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沒有希望了,站在皇宮裡還屬於她的這個角落,淑妃的淚水在寒冷的季節裡不停的掉落。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一個事實,不止是所有的女人命運都不一樣,就算是一樣的父親,他的孩子命運也都不一樣。同樣都是他的骨肉,同樣都是女娃兒,一個在房中整天哭嚎,沒有人來關心,另一個卻有著無數人的寵愛。
想請他給孩子取個名字,他敷衍的說,叫自己拿主意就行。而另一個,一出生就有了他親自給取的名字,一出生就有無數人圍著她轉,她哭了。
這就是命。
契丹人的土地上,變的不止是一個耶律賢,連群臣都在慢慢的改變,改變對小萱的態度。
他們驚奇的發現,這個剛降生的女娃,很受陛下疼愛。除此之外,這孩子的母親對於陛下來說,也越來越更重要。
跟她有關係的人,經她推薦的人,都受到了耶律賢的重視,陞官進爵。
首先是那個她稱讚有一身本領的耶律斜軫,得到了耶律賢的賞識,委以重任,任職南院大王。然後是勸諫陛下減少遊獵的郭襲,經由她的手轉交給耶律賢的勸諫,得到了耶律賢很高的讚賞。契丹人是個遊獵的族群,狩獵是世代傳下來的習慣與風俗,耶律賢雖然沒有停止或減少狩獵的意思,他卻在群臣面前大讚郭襲,並封其為南院樞密使。耶律賢的做法,讓越來越多的遼國大臣感覺到了,他與耶律璟的不同。群臣中願意為朝政出謀劃策、出力獻力的人也變得多了起來。
驚奇的看著眼前襁褓裡的小傢伙,小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興奮。
喂,在我肚子裡打太極的就是你?你這小東西,知道你有個多奇怪的名字嗎?耶律觀音女!以後媽媽,不對,是娘,以後娘該怎麼叫你呢?觀音?觀音女?觀觀、音音、女女...小萱正在一陣亂想,就感到自己已被人從身後輕輕摟住。唇邊輕輕的泛起一絲笑意,她沒有回頭,猜也猜得到她身後的人是誰。從自己肚子裡有了孩子開始,他就對自己百依百順,千般溫純,萬般恩寵,簡直就挑不出他一絲毛病,有時候的他,完美的讓小萱意亂情迷。
「為什麼要封我為後?」小萱靠著他的胸膛,低聲問道。
「還記得朕為你下聘禮的事嗎?當時你想走,你說:我才不要做什麼妃子。既然你不願做妃子,那麼就做皇后好了。」耶律賢答完,嘴角泛起一個淺淺的微笑。聽他提起舊事,小萱的心裡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下。
「能不能不要傷害他?」小萱幽幽問道。
「嗯?」耶律賢扳過小萱的身子,讓她面朝自己,奇道:「他?」
「不用我說出他的名字,你也猜得到他。」小萱盯著耶律賢的眼睛說道:「他是無辜的。我們都是被訂親的規矩約束的人,他現在也已經有了家事,不管你因為我們的事有什麼樣的誤會,我都想請你忘掉。想你能不計前嫌的去看他,去對待他。」
「你呀!你把朕想成什麼樣的人了?」耶律賢輕輕捏了下小萱的臉蛋,說道:「韓德讓文武雙全,的確是個難得的將才。再說你們的婚約在前,朕卻偏偏喜歡上了你,強行要迎你入宮,」耶律賢微笑著對小萱說道:「說來還是朕的不是呢。可是誰叫朕喜歡你呢?你放心,有才幹無異心的人,朕是不會計較許多的。你說過朕是皇帝,朕要為大遼的百姓饑飽著想,少戰亂、勤耕田、納忠言、任良相,你的話朕句句聽在心裡,朕知道該怎麼去做。燕燕,觀哥兒是我們的骨肉,朕要你看在孩子的情分上,再不許跟朕鬧情緒、不理朕,更不許再提什麼出宮、離棄這種混帳話。」
小萱不答話,微微點了下頭,然後輕貼在耶律賢的胸前,說道:「只要你是個好皇帝,我對你就永遠不離不棄。」
有了孩子,他也不讓她有太多空閒時候。似乎是覺得她陪在女兒身邊的時間太久,陪著他這個丈夫的時間短了,他連上朝時,都會命人在自己的王座旁,多擺張鳳鸞寶座,以便她陪在自己身側,讓自己能多看看她。每次朝議時,他問她的話,問她的問題、意見,她都能給他一個很好的答覆,讓他獲益匪淺。他甚至迷上了看她與群臣對話時的情景,迷上了她皺著眉頭問大臣時的模樣。
他在變,她也在變。從孩子生下來後,她的心裡就多了一份對他的依戀之情。
看他坐在孩子身邊,逗弄孩子玩耍,看他笑的那麼開心,那時在他身上,只有一個普通父親的溫柔,沒有高高在上的光輝。他是個稱職的父親,他甚至比自己更在乎孩子的穿、食、住,每天他都會看觀音女,每天他都抱著觀音女,滿屋子亂轉,跟那個什麼還都不懂的小傢伙,嘮叨一大堆的廢話。小萱的母親生活,有了這個男人對孩子的疼愛、關心,可以說是輕鬆了許多。
