態的青年道:「先生請放心他沒有死只是昏過去而已。另外麻煩你放下武器投降好嗎?在可能情況下我都不想用暴力。」

    「x的!」怒氣和實時戰鬥反應在不足半秒後出現吉田博手中的手槍馬上指向對手。

    青年瞬間似搖了搖頭動作後先至手往前遞在擊錘尚未扳起前手掌從上往下包覆槍身緊握著轉輪彈筒不放。

    吉田博頓時現扳機扣也扣不動彷彿和青年的手連成一體。

    「手槍不好先生。」青年禮貌周到的道。

    「你這混蛋。」吉田博空出的另一手迅揮拳直擊。

    拳頭撞上青年同時伸出的手掌掌成抓狀然後傳來清脆的骨骼碎裂的聲音。

    「啊我的手!」

    「拳頭也不好先生。請你投降好嗎?我不想再用暴……」

    「我x你母親……」

    青年兩手施力瞬間拉前對方身子膝蓋同時狠狠頂向其丹田下方吉田博剩下的粗話變成男中音的尖叫。

    「有關我父母的粗話更不好先生……嗯現在該改叫女士?」

    即興男中音沒有回答雙目翻白昏死過去。

    危機解除。

    眾人擦擦雙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對不起店長女士」青年如幽靈般無聲的滑過地板來到其身旁道:「你的委託已完成了。」

    「嗯是……是嗎?辛……辛苦了。」老闆娘聲音走調。

    「很抱歉我想請教一下」青年翻出一份地圖指著某個位置問道:「「走骸村」的位置是在這兒是吧?那我從這兒往北走就沒錯吧?」

    「嗯這個……」勉強定過神來的老闆娘掏出眼鏡戴上看了看地圖道:「是沒錯……等等……雖然直線距離是沒錯但先……先生那可是險峻的山路特別是這樣的天氣很容易有雪崩的啊。」

    「嗯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了……啊不好意思我暫時不想和警方打交道所以想先結帳請問多少錢?」

    「呃這……」

    安靜立在一旁的黑貓忽躍上青年肩膀迅雷不及掩耳抓了對方臉頰一記。

    「嗚啊!」青年登時慘叫一聲呼痛的向黑貓道:「記得了記得了雯妮莎師父規則就是規則是吧?」

    他再轉頭來道:「很抱歉剛才的餐點和咖啡算是解決這件事的報酬可以嗎?委託完成後報酬也要收足這也是吸血鬼偵……不總之這也是我們的「規則」之一。」

    老闆娘又愕然了好一下子復有點無力的點頭。

    「再次謝謝你的惠顧。」青年鞠了個躬拿起自己帶來的行李箱迅轉身開門離去。

    門打開又關上把風雪擋在外頭。

    好一會後老闆娘忽大力掐掐自己的臉頰。

    啊很痛不是夢那麼說……嗯這個冬天瘋子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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