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風雲---鳳翔三國 正卷 第二零四章 生死之間(2)
    今晚的月色很美,皎潔明朗,輝映在山谷中的花草上,彷彿為它們披上了一層銀白的紗巾,朦朧中帶著幾分神秘,恰似我現在的心情。輕輕撫摸著月兒,我笑了:「這次大概是你出生後第一次展示你的才華,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無論如何,我並未負你。」

    王越看著月兒讚歎道:「沒想到你也用劍。此劍樣式雖怪異,卻與你很相配。」

    我抬頭對他一笑:「先生是劍術大家,趙如若不用劍討教,如何得窺精要,又如何讓你我盡興。月兒薄而輕盈,卻是精鐵所鑄,削鐵如泥,鋒利無比,請您注意了。」

    王越點頭舉劍向我:「此劍跟隨老夫40餘載,它含了老夫的精血,與老夫已成一體。」

    我也點頭,不再多話,緩緩舉起月兒指向王越,王越也緩緩將劍橫舉,月光下,淡淡的殺氣縈繞在兩柄劍上,發出幽冷的光芒。對峙片刻,我首先啟動了,輕呵一聲,劍尖直刺王越右手腕處。王越微一頜首,黝黑的劍身急速橫抹我的腰間。我急忙側身回手,月兒與之相碰,「噹」的一聲,我們各自後退幾步,大家都是試招。

    一旦交手,我們都不再客氣,展開身形,對攻在一起。兩柄長劍左右翻飛,上下翻騰,出招收招都迅捷無比,變招也快若游龍,兩人的身形在劍勢中搖曳不定,帶起的寒風將身邊的青草吹得搖擺不定,場面異常激烈。

    我對羽哥哥賦予我的這身功夫極為自負,離開家鄉後,也確實未遇敵手,特別是劍術,幾乎無人能在我手下走過三合者,當然那些人也不過是些土匪流氓。我與王越這一交手,方知自己不足之處太多,今日能否全身而退都未可知,況且是生死之戰。

    王越的劍招極為古樸,並無太多變換,但他出招迅速,力量強勁,每招帶著強大的劍氣都準確地指向我的致命之處,我力量不足,速度上又不佔優勢,只能採用變化莫測的劍招與他周旋。王越端平穩重、大開大闔,我隨式而轉、人隨劍走,一簡一繁的兩種劍法鬥了個旗鼓相當。

    戰鬥了近五十招,王越劍法突變,由快轉慢,劍勢如同奔流而下的急流攜帶了千斤泥沙一般向我逼近,壓得我喘不過來了。我不敢有絲毫大意,緊緊盯住了王越的劍,身子左右移動,與它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月兒橫放胸前,擺出了一個絕對的防守姿勢。王越的劍沒有半點停頓,隨著我的身形,姿勢不變,不急不慢地向前推進。

    豆大的汗珠從我臉上滑落,這樣守下去,首先崩潰的只能是我,我腦子裡迅速回想著羽哥哥的傳授,靈光一現,我微微一笑,月兒猛伸出,貌似迎向王越的劍,半途中突然轉向,劃出一道弧線後又收了回來,在王越凝神的目光中,月兒開始在我身前劃圓,一圈又一圈,太極劍法,以柔克剛,我也是第一次使用。

    一柔一剛、一直一圓、一速一緩的兩柄長劍在月光下形成了詭異的光環,青幽的光芒帶著徹骨的寒氣在月光下散開,卻似耀眼奪目。隨著月兒的不停轉動,王越漸漸感到自己的劍勢呆滯了下來,千鈞之勢慢慢向拖泥帶水的方向轉化,他驚奇地「咦」了一聲,猛地加快了劍勢。我就等他的變化呢,急速側身躍在一邊,月兒迎上來劍,兩股劍氣在長劍相撞的瞬間發出熾烈奪目的光芒從我們身邊掠過,只差毫釐,便會血濺夜空了。我長出一口氣,從千鈞重壓下解脫了。

    王越神情淡然,眼中閃過一絲惋惜,我緊張得渾身肌肉都僵硬了,手心裡滿是汗水,對王越也是敬佩之至。雖是如此,我們看向對方的眼神中都是毫不屈服,凝視了一刻後,又撲上前,絞纏在了一起。這次我們出招都很辣無比,用上了全力以拚鬥。

    王越的劍招漸漸地融合在一起,忽快忽慢,我咬緊牙關,採用了全力防守之勢,一旦感覺壓力加大,就用太極劍把自身防的滴水不漏,王越狂攻了五十餘招,我的身子如同湍急江流中的磐石,紋絲不動,但汗水已浸透了渾身的衣服。這五十招也耗費了王越的大量氣力,他的呼吸緊促起來。