他是個好男人。
皇宮裡這廂,三人恩愛美滿,另一廂的淑妃,卻抱著哭喊的孩子不住的哄著。
孩子,我的孩子,既然沒有人疼你,那麼娘來疼你。蕭綽,我只要你記住你說過的話,井水不犯河水,既然你已經擁有了他,擁有了一個完整的男人,那麼實現你的諾言,永遠都不要來找居住在這裡的我們母女的麻煩。她怕,她怕越來越受寵愛的小萱,會對她母女做些什麼。
皇后誕下小公主一事,傳的沸沸揚揚,有人歡喜也有人恨。
南京城裡韓府,韓德讓的夫人李若雲,正玩弄著手中的白玉雕件。
公主,她生了個公主!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卻因為她,在這裡守著活寡。蕭綽,我恨你。
就算淑妃的怨意再濃,李若雲的恨意再濃,也阻止不了蕭綽的名字遠播。眾百姓都知道,她不但是皇后,更是位陪在陛下身邊,聽著群臣匯報國事,幫著遼王耶律賢一起拿主意的女人。
保寧三年,小萱在耶律賢的牽引下,再次走上了朝堂。
眾臣叩頭高呼:「參見陛下,參加皇后娘娘。」
耶律賢看了眼跪倒在地的臣子們,轉頭對小萱說道:「朕有些乏,今天的政事你就代朕處理好了。」
「陛下,這如何使得!」小萱衝著耶律賢低語,只是耶律賢卻閉起雙眼打起盹來。
「陛下!」小萱再次急呼,耶律賢只是不理。
看著跪在朝堂下,眉頭緊鎖的諸位大臣,小萱只得硬著頭皮喊道:「各位大人請起。」
這一聲呼喚,讓諸臣驚訝極了。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陛下帶著這位小皇后出現在朝堂上,也不是沒見過陛下與小皇后商議政事,可是讓小皇后代為執政,這確是頭一遭。許多人面有疑色,都在等著看這位小皇后,今天要如何處理朝政。
喜隱站在諸臣行列中,斜眼瞟了瞟諸臣,臉上現出得意之色。這小皇后是自己夫人的妹子,如今皇上這麼寵愛她,竟然連朝政都交給她來處理,可知對她的信任。哼哼,我喜隱總不得志,這次小妹出頭,看你們這些個傢伙誰眼中再敢沒有我!
「各位大人可有政事稟告?」小萱硬著頭皮,咬著壓根問出這句話。
西北路兵馬都部署耶律賢適出列,看著小萱說道:「娘娘,目前各地尚安定,國力也漸富強,只是牢獄成災。」
「牢獄成災?」小萱皺了皺眉頭,細問道:「還請賢適大人說的再清楚明白些。」
耶律賢適歎了口氣說道:「先帝醉心遊獵,極少處理朝政,國中若有犯事之人,官吏們抓住以後,無論罪責大小,都只能先抓來關在獄中,等候處理。這一等就等到了現在,沒人處理過問的牢獄裡,犯人已經塞得滿滿的。」
「哈,這種屁大點的事情也要奏,牢獄裡人裝的滿了,那就都殺乾淨了,不就行了。一來給我大遼的牢獄清理出了地方,二來,這些人死了,也給我大遼節省了糧食,兩全其美的事情,這有什麼難的?」喜隱大笑回道。
耶律賢適聽到喜隱的話,沒有答話,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記響亮的拍打桌子的聲音。抬頭看去,卻是那個小皇后用手拍響了桌子。
這一響,驚的諸臣都看著小皇后,可是離她最近的皇帝耶律賢卻依舊雙目緊閉,似乎沒有聽見。
「趙王,你給我跪下聽奏!」小萱出聲喝道。
喜隱臉現怒色,諸臣都站著聽奏,唯獨叫我喜隱跪下聽奏,這不是損我趙王的顏面嘛!於是說道:「小王說的全是實話,不知有何過錯,要跪下聽奏。」
「我叫你跪下,你沒有聽見!」小萱再次厲喝。
喜隱看了眼左右,尋思了下跪倒在地,心裡陡升一股怨恨之情。
「是人,誰能無過?你們這些朝堂上站著的,誰敢說自己從沒有過錯?你們有過錯,卻能站在這裡,為什麼那麼牢裡的人有過錯,卻要全都殺掉?就因為他們沒有地位,他們犯有過錯,所有連改過的機會都沒有?喜隱,我來問你,你會耕田種地,還是會織布貿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有吃的,是因為有窮苦人在種田,你現在有穿的,是因為有窮苦人在織布。他們為什麼要辛辛苦苦種地、織布來養活你?不就是希望你能給他們一個好日子過!你身為趙王,張口殺,閉口殺,腦子裡全沒個仁義,如何能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