    我漸漸適應了他的攻擊,偶爾也反擊幾招。見他有些慢了,我一聲長嘯,轉守為攻,瞬間就變了十多招。不過,我雖然出招迅猛,左右縱橫,王越卻端凝如山,不進攻時,也守的法度嚴謹,我一點也沒攻進王越的劍勢裡。此人果真了得,看來他的劍術之高,已在他所享盛名之上,稱得上是一代劍聖了。

    心中雖然佩服不已,我手下卻不敢有絲毫放鬆,這種生死拚搏,一個不慎,就命喪黃土了。我時而進攻,時而回防,將一身本事全數使了出來。王越也是如此,我們二人在月光下狠鬥起來。初時,我二人相鬥,耳邊叮噹之聲不絕,到此時,卻惟有雙劍撞擊的「砰砰」之聲,沉悶中帶著死亡的氣息。

    鬥到緊要關頭,王越長劍由左至右,先緩後急傾削下來,我身體微斜,豎劍身前,雙劍相交帶起一團勁風,吹的兩人衣襟敞開了來。我和王越都急退了幾步,看著對方喘息著,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爭取在最短的時間裡凝聚起下一輪攻擊的力量。

    就在此時,天上的明月被一片烏雲慢慢吞噬起來,光線漸漸熄滅,就在周圍變黑的瞬間,我們同時啟動了,長劍破空和衣襟被撕爛之音,格外刺耳。脆響過後,所有的聲音都嘎然而止,周圍又回到了寂靜之中。

    一陣喘息聲響起,我的,王越的。刺痛從左手臂和腋下傳來,我能感覺到鮮血慢慢地浸了出來,可我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傷口上,而是對面的王越身上,王越身形沒動,我能聽到他急促的喘息聲,能看見他凝固不動的輪廓,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我的月兒端端正正地插在他的心口上。

    月亮慢慢地從雲後露出了臉,清輝依舊揮灑下來,王越的面目漸漸清晰,他正用不相信的目光盯著夾在我腋下的劍,跟隨了他四十年的劍。在雙方啟動的瞬間,我拼上一命賭博上了王越的劍勢。運氣不錯,在王越的劍刺向我胸口的瞬間,我輕輕側了側,讓他的劍刺進了我的左身,貼肋骨從腋下而出,我左臂用力,將他的劍死死夾住,造成利劍穿胸的假象。黑暗擋住了我的伎倆,王越感到劍上一緊後,誤以為他已刺中了我,有了片刻停頓。我就是要造成他的錯覺,利用了這片刻,右手一送,將月兒刺入了他的胸膛。

    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流了下來,和我臉上的汗水融合在一起。面對他有些淒楚的目光,我慢慢放開了他的劍,緩緩後退,他胸前的鮮血隨著月兒的退出湧了出來,他的劍也慢慢退出我的身體。

    王越低頭看了看胸口,笑了:「老了,我真是老了。」

    我依然握緊了月兒,卻羞愧無比:「對不起,我……,我……」

    王越鬆手搖頭:「不,你很機敏,很聰明,我輸得心服口服。呵呵,換作他人,不敢使用這等兩敗俱損的手段。生死之戰,容不得你兒女情長。」

    淚水依然流著,面對這個老人,我除了愧疚,心中沒有半點獲勝的感覺:「先生有何交待,趙如一定照辦。」

    王越喘息著,慢慢坐到了地上:「此處風景甚好,我很滿足。趙如,與你之戰也是我平生所追求的,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我大慟,雖說是生死之戰,可親手將王越這樣的人送上黃泉路,我卻難過之極。放開月兒,我慢慢走到王越身邊,深深鞠躬:「先生,您的家人在何處?趙如一定奉他們為至親。」

    王越並未搭話,我仔細看去,他面含微笑已經去了。一代劍術大師就這樣走了,走的悄無聲息。可他似乎真的很滿足,他臉上的笑容很親切,很舒服,沒有一點做作,那是發自真心的笑。輕輕闔上他的眼簾,慢慢把他放平在地上,我對已經衝到旁邊的秦勇吩咐道:「在這裡找一處上好的地方,埋了他吧。你親自辦,不要讓別人知道。」

    我沒事人一樣,在城外遊蕩了兩天,才在秦勇的陪同下回了家,眾人以為我沒有追上師兄,空手而回了,都來安慰我,我裝作慪氣的樣子耍耍小脾氣,混了過去。

    鄴城的軍演結束了,馬超的去向也定了,馬家軍也散伙了,能力強的爭先恐後地往虎豹騎裡鑽,能力弱點的也在找尋有更好待遇的位子。曹操得意之下,乾脆在虎豹騎和陷陣營中精選了五千騎兵,又在左右護衛營裡選了一萬將士,還在太史慈手裡拿了三千士兵,組成了新的馬家軍交給馬超,讓他帶兵去合肥鎮守。

    沒人知道我剛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戰,沒人知道王越這個劍術大家已魂離人世,在大眾心裡,他就像傳說中的人物一樣,應該遁入深山,或者化羽成仙了。鄴城城外的小山谷中,只多了一個無人知道的小墳包。

    我躲在家裡養傷,養了十來天後才去見曹操:「主公,我要南下了,離開襄陽半年多了,也不知道小公子怎樣。」

    曹操看我一眼:「自己當心點。沖兒很聽話吧?」

    我樂,很得意收了曹沖這個義子:「主公,說起小公子,真不錯,這次回去,我想把他帶回洛陽了。洛陽的學業堂已經修建完成,胡先生也答應了主公,讓小公子做胡先生的親傳弟子,也不錯。我還想在襄陽拐幾個才子去洛陽,擔任學業堂的先生。」

    胡昭、胡孔明,是鍾繇的同門,也是這個時代的大書法家,教育家,一身超凡脫俗的大學問。他不願意做官,任憑袁紹、曹操多次徵召,據不到官。袁紹曾氣得欲殺他,曹操也無可奈何,只能望而生歎。而胡昭為了躲避各路群雄無休止的辟召,索性遷居到陸渾山中。陸渾山綿延三百里,散居著許多百姓。這些居民,常常由於一些瑣屑小事而發生爭鬥,他們的孩子也都是不識字之輩。胡昭看到這種情況,就開館辦學,教他們識字、讀書,使他們明白人時間的道理。同時,對山中居民也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進行勸說、化解,很快使這些居民之間平息了爭鬥。因此胡昭在當地獲得很高的聲望。他居住的三百里山川,也像無憂山莊般成為了世外桃源。

    我得知曹操對胡昭渴求的很,受到襄陽的學業堂的啟發,就給曹操出主意,既然胡昭在山裡都能開館教育這些孩子,證明他有愛心,那請他為更多地孩子服務,他應該願意。曹操一聽,嗯,有門,他就下令在洛陽修建了一個全國最大的學業堂,並誠懇地邀請胡昭出山管理學業堂並任教,還說,這個學業堂是專門為天下貧窮好學的孩子而創建的。

    這手果然奏效,胡昭一聽,學業堂不是為豪門子弟、達官貴人開設的,而是面向所有喜歡學習的窮人孩子,立馬答應了下來。不過,他也提出了條件,那就是曹操不能干涉他的招生行為,不能干涉學業堂的教學行為。曹操滿嘴答應,並承諾,學業堂的日常開支全由朝廷擔當,有錢人不管,沒錢的人由鄴城府衙出錢供養平時所需。

    其實,這真是一舉數得的好事:胡昭可以請出山,能帶動許多清高的人出來做事;讓窮苦人家的孩子也有獲取知識的機會,就能在民間發現培養大批的人才,打破了現在才人出身的局限,對我們何其有利;此舉傳揚出去,對曹操的名聲也是大大有利;讓曹沖和學業堂的孩子們一起讀書,便於他結識自己的知己和朋友,這些人在他以後的政治生涯中,將起來非常重要的作用。

    我現在想的卻是能否將諸葛亮也拉去洛陽,不知道他對當胡昭的助手有沒有興趣。嘿,他應該想見胡昭吧,兩個孔明在一起,大家怎麼區別稱呼他們?一喊孔明先生,兩個一起答應,好玩。

    曹操哪知道我在動兩個孔明的腦筋,他還在連連點頭:「說得也是,胡先生大學問呀,要不是你那個學業堂的主意,他還不肯出山呢!沖兒跟他,我更放心。這樣,你南下的時候,順便把先生接去洛陽,要安排好先生的一切。」

    我衝他點頭:「您放心,這些方面,您不說,我也能做好。對了,文若這裡的事快完了吧?我和他一起走好了。」

    曹操點頭了:「正好,你順便去許都,把田伯皓接去洛陽吧!你原先得罪了他,借此機會,好好賠個禮,不要有積怨才好。」

    我嘿嘿笑了:「田先生終於答應主公了?好事。田先生雖說耿直,可不是心存怨恨的人,他不會記恨我的。」

    曹操笑了:「把你的身份告訴他吧。我封他為合肥太守,馬超是武,他是文,馬超不是他的對手。有這一文一武在,我真放心江東了。」

    狡猾的曹操,他可真會算計人。我心裡撇嘴,面上笑:「主公這手厲害,馬孟起是您的女婿,別人興許看您的面子讓他三分,田先生可不會。有他在,馬超也起不了二心了。」

    曹操一樂:「就你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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